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再无疑问，张十梦当即开门，拖着莫离和什么都还没搞清楚的山猫子消失无踪。
面前景物一晃，便是山清水秀，鸟语花香。
“将……将军？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了？”受惊的山猫子四脚着地，像动物一样本能做出最方便随时出手或者逃跑的姿态。
“人造人族地，”张十梦眼睛瞪得老大，啧啧称奇：“小紫曾在通讯中提到过，她所在的地方被密林环绕。
水晶头骨能够为我锁定人造人族地的坐标，却不能定位到小紫或者莞贰姐妹身上。”
“我明白了，”莫离默默点头：“这便是你特意带山猫子来的原因。”
没等张十梦回答，趴在地上的山猫子自己先不断耸动起小鼻尖，四处嗅了一会。紧接着，脸上皱起困惑的表情：
“想要我在这片林子里找人……恐怕有点困难。
怎么说呢，这林子不正常。”
“哦？”莫离好奇地随手掐起一片古老的蕨类植物，放在指尖感受它的质地，温度，一切可以参考的物理特征。
片刻之后，她不确定地看向山猫子：“我基本上可以确定，这里是现实，与梦界无关。”
“我不是那个意思，”山猫子的表情越发困惑：“我是想说，这片林子，有些湿，有些暗……
啊！真见鬼，我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越往南的林地，当然会越湿越暗。只是这里……”
“稍微有点湿过头了？”张十梦笑问。
“对！”山猫子立即附和道：“而且还有一种，我从没在林子里闻到过的，古怪的咸腥味。”
张十梦点点头，随即看向莫离：“你没来过这里？”
莫离苦笑着摇摇头：“超人时代末期，曾经来过后来被称为人造人族地的地方。
但要么沧海桑田，要么就是她们后来搬迁过，反正当时不是这样的地方。”
张十梦点点头，揭晓了答案：“你们说的都没错。
这里的确更湿更暗。你所闻到的咸腥味，是因为我们正在深海海底，”
说着，她手搭凉棚，抬头仰望。
在无数高不见顶的史前巨株，卷曲大叶之上，是透着朦胧亮光的雾气。
雾气的远方，隐有巨大而不知其型的身影晃动着：
“刚刚看到小紫口中密林环绕的坐标竟在海底，我就想到了类似的麻烦。人造人那么多个纪元始终能够安然隐居，肯定有其中的道理。
所以，山猫子，靠你了。”
挠着头纠结半晌, 指着一个方向道：“这边……吧？”
“直觉？”莫离微微挑眉，她没想到前一秒还在拒绝的山猫子，现在突然会给出这么明确的指示。
至于张十梦, 她像是一早就相信山猫子能给出正确方案一样，笑眯眯一言不发。
山猫子摇摇头，挠着脑袋纠结道：“怎么说呢……或许算是吧。
主要是其他的方向，林子里都有着明显反常的地方, 似乎被人为布置过什么。
虽然不太明白，但如果所有方向都藏着陷阱，那么唯一没被动过手脚的道路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吧？”
莫离点了点头, 并没有再追问从小在林子里长大的山猫子是怎么判断出各个方向有人为动过手脚的痕迹的, 而是看了张十梦一眼, 随即鼓励道：
“那就按你说的带路吧。走错了或者真的遇到什么陷阱, 我想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我们虽然不请自来，但只是来接人, 又不是潜入偷袭, 被发现其实也没什么的。
至于对方要是来硬的, 除非诈策以外还有第二尊真神潜藏于现实界, 否则应该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现在的十梦了。”
见过张十梦表现出的战力后, 莫离现在感到很安心。
她是见过世面的, 了解每一尊神祇，每一个位阶应有的实力。
现在张十梦所展现出的力量, 在莫离纵贯古今的丰富经验来看，已经抵达了半神所能触及的顶点, 黑之境界的最强一层。
在不入真理之门的现实界, 尤其是解决了几乎所有对神之塔以及梦神精神堡垒有所觊觎的存在之后, 的确不可能找出能够对她造成威胁的存在了。
与之相反的, 张十梦自己在进入人造人族地之后，似乎一直十分谨慎。
她一边示意山猫子按她的判断带路，一边不断地摆弄着自己的姐妹会徽章。
那东西原本是不可能受到任何干扰的。但在进入这片已经被确定并未离开现实界的原始密林之后，却一直滋啦响动着难以接通。
在已经走出去好一会之后，张十梦终于从中听到了含糊不清的只言片语：
“不对……你猜……帝都……这一次……快……”
“怀忿到底想说什么？”莫离困惑地皱起眉头。
不带任何主观期待去考虑的话，根本无法判断出姐妹会徽章中传出的情报有何意义。
但偏偏徽章中郭怀忿那含糊不清的声音又显得非常焦急，似乎在传达什么紧急的事情一样。
“无法判断……”张十梦终于放弃般中断了通讯。
继续听下去也不会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反倒是让怀忿那边一直急着传递情报，如果真有什么紧急情况，反倒耽误事。
她只是稍加思考，便斩钉截铁道：“我嘱咐怀忿她们的是不要冒进，就算真遇到什么危机也以自保为原则，收集情报为目的行动。
她们就算发现什么问题，应该也不至于把自己搭进去才对。这种时候，只要相信她们就好了。
与之相对，我们也要尽快接到小紫才行，毕竟原本的计划已经是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了。
我有一种感觉……不，应该说灵觉在提醒我，这地方有大问题。
如果不能尽快找到小紫，或许这里隐藏的某些东西，才会成为我们真正的麻烦。”
“完全赞同！”山猫子立即高高举起爪子，随即一挥手，指向斜前方的一大蓬蕨类植物：
“看到那一大蓬羊齿铁线了吗？在我们那林子里也偶尔能见到，被村子里老人叫做‘迷墙鬼’。
它的颜色和气味会在与超凡无关的纯粹现实层面，对人类的感官产生一定的误导，让人的方向感产生偏差。
不仅如此，就连磁石和电子设备也会受到它的干扰，从而无法正确指引方向。
如果在林子里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岔了方向，那多半是遇到类似的植物了。
通常讲，这东西不会扎堆生长，所以造成的麻烦也不会太大。
但是在这里……”说着，她的手指又在前方所有各指点了几下：“像是被人为栽种的一样，有规律的形成了一种诱导模式。
我大概推测了一下，如果完全跟着直觉，进入这里的人会不断在一个接一个地方打转，环环相扣。
从而避开……”山猫子再度闭上眼睛，用鼻子四处嗅了嗅，最后指向她们正面的一处位置：“那个方向。”
虽然被茂密的植被所遮挡，但感官远超常人的三人，还是很快发现那个方向不自然地向上凸起，就像是前方隐藏着一座大山一样。
“这里是……海底。”张十梦念叨着，就好像在说服自己。
然而五分钟后，她失败了。
眼前的密林已经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在找不到太阳的薄雾之下，是一座少说有三十米高的……巨型头颅？
头颅宛若骸骨，具备大部分人类头骨的特征，又在比例角度上有着能够明显察觉，却又一言难尽的微妙乖离。
它呈现普通人类尸骨长久风化后的灰白色钙质，以一种十分难受的角度歪倒在地上。
可以想象，在这完全占据视野的巨大颅骨后面，应当还有着一具同等体量，庞然巨物般的身躯。
在这茂盛的原始丛林里，颅骨所覆盖的区域，方圆百米，寸草不生。
眼窝与鼻孔中的窟窿，仿佛自带某种超凡特性，让雾气中朦胧的光亮完全无法探入分毫，透着最诡秘的幽暗。
乍一见这东西，张十梦的灵觉便立时绷紧到了极限。
那种汗毛倒数，背脊发凉的危机感，较之直面谎言之神真身时，还要更甚。
“这是某位神祇的本尊吗？”良久，她才喃喃问道。莫离的话，多少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张十梦一开口，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因为紧张而颤抖和沙哑，低沉得连她自己都认不出来：
“还是说……超人时代的炼金术师，连这种东西都能制造出来？”
“是神孽，”莫离摇摇头。即便明知眼前的东西已是个死物，还是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连我也没见过，只是听梦神祂们曾经提起过。
在古神与外界意志合力对抗创始者的创世时代，它们是创始者的武器。
它们全都曾是创始者的一部分，代表着世界上最纯粹的原始概念。
其中大部分随着神战落幕与创始者的分化而泯灭，成为梦神创世的素材以及梦界【诡异】最初的种子。
而最大的两个部分，分别代表阴与阳，秩序与混沌，光明与黑暗的，你应该很熟悉……”
“查奥特，拜伦凯特……”张十梦呢喃。
他当然无比熟悉，甚至于在神树上听到黑猫的名字后，一度怀疑自己儿时的密友，那仿佛无处不在，又好像从未存在的家伙；
无论从位格还是个性，手段还是存在感，各种各样的意义上，完全符合她一直以来最终的假想敌，那被她冠名为“命弦”的存在。
“对神……兵器吗？”比两人更为敏锐的山猫子，此刻正在不安地耸动鼻翼四处嗅着。
片刻之后，她极度绷紧地死死盯着莫离，声音隐隐发颤地问道：“你确定，名为神孽的存在，应该都已经被干掉了吧？”
莫离并未察觉山猫子的异样，笃定道：“按照梦神的说法，是的。除了黑白两位，其余的神孽，应该都已经在神战中失去原本的存在，破碎成梦界的基石。
像眼前这尊还算完整的残骸，倒是和祂们描述的‘苦难’有几分相似。
空洞，巨大，了无生机……”
“不，我的意思是……”山猫子连声打断，其中的颤抖与空旷这次连莫离都无法忽视了：
“闻起来，听起来……好像还能动……”
这话吓了张十梦和莫离一跳，随即引得后者连连摇头。
在她年幼时所听的神话故事里，名为“苦难”的神孽虽然空洞，但并非只剩骸骨；虽然了无生机，但绝不是腐朽。
毫无疑问，眼前的东西无论曾经是怎样伟大的存在，现在都已经死透了。
就在莫离有这种确信的想法时，对面的巨大骷髅中发出了越来越大，直到无法被忽视的，窸窸窣窣的响动。
下一瞬，仿佛泥石流一样，从“苦难”的五官窟窿中喷涌而出一大片山崩海啸般的浪潮。
类似的场景，张十梦见过。
可以说，与郑毅的能力有七八成相似，就是要把体量放大几百万倍。
以超凡的目力，她可以看清那扑面而来的浪潮，其实是由无数指甲盖大小的，形态相似的微小个体所构成。
一个个小东西像是顶着人脸的蜘蛛，面容呆滞而呆板，动作却异常敏捷，整齐划一地狂涌而来。
“这些是……【现实】？”莫离痴痴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异物，口中不敢置信般呢喃着。
“我知道我们在现实界，问题是这东西……算了！”面对扑面而来的诡异浪潮，张十梦也没了再废话的心思，直接【真理】全开：
“我梦见无底的深渊，无论填充多少，它永远空空荡荡，阻隔在我的面前。”
话音落时，原本就昏暗的空地上，骤然一暗。
那是在张十梦面前展开的，难以名状的黑暗，吞噬了连光线在内的一切来自另一面的物质。
仿佛无底洞一般，无论来多少，照单全吞……
不，虽然按照张十梦的梦想，本应如此。
但在那群名为【现实】的人面蜘蛛冲来时，至暗的深渊却像是一个幻梦般一触即碎，就连阻挡它们脚步片刻也做不到。
还不等张十梦错愕, 便感到手臂被人猛地一拽，拖着自己就往回奔逃。
“不是现实界，是名为【现实】的神孽！”莫离仿佛如梦初醒, 一边冲入密林夺路而逃，一边语速极快地传递着情报：
“【现实】在当年创始者分裂的神孽中并不强，甚至可能是最弱的一种。
但对你而言，或许也是最糟糕的……
因为‘现实’, 是‘梦想’的唯一克星。十梦，它天生就是你的天敌！”
张十梦恍然大悟，无怪她的【真理】溃败得如此理直气壮。
只是这样一来, 作为最强战力的她, 似乎一时间对这玩意还真没什么办法了。
一边跑, 张十梦一边思索着问道：“我记得你不是说, 神孽应当已经泯灭了吗？”
“除了黑白二猫，【现实】是仅剩的了。我一直知道这东西存在, 但是不知道在这里。”莫离言简意赅。
“能不能先吞进地狱界？”张十梦咬了咬牙, 有些不甘地问道。
这些神孽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 速度也并不慢。若是一直这样逃跑下去, 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再度开门离开, 被驱逐出人造人族地。
而一走了之的话, 她并不清楚被捅了马蜂窝的【现实】大潮会不会就此停息，还是会一直蔓延下去, 直到把小紫她们逼上绝路。
“没可能的，”莫离似是早有预料会听到这个问题：“就像界壁排斥一切外界存在一样, 【现实】的核心规则就是排斥所有唯心的存在。
如果我在这里展开地狱界, 它们并不会涌进去, 而只会覆盖上来, 开始吞噬蚕食，直到把整界彻底消灭。”
“这种事情也能做到？”张十梦难掩骇然。她想过神孽可能很强，却没想到可以强到这个程度。
而如果连最弱的神孽都能达到这个程度的话……
“【现实】是被特意留下的，”猜到了张十梦的顾虑，莫离解释道：
“这东西可以有效控制梦界对现实界的污染，所以当年梦神特意没有斩尽杀绝。
其实后来很多奇物，尤其是现实主义教派那一脉研究出的东西，多半都是在神孽【现实】的基础之上。
只是没想到它们的本体居然在这个地方……”
“怎么？”张十梦明显能感受到莫离的隐忧。
莫离咬了咬嘴唇，跳过一颗一人高的横倒枯木，解释道：“神孽归根结底都是创始者的一部分，就连梦神祂们也无法真正掌控。
能够让这东西安顿在此地的，恐怕就只有……”
张十梦也不再开口，闷头跑路。
由于时代对不上，她原先并未想过，人造人族地，可能和二猫有关。
若真如此，那便是最棘手的状况。
在将黑猫当做假想敌“命弦”之后，张十梦一直有意回避。她希望抓紧时间，尽可能在正面交锋前做好一切布置。
对方已经在三界布局数万年，一切的计划环环相扣，有着难以估量的容错能力。
想要在短时间掀翻命弦的棋盘，张十梦还需要更多准备。
几度擦肩而过，她本以为黑猫似乎也在回避着她。但莫离所透露的事实似乎在说明……她从未跳出过黑猫的算计？
多亏山猫子在巨大的植株高出上窜下跳，三人始终没有被“迷墙鬼”影响，在丛林中迷失了方向进而陷入【现实】大潮的包围。
但这样一直逃下去，显然也不是个办法。
按照水晶头骨给出的坐标，这地方位于海底深处，且绝对在现实界，并没有自成一界。
如此一来，人造人族地的范围便被局限在很有限的范围内了。
再不想出个解法，要不了多久便会再无路可逃。
张十梦又抬头看了眼山猫子。那直感敏锐的家伙，早像个野生动物一样攀着数人高的蕨叶跑出老远了。
不过在张十梦刚刚注意到山猫子的身形时，就突然见到她停住不动了，紧接着回过头朝她们大喊：
“人造人来了！好多！她们全来了！”
真是最糟糕的时机。
如果说人造人能给如今的张十梦带来什么麻烦，那么恐怕此刻就是唯一的机会了。
太过巧合的突变接二连三，让她不得不首先想到这一切都是针对她们的伏击。
最坏的情况下，神孽【现实】封住她的能力，阻断前途；人造人齐出正面围剿，切绝后路。
这一切有可能原本就是针对她们的布局。
在无从知晓的年代便已经布设完成，来自“命弦”的预先谋划。
不过张十梦并不担心，她现在的底牌太多了。
哪怕在神孽面前，放弃【梦想家】不用，全道途的实力也给了她碾压所有半神以及全体人造人的底气。
列队紫虫，那是美尼欧斯送她的小小礼物。
本意或许只是因为百目真实教徒盗取了梦神的预言，用以排除历史的诸多可能，锁定最终那自由意志的载体。
但在不断暴露张十梦位置与存在的同时，它确实让她从超凡的起点上就已经遥遥领先。
或许美尼欧斯仰仗自己的伟大神力，根本不在乎培养出一个怪物。
但祂当年埋下紫虫的时候，绝对没有想过，自己种下的祸根，会有一日让自己在现实界的万年布局满盘皆输。
嘴角上扬，露出肥尾蝎一般狰狞的笑容，张十梦冲向已经出现在视野中的白色身影们。
那是绝对自信的底气。身处此届，唯我无敌，神魔难挡，无所畏惧！
对面的白发少女们，却是一个个如临大敌，彼此保持着均匀的站位，隐隐构成某种玄奥的整体形态。
炼金法阵？
张十梦全身紧绷，心中却满是轻蔑。
在莫离的记忆里，她见过最顶尖炼金大师的一切手段。
在那之后，她甚至专门研究过相应的古典炼金阵法，了解这类上限极高，看似相当危险的手段背后，所共通的破绽。
退一万步，就算这些人造人真的能拿出什么超过她理解的炼金法阵手段，背后不是还有莫离呢么？
在一众古神的培养下，莫离可是完整见证了炼金文明从辉煌到毁灭，乃至于人造人诞生全过程的女人。
张十梦并不认为对面的白毛萝莉们能够拿出让莫离都无法应对的手段。
如果真有万一，只要听莫离指示就好了。
如果这就是黑猫留给她的手段，那真的有些……让人失望了。
“十梦！住手，不要攻击！”
正想到此，莫离的惊呼传入耳中。
张十梦毫不意外，立即住手不动。
按照命弦的手段，要是没有写意外，就真的让人意外了。
下意识间，张十梦只以为人造人集群使用的炼金魔法有什么古怪，譬如回以承受伤害等比例自动反击之类。
却不想接下来一幕完全超出了自己意料。
面前的白发少女们，一个个周身裂开狰狞的伤痕，如漆黑眼珠般的灵魂石在她们身上接连浮现。
所有人造人中，张十梦甚至一眼便注意到最为耀眼的小U，身上那密密麻麻的一百零八眼灵魂石。
紧接着，神秘的波动在一名名人造人之间来回激荡，彼此叠加，愈演愈烈。
一行行上古文字化作光芒，浮现在地面之上，继而又变成一道道光箭，贴地而行，飞速射出。
光箭从张十梦的脚底，从她的四面八方闪过，并没有带来任何伤害甚至威胁的实感，转瞬便融入了身后紧随而来的神孽大潮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海啸般翻涌扑来的神孽大潮，随着第一道光箭的融入而彻底凝固。
就好像波涛汹涌的巨浪在瞬间冻结，由极致的动态转为极致的精致，两者相差，便是那被压缩成固态的冲击张力。
紧接着，一道道光箭眨眼般射入冻结的神孽大潮中。
仿佛时光倒流，那层层叠叠翻涌着的，名为【现实】的神孽，被某种极其契合，就像是钥匙或专属开关一样的能量引导着，倒卷而回。
直到这时，张十梦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那一道道没入神虐大潮中的光箭，并不是炼金魔法的力量。
而是……某种陌生，却又有一丝熟悉，具备着相当震撼性的神威神能。
原来莫离叫住她并非因为看出人造人们的手段不能硬拼，而是看出她们根本没打算对己方出手。
尘埃落定，再看原始密林中，那足有上百的白发少女，一个个面容精美无暇，宛若大师雕琢的艺术品，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却偏偏因为各自所容灵魂不同，导致外貌性格各有差异的模样。只让人感觉……
赏心悦目。
被簇拥在正中的，是一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一头长发几乎拖地的小萝莉。
即便是一向趾高气昂，桀骜不驯的莞贰Z，在这位少女面前也都表现出令人意外的尊敬。
她上前一步，用古老到莫离都感觉已经在记忆里有些陌生的姿态优雅地行了一礼，开口之音略有些奶声奶气：
“欢迎你，自由意志的承载者。这里是凌芭柳，人造人长老会代言人。”
“零……”张十梦挑眉看了看面前的少女，又侧头看了看身后的莫离，语气夹杂着一丝古怪，试探道：
“还真是古老的序列……
怎么？不打算趁机消灭我这个变数了？”
“人造人是世界的守护者，从来如此，”凌芭柳面无表情地答着，却给人一种莫名乖巧恭顺的感觉：
“自由意志的存在，于世界无害。你从不是我们需要清除或回收的目标。
至于我的序列，每个人造人都有独特的使命。我能留存至今，只因为我的使命便是……传承。”
第430章 遗忘之城
值得注意的一件事是, 凌芭柳口中人造人所守护的，并非外界人类通常会谈及的“现实界”，而是更广义的“世界”。
这个细节包含了很多东西。
广义来讲, 无论外界意志，还是诞生于创始者，极有可能心怀叵测的二猫，乃至于所有想要毁灭现实界的伟大存在……
全部都是“世界”的一部分。
张十梦深深地看了一眼, 面前那绝对不比莫离小多少岁的“小萝莉”，眯起眼睛：
“既然你尽力表现出没有敌意的样子了，那么想必也应该清楚我此行的目的。
以及……不达目的的话, 我……”
话未说完, 凌芭柳拍了拍手, 身后的一群白毛少女便让开一条路来。
一脸不爽的莞贰Z嚼着棒棒糖, 与另外一位张十梦并不认识的人造人少女一起夹着紫黛舒走上前来。
“嗨……”小紫弱弱地抬手打了个招呼，笑容带着几分僵硬。
很明显人造人并没有为难过她, 只是现场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引得这孩子有些不安罢了。
张十梦挑挑眉, 越发搞不懂人造人的立场了。
原本在上一条时间线上, 她们拒绝放小紫离开的时候, 张十梦就已经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将她们划归到某个敌对势力阵营的麾下。
但刚刚那一出在危难关头出手解围的表现, 以及现在如此坦然地归还了小紫，反倒让早已拟定好多种战术的张十梦有些不会了。
为了确信内心中的判断, 张十梦不得不得寸进尺地加深了试探的尺度：
“还不够，我需要U和Z帮忙。”
“U和Z……你是说莞贰系列的最后两位吗？”凌芭柳听到张十梦命弦过分的要求, 似乎也并不意外。只是稍作思量, 便点头道：
“人造人是自由意志的支持者。虽然我们清楚自己并不具备那东西, 但我们尊重每个个体的选择。
唯独的请求……是的, 只是请求，希望你能善待她们。
小U和小Z是我们最小的妹妹，也是最为特殊的……专为你设计的型号。
她们有着万年来最强的潜力，却仍旧对复杂的外界，乃至你所卷入的更复杂的斗争毫无概念，如同白纸一张。”
“换言之，只要她们自己答应，我就可以把她们也一起带走了？”张十梦这次是真的有些始料不及了。
她当然理解莞贰姐妹的珍贵之处，提出带走她们也并非临时起意，而是一早就计划好的确实需要。
但人造人族地所展现出的配合态度，却与她的预计几乎背道而驰。
“当然，”凌芭柳十分坦然地点头确认：“我说过，我们从来不是敌人。”
“我去！”莞贰Z一扫脸上的不悦，嘎嘣一声咬碎口中的棒棒糖，兴奋地上蹿下跳。
不远处的小U默默收起身上众多的“眼”，也在看向这边，稳重地缓缓点头。
“我不明白，”面对人造人的坦率，张十梦实在没法再演下去了：“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是站在猫一边的吧？”
这原本是一个剑拔弩张，一言不合有可能直接翻脸的问题，却不想面前的小萝莉一如既往地自然坦率：“这是自然。”
“等等……”这时候，倒是莫离冷不丁出声打断。话题进展之快超出了她的理解。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才是最了解人造人相关历史的那个。但现在看，似乎十梦还掌握有什么她不了解的情报？
张十梦侧头看了她一眼，略显犹豫地解释道：“其实我原本也不是很确定的。
但是你想……在你的记忆中，那个创造人造人的大炼金术师，当初是卡在那道造人的难关很久的吧？
他曾经创造出无数奇形怪状的生灵，但始终未能达到‘人’的范畴。毕竟，那是梦神的领域。”
莫离缓缓点头，这些事情她也是后来被梦神救下才了解的。当初的大炼金术师蒙在鼓里，当然哪怕漫长的摸索也很难有所结果。
甚至不如说，最后他能够一朝顿悟，跨入梦神的领域，成功创造出人造人来，才是真正的奇迹……
“看来你想通了，”张十梦太过熟悉莫离的表情，笑眯眯道：“我想炼金术的最高成就，恐怕无法摆脱神明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