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的没错，”作为传承者，凌芭柳立即认同了张十梦的说法：“我们本不该存在于世，古代炼金文明也本无需灭亡。
是那位大人需要我们，充当祂的眼，祂的手，随时调整历史的支流。
事实上，就连创造我们的那位自己都始终没能搞清楚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我们都‘只能是’白色的。”
以现实界的生灵本身为眼为手，悄无声息地操弄历史与命运，这个说法张十梦再熟悉不过了。
那正是她一直以来对“命弦”这位假象存在的定义。
但是，只能是……白色的？
“等等！”这次，轮到原本成竹在胸的张十梦惊愕了：“你说的……白色？”
“是的，”凌芭柳明显并没弄懂张十梦所在意的点，认真答道：
“因为祂需要，所以在人造人即将诞生，却永远不可能跨过那个门槛时，悄无声息地推了一把。
我们中的每一个，其实都继承了祂的毛发。”
白色的……毛。
“一手促成你们诞生，以同源神力将神孽束缚在这里，不断试图插手现实界轨迹的那只猫……并不是黑猫查奥特？”
张十梦终于忍不住，直接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一下，凌芭柳露出极其惊讶的表情：“你在说什么？黑猫是混沌意志，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守护世界？
从一开始就决胜千年，运筹帷幄的那位大人，当然是代表着至高秩序的拜伦凯特大人啊，”
说着，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一样，她抬手指向张十梦斜后方，神孽集群退潮刚刚让出的一块地方：
“邪神圣城的沉没，人造人族地的诞生，神孽【现实】的正常运作，保证你们口中的‘梦死症’不会瞬间扩散……
若非拜伦凯特大人，哪一件是那些古神能够做到的？”
虽然是人造人那一如既往没有波澜起伏的声线，但张十梦却从中听出了些许自豪与敬仰的情感。
比这更令她吃惊的是，顺着凌芭柳所指的方向看去，张十梦好不容易从盘根错节的史前植物中找出了一枚古老到绝不应该留存至今的路牌。
那上面用即便以半神的视力都需要仔细分辨的残蚀字迹，书写着三行古神符文拼凑的字迹：
【直行-海瑞克镇，370zm】
【左转-美尼欧斯城，750zm】
【帕皮欧斯家族提醒您，过此界后，请勿伤害任何飞蛾，否则后果自负】
遗忘之城美尼欧斯……那是一个早已被历史所埋葬，但却绝不会被张十梦忘记的名字。
那是曾经沉入丢卡利翁洋的人类文明核心，也是自由者学会调查中，“梦死症”开始的地方。
校长掣手中那枚守护门书分校的雪花球，正是由此地所得。
然而现在面前的小萝莉正在理直气壮地告诉她……千百年来，这里同时也是人造人的族地，而这所有一切的幕后布局者……
竟然是白猫拜伦凯特？！
“等等，我来这里之前，刚刚还见过那位的本尊，”张十梦有些焦躁地抓起自己的头发：
“祂不是已经疯了吗？再怎么看，那猫的举动也不像是一位有着清晰意识的神灵的行为吧？”
对于这个问题，凌芭柳眼中憧憬的闪光暗淡下来，声音低沉道：“你说的没错，祂已经疯了。
但就像那些疯掉的外界意志一样，那位大人，同样可以在没疯之前留下一些后手吧？”
“所以你想跟我说，在幕后布局万载，骗过梦神，把美尼欧斯耍得团团转，就连谎言之神也能骗过的伟大存在……
竟然在上古时就已经失了智？所有这一切，都是靠着预言推演做到的？”
张十梦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怒意。
伟大存在她又不是没见过。不进行任何修正，直接准确安排好数万年后的一切细节……
当紫色大河中的自由意志不存在吗？当梦神眼瞎，逐韶是个傻子？还是觉得她张十梦很好愚弄？
凌芭柳显然没想过这些问题。感受到张十梦的怒意，让她似乎有点被吓到了，默默低下头不言不语。
张十梦也是因为一时被预料之外的情报打乱阵脚有点焦躁，她当然能看出小萝莉并没有故意欺骗或者任何恶意，只能捏捏眉头，叹息道：
“算了，这些迷墙鬼和信号屏蔽又是怎么回事？不要说因为在海底所以屏蔽了我们的密契徽章啊。”
“当然不会！”凌芭柳眼中又恢复了神采，不好意思地露出一丝笑容：“族地的布置其实是为了防止有什么逃离出去。
你知道的，当年炼金文明留下的东西，以及被至高秩序意志认定对世界有害，由我们历代所捕获看管的事物，并不都是那么老实安静。
不过别担心，每当有族人需要外出执行任务，壁障都是可以暂时关闭的，就像现在这样。”
张十梦满意地点点头，带上小紫和莞贰姐妹。
谨慎起见，在开门传送之前，她首先激活了姐妹会徽章的通讯功能。
结果就刚一接通，徽章中立即传来郭怀忿的声音：
“十梦？！终于通了！快！”
张十梦心中一凛，忙问道：“帝都出问题了吗？”
“帝都？不，”郭怀忿听上去似乎有些诧异：“我们还没回帝都，而是根据黑寡妇的紧急联络，先接上了她。”
“紧急联络？”张十梦一听就有点急了：“她贸然对叶子朗出手了？”
说这句话时，她心中已经有了最坏的准备。
却不想下一秒，徽章中就传出了黑寡妇的声音：“抱歉……可是当时机会真的很好，我也很有把握……”
一听到黑寡妇的声音，张十梦心里顿时放松下来，甚至有点埋怨郭怀忿一开始那引人误会的焦急语气。
现在想来，那句“快”明显只是在催促黑寡妇快来汇报吧？
“所以呢，刺杀叶子朗时遇到了什么，你是怎么从真神手中逃出来的？”
“真神？”黑寡妇显然没能跟上张十梦的推想，声音变得古怪起来：“没那么复杂。
我一追上叶子朗的专车，就发现了极好的下手机会。
然后就……得手了啊。”
接下来的五分钟里, 黑寡妇详述了追踪并刺杀叶子朗的全过程。
张十梦听得很认真，却始终未能从描述中找到任何值得在意的线索。
这并非坏事，至少说明黑寡妇和怀忿那边暂时是安全的。
但同时也说明了, 在她亲手淘汰掉美尼欧斯与谎言之神后，最后的对手“命弦”，似乎仍然没有登场的打算。
以那位的行事风格来看，张十梦怀疑哪怕她选择就此销声匿迹, 安安稳稳地守着现实界过小日子，祂可能也不会像另外几位那样跳出来作妖。
但正因为此，反而早就了她非要现在把问题解决的决心。
坐在时光与命运大河之上, 那位有得是岁月可以慢慢等待。
祂无须做任何事, 只要等着张十梦在漫长的时光里, 那无数意外中自然陨落；
抑或等到她梦想不再, 内心荒芜，失去心气与动机再去守护什么, 争夺什么的时候, 等待着新的自由意志继任者登上舞台。
世上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时间, 永远站在命弦一边。
和先前对付那两位不同, 这一次, 张十梦才是被逼到必须主动行动的那一方……
好不容易得着空, 紫黛舒赶忙挤了过来，向张十梦递来一个巴掌大小, 黑漆漆的小物件。
那是一个六边形的八面小盒子，造型就好像吸血鬼喜欢睡的那种棺材。
材质类似黑曜石, 哪怕在昏暗无光的阴影里, 也可以看到神秘的光泽流转。
仔细研究的话, 会发现看上去一拉就开的盒盖, 似乎其实只是雕画上去的装饰。整个微缩版的迷你小棺材浑然一体，根本就打不开。
张十梦满脸困惑地接到手中，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灵魂命匣】。
这是她上一条时间线上，在兵弑女祭司那里了解到【树汁精华】的奇妙功效，并得知诸大势力各自都有类似秘宝时，要小紫想办法去打探的。
就像万神殿秘藏的【树汁精华】一样，作为人造人一方所掌管的，可以用作探索真理之门后死亡荒漠的独家秘宝，【灵魂命匣】有着同等级别的价值，以及惊世骇俗的功效。
【灵魂命匣】的制作材料其实正是黑色的灵魂石，构筑以及一代代批量生产人造人的核心炼金奇物。
那些承载了灵魂并成功黑化，却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最终未能成为人造人“眼睛”的灵魂石，有不少最后都变成了【灵魂命匣】。
人造人的生产与行事，往往并不像人类那样一切现状都由需要自然演化而成。
即便没有必要也没有好处，这些执着的白发少女们还是会遵循着某些植入骨髓的流程规则去执行设定好的进程。
这些植入规则或许来自拜伦凯特，或许来自创造她们的那位大炼金术师。如今已经不可考，张十梦也不关系。
她所关心的，是如今手中这奇妙造物的重要功效。
【灵魂命匣】，这种可以让生灵灵魂寄居的特殊灵魂石，能够携带灵魂进出真理之门。
具体讲，它既可以拉帮结伙，组成强力半神小队在探索死亡荒漠时占据先机；
也可以在危难时刻，让死士把这东西带进去，从而接引常年游荡在黑土的势力老祖出山坐镇。
如此逆天之物，实用价值甚至不输一些神器圣典。
也就是人造人族地设在外人无法觊觎的，沉入深海的美尼欧斯城里。否则这东西恐怕早就已掀起超凡世界的又一场血雨腥风。
当然张十梦两者都不需要。她想要【灵魂命匣】，自有另外的意图。
所幸小紫出马，获取这东西的过程甚至没花什么功夫。
与僧多粥少的万神殿不同，人造人既没有变强的动机，也没有探索死亡荒漠的需要。
因此【灵魂命匣】这东西虽然是与【树汁精华】同等级别的秘宝，但在这片族地中却算不得什么珍惜资源。
张十梦说了想要，小紫随便问一句便拿到了……
一切看上去异常顺利，但看着手中的小棺材，张十梦的脸色却越发难看起来。
因为一个细思极恐，令人头皮发麻的问题，她的目光甚至不愿离开手中的盒子。
张十梦十分确信，她向小紫提及探寻此物的时候，是在见过兵弑女祭司之后，率领梦凰军从神国凯旋之前的那段时间。
而这件事情，在她使用最后的【时之果】回溯到现在的时间线后……
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只僵硬了一秒，张十梦看向小紫的目光便隐隐不善起来。
除了食用【时之果】的本人；唯有神灵，方能超脱时光……
紫黛舒从未被张十梦这样看过，浑身一个激灵，哆哆嗦嗦后退了两步。
那惊慌又受伤的表情，就好像考了满分兴高采烈等家长表扬的孩子，迎头盖脸接到一顿臭骂一样，不知所措。
外层围着的人造人们不知原委，但显然这段进修炼金术的时光，让紫黛舒在这片族地中受到了相当的欢迎。
那些白发少女看向张十梦，原本木讷平静，不似人类的目光，此刻也纷纷带上了少许不悦。
张十梦心中默默叹息。在场所有人中，她是最不能接受小紫出事的一个。
为了一个伙伴们齐全，一个都不少的未来，她甚至选择放弃了封神的机会。
在这一刻，张十梦的脑海里闪过了被神明占据的十二位大主教，那扭曲变态的尸体。
想起了几乎可称之为宿敌的叶家鑫，最终那枭雄迟暮凄凉结局。
越是想到那一幕幕，张十梦的心底里就越是腾起一股无名怒火。
无论是哪路神仙对紫黛舒出手，她都绝对要那家伙尝到，即便对付美尼欧斯与谎言之神都没使出过的，最恶毒残忍的手段。
但即便如此，又能如何？
尽管小心翼翼，尽管举步维艰，尽管处心积虑躲避一切风险。
已经失去的，这一次，她却再也没有机会挽回……
现场的气氛突然剑拔弩张起来。
紫黛舒瑟缩着，张了张嘴，似乎想要为什么而道歉。但最终她也没找到任何可以道歉的由头。
便在这时，自始至终无论张十梦做出何种惊世骇俗的决断，都二话不说直接遵从的莫离。
张十梦一直认为，永远都会无条件站在她身边的莫离，却突然上千一步，挡在了她和小紫之间。
紫黛舒仿佛被抓上岸又重新逃入水中的鱼，双手紧抓住莫离后背的衣服，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
并非是本就胆小的小紫不堪，而是顶尖半神无意间散发出的，如有实质的杀意，已经浓郁到了可以直接令凡人昏厥甚至当场猝死也不奇怪的程度。
“你明白的……”张十梦叹了口气，坚定地直视莫离的双眼。
莫离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违逆她，其实让她心中那在极度痛苦中摇摇欲坠的理智，找到了一点点可以依靠的支点，竟有些轻松的感觉。
但显而易见，依靠并不能解决问题。
在张十梦的注视下，莫离罕见地主动移开了视线，叹了口气道：
“是的，我都明白。但是你……不明白。”
“什么？”
问出这一句的时候，张十梦的心中充斥着难以想象的反感与不适，都是针对她自己的。
因为在听到莫离意料之外的反驳时，她内心中无法遏制地产生了一丝希望。
她多么希望莫离像那次一样告诉她，这一切都是骗她的，或者因为某种原因瞒着她，其实小紫并未被神祇选为容器，降临意志……
于是，她听到了莫离的答案：
“对不起，其实我知道这件事情。
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觉得这份重担，我陪你承担就够了。小紫的性格，不适合卷入太深。”
“什……么？”心愿出乎意料地成真，让张十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是说……我知道小紫是天生神种的事情，但认为没有必要告诉你……”莫离咬着唇，轻声解释道。
曾因为占星会而花时间仔细研究过占星牌的张十梦，当然知晓所谓“天生神种”的意思。
就像莫离的“绕星之月”，百目真实那条大猫的“盲眼女士”一样，“天生神种”既是占星牌的一张主牌，也是一种众所周知的命格。
传闻天生神种便是那种传说中“有大气运加身”之人。不用信仰，无需修炼，自然而然便会因那命运的推行，终有一天登上神位。
曾经由凡人修成的外界意志中，便曾有过两位不同时代的“天生神种”，这是高阶超凡者众所周知的事情。
想来小紫以凡人之身考入门书，一路上在她们身边不断化险为夷，更是得到了无数密教大势核心子弟梦寐以求的迅速升华的一系列机缘，莫名其妙就接近了世界本质的核心矛盾……
若说这世上真有名为气运之物，紫黛舒一路走来的所有经历，的确可以算逆天了。
只是如今已经知晓了命弦的干涉，明白了白猫的布局，再去想什么“气运”，“天命”之类的东西，难免不生出几分疑心。
“星象命格，并非众神左右，”不知为什么看穿了张十梦的心思，小小的凌芭柳突然开口，声音空灵：
“宇宙太空，那是外层世界的本质，是与创始者同生的，真正的自然。
那是紫色大河所谱写的现象，不受任何神祇的意志所转移。”
张十梦微微眯了眯眼睛，她可没有那么好骗：“小紫到这里之前，可没有表现过类似的独特才能。”
“那是因为‘天生神种’是需要激活的命格……”莫离叹息道。
凌芭柳紧跟着补刀：“你当着这孩子，不止一次操弄过时光吧？”
第432章 黑猫的礼物
不需更多解释, 张十梦已经明白，所谓“天生神种”的命格激活条件，肯定就包括有见证神力。
这在当今这个外神被隔绝, 古神大部分寂灭的时代几乎不可能实现。
但偏偏她被命运牵引，来到了被逐韶纵跨时间长河所引导的张十梦身边。
所谓的“命中注定”，大体就是这个意思。
哪怕对人造人并没有信任，张十梦还是愿意无条件接受莫离所说的内容。
她并不责备莫离。她只是在没有危及到局势的情况下, 没有提及一些无伤大雅的情报而已。
莫离有着数万年的漫长生命，她所掌握的情报恒河沙数。要是因为这种事情去苛责，真的就有些太可怜了。
更何况其实在针对小紫的事情上, 张十梦的想法其实与莫离高度一致。
尽管在大局上她们始终站在郭怀忿的身边, 与包括铁幕联盟和现实主义教派在内的一切妄图通过自我阉割来逃避灾难的立场战斗；
但她们所致力于守护的, 是人们追寻力量, 掌握自己命运的权利。
与之相对，张十梦同样认同有人想要远离危险, 安心生活的权利。
只要不像教派或联盟那样致力于干涉他人的选择, 甚至不惜使用极端手段, 这本就没有任何不妥。
而在张十梦认识的所有人中, 紫黛舒或许是最适合, 也最有资格选择远离漩涡核心的一个。
她从未渴望过力量, 却每每在伙伴们需要时，不断以身涉险, 用自己极有助益的【神秘】在她们身后默默支持着。
在几人秉烛夜话时，小紫曾经说过, 与其去寻找那虚无缥缈的神之塔, 她更希望以后去门书附院当一名治疗师。
百年之后, 是否需要不断前往梦界寻觅意象延寿这种事情, 对于她还太过遥远。
与之相比，在门书附院就可以直接帮助很多人，这不是有成就感得多吗？
小紫当时还提出了一个设想，她想要在门书附院开一个专门针对凡人的诊疗室，给那些身患绝症却坚强活下去的人们一丝希望。
如果实在无法获得允许的话，那她就单独去开一家诊所好了。
相信有这群神通广大的同学罩着，这点小小的心愿应该还是能实现的。
那还是在刚上大二的时候。紫黛舒说得玩笑，另外三人却听进了心里，甚至于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若是连治愈人们的绝望，缓解人们的痛苦这样的理想都不被允许，那么以“守护现实”为旗号对超凡进行限制乃至扼杀，又有何正义可言？
或许紫黛舒永远也不会想到，后来的南城河事变，神国沦陷，现实主义教派覆灭，乃至此刻正在进行的最终圣战……
一切的起因，皆由她一句无心的梦想而始。
或许正是这样的梦想，让原本想要远离斗争的紫黛舒，敢于在这场圣战中坚定地站在张十梦和郭怀忿她们身旁。
毕竟只要真的实现了隐秘的公开，知识的普及，那么一切曾经的绝症，都会变得毫无威胁。
天真，善良，毫无野望，却又偏偏用这种无邪的纯真毫无自知地影响着整个世界。
但凡是有所目的企图，有所私心的人做出这等影响，都可以让人说一句这人好可怕。
可偏偏导致一切的是这样的小紫。就只能让人不禁感叹一句……
占星命格……恐怖如斯。
现在想来，以往每次面对大事件时，莫离似乎都在不动声色地试图让小紫远离事件的核心。
她知道【时之果】的事情，那应当是因为想要避免“天生神种”的血脉被过早激活。
可惜当年逐韶的视野里可不会包含“梦神传承人”身旁一个小小的特殊命格的超凡者。
这让莫离想要不动声色保护小紫的尝试，多半以失败告终。
“我明白了……”想通前因后果的张十梦，默默拉起紫黛舒的双手，目光清澈而真诚：
“抱歉，吓到你了。”
无需解释更多，缓过劲来的紫黛舒自然会明白。无论如何，她始终是四人中单论智力天赋最高的那一个。
果然，小紫瞬间便敛去刚刚那受惊小兽般的面容，欢喜起来。柔声道：
“不用啊，你会凶，不是因为担心我吗？应该谢谢你的。”
直到这一刻，几人才从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中缓解过来，一点一滴开始体验到重逢伙伴的那种欣喜。
而这难得的温馨气氛，却冷不丁地，突然被人造人那漠无感情的平直声线打断：“你们只要在这里进门么？”
张十梦一听这话，立即就眯起了眼睛，冷笑道：“怎么？难道你还要好心地帮我们看守遗蜕？”
“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安排人手。”凌芭柳像是没听懂张十梦的语气似的，一本正经答道。
当然，她多半是真的没听懂。
“想得美！”山猫子阴阳怪气道。她可没忘了这片林子被弄得有多么致命。
凌芭柳难得地耸耸肩，并不做纠缠，却是凭空摸出一物，递向张十梦：
“信不过我们的话倒也无妨。带上这个，我想它能帮到你们。”
小萝莉手中，是一件十分古怪的东西。
它有拳头大小，外形有点像是生体器官，也确实像某些活体奇物那样黏着着湿滑的组织液。
但构成这东西的材质，却怎么看都像是棱角锋利的金属。
就好像……一枚由许多单独可以拆卸开的兵刃所拼凑出的……心脏模型？
“这是心之圣典，《钢铁律动》。”见张十梦愣愣看着，就知道她没认出这东西是什么。莫离忙出声提醒。
“这也是拜伦凯特还清醒的年代，就已经准备好让你转交给我的？”
提及那条看似憨直任她利用，实际上不知道算计过多少的大白猫，张十梦难掩语气中的不悦。
“不，是查奥特大人，”凌芭柳声线平直地陈述着事实：“这东西虽然本就收藏在我族地，但却是查奥特大人特意前来交代我们要转交给你的。
为了这个口信，我们还付出了一位妹妹的灵魂。”
代表至高混乱的黑猫行事肆无忌惮，多半是像现实主义教派总部里那些外界意志一样，把现实界的居民当做穿过就扔的一次性衣物了。
对于此，张十梦并不感到意外。然而与之同时的另一处细节，却是让她微微眯起眼睛，提出了犀利的问题：
“我还以为……你们是白猫一伙的。”
凌芭柳毫无波澜，宛若最高级人偶一样精致的小脸上，找不到一丝表情：“二位大人本是一体的。”
听到这个答案，张十梦第一时间还真没多想。
但随着伸手接过心之圣典，她的表情每一秒都比之前更加难看。
待到转过身去，没有道别地瞬间把自己人从人造人族地全数拉走，身后的莫离几人已经可以看到她那阴沉得几乎能拧出水的面容。
“啊……”眼前景物突然间变缓，把紫黛舒吓了一跳，下意识叫出声来。但随即她辨认出这里是门书分校中一间她们熟悉的空教室：
“就这么不告而别，是不是不太礼……”
话说了一半，注意到张十梦的脸色，小紫默默将后半句咽回肚里。
“发现了什么？”莫离微蹙眉头，倒是十分理解张十梦对凌芭柳的疏离。
可张十梦态度突然间的巨大转变，就连她也感到些许困惑。
张十梦稍作思考，点点头，拉开一张课椅坐了上去。
她的声音前所未有地审慎，甚至让人隐隐感觉可能有些颤抖：“我不知道那孩子是无意间说漏嘴，还是有意向我暗示……
但一直以来我们对这场圣战最终的对手，那位假想敌‘命弦’的揣摩有可能都错了。
我之前一直以为祂是黑猫，接下来在凌芭柳那里又怀疑上了白猫。
可是我们一直都忘了，祂们本是一体啊……”
“你是说……”莫离的声音突然变得干涩，一点也不像她的嗓音。
张十梦提到的那种可能……太过可怕。
但在分秒必争的此刻，她并没有温柔到给其余人喘息的时间，直接说出了答案：
“命弦行事诡异，毫无章法，也看不出目的。
我之前认为这只是至高混沌意志的任性而为，随心所欲。
但现在再想，一个随心所欲的念头，真的会让祂事无巨细的布局数万载，计算清我们每一个人的命运？
不，这开天辟地以来最漫长，最缜密，最震撼人心的大局，无论怎么说也定然是有着明确的目的才能做到的。
有了这一层确信，再来由果索因，就不难发现……
先是故意引我去神之塔，继承梦神血肉即界壁的力量；
接着用你们的惨死逼我不得不用掉最后的【时之果】，迫使古神出局；
然后又利用外界意志的贪婪与疯狂，让重返过去且已经掌控界壁力量的我，不得不一一将所有的外神清理掉。
这样的谋划，表面看上去有可能只是想要在最后终局时只面对一个身为半神的张十梦，这入局诸方中实力最弱的对手。
甚至有可能像是在帮助她，像逐韶一样想要在她身上下注，最后通过登神的张十梦达成祂们原本无法实现的目的。
但事实上，有没有可能……
送所有的古神与外界意志出局，本就是祂的全部目的？”
创世神话，由创始者以大河为基演化世界起始。
而创世时代，则以古神和后来的外界意志们合作，齐心协力破坏创始者，迫使其分裂黑白二猫为终。
如果说世上还有什么力量能够对抗创始者，能够阻止那位至高无上的回归，恐怕便只有集合内外众神的全部力量了。
而现在，张十梦亲手从命运与时光长河的紫色水流中，抹去了这种可能……
第433章 梦界
这些都只是猜测, 张十梦并无法确认命弦的真正意图。但此刻，她却有力所能及之事。
“和你们确认一下，你们所掌握的知识与能力中, 的确包含着与古神战斗的内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