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山松树—— by李暮夕
李暮夕  发于:2024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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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有钱去玩啊?!”他快烦死了,一抬头?,果然是?同剧组的群头?刁哥。就是?这厮之前拉着他去澳门,害他赔了一大笔钱,现在吃饭都成问题。
他看他的目光跟看杀父仇人似的。
“别这样?嘛,玩嘛,开心?最重要,没钱我借你?啊。”刁哥勾着他脖子笑道。
“不去。”沈斯时一脸坚定。
当时他确实挺坚定的,可?回头?被要债的堵上了门,他觉得憋屈极了,觉得只是?上次运气不好,没准再来两把就能赢了呢?
刁哥的电话这时又来了,邀他一同去。
他当时喝了两口闷酒,没多久就答应了。
这一次,他差点没从那?边回来。?
“你?怎么欠了这么多啊?”赵春芳都快哭了,在电话里鬼哭狼嚎,“要债的都把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妈怕死了。”
“你?别烦了行不行?!我也被他们催!天?天?催,夜夜催!我哪来的钱啊?!”他冲着电话那?头?一顿吼,把手机直接砸墙上,抱着头?“啊啊啊”喊了一通。
可?就算这样?,手机竟然没报废。
赵春芳紧张又小心?的声音再一次传来:“你?没事儿吧柱子?你?别吓妈妈……”
沈斯时冲上去对着手机又是?一通猛踩。
还不过瘾,操起来猛地又砸出?去。
这一下?不慎碰翻了桌上的一个牛皮小包。
“啪嗒”一声,一只复古的怀表从里面掉出?来,径直滚落在地上。
他怔住了,望着那?只还在转的表,过一会儿,走过去将之拾起。
虽然他不是?很识货,也感觉这表不是?什么普通东西。
他想起来了,这是?上次钟黎来找他时掉在这儿的一个包。
没想到里面的夹层里还藏了只表。
他手里捏着表,心?忽然跳得极快,万般纠结了会儿,到底是?一咬牙拨了个电话出?去。
“表?你?别诳我?什么古董表能抵你?欠我的两千万?我跟你?讲,你?要是?想赖账……”
“哥哥哥,我哪儿敢啊,真不骗你?,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挂了电话,沈斯时兀自捏着表,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整个人好像被抽空了似的。
那?时候,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感觉已经?没路走了,就是?希望上天?能矜悯他,就是?给他开个天?窗也好啊。
事实证明,他这人运气还是?不差了的——
半小时后。
“四爷四爷,怎么样?啊?”沈斯时忐忑地回头?望去。
四爷瞪他一眼:“闭嘴!”
继续用手里的放大镜观察这表。
沈斯时自然不敢再开口了,一颗心?犹如被吊在半空。
“你?等我一下?。”半晌,周四竟然停下?来,神色凝重地去了阳台上打电话。
沈斯时听不到他们的话,心?里更加不安了。
好在周四一会儿就回来了,珍而?重之地将那?块表搁到了一个锦盒里,看着他,看了好几遍。那?目光,还挺复杂的,沈斯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四……四爷。这表到底值不值钱啊?”
“值不值钱得再去鉴定一下?。”周四没把话说死,“不过,你?小子这次真是?走了大运了。”
何?止,他把东西描述了一下?还拍了照过去,那?头?人说,这东西要是?真的,那?可?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那?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古董啊。

深夜了, 车灯像两束探照灯,穿透化不开的夜色。
沈斯时攥着手窝在后座,腿脚像灌了铅, 车都停下好久了他还是不敢有什么动作?, 恍惚觉得门前?的?两座石狮子像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只要他一动便会被一口?吞没。
“你还愣着干嘛?”周四不耐烦地催促。
他如梦初醒,忙推开车门下去。
周四看他这副窝窝囊囊的?样儿就来气,横他一眼跨入了门槛。
沈斯时讪讪地跟上。
鉴定的?地方在最里面的?一处厢房, 进去后也?没人搭理他, 就见周四跟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人低头商量着什么, 然后那个?中年人拿着表往里面去了。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像是等待上刑场似的?。h?
沈斯时心里更加忐忑, 好几次想?问周四又不敢,直到那个?中年人出来,捧着装着表的?盒子跟周四耳语了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四脸色变了又变, 对他挥挥手:“行了行了, 你回去吧。”
沈斯时一怔, 没明白他的?意思。
周四快烦死他了:“就这表, 抵你欠下的?那些债, 从此一笔勾销,你还不快滚?”
沈斯时当时高兴坏了, 一边点头哈腰一边跟着人出去了。
事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过来,这表可能不止两千万,他亏大了。
可他也?没这个?勇气回头去问周四了。
好在这事儿算是过去了。
另一边。
周四欠着身伏在那中年人身边:“六爷, 这表真这么值钱?您可鉴定清楚了, 两千万呢!”
“瞧你这点儿出息?两千万?这可是古董,晚清时的?老物件, 你看上面这个?雕刻……这可是光绪皇帝戴过的?,老照片上有记载,之前?在苏富比上第一次拍卖的?时候成交价就在5600万。”
“这破表这么值钱?看着平平无奇啊。”周四咂舌不已?。
电话里说这东西?值钱他还以?为顶多值个?一两千万呢。
容凌年前?挺忙的?,家里来催了几次让他回去吃饭,他都拒了。
直到大年夜那天推不过去了,他只得回一趟。
车过朝阳门又往东驰。年前?这个?点儿,车流密集,哪怕是贴了几张通行证的?车也?照样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挤在密密匝匝的?车流里,走走停停没个?快活。
容凌支着下颌坐在后座,俄而,将车窗降了下来。
一大捧冷空气瞬间?灌进了车厢,他掩唇咳嗽了两声。
司机见状可不得了:“我的?祖宗,您快把车窗摇上吧,病了我可没法跟你妈、老太太交代啊。”
容凌无奈:“我只是透个?气儿,您能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吗?我又不是纸糊的?。”
正说着话,到路口?等红绿灯时有人冲他亮了亮大灯。
容凌回头望去,笑?了,将车窗再降下。
司机老张刚要回头说他,忽见旁边并?排停了辆奥迪,一看那熟悉的?车牌,顿时不吭声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大忙人?”冉文聪一条手臂搁在车窗上,冲他笑?。
“您悠着点儿,手伸那么长?一会儿后面来个?不长眼的?给?您刮折了,那真是大过年的?见血光,大大的?不吉利了。”
“呸呸呸!你丫大过年的?咒我?”冉文聪笑?骂道,又问他,“年前?不还有两个?民政的?大会?你爸回了?”
“回了,昨儿个?回的?。来吃饭吗?”
“你妈也?在?”冉文聪忽然警惕起来。
容凌笑?:“你们一个?个?的?这么怕我妈干嘛?她?是洪水猛兽?能吃人?”
冉文聪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首长夫人啊,能不怕吗?威风凛凛,出行都带八个?警卫。你不知?道,我那天去京台路过宴客厅的?时候就进去顺了一颗话梅,被你妈身边那个?女罗刹捆了,胳膊都差点给?我拧断了,简直就是心理阴影啊。”
容凌笑?话他:“谁让你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车开进老胡同已?经是晌午了,明晃晃的?日头将头顶的?电线杆和瓦檐照得闪闪发亮,投下明显的?条条幢幢的?影子。
这条胡同他很久没回过了,他爸身居高位,自有派发的?府邸和办公点儿,平日不住这边,爷爷常年在玉泉山那边的?戒备区,往常只有老太太住着。老太太是苏州人,出身书香世家,年轻时是很有名的?民间?艺术家,也?担任过某军区歌舞团舞蹈队队长,门生很多。
顾老师刚嫁到他们家的?时候,脾性儿很大,和老太太互相看不顺眼,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后来老太太一气之下就搬到了这处老宅子里住着,不去找他爷爷不肯跟他爸搬到京台那边去,闲着无事就在院子里种种花养养草,心血来潮发个?朋友圈倒也?舒适安逸,久而久之他们也?随她?去了。
年纪上来后,顾老师时常也?很后悔,天之骄女的?脾性也?收敛了一些,常带着一些礼物来看老太太,两人这些年的?关系总算缓和了些,不似前?些年那样剑拔弩张。
车在胡同口?停下,不能再往前?了,他和谢平一道步行过去,路上看到个?老太太支着个?小摊头,寒冬腊月在卖烤红薯,他便买了些,让挑了个?大的?:“天气这么冷,您也?早些回吧。”
“一会儿就回去了,我儿子儿媳妇刚从外地回来。”老人家喜滋滋地替他称重,收了钱。
容凌将装红薯的?袋子递给?谢平:“你吃吧。”
谢平:“……”
到了门口?,两人被岗哨的?一通盘问。
都是生面孔,容凌便知?道这是他爸带来的?人,把这屋子围得跟铁桶似的?。都是例行公事,他也?没多问,挺配合地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四合院里很热闹,不止他大伯一家在,四叔和小姑一家也?来得差不多了。
老太太生过四子一女,二儿子也?就他二伯十几岁就夭折了,万幸剩下的?子女都还健全,且各有前?程,一家子和和睦睦,加上出了他爸这个?了不得的?人物,连带着一家人也?水涨船高,在这四九城里更被高看一筹。
他大伯和大哥亦皆是人物。
只是,他大伯还在南边视察沿海经济赶不回来,他大哥在南京那边开会,只有双方家人来了。
来的?人多,主厅的?桌子都坐不下,换了张更大的?红木转桌。
菜一盘盘上,都是些家常菜,但?味儿不错。
家里的?这个?厨子以?前?是做国宴的?,手艺很好。
老爷子坐主位,他爸坐老爷子左手边,其?余人依次排开。
容凌挨着他妈顾女士在次座,不时给?她?添菜。
“你顾着你自个?儿就行。”顾允章道。
嘴里这么说,眼底都是笑?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今天穿了件纯手工的?花瓣领白色牡丹苏绣旗袍,针脚细密,做工精良,曼妙身段一览无余,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
她?年轻时就是南京城里头出了名的?美人,号称“金陵公主”,衣食住行都非常考究,比之传闻中的?豌豆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跟他爸差了将近十几岁,两人感情倒还可以?——至少明面上还行。
不过容凌知?道,大多时候是他爸让着她?。
或者换句话说,他爸这个?层面上的?人,怎么会跟她?一般见识?
忽然有紧急会议,他爸接了个?电话就站起来,叮嘱了几句便带着人大步离开,老太太看着他的?背影嚷嚷:“就算忙,忙得连顿年夜饭也?吃不好吗?”
“回头我让他给?您赔罪。”顾允章笑?着给?她?夹菜,“您最爱吃的?八宝饭。”
“牙口?不好,这些年不怎么吃了。”嘴里嚷嚷着,老太太又夹了一口?。
饭桌上还算其?乐融融,饭吃完,他妈喊住他:“小五,一会儿到我房间?来一下,妈有话跟你说。”
“公司还有事儿呢。”
“耽误不了你多久时间?。”顾允章回身,又笑?吟吟地跟大伯家的?媳妇打招呼了。
两人互赞身上的?衣服漂亮,或对方的?子女有出息。
半小时后,容凌叩响二楼的?房门。
“进来。”顾允章在里面道。
容凌这才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她?坐在梳妆台前?卸妆,分明也?是个?粉面含春的?美人,脸孔涂得雪白,一对柳叶眉画得太挑,映出的?人儿却是威严冷漠的?。
褪去白日的?笑?颜,凛有威仪,像一尊冷冰冰的?白玉观音。
容凌笑?一下,将门关上:“大过年的?,干嘛板着一张脸?”
“你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顾允章难得这么严肃,将一只摘下的?耳环四平八稳地放到了桌上,轻轻的?一声响,“你跟京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大过年的?她?都不回来吃饭?你给?我老实交代。”
“脚长在她?身上,我又不能强迫她?。您与?其?在这里问我,不如去问她?。怎么她?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顾允章眉头紧皱,直觉有不好的?预感。
容凌好似没看到她?咄咄逼人的?眼神,径直走到躺椅里一坐,拿过本杂志就翻起来,语气很淡:“我跟她?早就协议离婚了。这事儿,她?没告诉你?”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顾允章喝道。
容凌放下杂志,看向她?的?目光却很平静:“您的?眼线这么广,还不知?道这事儿?我交什么女朋友您都知?道,还不知?道我离婚的?事儿?”
听到这里顾允章反而笑?了,吁一口?气:“搞半天,你还为了当年的?事儿怨恨我?小五,男子汉大丈夫,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怎么好意思赖我头上呢?我不过就是请她?坐了次客,除此之外,我还做什么了?如果当初你舅舅上不去,你猜你现在还能在这儿对我甩脸子?我跟你,在这个?家里只怕连个?立锥之地都没有。你还能在这儿跟我逞威风?你以?为老大、老二他们都是吃素的??”
“不说别的?,就说你自己,你斗得过老二吗?!”她?近乎尖利的?咆哮一声,瞪着他,微微发抖,眼睛里布满血丝。
他妈向来是高贵典雅的?,连头颅都是高傲仰着的?,容凌很少见她?这么失态,心里静下来,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绝望和无力。
“您说的?没错,都是我咎由自取。”他放下杂志,没什么表情地站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一瞬,眼光竟那样空洞,好似被抽去了魂魄。
顾允章一怔,心又软了,叹着气别过头去:“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干涉你的?私生活,你交什么女朋友我不管,但?是带回家里的?怎么能是那样人家的?女孩?”
“什么样的?人家?她?怎么了?出身清白,不偷不抢,她?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女孩。”
“你真是鬼迷心窍,无药可救。”顾允章摇着头,也?懒得说他了。道理他都懂,但?这人就这么固执,你能有什么办法?
但?这个?儿子她?是放心的?,别看他嘴里这么说,真要他放弃一切跟那个?女孩在一起?怎么可能?
大事情上他脑子一直很清楚。没人比她?更了解这个?儿子了,藏不住的?欲望和野心,顶多口?嗨,不会干出太出格的?事儿。
她?也?懒得管他。
顾允章扔了另一只耳环,取了对珍珠的?,边戴边扭着腰走了出去。
大年夜前?一天,徐靳还来看他,给?他带了一箱螃蟹。
“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容凌笑?着招呼他,去酒柜前?取酒,“喝什么?”
“不了,我最近戒酒。”徐靳朝沙发里一坐,踢掉拖鞋,双腿自然地架到茶几上。
手里捻了根雪茄,点了。
容凌过来拍他,提醒:“别在我这儿抽烟,感冒着呢。”
“谁感冒?你?”徐靳人往后缩,一副“你离我远点儿别传染给?我”的?架势。
“你他妈……”容凌气笑?。
徐靳也?笑?了,到底是将烟掐灭。
“中河最近的?事务怎么样?那帮人还明里暗里给?你使绊子呢?”
“跳梁小丑而已?。”他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在他身旁坐下,“要真狠得下心来拉我下马,我还敬他们几分,偏偏都是一帮顾头不顾尾只顾着自己利益的?。明面上是同盟,实际上一盘散沙,我只要稍稍放出一两个?饵,脸翻得比谁都快。这样的?人怎么成大事?不足为惧。”
徐靳笑?道:“是应该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董事会真正说话的?人。你这边稳得住,我办事自然也?利索。不过……”
“不过什么?”容凌看他,实在不喜欢他话说一半还卖关子的?腔调。
“这边倒有一件私事儿,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说。”
徐靳习惯性地捻了一根雪茄在手里,面带笑?意:“我先问你一句,钟黎的?事儿你还管吗?”
他稍怔,没答,脸上的?笑?意也?淡了。
“我就知?道,只要一提到她?,你这份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度就没了。”他摇头叹气,说不清是幸灾乐祸还是同情。
“别卖关子,有话你就直说吧。”容凌皱了下眉,脸色不好。
徐靳微微一笑?,面色寡淡,一双桃花眼却泄出了几分精芒,就这么笃笃地望着他:
“其?实说也?说不清,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容凌很多年没来过拍卖会了, 他年轻时也不是很热衷这种地方。
还没开?始,大厅气氛已经炒得很火热。
二楼包间里倒是挺安静,侍应生过来添了几次茶水。
容凌靠在沙发里坐得有点不耐烦, 估不准徐靳的用意。但他也没再问, 干脆闭目开?始养神。
拍卖会开?始后,主?持人在?台上慷慨激昂,中英文混着来,手里的小锤子敲得气?势十足。
冉文聪和?徐靳在?闲聊, 说起最近的形势不好, 上头卡得严, 他也只能照章办事。
“您看着办就好, 这么多年兄弟, 我信你。”徐靳跟他干杯。
“有您这句话,哥们儿能不给你顶着点儿?”
一套套官腔打得够利落,容凌听得都无语:“自?家兄弟, 能别这么酸了吗?”
徐靳低笑一声说:“没你酸, 一会儿保管你更?酸。”
容凌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也不想知道?, 他平日除了工作也没什么别的娱乐, 或者说他过了三十五岁之?后,对很多以前感兴趣的事情都不太感兴趣了, 犹如老僧入定一般。
他这张淡定的面具一直持续到本场的最后一份展品上台——
主?持人还在?台上热情洋溢地介绍这份展品的来历,又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年光绪帝佩戴它时在?大使馆照下的照片,又说之?前拍卖时这块表卖出了何等的高价云云云云……
那一瞬他豁然站起, 脸色铁青。
他什么都听不到, 耳边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目光只锁定在?那只表上。
徐靳适时按了铃, 赶在?一个港商前头截胡了这只表。
“别激动别激动。”徐靳劝他,按着他肩膀让他坐下,“现?在?要不要听我说说?”
容凌知道?他肯定事先得到了什么风声,不然也不会拉着他过来看这一出好戏。
他脸色阴霾:“说。”
徐靳感慨只有钟黎的事情能让他这样失态,摇了摇头:“这可不像我认识的容小五了。你不向来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嘛?什么时候这么畏畏缩缩了?真喜欢就上啊,把人追回来。”
容凌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闭了闭眼睛,多少?有些?无力:“她都有男朋友了,我还上赶着讨这个没趣?”
“你不像是这么要脸的人啊。”徐靳调侃他。
容凌也不在?意他的挤兑,语气?很平淡:“我只是不想破坏她平静的生活。”
分手时已经说好,以后不再干涉彼此?的生活。若是再出尔反尔,岂不是更?被她瞧不起?
他身体僵硬,心底好似被一阵冷风穿堂而过。
“呦呦呦。”徐靳都服了他了,“这么大度?我建议你直接立地成佛算了。你真不管她?真不管她她就进火坑了!你以为这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容凌面色平静,喝完杯子里的茶才站起来,拿了自?己的外套:“谢谢你老徐。”
沈斯时最近的运气?不错,自?从还清赌债后身上就轻松多了,走路都抬头挺胸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失掉的那只表,他越想越觉得亏,看周四那模样就知道?那表不止两千万。周四个奸商!
可他实在?没胆子去要回来,只能自?认倒霉。
这日他照常拍完戏离开?,谁知却被经纪人一个电话打来勒令在?原地别动,说有大人物?要见?他。
经纪人电话里语焉不详,但是语气?非常严厉郑重,沈斯时自?然不敢怠慢。
快6点的时候,一辆红旗停在?剧组后门,将他接走。
车里很安静,司机冷着一张脸,一句话都没说,身旁的这位谢秘书虽然是笑着的,却给他极大的压力,有种?笑面虎的感觉。沈斯时一开?始还讨好似的跟他搭两句话,渐渐的就不敢吭声了。
这人瞧着笑眯眯的,直觉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车一路往北六环开?,后来进了个胡同,七绕八弯拐了好几条道?,停在?一处院门前。
他没来过这种?地方,里面回廊曲折如进入了什么古老的园林,长廊好似没尽头,雪白的院墙底下挂着一盏盏羊角风灯,在?冷风中旋转摇曳。
莫名有种?神秘诡谲的感觉。
像是什么私人会所,但似乎又不像,人太少?了,氛围奇异地庄严而肃穆。
终于抵达目的地,谢平上前叩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得到许可后,推开?了门。
沈斯时悄悄往里打量一眼,发现?这是个很大的办公室,很庄严厚重的装修风格,清一色的硬木家具,他脚下跟生了根似的,莫名有点畏惧,不敢往前。
谢平见?他迟迟不上来,皱了下眉,推了他一把:“还不快进去。”
沈斯时踉跄着进了门,还来不及说什么,身后的大门已经合上了。
他只能转回身,这才看到办公桌后坐了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说年轻是因为那张脸相当于他沉稳练达的气?质来说,显得有些?年轻了,他只是坐在?那边低头写着一份什么文件,沈斯时就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隐约觉得他有点眼熟,像是在?电视上见?过,可又想不起来,手心虚虚冒着汗。
对方不说话,他也不敢吭声,就那么杵在?那边等着。
容凌终于写完报告,拧上笔盖连带着文件搁到一边,这才抬头看他:“沈先生。”
沈斯时下意识站直了,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他,那一瞬不知怎么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他是谁了,磕磕绊绊地挤出句称呼:“容……容先生。”
“你不用紧张,我就问你一些?事情。”容凌低头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换了个方向推到他面前,“这是你拿去拍卖的吗?”
沈斯时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只表,不知道?他为什么问他这个,额头不觉渗出了冷汗:“这……这……”
“我是我的东西,曾经送给了一位故人,没想到会在?拍卖会上见?到。我在?想,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才不得不拿去拍卖。”
听他这么说,沈斯时倒是松了口?气?,随口?胡诌:“……是这样的,因为我意外出了些?事儿,我女朋友为了替我周转就把这块表给了我,让我去拍卖……”他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容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雪亮如刃:“沈先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喉咙发紧,感觉这谎话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这个人好像没那么好糊弄。
也对,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好糊弄?
又想起经纪人的告诫,他腿脚虚软,脑袋乱糟糟的,吃不准对方的意图:“我……我没有乱说……”
感觉耐心已经告罄,容凌深思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厌恶,尽量心平气?和?:“我现?在?不是在?追究你的问题,我只想知道?钟黎过得怎么样。我问你,你跟钟黎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斯时想起了他那个姓谢的秘书,想起在?车上时谢秘书旁敲侧击敲打他的那些?话,说这位主?儿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真惹毛了他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周四算什么?在?人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再不敢胡说,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话都吐了。当然他也存着一个心眼,不敢把什么都说了。
“我也是被人骗了,我以前不赌钱的,不过我现?在?已经改了……”
平日跟他汇报工作的手下都是精明干练的人,说话很有条理,什么时候会有这种?连逻辑都捋不清的?
容凌皱着眉,心里的厌恶又添几层,好几次都想开?口?呵斥他不该说的别说,挑重点,想想还是算了,免得这厮被他吓着了说话更?不利索,终是忍着不适听完了。
他当然不信这人的鬼话,能有三分真就不错了,可他和?钟黎的关系不便?透露,免得这厮出去乱说。
他自?己倒没什么,钟黎指不定会被人指指点点,她现?在?待的院所各中关系也挺复杂,各种?派系纷争不断。
“行了,你回去吧。”容凌挥挥手,让他自?行出门。
人走了,他才抚摸着盒子里的那块表,沉着脸,良久都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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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黎是两天前才发现?那块表不见?的,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她不停地回忆,几乎把家里都翻了个底朝天,病急乱投医似的给每个来过她住处的朋友都打去电话,连沈斯时都打了。
“什么表啊?我不知道?啊,我没见?过。”他在?电话里说,“是你忘记放在?哪里了吧?”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她的声音讷讷的,听上去有点儿失魂落魄。
沈斯时忽然就有些?内疚,可到底是没有开?口?,支吾了会儿把电话挂了。
钟黎坐在?沙发里好一会儿,窗外的夜色像包裹着一团浓雾,要将她卷入、吞没。她难以诉说心里这一刻空落落的感觉是什么,无法言说,说白了那也不过是一块表而已。但是,每次这么劝自?己的时候,心里都像是被剜去了一块,迟钝而麻木持久地疼。
仿佛心脏的地方已经生锈了,扯动时都泛起丝丝血腥气?。
门铃这时响了,不知是谁年节来访。
钟黎忙胡乱地抹了一下眼睛,小跑着过去开?门。
楼道?里挺昏暗,屋外的灯还坏了一盏,视线过了两秒才适应黑暗。黑暗里,是一道?高大修挺的身影,穿西装,皮鞋稳稳当当地踩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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