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贴在她的脖颈处,呼吸很热般缓缓拂着,像是要将?她雪白?的肌肤染上她钟意的颜色。
无声无息中,伴着一点儿?挑逗的狎笑,震荡心灵。
钟黎手指绷成一根一根,雪白?浮现,紧紧攥着台面,冰冷的触感让她握得?更紧。
他温热的呼吸裹挟着湿热的水汽一道压来,脸埋在了她的脖颈处。
“别洗了。”他轻轻地吻着她,含住她一侧耳垂。
她手里的盘子果然掉落在盥洗池里。
好在池子里摆着盛满水的铁盆,盘子没有碎,浮在水面上艰难地沉浮了会儿?,才直直往下坠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样一直沉一直沉,很快就到了底。
“要洗的。”钟黎被他密不透风的吻弄得?痒意难耐,舒一口气,都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一会儿?我帮你洗。”他低低地笑,目光朝阳台上一斜,“还有那盆子里的。”
钟黎的脸已经红透了,像煮熟的虾子似的:“那个不好洗。”
刚才挤了点她自己用?的内衣洗衣液,还倒了些温水泡着。
不过这种比寻常污迹还要难泡开,应该要浸一段时间。
钟黎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提这个,但气氛确实往更诡异的方?向?去了。
容凌低下头,眸色变得?深沉,在她有些迷茫地望着他的时候,他已经狠狠吻了上来。
分明不久前已经品尝过,却像是不知餍足似的。
钟黎的心怦怦乱跳,手握成小拳头抵住他不住下压的肩膀,脸烧得?通红,模样实在可?怜又惹人?恋爱。
但有些人?天生禽兽,并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就像他说的,她这样,只会让他更想欺负她,狠狠欺负她。
“我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好不好?”他坚实的手臂环着她,低着头,和她耳鬓厮磨,声音里带一种诱人?堕落的诱惑。
要是钟黎稍微不清醒点儿?,基本立刻回着他的道。
她别开头:“不好。”
“这么绝情?”他徐徐掰过她的脸,轻柔地吻着她,仿佛再用?温柔乡试探她的底线,要一点点瓦解她的心理防线。
钟黎受不住,伸手推拒他,人?几乎被压到了台面上。可?能是这样实在是吃力,他干脆把她抱到了台面上。
原本已经换了的新衣服,刚换上没多久又有些狼藉了。
看着褶迹斑斑的衣摆,钟黎欲哭无泪。
就不该让他进门,这就是一个错误。现在,她还用?一个又一个的错误来偿还。
“你够了吧?”她声音里已经带上几分哭求。
他的语气挺苦恼的,肆意拨弄她的发丝,指尖探入口腔,做那翻搅的动作:“不够。黎黎,不如你再好好想一想,要怎么样才够?”
钟黎人?已经往后倒去,好在能拽着他,堪堪维持平衡。
头顶是他一双深邃漆黑的眸子,好似蒙上一层薄薄的寒雾,但眼中的光芒是极温柔的。
钟黎垂着眸,感觉他又贴近了些,头往后仰:“你别靠我这么近。”
“理由?”
钟黎:“……”这需要理由?
回味了好一会儿?才感觉掉入了他的逻辑陷阱。
这根本不需要理由好吗?这是她的自由!
她恼火地看向?他时,总算冲散了一些暧昧不清的氛围。可?他一点儿?也不生气,仍笑着,眼底波光潋滟。
那一瞬,好似窗外被浓雾遮蔽的天光都大亮了起来,视野里一片绚烂璀璨。
钟黎也被这种氛围感染,静静望着他的笑容。
直到被他捉了手,缓缓捏在掌心里。
细嫩的小手,无处挣脱,被牢牢掌控包裹,就好像被老鹰抓住的小鸡。
钟黎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你松开。”
他是松开了,但他低头捕捉到了她的唇,含住这一片柔软的湿润,以另一种方?式继续欺负磋磨她。
钟黎有时候觉得?不可?思议,这人?欺负起人?的时候永远是那么理直气壮。
中午是容凌下的厨,给她做了个酸汤面。
钟黎坐在餐桌上等着他,和想象中不太一样,他倒是弄出?了有模有样的两菜一汤。
青菜是青菜,绿色的,肉是肉,瞧着倒是还不错。
只是,她的筷子迟迟悬在半空没有落下去。
“怎么,怕我毒死你啊?”他在她对面坐下,用?筷子夹了一根青菜慢悠悠吃了。
钟黎观察着他的表情,这才试着尝了一根。
味道倒是还行?,不过也就那样了。
“怎么样?”
她昧着良心说还不错。
容凌哧一声,那眼神都瞧得?她心虚了。心虚完她又不解,他都知道他什么手艺了干嘛还要问她,逼得?她说好话吗?
这人?可?真是……
钟黎的表情已经说明了她的想法。
哪怕她此刻低头默默吃着。
容凌低头看了她会儿?,手里的筷子敲敲她面前的桌面:“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这话似曾相?识,钟黎怔了一下,抬头就被迫陷入他一双玄玉般的眸子。
依稀是有浅浅的笑意在的。
仿佛溯回很多年以前,那会儿?他们刚刚在一起,还不是很熟悉。
她视他为信仰、她的精神支柱,对他千般依赖万般爱慕,他则任由她作威作福。
他那会儿?还不会跟个火药桶一样乱吃飞醋。
钟黎有时候怀疑那个清绝沉静的他,和那个冷酷决绝又狠厉的他是不是一个人?。人?的多面性,在这个人?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这种性格,也很容易被他拿捏。
“怎么不吃了?”他给她夹菜,动作轻柔。
钟黎又吃了两口。
手机在这个时候毫无预兆地响起来,她拿过来一看,是沈斯时打来的。
钟黎迟疑着接通,问他找她有什么事情。
她话一出?口另一边就沉默了,带一点倔强的沉默。
钟黎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近人?情,也跟着沉默了会儿?,想着要怎么补救,就听得?他闷闷地说:“你现在连接我电话都烦了吗?”
“为什么这么想?我只是问一下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钟黎语气轻柔,让人?无可?指摘。
沈斯时却觉得?更加失落,心里那片草原像是被狂风吹得?横七竖八,兵荒马乱。
他的这种沉默也让钟黎更加沉默下来,有点吃不准。
但心里好似隐隐约约也预料到了什么,只是暂时还没摸清头绪。
身后传来“咔哒”一声,是金属打火机翻盖翘起的声音。
钟黎回头,看到容凌背对着她走?到窗边点了一根烟。
丝丝白?雾如棉絮般扯不断,幽幽升起,缭绕在冗长?的黑夜中。
他是沉默着的,但那道沉默的背影,那一刻总给她一种心悸的惊心动魄感。
她尚且来不及摸清这种无厘头的思绪,沈斯时的声音已经再一次颤巍巍响起:“你那边有客人?啊?”
“……是。”
容凌在此时回了一下头,眼底透几分戏谑。
钟黎莫名就被他看得?不自在。
这情形,怎么有种海王养鱼翻车的错觉?太荒诞了。
钟黎试图找回主动权,静了静心对那头道:“你有什么事儿?吗?有事的话直说好了。”
沈斯时没有第一时间就开口,一是性格使然,再者,觉得?这话一开口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你在哪儿?呀,黎黎?”
“……家里。”
“晚上有事情吗?”
“暂时没有。”
“那我晚上可?以跟你一起吃饭吗?”
“当然可?以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把电话挂了。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窗外沙沙的细雨声像是指尖摩挲在玻璃窗上。
其实钟黎不应该答应这顿饭,因为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在。
不过转念一想,欲盖弥彰反而越显得?人?心里有鬼。
而且对于沈斯时,她到底还是亏欠。
其实她也想他成长?起来,彻底忘记这些事儿?。
容凌还站在窗边,将?烟掐了先她一步开口:“佳人?有约了,看来这顿晚饭我没机会了。”
“佳人??”钟黎皱着眉,咀嚼着他这个不恰当的用?词。
转念一想,也许只有她觉得?不恰当。
沈斯时在他眼里,可?不就是没长?大的小孩、只有一张脸能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这话,大抵还是存着一丝轻蔑的意味。
讽刺她的同时,顺便瞧不上沈斯时。
这人?挤兑人?的功夫确实是一流的。
钟黎不跟他吵架,保持沉默。
容凌笑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宠溺:“跟你开玩笑的,不至于跟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钟黎挑了下眉,对这句话存疑。
容凌走?过去,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我在你这里,一点儿?信用?都没有?”
钟黎淡淡:“有,但是不多。”
他都气笑了,松开她:“小没良心的。”
虽是指责,话语里还是带着难以掩饰的宠眷,如他舒展的俊朗眉宇,那样迷乱人?心。
钟黎生生别过头去,不敢多看。
手还是被她捉住,放在唇下轻轻地吻了吻,如烟如雾般轻柔。
容凌提前走?了,下午董事局临时有个会议。
不知为何,钟黎反倒松一口气,站路口目送他离开。
他上车时刻意停了一下,回头看向?她。
那一瞬,捕捉到她眼巴巴的表情,以及那一瞬看到他去而复返的愣怔、继而到失落,他轻轻笑了一下,信步迈回来。
钟黎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容凌已经单手扣住她的脸颊了,轻轻施力就把她捞了回来,非要她看着他。
低头又来吻她的唇,抬高她的下颌让她承接他的吻。
钟黎恨死了他这种强硬霸道,还有所求无度,明明在屋子里都无数次了,他像是吻不够似的。
她挣扎着别开头,推搡中指甲不慎刮到他的脸。
他微皱了一下眉,没松开,目光仍是一瞬不瞬紧紧盯着她。
钟黎莫名被他看得?浑身发冷,他无甚表情盯着人?时,眼底的锐利敏锐和强烈压迫,可?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咬唇,低低的:“你脸没事吧?”
“没事,皮外伤。”容凌低低一笑,很无奈,“又不是第一次被你抓伤。”
钟黎面颊发烫,啐声:“你活该!”
“我怎么活该了?”
“就是活该。”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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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凌笑望着她半晌,松开了她。
钟黎只觉得?如释重负,像是劫后余生似的往后下意识退了一步,揉了揉被他按过的脖颈。
他却又上前一步,在她惊疑不定?的目光里只抬手缓缓替她理顺发丝,将?一绺方?才被她挣扎摇散的乱发拨到脑后:“怎么还是这么迷迷糊糊的?头发乱了都不知道。”
声音里的缱绻温柔让人?不自觉想起那些过去。
钟黎觉得?自己挺可?悲的,别过头不再看他。耳边是汽车引擎的声音,再回头,车影已经消失在她视野里。
他真的走?了,街角空荡荡的,只有被风扬起的的落叶。
枯黄焦卷,只凭风吹起一阵又颓然落地。
那会儿?他也老嫌弃她指甲长?,有一次他外出?出?差回来,故意没吭声,揽着她的腰肢就强抱着她吻上来,她以为是歹人?,吓得?一巴掌搧上去。
他脸上就是像此刻这样的一道血痕,好几天见不了人?。?
他倒也不生气,只是拿着一面镜子蹙着眉在那边照半晌,回头幽幽地盯着她:“从小到大,就被你这么打过。说吧,怎么赔?”
她本来还挺担心他这样没法去公司,听他这么说又觉得?愤恨:“是你非要吓我的。”
他微笑着搁下镜子:“我怎么吓你了?明明是在爱你。”
钟黎的脸都涨红了,被他盯得?无所适从:“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他起身去了外面。
钟黎一开始不是很理解,没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把指甲钳,不由分说抓过她的小手就开始修剪。
钟黎愣愣看着他一番操作猛如虎,等反应过来,刚刚做好的美甲已经被修得?精光了。本来指甲就不长?,这会儿?秃得?像是幼稚园小朋友。
“你……你……”她“你”了半天,说不出?话。
可?不,天生这样的好性子,被人?这样欺负也说不出?难听的话。
他就是吃准了她这点,那些年想怎么欺负她就怎么欺负她,且乐此不彼。|?
“剪光了好,省得?你下次乱抓乱刮。”他悠然扔了拿指甲钳。
就听得?“哐当”一声,可?怜的指甲钳被过河拆桥了——用?完就丢。
钟黎瞪着他:“我哪里乱抓乱刮?”
他手搁衬衣扣子上,就要解开。
钟黎睁大了眼睛:“你干嘛?”
“不是要看‘犯罪证据’吗?我脱给你看。”他朝她施施然一笑,有点儿?邪恶。
钟黎忙不迭扭过头,跺脚:“呸——”
沈斯时是5点20分的时候再次给她发来消息的,电话也没有一个。
钟黎回复他,她在街角的一家涮牛肉店里。
半个小时后他到了,身上穿的还是拍戏时穿的衣服,脸上戴着鸭舌帽,在她对面的空位上坐下。
“我没有点蔬菜,你需要的话可?以去那边点一点。”钟黎说,“不知道你有什么忌口没有。”
“好的。”他埋着头又在那边坐了会儿?,拿了个盆子去了挑菜区。
分明只是挑个菜的功夫,他却足足挑了有快十几分钟。
后面面对面坐着,也就显得?更加尴尬。
“你有什么就直说吧。”钟黎后来还是主动开口,觉得?这样僵持着实在是尴尬。
他这才将?耷拉的眼皮撑起来,犹豫片刻,终究是开口:“那个容先生,跟你的关系是不是很好啊?”
钟黎原本在挑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看向?他。
沈斯时被她看得?心虚不已。
分明,她的目光也没有多严厉。
说到底,是他心虚作祟罢了。
印象里,钟黎总是温温柔柔清清冷冷的,好像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生气,可?沈斯时在她面前总是提不起勇气。
有因为那表的缘故,也有本身气势上压不过她的缘故。
连赵四都说他:“你还不如你女朋友,畏首畏尾窝窝囊囊,空长?一张脸了,看人?的时候眼神能不能不要躲躲闪闪的?看到你就来气。”
思及此处,他心里又是一阵说不出?的挫败感和难过。
事实上,一切好像早有预料。
从那只表那次的谈话开始,他应该早就有所觉察了。
坐下的这短短十几分钟,他身心已经备受煎熬,原本要问的话也问不出?口了,好像一问就等于死刑犯被宣判了无期。
钟黎比他要干脆些:“你是想问我跟容凌是什么关系吗?”
沈斯时握紧双手,头往下垂去,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钟黎说:“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他老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嗓音嘶哑:“……为什么?因为他长?得?好看?还是他有钱有势?”
钟黎唇边溢出?两分无奈的笑意:“他是我一个……没有办法和解的故人?。”
“一个……没办法讲道理的人?。”
第70章 娇养
说是会议, 其实也只是例行的筹备会而已,主要是年后有两个能源方面的项目,董事会内部在?资源调度上有一些分歧。
原华科的领导班子里有一部分是他二哥容洵的人, 也有一部分是程京华她小舅舅的旧部, 不过这几年已被他收为己?用?。一开始这帮人对他这号领导人大多数人持着或观望或鄙夷的态度,实是不信他这个年纪为人处世和能力能高明到哪儿去。
但人都是逐利的,绝没有铁桶一块的道理?,他不过利用几个利润丰厚但归属不明的项目挑起了这帮人内部的纷争, 再佐以利诱便将这帮人分化, 再逐渐收拢, 如今再没人明目张胆跟他作对。哪怕是心里不服, 也在?他的高压政策下膺服。容应棠外表儒雅内心强大?又强硬, 对他的种种雷霆手?腕向来不过问,唯有老爷子偶尔会说他两句,让他做事不要太?激进, 免得树敌太?多。
他向来都是嘴里答应得爽快, 私底下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他不怕得罪人, 因为只要有利益就没有永远的敌人。
对此老?爷子也无可奈何, 有时候唏嘘感慨现在?的人跟他们那时候不一样了, 人都变质了。
“您不该怪人,该怪这个环境。”容凌跟他说。
他闲来无事也会去陪老?爷子下棋, 有时候碰到老?二也能心平气和地坐下喝杯茶,容洵前两年去了中泰,与他已没有实际的利益冲突, 关系自然和缓不少。
但因为房家?的关系, 两人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和睦,貌合心离罢了。
会议结束, 他刚要离开会议厅,抬眼?就见两个董事争得脸红脖子粗地过来,拿着?一个项目的分配问题非要他评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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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凌听了会儿,嘴里说的是怎么把事儿做好,实际上还是为分配不均、人手?调度的问题在?扯皮,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手?底下的人顶上,好分这一杯羹。他按了按太?阳穴,心里觉得烦,面上却和颜悦色地说:“两位叔伯不要争吵,有话慢慢说,去我办公室喝杯茶吧。”
回头,魏允看他的眼?神就会意了,立刻笑着?起身?:“前些日子东润的沈总送来了一盒狮峰龙井,是上好的好茶,还没拆封呢,我这就去取。”
这一敷衍就是几个小时的和稀泥。
这搁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可这些年他进了中河后几乎就是家?常便饭。
日常出差还要去各地考察,条件不好的时候那是真不好,连着?几天露宿山村都是常事,把个金尊玉贵的大?少爷磨得变成一个不修边幅的糟老?头子,有时候好几天不刮胡子。
他有时候对着?镜子里看着?自己?落拓的样子嫌弃得不行,又想,要是钟黎看到这样的他,会不会立刻转头理?都不理?他了?然后惋惜地说上一句过去的就过去了,咱们有缘无分就此别过吧。
没谁比他更了解钟黎了,喜欢漂亮的事物,不好看的都不多看一眼?。
每每想到这里,他对着?镜子捯饬自己?的劲儿倒比以前还热衷些。
明明以前最不喜欢做这些,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也从不费心去捯饬自己?。
把这两人招待完送走,已经是晚上7点了,容凌换了件行政夹克没什么表情地出来。
魏允道:“先生,还去钟小姐那儿吗?”
容凌没答,抬头看了眼?窗外暗沉的天色,深冬时节天色黑得早,北风狂乱地卷着?树叶,刮得老?旧的玻璃窗嘎吱作响,像是快要散架的老?风箱。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觉得累得很:“备车吧。”
魏允忙应声下去。
红旗车在?胡同里绕了几个弯,终于到了目的地。这一条不算宽阔的街道上已经支起了各种小摊子,趁着?城管没来前,炊烟袅袅烟火缭绕,欢声笑语满载着?市井人家?的烟火气。
路灯由近及远次第黯淡,更远的地方被笼罩在?迷蒙的夜雾里,像一颗颗悬在?黑夜里的明珠。
路的尽头,羊肉店店门大?敞,四散的桌椅上坐着?零散的几个客人。
谈天说地侃大?山、吐沫横飞的样儿,当然,也有安静对峙的——如钟黎和沈斯时。
容凌挽着?外套站在?几步远的地方静静看着?,没有立刻上前的打算。
魏允不是很理?解这种行为:“先生,不过去?”
容凌淡笑:“等等他们吧,一时半会儿似乎聊不完。”
他是微笑着?的,魏允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迟疑:“外面太?冷了,要不您上车?”
“我一个大?男人还怕吹风?不了,我就站这等着?。他们什么时候聊完,我什么时候过去。”他面无表情地说。
魏允闭上了嘴巴。
另一边,钟黎和沈斯时的谈话也进入了尾声。
“你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回去了。”钟黎拿起自己?的包站起来。
“我送你吧,黎黎,大?晚上的女孩子一个人回去不太?好。”沈斯时过来接她的包。
一双宽厚的大?手?快了他一步,径直将她的包拿到了手?里。
沈斯时抬眸,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双含笑的眼?睛。
容凌身?高腿长?,比他还要略高些,站在?那边岿然不动就是潇潇风骨。
他一只修长?的手?很自然地在?钟黎脊背上搭了一下,亲昵不言而喻。但也只是搭了一下便收回,没有刻意营造的流俗感觉,更给他一种两人早已超越于友情、爱情的亲密感。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已经不言而喻。?
沈斯时更加说不出话,心里凄苦,耳边听得容凌在?那边笑着?问钟黎他有没有开车,要不要送沈先生一程,别让人家?大?老?远赶过来。
我们、人家?……
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偏偏他无法?反驳什么。
沈斯时抿着?唇,倔强地杵在?那边,像大?雪里冻僵的电线杆。?
却没有离去的意思。
容凌倒是对他刮目相看了,抽空又看他一眼?,兴致缺缺的:“沈先生还有事儿?”
沈斯时再傻也知?道他是故意的,联想之?前他的种种若有似无的行为,此刻也得到了答案。
他知?道这人不好惹,大?抵是什么样的人。
他这样的人,更没有资格跟对方争夺什么,是以卵击石。
可心里还是憋着?气,不甘又憋屈,忍不住开口:“黎黎还没赶我呢。”
容凌挑了下眉,这才正眼?看他。
目光挺稀奇的。
沈斯时后知?后觉自己?的放肆,心里一阵打鼓,但仍不肯服输地瞪着?他。
场面再发展下去就要变成闹剧了,偏偏一个是幼稚又孤勇的,另一个看着?成熟在?感情上也不是什么多忍让的人,要真撕起来不管不顾的,难堪的就只有她自己?。
钟黎出声打断他们:“还有事儿,我们走吧。”
她看向容凌,话也是跟他说的。
容凌原本眉眼?冷冽地盯着?沈斯时,阴恻恻的样子,她这话好似融化坚冰的春风,瞬间消融了他心底的戾气。
他对她温柔一笑,揽着?她的肩膀往外走,再不看沈斯时一眼?:“好,我们回家?。”
被晾在?原地的沈斯时望着?他们出双入对地离开,心里怄死了。
视野里看不到沈斯时的背影了,钟黎才将他手?拨开。
容凌也没勉强,只是像个随从那样静而无声地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的影子在?地方缓缓移动,一高一矮,在?烟熏火燎的热闹街头定格成一副亮眼?的安静画卷。
这样高颜值的两人,难免激起路人频频回首,回头率高达百分百。
耳边还有咔嚓声,等钟黎回头又不知?是谁在?拍,那声音一瞬即没便隐没在?人海里。
时间久了她便有些不自在?了,回头看他。
他倒是老?神在?在?的,还对她露出征询神色,脾气破天荒得好得很。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这么好的心情。
“哎。”钟黎唤他。
“怎么?”他笑望着?她,似是极有耐心在?等她下面的话。
无论神态还是举止,都周到、礼数周全,叫人挑不出错漏。可越是这样,越让钟黎感觉不自在?。
她太?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了,越是和颜悦色越让她心里发毛,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你要一直这样跟着?我?”钟黎到底还是开口。
“我挺乐意舍命陪君子的,左右没什么事儿。”他倒也坦荡,只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不忘言语上调戏她两把,“何况是陪这么美丽的小姐。”
钟黎硬生生别开头,真想翻个白眼?。
他年轻时说这些倒还浪漫得很,也不看看他们现在?几岁了?一个快奔三一个快奔四,合适吗?不嫌肉麻?
她眼?底的嫌弃几乎是毫不掩饰,容凌反而笑得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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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想,就这么陪她走一段路,任由她骂上两句也快意得很。
比他天天待在?办公室跟那帮死老?头虚与委蛇、勾心斗角来得畅快多了。
钟黎看他这样,逛街的心情也没有了,转身?准备回去。
汽车已经开到她身?边,容凌躬身?替她打开车门,服务周到得很。
钟黎顿一下,到底还是上去。
车上挺安静的,钟黎的眼?皮有些沉。
容凌看她一眼?:“你累的话靠我肩上休息一下吧。”
钟黎没有理?会他,只是阖上眼?帘靠在?座椅里假寐,模样是娇柔娴静的,只是,性子还是倔强得很。
他定定地望着?她,无声地笑了笑,见她颊边有一绺碎发俏皮地弯到颊边,忍不住伸手?想替她抚顺了,转念一下还是算了,蠢蠢欲动的手?指又收回。
包括那颗躁动的心。
“年前有什么有什么安排?”容凌知?道她没睡着?,只是不想跟他说话罢了,于是便闭着?眼?睛装睡。
钟黎一开始不搭理?他。
他又说:“一起过吗?”好像也不在?意她回不回应。
时间久了钟黎就有点受不了,睁开眼?睛道:“我干嘛要跟你一起过?”
他俯身?贴近,掰过她的脸非要她看着?她:“就算我就是个情夫,也有陪着?过年的资格吧?”
他在?说什么鬼话啊?
钟黎受不了他,红着?脸别开头:“老?不修!”
她耳垂红红、咬着?牙强装镇定的模样实在?戳到她了,容凌下颌抵着?她笑道:“我确实不是什么正经人,但这个老?,我得替自己?辩驳一下。”
他大?言不惭地说,“我觉得自己?还年轻。”
钟黎蹙着?眉头看他,又见他莞尔一笑,定定望着?她:“年不年轻,你晚上试试不就知?道了?咱们不玩口头那套,事实胜于雄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