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莫离在神树主根上留了后手,其实只不过是对刚刚一幕一无所知的张十梦想要制造混乱,“凑巧”梦想出属于莫离的手段罢了。红楼梳院
虽然算不得“破绽”,但看似万能的【梦想家】能力,也的确有着很大的局限。
通俗易懂的讲,就像凡人钢琴家上台演奏时,需要考虑节奏,速度,情绪表达,触键等等许多问题,一旦忘了谱就会弹崩一样。
【梦想家】的能力发动,也需要对想象力和精神状态的宏观把控与微观计算。
换句话说,如果状态顺遂,那么就越弹越顺,什么也不用想进入忘我状态自然而然得出完美的演出。
如果心态本身不对劲,那想得越多,可能越容易出现各种各样的纰漏。
多番实验之下,张十梦是清楚这一弱点的。
所以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担心着莫离,便也任由着自己“梦想”出莫离的独特手段。
至于故意给敌人制造困惑,出其不意的偷袭什么,她现在真没有那个心思。
灵觉不断地刺痛着,生理上被动的极致焦虑,几乎让她烦躁到癫狂,痛苦到晕厥。
哪怕在直面外界意志的凝视时,张十梦也从未感到过维持哪怕最低限度的理智,居然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盲眼女士微微眯起阴翳的猫眼。它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且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如此明显的破绽。
“你……在找莫离?”
盲眼女士语气戏谑。它随意抬抬爪,示意百目真实的信徒们拉开距离,像原本计划的那样形成全方位的包围。
张十梦冷冷看着大猫。既然目的已经败露,她也便没有再维持【梦想】输出火力的必要。
她现在需要所有的脑细胞,来搞清这里发生了什么以及莫离的下落,没精力再去计算【梦想】的发动。
“你知道吗?我的老师一直不太信任我。经常说我命格痴愚,操弄命运最终只会被命运吞噬。这也是命中注定,”大猫不紧不慢地舔着脖颈上的毛:
“盲眼女士,与命运无比亲密,却又永远看不清想见之情景?
但你可知道,你最重要的那人,同样有着与我类似的命格?”
“莫离的,命格?”张十梦眯起眼睛。
她或许可以不去理会大猫的废话,直接把它拎起来暴揍一顿打到它说出莫离的下落。
但大猫的表现并不像是在故意拖延,而更像是真的不在意时间。让人头痛欲裂的灵觉也让她并不想现在马上就这样贸然拉开混战。
而且关于莫离的命格什么的,张十梦并未听过,也的确在意。
第386章 绕星之月
“你该不会以为, 盲眼女士的双眼,就只是单纯的瞎吧?”大猫端坐,用后爪十分灵活地蹭了蹭自己的眼睛:
“我能看清一个人命运所有的细节, 自然也包含占星命格。
当然,除了你的。
若是她从未对你提起此事,你有没有想过,是梦神刻意瞒她, 还是她有意瞒你呢?”
“我只需要你告诉我莫离在哪,”张十梦平静的声音中隐藏着一丝细小的颤抖,并没有威胁的语气, 但却令人发寒:
“我猜, 你也看不到自己的下场。”
“安静听我说, 如果你还想找到她的话, ”盲眼女士声音娇娇嫩嫩,气场却相当蛮横:
“事实上, 就像这里的所有参与者一样, 我为自己的设计而自豪, 为我们能够倾尽一切所投身的伟大事业而由衷喜悦。
在这些伟大的目标之前, 没有人会在乎自己的性命。”
“为了美尼欧斯?”张十梦不屑地撇着嘴:“那大蛾子能带给你们什么好处?”
“若是会为我们带来哪怕丝毫的好处, 我们的奉献不就毫无意义了么?”
回答张十梦的, 是半虫人中不起眼的一个。紧接着,层层包围的美尼欧斯信徒们像是听到什么最离谱的笑话, 纷纷阴恻恻地冷笑起来。
盲眼女士的话令张十梦微微张开嘴巴,随即明智地甩甩头不再纠结下去。
一直以来, 她并不曾真正有兴趣尝试了解过百目真实的疯子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今天听到这句话, 她方才意识到真相竟比她想象得远更简单, 也更加……恶心。
人类是多样的, 理解他人的喜怒哀乐,所欲所求,本就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游荡在外界的存在有很多。诸如与自己信徒进行交易的谎言之神诈策;让信徒恐惧而折服的马泽布达……
张十梦此前并未想过,为什么唯有美尼欧斯的信徒们被统一称为“疯子”。
在诸神利用人性的弱点威逼利诱的时候,时光吞噬之蛾扭曲了所有的意义,让信徒们信奉为无意义而奋斗才是崇高的。
轻而易举,简简单单,甚至不需要付出任何承诺。
想要用对方的生命去威胁一个本就想自杀的人,这才是真正的枉费心机。
看到张十梦似乎理解了,大猫毫不掩饰自己得意的笑容:
“莫离的命格,是【绕星之月】。”
事实上它的确没打算拖延时间。
将自己所见的秘密一五一十告诉张十梦,击溃她的理智,才是盲眼女士真正的目的。
张十梦对于大猫的手段并不陌生。任何一位门书毕业生,在超凡者的心理学攻防上都是专业的。
她完全清楚大猫的企图,但为了弄清莫离的下落,她并不介意接受这种不带任何神秘属性的,纯粹心理学上的精神攻击。
怎料大猫的话还是让她鼻子一酸。
具备唯一命格之人,往往与历史进程,社会变迁,抑或登峰造极的个人实力紧密相连。
像莫离这样跨越整个人类历史诸多时代,由众神抚养长大又分别寄托以厚望之人,张十梦早就怀疑过她承载了某种天命命格。
只是……居然是【绕星之月】吗?
【绕星之月】是占星牌主牌中的一张,在任何套组中都存在,张十梦当然清楚。
这张占星牌所代表的意义包括了无私奉献,自我牺牲,重要的支持,徒劳的努力,以及……愚忠的情人。
某种意义上,【绕星之月】所代表的命格与那群被时光吞噬之蛾扭曲的信徒精神状态有着异曲同工的特征。
对于命运的盲目与执着……
除此之外,两者在最基本的占卜中,也都同样代表着“凶相”。
【盲眼女士】牌是因为“对命运的曲解带来不幸的结果”。而【绕星之月】所代表的“凶相”则颇有一番典故。
占星术中,【绕星之月】是占星牌主牌组在现实界天穹上唯一没有对应天体的一张。
这是因为它所对应的天体已经毁灭。
在距离现实界四点四光年,另一颗代表着古神阎罗本命位格,被命名为“黄泉”的矮行星有一颗卫星。
它并没有名字,只是默默拱卫在黄泉周边三十万公里的轨道上旋转。
在古神阎罗作为第一位被外界意志设计谋杀并撺掇权柄的那一年,黄泉星本面临着一场足以将这颗矮行星击碎的天体撞击。
然而在当年所有占星术士设置好各种各样神奇的观测设备,准备一览天文奇观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令他们至今都困惑不解的事情。
黄泉那唯一一颗无名的卫星,竟然出于无人知晓的原因,微妙地改变了轨道,主动赢上了撞击而来的彗星,并在同归于尽的剧烈撞击中保住了黄泉星。
张十梦在门书的神秘星象课上学到这段历史的时候,在老师的指导下使用天文投射的专门奇物“宇宙盘”观测了这颗在神秘学体系中赫赫有名的天体。
盛满水的银质扁盘中,如今的黄泉星绕着一小圈漂亮的光环,在恒星系中非常耀眼。
古代占星学对这一现象众说纷纭。
有数学演算派的学者拿出复杂的公式证明是闯入的彗星引力牵引导致“绕星之月”偏离了轨道;
也有专注于信仰道路的学者,摆出阎罗陨落的事实证明天相是诸神意志的自然反馈;
甚至于,还有阴谋论者脑洞大开逆转因果,认为是某位别有所图的伟大意志,为了除掉阎罗而故意插手制造了这一次的天象奇观。
张十梦记得那节课上,莫离盯着宇宙盘看了很久,少见地嘴角噙着笑……
其实硬要说的话,那件天文事件还发生在莫离诞生之后。
也不知是谋神借机做了手脚,出于某种张十梦反感的缘由硬为莫离创造并强加了名为【绕星之月】的命格,还是说当年的天文现象本就与莫离有关。
阎罗陨落之时的事情,她并未向莫离征询过。
万载光阴,各式各样的记忆经历太多了,而她们虽然朝夕相处,心意相通,却还真极少有机会聊起莫离的往事来。
即便在不久之前,从地狱骑士残卷上窥探到过去的影像,让莫离开口讲述了全部秘辛之后,她也一直没有和莫离好好聊过。
一方面的确是忙着打仗,这段时间一天到晚就没有过小事,全都得她事无巨细地亲自处理。
另一方面也是她总想着做事要讲调理顺序。先帮小紫安排好炼金术学习的未来,再帮怀忿完成夙愿抢来皇位。
至于莫离,在张十梦乐观的愿景中,莫离多半会陪她进门,一起开展一段新的冒险。
那时就只剩下两个人相伴。想聊什么,想做什么,怕都有得是时间。
现在回想起来,一路打穿克里特神国的过程中,莫离曾经数次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是否证明莫离早已计划好今天的事情?
亦或者在她眼中的未来,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乐观?
人生总是这样,最珍贵的东西唯有失去了,才能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在乎。
自我牺牲,无私奉献……【绕星之月】,的确是最让人心疼又带着几分崇高的命格。
这样的命格由莫离持有,实至名归。
不过比起莫离的天命有多么惹人怜惜,此刻最糟糕的还是,为什么敌人会在这个时候非要提及此事?
一种令人绝望的不详预感萦绕在张十梦的灵觉四周,让她回想起第一次陷入迷雾之海深处时,那种被四面八方的压力几乎挤爆,无法呼吸的无助感。
到了这时候,张十梦已经意识到自己必须要接受最坏的情况了。
她甚至能够感受到盲眼女士之所以这样一步步铺垫,引导,都是为了让面对真相之前的沉重负担压垮自己。
这不是普通人理解的精神压迫,而是经过系统构思与缜密计划,建立在神秘学大系统背景上,专门针对超凡者精神弱点设计的心灵攻击。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的语速,腔调,全都经过精心的设计,像是在雷区挖渠引水一样,天衣无缝地将张十梦的情绪引向最糟糕的深渊。
更可怕的是,这种超凡话术上的心理战需要根据对手不同的实力,不同的超凡道途,不同的【神秘】类型进行相当精细的微调才能真正产生神秘学效力。
这让本就被牵引上套的张十梦,精神再度遭受重击。
因为这同时说明了另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
盲眼女士知道她的全道途锚定,甚至有可能比她自己更加了解她脑海中那一列列整齐的紫虫!
不得不承认,眼前这条大猫对于玩弄人类心灵破绽的艺术,水平职高乃张十梦平生仅见。
远超自己,远超以智略闻名于世的边秋和魏命名,远超善弄权术,将人生当成演戏的大团长……
甚至就连她有幸隔空交过手的寒翅佛母马泽布达也不行。
或许唯有儿时记忆中依稀的四十四与黑猫,才能达到盲眼女士的心理战境界。
张十梦感到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无力,除了任由理智开裂,情感崩塌,她几乎做不了任何事情。
张十梦觉得即便自己在还是凡人,对神秘学界诸多恐怖一无所知时候遭遇接二连三的追杀,也没有感觉像现在这样无助过。
不行,现在不是放任情绪失控的时候,这是你死我活的对决!
明知正面战力不敌,盲眼女士才利用令人震撼的手段,将对决引向它所擅长的领域。
张十梦现在唯一需要,也是必须要做的,便只有打破大猫的精神操控,重新回到自己的节奏。
意识到这一点,张十梦主动开口了:
“我明白了,你把她打入真理之门了,对吗?”
见到时机成熟的盲眼女士, 露出满意的笑容,落下了最后一子杀招:
“事实上,她并没有落入死亡荒漠哦。”
本已做好最糟糕打算的张十梦, 心跳漏了半拍。
“不如说……在我为你好心讲解的这段时间,她甚至都没有死。”
宛若死灰的内心中,突然燃起一点希望的火光。
张十梦当然清楚盲眼女士的诡计。无论莫离现在是怎样的状态,都只会是被用来要挟她的人质。
但只要还没有死, 便终究是有希望的。
她并不打算为救莫离而引颈伏诛,但只要她内心提前做好准备,动作够快, 凭借位格与实力的压制她将有很大机会靠暴力在瞬间救人, 从而逆转局势。
“这扇由神所遗留下来的真理之门, 与你们这些半神各自的门有着本质的区别。
简而言之, 这样的门是无法随意通行于眼之所见的两界之间的。”盲眼女士用猫咪可爱的腔调,说着恶魔般的话语。
“如果你想告诉我, 通过掌控神祇不要的门就能行使祂们的权柄与威能, 还是不要逗人发笑了, ”张十梦冷笑着, 视线却开始不动声色地端详起门内的景象:
“这种事情骗骗别人也就算了。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可是一直在用着另一扇门的?”
门内的死亡荒漠上, 刚刚还在打生打死纠缠不休的四人已经纷纷停手。
自从肥尾蝎遭到地狱熔岩的“偷袭”, 几人虽然又打在一起,但彼此心照不宣地都留了个心眼。
自己互相厮杀抢神之塔也就罢了, 要是被另外的有心人在背后黄雀在后,可是在场任何一位半神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打着打着, 果然又有异变陡临。
一团与死亡荒漠格格不入的淡蓝虚影, 毫无征兆间便大变活人一样凭空狼狈地滚落进来。
早有准备的四人立即停手, 纷纷真理全开带着各有不同的戒备与杀意围拢上来。
但进来的东西却相当反常。
不仅没有像四人预料的那样对他们发动袭击, 甚至于这些每一位都在各种不同意义上位于世界顶点的强者,一时间竟都没看明白是怎么个情况。
狐疑地打量着,探查着,又不得不同时戒备彼此,最后形成了抢椅子游戏一样四人等距绕行的古怪展开。
四道鬼里鬼气的森森黑影,围绕着一团勉强可以看出人形,隐约中有些飘忽不定的淡蓝虚影旋转观摩着。
丢卡利翁群岛国中,那些超凡者创作的邪典影片,其中描绘外界生灵邪恶的献祭仪典的场面,也不过如此。
这样诡异的场景,哪怕出现在噩梦里,想必也都能吓坏不少人吧?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是死亡荒漠独有的自然情况吗?还是与神之塔有关?”最终还是第一巫女,用门外张十梦听不到的声音开口询问圣武帝:
“你在这里这么久了,是否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从未有过,”圣武帝斩钉截铁:“看着颜色,就知道不可能属于死亡荒漠了吧?”
“难不成是迷雾之海离散的下位【诡异】?”肥尾蝎也凑上来,好奇地打量着。
越看,她越是好奇,直到几乎把脸怼上那淡蓝色形体不太稳定的东西。
突然之间,蓝色形体面对她的地方动了一下。
饶是肥尾蝎这般天不怕地不怕,连神都敢宰来吃的家伙,一瞬间也是惊得倒退了几步。
她感觉自己在那团难以分辨形态的东西上看到了一只突然睁开来,看向自己的眼睛。
与此同时,一股曾经在寒翅佛母囚牢中感受过的恶心感涌上心头,灵觉传来一股晕船似的浑浑噩噩的感觉,唤起她诸多不适的回忆。
这一幕,也同样落在了紧盯这里的另外三人眼中。
“你看到了吗?”第一巫女声音发颤。
“应该没错了,”圣武帝同样变得阴沉起来:“这是一位超凡者的灵魂,还活着的超凡者。”
“活人的灵魂是怎么进到这里的?”大团长好奇道。
“谁管它怎么进来的!”一旁被吓到的肥尾蝎有些恼羞成怒,飞起一脚就朝着灵魂踹去。
不说他们四人此刻本都是灵魂体的状态,就算在现实界,动用超凡力量直接作用灵魂的手段也不要太多。
比如像肥尾蝎这样的半神,只要引动自身的【真理】,区区灵体什么的根本难逃法掌。
然而这一脚,却是直接从那蓝色的虚幻灵魂中踹穿了过去,仿佛踢在空气上一样,什么也没有碰到。
“看来蝎子小姐已经向我们证明了,”圣武帝不怀好意地笑着:“这条灵魂并不属于死亡荒漠。”
“有意思……很有意思!这是一道锁定位置的投影,就像众神圣城那可世界神树一样,”不管肥尾蝎择人欲噬的目光,大团长乐呵呵端详着:
“原本位于梦界底层的死亡荒漠这边,应该很少有叠加的维度了。而这条灵魂也不是来自神之塔那边……
我明白了!”
“想要投影在一个维度,灵魂的本体至少要有一部分粘附在死亡荒漠的边界上,”在大团长再度开口之前,第一巫女神色凝重地抢先道出了答案:
“而这股让人恶心的气息说明,这条灵魂的本体……在外界。”
“从外界一直拉伸,扯到这里?”饶是神秘学知识相对贫乏的肥尾蝎,此刻也忘记气恼,露出好奇的神色:
“那到底得有多长?”
“从世界的中心到边沿,从想象的萌生到尽头,从时间的起点到终焉。”圣武帝的眼中甚至带上了一抹敬畏。
“人类的灵魂有可能拉那么长的?”肥尾蝎越发好奇。
“理论上是可以的,”与外界有所关联的大团长,还真凑巧有着相应的知识:“人类灵魂的延展性,就最先进的神秘学课题,计算结果讲是没有极限的。
像是使用灵魂镀层的梦魇之形技术,都需要对灵魂进行极其夸张的延展处理才能制造。
但令人在意的是,所有的灵魂工艺都是针对于死后人类的灵魂。
倒不是那些层出不穷的邪恶教派人道到不愿加工活人的灵魂,而是在加工的过程中人很快就会彻底崩坏死亡了。
这就像在酷刑中求死的受刑者,失去求生意志的灵魂只会在短时间内枯萎。
事实上,我亲自实验过人类忍受灵魂痛苦的极限。
哪怕是自认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神明的虔信徒,在灵魂被拉长到两个身高左右的程度就已经因痛苦而疯狂了。
据我所知,在百目真实的秘密实验里,人类历史上意志最坚定的强者也只能够撑过被拉伸至不足一公里的程度。
实验表明,灵魂被扭曲拉伸的痛苦并不会像肉身的折磨那样因麻木而变得习惯,乃至最终失去痛觉或者因为精神崩溃而无视自身的痛苦。
与之相反,那是一种无法逃避,无法减轻,没有希望的永恒折磨。
说实话眼前的灵魂被扭曲成这种模样,不仅远超出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甚至重新定义了我的认知。
不得不让人好奇这人是如何在这种绝无仅有的酷刑折磨下仍旧能保持意识体完整的。虹楼梳院
眼前这种反常识的状态,要说它在任何时候突然间崩溃,像崩断的皮筋一样完全坍缩进死亡荒漠,化作构建起这死亡荒漠的一把黑沙,我都丝毫不会奇怪。”
“好像……还不仅如此,”圣武帝也学着肥尾蝎的样子,将脸孔贴得极近:
“在死亡荒漠久了,你们会学到一些观测命运的小技巧。
这条灵魂被斩断了过去与未来……不,应该说原本就没有未来,应当在难以想象的漫长时间之前就已经消亡才对。”
“那么古老的存在吗?那会不会与神之塔的封印有关?”肥尾蝎脑洞大开,萌生了一丝希望。
听到这话,另外三人皆是眼中一亮,纷纷凑近来仔细观察。
圣武帝第一个发现了什么:“这灵魂被送进来时,似乎沾染了什么东西……”
“这是……?!”大团长难掩震惊,一声惊叫。
他原本是几人之中最为淡定的一个。毕竟他本就是将虫之圣典带进来,一开始便谋算好了别有图谋的人。
但在看清虚影的状况后,他却又变成了最不淡定的一个,猝不及防便伸手朝着虚影抓去。
尚未触及,便有三道攻击同时打在他的身上。
大团长狼狈地倒飞而出,整个黑影都被打得变形,几乎要撕裂开一样。
“哼哼,地狱的气息,虫之圣典缺失的部分……”第一巫女冷笑着:
“资质之门的钥匙,别以为只有你自己能认出来。”
门外,盲眼女士顺着张十梦的目光朝真理之门内映照的黑暗世界看去,笑眯眯道:
“完全行使门主人的权柄?不,我想说的仅仅只是……
一位被放逐外界的神祇所遗留的真理之门,必须先由一个至少达到半神的灵魂填充进去,才能正常通往梦界。
被填充的灵魂将成为连通现实与梦界的桥梁,同时也充当堵住外界的塞子。
我的老师曾经告诉我,这便是世间最极致的折磨。
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就是灵魂无法承受痛苦的时候,会因为绝望放弃而崩溃,导致完美的折磨无法进行下去。
尚未成神便被丢去外界,没想到这世间,还真的有人能够坚持下来呢。
门的效能并不是抹消生命的存在,而是扭曲和折磨灵魂。
怎么样,对于你放在心头的那人,我以为这便是最适合她的处刑。
你觉得呢?
张十梦,莫离是代替你原本的下场才变成这副模样的。
你……就没想过救救她?
现在的话,去到门里,或许还来得及把她从外界拉回来哦。”
暴怒?癫狂?手足无措?心如死灰的绝望?
不, 在超出所有最坏构想的恐怖事实面前,此刻张十梦的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寂静。
冷静到冷漠, 冷漠到杀死自己所有的感情。
杀死所有的感情,才能够在无解的死局中,抓住那本不存在的,颠覆一切既定结果的光。
张十梦不知道这样的光是否存在。
但她否认现实, 否认最糟糕的结局。
作为一名拥有真理,最接近世界存在本源的半神,这样的否认未必全无意义。
张十梦并未太过执着于拯救世界, 更没想过也没兴趣去救所有人。
但她不要一个没有芷鹭老师, 没有莫离的未来。
作为一个对自己思想没有任何约束, 始终认可思想与想象绝对自由, 并为此而斗争的半神,张十梦轻易超脱了“常识”的桎梏。
常识, 看上去无足轻重, 其实却潜移默化在无形中彻底影响了全部的智慧体, 成为心灵的第一道枷锁的存在, 在这一刻松动。
毫无自觉间, 张十梦“否定”了“现实”。
如果一个凡人否认现实会成为一个妄想症的疯子;
那么当一位与创造“现实”的存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始终受承载“现实”的根基扶持的强大半神,在她极致理智的情况下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又会发生什么呢?
答案是……
世界还是世界,现实始终现实, 并不会因为某个尚未登临神位的重要者的心意而改变。
可惜无论与梦神有何联系, 现在的张十梦都不是梦神那样一梦一世界, 言出法随心想事成, 在梦界的范围内全知全能的大能者。
她的大彻大悟改变不了现实的一丝一毫……
但却未必不能改变她自己。
一瞬之间,金光乍现!
盲眼女士眯起猫眼,困惑地感知着瞎眼中逐渐脱离常规的命运。
张十梦的眼中,黑猫的形象仿佛突然间被极速放大。
一步未动,却好像四目相对,紧密贴合。
下一瞬,彼此融合,穿透了对方。
有生以来,张十梦第二次体验这种感觉。
这种近似于开启真理之门时的感觉,这种仿佛要理解了一切的感觉。
透过猫的眼,她理解了自己原本看到过,但不理解的东西。
她理解了命运,理解了线,理解了万事万物在未曾所见的维度上彼此交汇,相互作用。
她理解了事物之间彼此相互的作用并不仅仅是力与能量,而还有着命运。
彼此真理相融的状态下,盲眼女士同样感受到了张十梦的变化。
她猝不及防,错愕不解。
作为一条一直以来直观命运的猫,盲眼女士比任何存在都更理解“命运”与“线”。
而此时此刻,就在它的眼皮底下,“线”开始朝着她从未能看到的无限古老的方向抽伸。
盲眼女士无比惊慌,再难维持优雅的姿态,全身黑毛不受控制地蓬炸起来。
看不到现实世界,那一成不变的地下遗迹依旧残破。没有参照,它甚至怀疑时间在回溯,整个世界都回到了从前。
但在大猫看不到的现实中,其实除了那耀眼的金光点亮了整座遗迹,一切都未曾有丝毫的改变。只不过因为张十梦想要去看,试图缕清思绪……
事情最初,要追述到梦神做了一个梦,一个名为“现实世界”的梦开始。
在那之后,逐韶跨越时间长河,窥见了此时此刻的场景。
同一时间,有另外一股混沌深暗的无形力量,同样窥见了某些东西。
不知是出于不同的想法,出于情感抑或对未来的展望……
博弈由此开局。
之后,时光吞噬之蛾被流放外界,美尼欧斯城在末日天灾中陨落,只剩下被制成雪花球的一角,成为门书镇压分校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