怀忿啊,当年那场试炼,绝对是有大问题的!我曾经以为那本就是叶家鑫为了权力而有意安排的变故。
甚至想到了如今这操弄人心的人格融合技术,有可能就曾经在当时扮演过某种角色。
但如果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怕我们的敌人,藏得比那位殿下更深啊!”
“你怕了?”郭怀忿满不在乎地撅起嘴来。
小紫在一旁狂点头,眼泪都快飚出来了。张十梦却笑得很开心:
“我查了一下。当年的试炼,与门书地下遗迹出土的事情,差不多是同一段时间发生的吧?
如果说虫之圣典的事情,玛洛继位的事情,人格融合技术的事情,贤者之石的事情,甚至于……圣武帝驾崩的事情,全都是互相关联的……
你们说……会不会特别有趣?”
“疯了……绝对疯了!”小紫明显被吓坏了,抱着自己双臂瑟缩着退向墙角。
但就在她贴到墙壁时的一瞬间,突然感觉自己内心中恐惧的感觉被一抽而空。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一样。
她愣愣抬头看向郭怀忿,这家伙居然动用【神秘】对她出手了?
“不要怕!”郭怀忿坚定道:“小紫,你要是想退出,我们绝对不会怪你。但还请你务必不要害怕!”
小紫想哭,她现在沦落到连害怕的权力都没有了……
此时此刻,她第一次对遭受人格融合的孩子产生这种前所未有的感同身受。
“我听说每个超凡者的【神秘】都会与个人的性格或经历有关,”张十梦看着小紫委屈的模样,安慰道:
“虽然无法亲身体验,但我多少能够理解,为什么怀忿会获得这样的【神秘】。
说实话,能看到现在如此坚定,坚强的她,我有些心痛,但也很开心。
小紫,你明白吗?恐惧是一种力量。不用让它伤到自己,而是要利用它去征服敌人。
你看我就不像怀忿一样劝你放弃。我知道你是那种嘴上说怕,其实内心里跃跃欲试,对神秘与未知的向往根本无法压抑。
否则一开始看到入学考试的残酷时,按你那温柔的个性早就该选择离开了。”
紫黛舒感觉自己仿佛被扒光一样,立刻就红了脸。继而气哼哼道:“不要以为只有你行为认知理论学得好!
哼哼,我可是看到了。在小九管那个机器人叫四十四的时候,你明显是在回忆什么对不对?”
她这么一说,张十梦还未开口,郭怀忿倒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在死地的时候,我记得见过这个数字。
当时我还以为是无痕在那边作为实验品被赋予的编号,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样。”
“四十四吗?”张十梦并没有回避的意思,坦然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个人。”
“什么样的人?”莫离从外面走了进来,巧合得像是不肯错过任何关于张十梦的故事一样。
“你们应该知道,我小时候的洁白梦啊,张院长是一个非常懒散的家伙。他虽然不会做一些明显会惹上麻烦的事情,但对我们那些孩子,是真的相当随便……”
张十梦说着,看向窗外,嘴角拉起一条怀念的弧线:“有个孩子叫鼠标,不是因为他会玩电脑,事实上我们那时根本连鼠标是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因为老院长那几天一直抱怨自己的鼠标不好用,正巧那天来了个新孩子,他便用一起拨下来的经费换了个鼠标,也顺便注册了一个名字。
破碗,羊杂碎,皮筋,罚站……洁白梦出来的小朋友,真的是叫什么的都有呢。
我那时候因为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不敢睡觉,老院长觉着有趣,一开始便叫我失梦。
后来我闹得太厉害,晚上一夜尖叫十次,那家伙被吵得不开心了,就给我改名十梦,意思是诅咒我每天都要做十场噩梦。
哈哈哈,是不是听起来反而变可爱了?”
张十梦说着大笑起来,其余三人却都是一言不发,一个个轻抿着嘴唇。她也不理,就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
“我很小的时候啊,洁白梦曾经有一位十岁出头的大哥哥,名字就叫四十四。
我对那家伙印象可以说非常之深了。
因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人类被杀的场景。”
“那么小就杀了人吗……”紫黛舒神色复杂。
她不知道该说那个男孩是天生坏种, 还是该说他天赋异禀,能人所不能。
毕竟这种事情,即便是让已经不再是凡人的她来做, 也有诸多的困难与不甘。
“你们不信?”张十梦眼中满是神采。看上去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童年有什么悲惨之处,而是在怀念有趣的故事:
“所有的孩子入院都需要按规程进行智力评定。洁白梦创立以来,曾经有两个孩子拿到了满分。”
“猜到了,肯定有一个是你。”莫离毫不意外, 用欣赏的目光笑眯眯注视着张十梦。
张十梦则是满满的自豪感,臭美道:“猜对了!而另一个,就是四十四了。
洁白梦那个地方呀, 挺简朴的, 能让小孩子有所寄托的东西不多, 大多数时间都需要持续工作。
四十四的想法很多, 很活络。他性格温和,喜欢一个人看书, 也是让我第一次理解什么叫‘兴趣爱好’的人。
记得小时候洁白梦里什么都没有, 就是不缺虫子。四十四很有爱心, 就把各种各样的虫子偷偷养起来。
那时候我们这些女孩子都嫌弃那些毛毛虫臭, 看着怪吓人的, 不愿意亲近。四十四就会把花花绿绿的毛虫捧在手心, 对我们说:
‘毛毛虫其实是最美的,因为它们具有着无穷的可能性与希望。就像我们这些孩子一样。
只要给与保护适当的保护, 终有一日,破茧成蝶。’
他是这么说的, 也是这么做的。
那时候洁白梦有一个教工, 是个特别猥琐的老头, 总是对五六岁的小姑娘毛手毛脚。
四十四就自己动手, 把男厕的电灯拆了,线接到小便池里,哈哈哈哈哈……很厉害吧?也就平常人刚上小学的年纪。
那一次所有的孩子都被罚了,三天没吃上饭。但是直到最后,都没有人说出来是谁做的。
后来呀,四十四养的那些毛毛虫结了茧,我们都很期待来着,会不会有他说的那种,可以承载五彩斑斓的梦想的大蝴蝶飞出来。
可惜这时候,那个因为半夜上厕所导致住院的老头子回来了。
他倒也没发现当时的事情是四十四干的,只是注意到当时的孩子们都很珍爱那些养在宿舍里的虫蛹,就把我们的‘梦想’一口气全都丢进厕所冲下去了。”
“然后四十四杀了他?”紫黛舒咬着手指:“终究虫子和人不一样,虽然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但是这样轻易就……”
“我倒是觉得他干得不错,”郭怀忿打断道:“有错的是对方,又没有合理的渠道去抗争。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这已经是能做到最好的了。
如果无痕能有四十四这样的智慧,果决,行动力,不知道能不能有更好的结果……”
莫离则摇头道:“因为遭受欺辱而杀人,这样的故事发生在十岁出头的少年身上不常见,但也并非绝无仅有。
如果只是这样简单的故事,我想不至于让你现在特意拿出来说,至少不至于让你印象如此深刻吧?”
张十梦点了点头:“之后的事情就开始慢慢变得离奇迷幻了。
那位猥琐老大爷回来之后,教工宿舍就开始不断丢东西。一开始是钥匙铅笔一类的小东西,到了最后,就连宿舍里的冰箱都整个不翼而飞。
教工们一开始以为是小孩子干的。但是洁白梦实行全封闭管理,就算偷了钱我们也不可能出去花,更何况我们连第纳尔是干什么用的都不知道。
相反的,孩子们的确会偷东西。不过基本都是饿急了,只会去偷吃的。
于是猜忌的气氛开始在洁白梦弥漫开来。原本关系和睦,一起欺负孩子的大人们慢慢也变得互相疏远。
老院长咬牙买了监控,却每次一修好,都会神不知鬼不觉地遭到破坏。
再后来,有人在那猥琐老头的私人行李箱中发现了不少丢失的小东西。”
“所以他染上了偷窃癖?”莫离来了兴趣:“难不成那个四十四是超凡者,掌握了类似校长那样的【神秘】?”
张十梦摇摇头:“抛开超凡的部分,后来巡卫队的探员也是这么判断的。有教工实在忍无可忍,就不顾院长阻拦报了警。
但是我却知道,那巡卫队绝对不会相信的真相。
有一次,我亲眼见到数十只长戟大兜虫,齐心协力将一台笔记本电脑从门缝里拖出教工宿舍的景象。
那一幕我至今难忘,比上次在密室趟过蚁群时更加印象深刻。”
“原来如此,是虫之道途!”郭怀忿以拳击掌。
“谁知道呢……”张十梦也不给个准话,继续讲了下去:
“那一幕我看到了,大概也有不少别的孩子看到过,但却从未被任何教工发现。所以那猥琐老头逐渐被孤立起来。
再然后,那老家伙突然也开始养虫,开始自言自语,会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发笑。
有一天晚上,猥琐老人和一个非常想凶,专门负责惩罚室的教官打了一架。
第二天一早,教官被发现死在了院子里。”
“什么?所以杀人的并不是四十四,死的也不是那老教工吗?”紫黛舒抓着自己的头发:“是四十四用虫之道途的【神秘】污染了老教工的理智?”
张十梦又是摇了摇头:“我说了,那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杀人。
因为教官死的当时,我正好因为噩梦惊醒,从走廊上的窗户看出去。
整个过程十分简单,又诡异得让人难以置信。
老教工根本没在现场,自始至终就只有惩戒室教官一个人。他走到院子中央,用一把厨刀割掉了自己半颗脑袋。
不是一刀砍下,而是因为难以发力,所以不断来回砍,一点一点切割那种。
每每想起那副画面,我就觉得,他之所以没能将自己的头完整切下来,一定是因为中途失血过多直接死亡的缘故。
否则普通人的疼痛,求生欲,因失血而力竭的反应,应该对他在做的事情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
小紫已经开始哆哆嗦嗦啃指甲了,莫离则是满眼怜惜。唯有郭怀忿仍旧沉迷故事:
“可是你说了,你看到的是‘杀人’,而不是‘自杀’吧?”
这一次,张十梦点头道:“我说过,四十四很爱看书,也非常聪明,可以迅速掌握成年人需要花几年时间理解的东西。
那段时间,他曾经非常痴迷图书室里的一本老书。
我也试着翻看过那本老书,是外文写的,我当时完全看不懂。但是记得书上画着一只飞蛾形状的陶笛图解。
图解有好几页,写得非常详细。我当时还在好奇一件简单的陶土制品,哪用得了那么多外文进行解释说明?
再然后,我见到四十四和虫子说话,让很多虫用黏土帮他塑造出同样的形状。
在教官死的那夜,我一直都能听到极其微弱的陶笛声。
事情至此为止,其实按我们今天的眼界来看,有无数种简单的方式解释所有的谜团。
但真正令人在意的事情还在后面。
第二天巡卫队来了,抓走了老教工,当时所有的老师都站出来指责他平日里的疑点,案件便也草草结束。
南城河区的事情嘛,你们也知道,巡卫队不会认真当回事的。
然而当天晚上,便来了一群人,冲进门来二话不说见人就开枪。
当时我很害怕,就躲了起来。现在想来的话,应该是S机关的人。多半是巡卫队带回去的尸体被查出问题,或者又发生了什么变化。”
“那你还能活下来?!”紫黛舒已经咬秃了指甲,惊叹道。
她的问题毫不奇怪,毕竟张十梦那时候也就五六岁的样子。
“我当时也以为死定了啊,谁知机关的人刚冲进来不过三分钟,便有另外一群黑墨镜随后闯了进来,”张十梦若有所思,努力回忆着道:
“他们亮出胸口的白色枫叶徽章,随随便便就把机关的人赶走了。
然后也不顾满院子的尸体,立即给所有活下来的孩子做了奇怪的检查。
最后,他们带走了四十四。对于这一点我毫不意外。
然而让我至今记忆犹新的是,他们曾经说,可以确定四十四‘是一个凡人’,没有任何异常……”
“白色枫叶啊……”郭怀忿摇摇头:“倒是不出所料。那是监察院的徽章,翻译过来,就是叶家私兵。
S机关会有所退让再正常不过了。监察院的执行权非常高,最离谱的是,一旦帝国例律与它们的行动有任何冲突,叶老蛇都会利用摄政王的临时权限修订帝律。
如果说S机关的滥杀无辜还可以算秉公执法,那么你们可以理解为,监察院是一个无法无天的机构。”
“无怪后来无数次尝试,我都未曾调查到白枫叶标志代表着什么……”张十梦沉吟:
“不过这倒是让事情的轨迹完美重合上了。我离开前的洁白梦与现在大有不同,是因为在我走后,四十四得到重视,监察院出面掌管了孤儿院。”
“你想说……四十四自己其实是一个超凡者,从小掌握有诡异莫测,甚至道途难辨的【神秘】,而且还能瞒过专家的检查?”紫黛舒在胸前双手相握:
“可是他当时才十岁出头啊!”
“不,我相信黑墨镜的判断,”张十梦完全从怀念的思绪中走出,语气坚定道:“如果伤害无痕妹妹的真的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四十四……
我想说的是,我们就将要面对一位在小学年纪,就可以凡人之身将众多强者玩弄在股掌之间,极度危险,极度疯狂,且目的不明的怪物。
我认为……他会比摄政王更加危险。”
张十梦坐在大巴车上, 侧眼便是这副风雪摧林草木成冰的荒芜。
她神情有些恍惚,一时竟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意欲何为。
环视四周,巴士末尾似乎还有三位旅客, 一个个哆哆嗦嗦,晃得身形都有些模糊,被包裹在阴影里看不清面容。
除此之外, 载员数十人的大巴便只剩个司机被遮挡在驾驶位前摇摇晃晃, 似是在翻找着什么。
就在她观察车内环境的一眼之间, 突然感觉窗外晃过了什么东西。灵觉猛地一抽, 疯狂示警。
张十梦大惊,立即贴到窗口再往外看去。
风雪小了些, 天色却是更暗了, 偏偏察觉不到任何异常。
倒是这猛然回头, 让她注意到车窗上寒冷的霜雾被留下了一行工整娟秀的小字:
【不要去道路两侧】
张十梦心底一寒。
倒不是说这文字的内容有些惊悚。关键是……冰天雪地, 车窗外面显然更加寒冷一些, 雾气生在车床内侧。
她只是站起身而已, 还堵在座位入口。前后座皆无人,这行字……是怎么被写上去的?
“张医生?!”突然之间, 车尾传来一声惊叫。把包括张十梦在内的所有人吓了一跳。
张十梦再度猛然扭头,正看到那哆哆嗦嗦的人影颤颤巍巍站起来, 面孔随着靠近逐渐被窗外的余光打量。
记忆像是开闸的洪流一样冲击着理智, 突然扫去了迷茫的雾霾。
张十梦想起来了, 她认得眼前的胖妇人。
“你就是张医生!没错!这是怎么回事?!小九呢?你把我们弄到什么地方了这是?”
随着妇人焦急的叫嚷, 第二个人影也是站起身来,急步走近。一边走,中年男人一边咆哮:
“我记得我们是在你的门诊室里睡着的!我们喝了诊室的水!我就知道你说的什么鬼催眠疗法肯定有问题!
说!是谁让你来对付我们的?!”
男人说着,上手便要扯张十梦的衣领。
张十梦眉头微皱,轻描淡写地推了男人手肘一把。
就这轻轻一推,男人一声惨叫,整条手臂已经脱臼。
她可没功夫惯着这位贵族老爷。说实话,张十梦此刻依然迷茫,甚至连眼前的男人是否真实存在都抱有疑问。
记忆之中,小九的养父母依照约定前来复诊。
她准备好了催眠疗法,嗯,当然是超凡版的,就准备进入小九的脑子里去把洁白梦的秘密都掏出来,顺便解决这可怜孩子被植入人格的问题。
为了防备意外,她甚至带了郭怀忿一起入梦,叫莫离和小紫在诊室随时监护,然后便潜入了小九的梦境……
至此为止,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毫无异常。
但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
两年时间,潜梦无数。无论是进攻超凡者的精神堡垒,在集体潜意识梦界横穿死地,还是课堂实习中不留痕迹地随意穿行于凡人的梦境,张十梦已经可以说经验非常老道了。
但她竟从未遇到过眼下的状况。
她感觉记忆残缺,理智混乱,整个人反应都慢了半拍。
与其说潜入别人的梦境,不如说被人暴力入侵,闯入了自己的噩梦之中。
但自己的精神堡垒还有谁能更加清楚?张十梦一砖一瓦塑造的世界,根本不曾包含这片她甚至毫无印象的荒野雪原。
此外的疑点比比皆是,比如为什么根本没有能力潜梦的小九养父母会出现在这里?一起来的怀忿呢?窗外一闪即逝的极度危机又是怎么回事?
愣了几秒,张十梦昏沉的头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大一时学过的基本常识,立即尝试展开自己的精神堡垒。
【神秘】在运作,脑海里的紫虫结队舞蹈,但眼前的景象却未曾发生任何变化。
这里并非现实。张十梦身处梦境之中。
但究竟是梦界的死地,还是其它超凡者张开的噩梦领域……不得而知。
出神的功夫,贵族老爷一直躺在两侧座椅中间的过道上哀嚎。是他突然停止的叫声把张十梦的理智唤回现实。
抬眼看去,一位身着白大褂,佩戴别致螳螂型耳坠的高挑女子正在嗔怪地看着自己。
这应当是最后一个坐在车尾的人影,似乎便是她瞬间治好了男人的胳膊。
“你也是门书附院的医生吧?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患者呢?
我们可不是S机关那些屠夫,遇到这种意外,应该优先保护被卷入的无辜平民……”
张十梦直接打断,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白大褂道:“听起来……你似乎知道我们遇到了什么情况?你是谁?”
“门书附院外科主任,螳螂,”女医伸出手,和张十梦握了握,随即笑道:“我知道你,张十梦,最近调来精神科实习的新人,占星会上力压当代的新星。”
被人直接道破了身份,张十梦倒也没有意外。
占星会这玩意在凡人中根本无人知晓,但其中表现出色的新星对于超凡者的圈子却像是万国运动会冠军在普通人中一样名声显赫。
不说举世闻名,但单论国内名气却也足有不输四大选帝侯的程度了。
不过被认出可以没什么,女医之前的话却不能忽略。
见张十梦依然直勾勾盯着自己,螳螂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是述梦师出身,连探索梦界都是一路被带的那种,完全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张十梦倒也没多疑什么,毕竟刚才人家不声不响就治好了男人的胳膊是事实。
她倒是觉得螳螂特意起了个假名正是战斗方面外行的体现,倒也证实她的自述。
门书附院的在职人员都是公开公示的,自己回去之后想找出这位外科主任的身份简直轻而易举。
小紫不在,卷入这样的麻烦之时有一个类似【神秘】的辅助能力者确是一件幸事。
此刻车厢内五人,除了司机外的其余四人都看向张十梦。
贵族夫妇不傻,一开始惊吓过头的冲动过去之后,很快便安静下来,他们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关于超凡的事情。
张十梦很想脱口而出“我也是述梦系的啊!”不过估摸着螳螂大姐也不会相信,一般超凡者眼中述梦师多半就是螳螂这种脱战辅助职业。
略一犹豫,张十梦指向玻璃上的小字问道:“你们有人在这里注意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比如像这样的字迹。”
三人凑近观察,纷纷面色古怪起来,开始怀疑张十梦的理智状况。
怎么看,这个位置也只可能是张十梦自己写的吧?
不过贵妇人却是突然一拍脑袋,径直走向巴士尾座:“我就说看着眼熟,一开始吓到了,差点给忘了……”
说着,她把手机调成电筒模式,用光亮打量车顶天花板。
在那里,一道道血痕歪歪扭扭,像是蜘蛛爬过的涂鸦一样涂抹着:
【不要点火取暖】
“于神秘中自由者,必倚仗于伪装。”张十梦呢喃道。
她不知道这些字迹是导致她们目前奇怪状况的罪魁祸首,在诱导她们在噩梦中暴露异常的巧计;还是梦境本身为了规则上自圆其说而自然透露出的提示。
刚刚惊鸿一瞥,那窗外她视线未曾捕捉到的东西,始终让她隐隐不安。
那种灵觉示警的猛烈程度,可以说比她此生经历的任何噩梦都更加强烈。
非要说的话,几乎等同于贤者之石赝品爆炸的那一次。
这地方多半有大问题,张十梦没有贸然尝试提示中涉及的“禁忌”,而是走到驾驶室旁边:
“司机师傅,能麻烦停一下……”
话刚出口,后半句便被吃回了肚子,化成咬牙切齿的语气:“魏命名!这都是你干的?!”
一瞬之间,张十梦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上一次在死地,她们出手干预的事情虽然已经把洁白梦小队灭口,但早在那之前就极有可能被附身郭无痕的四十四号察觉并将情报传递回去。
如果自己的身份暴露,那么叶老蛇多半会将计就计想方设法无声无息地除掉她们。
比如像现在这样,在催眠治疗的中途制造意外,将她的灵魂拉到一个隐蔽而极致危险的地方,暗下杀手。
这个动手的人……要么是叶家直属的流氓机构监察院,要么便是现在由叶影当家的S机关。
她现在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只能认人拿捏,随时可能小命不保的凡人少女了!
依仗着全道途的诡异【神秘】,张十梦觉得现在自己未必会在正面战斗中输给魏命名。
话音未落,她的拳头已经变得一片碧绿……
“我劝你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试图和我战斗,”魏命名看都没看张十梦一眼,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仍旧在驾驶室各处翻找着什么:
“就算你在这里把我杀了,几乎也绝不可能活着离开。有把握杀我的话,灵觉难道没有察觉么?”
张十梦眯起眼,拳头上那一抹碧绿悄然消散。
“这就对了,冷静一点,好歹也是以凡人之身玩弄过我的天才,”魏命名轻描淡写,语气却不由浮现出那种惹人厌的轻佻:
“我只是正巧今天被调来门书学院附近值班,察觉到附院这边有噩梦入侵,就赶来看看,结果直接被拉进了这里。
十梦妹妹,你能理解一觉醒来,不知道自己在现实还是在梦境中时,发现自己正在开车的心情吗?”
“你觉得我会信?”张十梦翻了个白眼:“还有,你在找什么?”
“信不信由你, ”魏命名笑眯眯道:“我在找提示。”
说着,她指向车前窗角落的年检标签,上面一行娟秀的小字写着:
【不要停车!】
张十梦暗自惊叹。如果坐在这里的是一个普通人, 恐怕什么都不会注意到,当场就先把车停下再说别的了。
不,普通人的话,睡觉醒来发现自己在开车, 没准稀里糊涂就把车开到旁边冰封的河道上了。
“你确定这些提示是无意识投射?”张十梦眯着眼睛,满脸狐疑。
凡有神秘之处,必依附于观测。最高法则很明白地解释了超凡噩梦中总会出现那一线生机的提示的原理。
这也是被卷入噩梦之后破解破绽, 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唯一途径。
“不确定, ”魏命名坦然道:“我和你一样, 甚至连这鬼地方属于哪一层世界都还没搞懂。
但我不打算以身试险。轻易放弃伪装, 会导致不可控的结果。在那之前,需要尽可能多的获取情报。
我看你这丫头还是挺有天赋的, 为了活下去, 来配合一把如何?”
张十梦冷笑:“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是来干嘛的?就算眼下的变故你真不知情, 恰巧今天出现在附院附近……你不可能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吧?”
魏命名沉默。想了想, 她又笑了起来:“人在体制内, 身不由己啊。你不会真觉得我闲到一直盯着你吧?”
张十梦微微皱起眉头:“包子和短剑没跟你一起来?”
“没有, ”魏命名笑得有些勉强:“和我一起来的是三位监察院的同僚,不过他们似乎没有出现在这里。”宏喽薯远
张十梦恍然。
郭怀忿跟她说过, S机关里叶影一直想方设法要除掉魏命名,只是因为她的声望以及她的能力才始终没能成功。
出现眼下这样的情况, 她立即想到是监察院扣押了魏命名在意的手下, 胁迫她来对付自己。
一旦魏命名真的处决了自己, 那么叶老蛇的确是一箭三雕, 高枕无忧了。
郭怀忿身边麻烦的党羽被剪除,S机关中的钉子因为违背和门书签订的外交协议被追究,到时候把魏命名推出去定罪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除此之外,洁白梦正在秘密进行的人格实验也顺理成章被隐瞒了下去……
对于魏命名话里暗示的东西,张十梦信了八成。因为对方想坑自己有得是更好的办法。红摟姝原
如果眼下处在魏命名掌控的噩梦中,她完全可以在梦境开始就换个不靠谱的人出现在驾驶席上,然后坐等他触犯【不要停车】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