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山松树—— by李暮夕
李暮夕  发于:2024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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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另一个朋友问?起,褚淼满不在乎地说:“她爸就一副部级,又还没什么实职,我不耐烦搭理她。人?还不聪明,一点儿眼力见没有,整天跟狗皮膏药似的,烦死了?。”
这样的大小姐,顺着她一切安好,撕破脸皮难保不发生点儿什么。
钟黎本?就是一个与人?为善不喜欢跟人?吵架的人?,于是那天便顺着她一道?去了?东城区那边的滑雪场。
“钟老师你看?着就不会?。”褚淼笑嘻嘻地歪过脑袋,边走边打量她。
笑容又是可爱而善意的,与那天钟黎瞧见时那副模样大相径庭,好像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
钟黎心里更加凛凛的,面上却温柔地笑一笑:“会?一点点。”
褚淼说她不信,非要她试试。
钟黎更推辞,玻璃门打开,进来几个青年?男女。
褚淼也不闹她了?,回头兴奋地奔过去:“西月——”
顾西月被她抱个满怀,嫌弃地挣了?出来,躲到梁凯舟身后。
看?到梁凯舟,褚淼下?意识站正了?,不那么放肆:“凯舟哥哥。”
梁凯舟笑一笑,待她很客气。
他穿一件藏蓝色的行政夹克,戴一副细框眼镜,人?长得斯文而秀气,清瘦而高挑,但身上有种沉稳不惊的气质,看?着就不俗。
钟黎当时第一眼见到这位顾西月的老公时就觉得他是体制里的,特征明显。
“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师……”
褚淼的介绍还没完,顾西月已经像只小狗一样一蹦三跳奔了?上去,一把?搂住钟黎:“黎黎——”
她劲儿贼大,差点把?钟黎扑倒在地。
好在侯应祁来得及时,从后面托住了?钟黎的腰,免于她后脑勺着地的惨烈状况发生。
“都结婚的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侯应祁没好气地教育她。
顾西月冲他皱鼻子,回头拉着钟黎话?家常。
褚淼在旁边看?着,又稀奇又不解,几次想要开口都被侯应祁打断了?,巧妙地将话?题岔开。
也就避免了?那些乌糟糟不愿意被提及的往事,再次暴露在不相干的人?面前。
钟黎朝他粗犷不羁的脸投去感激的一眼。
顾西月是个神经大条的,拉着她说了?些琐事就不再多问?了?。
他们?在山顶的花园餐厅吃饭。
这地方也是会?员制,这个点儿餐厅里人?更不多,座椅和座椅之间隔得很开,保障了?客人?的私人?空间。
能来这儿的人?,大多也是体面人?,或者?说,是看?重体面的人?。
所以说话?声也不会?太大,除了?隔壁的一桌另类。
那女孩说一句话?便笑两声,咯咯像银铃似的,一绕三回,像是有只立体音响不断在耳边播放。
“我真他妈受不了?了?。”褚淼咬牙切齿,“怎么会?有这么嗲的女人??”
顾西月点头表示赞同,被梁凯舟一个严肃的眼神吓得缩缩肩膀,垂下?头喝她的椰奶了?。
但褚淼他管不了?,也不好管。
褚淼本?身也不是个能忍受别人?的人?,拿筷子敲敲桌上摆设用?的玻璃瓶:“妹子,差不多得了?,整个餐厅的人?都知道?你姐夫长得好看?又厉害了?。”
对方转过脸来,一张蛮端方俏丽的面孔,挺精神,被这么打断也不生气,笑起来眉眼间颇有妩媚流光。
她转过来的那一刻褚淼就愣住了?,脸上阵青阵白的极不好看?。
程京馥却笑着主动跟她打招呼:“你是‘喵喵’?”
褚淼的脸黑了?,这外号她从小就不喜欢被人?喊,带有强烈的侮辱性质。
程京馥好似没看?到她难看?的脸色,跟身边几人?笑着介绍:“这就是我那个‘外边的’小侄女了?,我跟你们?说过的,你们?还记得吗?”
其余人?一副了?然神色,有意味不明低笑的,也有好奇戏谑望来的。
褚淼的脸,这下?子直接难堪到涨成了?猪肝色。
褚淼再忌惮程京馥,场面也是一度失控。好在梁凯舟起身调度,不知过去跟程京馥说了?什么,程京馥似乎极给他面子,这事儿就算了?。
双方各退一步,化干戈为玉帛。
“我就没见过这么茶的女人?,骚到飞起!听说她在国外的时候一个礼拜换一个男朋友,国内外通杀,之前还搞我男朋友,个不要脸的还敢回国……”
“那贱男?早被我甩了?!还留着过年?啊?”
“她还勾引我姑父,我姑姑跟我姑父新婚半年?她就从美国飞回来,大半夜去石景山那边的行馆找我姑父……”
回去的路上,褚淼滔滔不绝地跟他们?将程京馥的坏话?。
顾西月贴心地点着头,充当一个忠实的捧哏。
两位男性却不好意思掺和,默默退到一边。侯应祁递给梁凯舟一支烟,他笑着拒绝,说自己不抽。
侯应祁也无所谓,将烟咬在嘴里漫不经心地点了?。
但这些事情,其实钟黎并不怎么关注,只默默走自己的路,直到无意间听褚淼说起关于程京华的事情。
“其实我姑姑跟我姑父关系不太好吧……”她说得犹豫,倒让人?更加好奇。
顾西月这些年?也很少?见容凌,结婚后就搬出去跟梁凯舟一起住了?,闻言道?:“怎么会?不好?他们?结婚那时候……”像是想起什么,她生生刹住话?,小心看?了?眼另一旁默默低头走着的钟黎。
她单手插兜,神色平淡,并没有因为她俩的谈话?而有什么情绪波动,她才松一口气,压低声音继续道?:“我哥跟你姑姑不是老同学吗?怎么会?关系不好?”
“他俩结婚一周年?的时候,我姑姑还去给那个弹钢琴的扶棺,这关系能好吗?我平时就没见他俩一道?出现过。”
“你是说……那个房家的私生子?尧知南?”
“对,就是那个小白脸,听说他妈出身很差,房家根本?不认,我姑姑家里也反对他俩来往。他身体很差吧,前些年?那会?儿就不行了?,我姑姑跟我姑父结婚的时候就进了?重症看?护室……”
“你姑姑不是跟房建章谈过吗?”
“早就掰了?吧,闹得还挺难看?。房家那会?儿跟我们?程家的关系都恶劣成什么样了?呀,我姑姑还跟他一道?儿?不可能的,我姑姑是什么性格?我姑姑嫁给你哥后,她舅舅在华科那些人?都转给你哥了?吧?她踢走张桦和刘岩鞠,不惜斩断臂膀,就是为了?对付房建章,我姑姑恨不得他去死……”
钟黎作为一名?听众,从零零散散的话?语里拼凑出了?怎样一段曲折的过往。
到了?外面,金灿灿的日光从云层间透出,落在身上终于有了?几分暖意,微风掠过,树叶在阴影里沙沙作响,蒙了?一层阴翳,阳光照不到。
“我送你吧。”侯应祁咳嗽一声,似是为难用?何种态度对待她这位“故人?”。
钟黎渺茫地笑了?笑:“不用?了?,我打了?车。”

第46章 娇养
《短刀》播出后, 各方面反响平平,沈斯时?饰演的男N号和女二号曲秋兰的CP却意外火爆了一把。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互联网非常现实, 哪里有热度关注点?就?在哪儿?, 连着好几天都是关于他的各种新闻,营销号齐齐上阵,好的赖的一锅炖。
他这几天时?常跟她抱怨,说自己快烦死了, 手机上还天天接到电话, 不?知道那些记者怎么弄到他号码的。
钟黎却从他上扬的语调中读出了一种得意, 便顺势夸了他几句:“说明你有热度啊。”
“哪里哪里, 还需要多努力?呢。不?过最近是很忙, 有点?忽略你了宝宝。”
“你少?恶心了。”钟黎笑骂,“叫我名?字。”
他哈哈一笑,将电话挂了, 之后一个礼拜都没有找过她。
钟黎近年来很少?关注娱乐新闻, 更不?看沈斯时?的, 自然不?知道他在忙什么。直到这日, 杨珏气呼呼地举着手机拍到她面前:“这就?是你挑的男人?!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的。”
钟黎眯着眼睛接过来看, 上面是一篇关于当红小生沈斯时?和曲秋兰恋情的通稿爆料,营销号绘声绘色, 说得跟真的一样。
她津津有味地读完,评价说:“这营销号文笔不?错。”
又乐,“他什么时?候成‘当红小生’了?”
“你还笑?”杨珏快要气炸, “你男朋友跟别的女人亲亲我我哎!现在全网都觉得他们是一对他也不?否认!”
“炒作嘛, 我也混过这圈的,都是假的啦。”
杨珏懒得管她了, 碎碎念:“得!皇帝不?急我这个太监急什么?”
“别这样嘛,您好歹也是个御前总管。”她一把?勾住她脖子。
“我谢谢你了。”
那年秋季没什么大事,一切好像都变得平和,包括项目实验进程也是稳步进行中。还有个好消息是A大那边的新材料已经研究成功,即将交由?军方验收成果,那边一了结,这边就?能供上,项目也能很快进行到下一个阶段。
钟黎觉得一切都在开始变好。
美中不?足的是腿伤开始复发,每逢阴雨天就?难受,虽很少?再有锥心刺骨的疼痛,总归不?太舒服。
这种断断续续的疼痛如?跗骨之蛆,令人着恼,强迫她联想?到另一个不?愿意想?到的人。
和那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往事。
钟黎始终觉得这是联系她和那个人的纽带,有时?候真恨不?得自己直接瘸了算了,还干脆些。
这日建筑协会那边来电,让她过去参谋一个交流盛典。
钟黎委实不?愿意过去,奈何于情于理说不?通。
到了那边,推开厚重的一扇会议门,果见周承安也在,只好露出笑容:“我来迟了。”
“不?迟不?迟,钟老师莅临,蓬荜生辉啊。”他笑着拉开一旁的座椅,替她斟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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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黎不?用走近已能感受到他肆无忌惮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心里极为?不?适,却不?能翻脸走人,当着众人面也只好强颜欢笑地坐下。好在会议厅里人不?少?,虽不?是什么正式会议,气氛倒也不?散漫,他不?敢乱来。
但?他贴得她极近,身上的古龙水味熏得她有些反胃。
“什么时?候回北京的?”他侧头?跟她说话,手里吊儿?郎当地转着支钢笔,声音一点?儿?也没有刻意压低。
主?位上正讲话的会长朝这边看了一眼,见是这祖宗,立马当没看见,调了一下话筒一本正经地继续。
京西权势滔天的周家二公子,谁敢管?遑论这协会他出了大钱。
这年头?,给?钱的就?是大爷。
钟黎感受到被强烈注视的压迫感,心里不?耐,又不?好开罪他,只好敷衍:“我不?喜欢应酬。”
他闻言哈哈一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瞅着她:“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你这性子,直接得很,还很可爱。”
钟黎的笑容已是非常勉强。
他眯着眼儿?打量着她,说不?上是笑还是不?笑:“那你知不?知道,我还知道你不?待见我呢?”
这话说来轻飘飘的,落在钟黎耳中却像是平地一个惊雷,炸得她心里惊悸。
周承安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语气照例是和悦的:“可那又怎么样呢?你看看他们,一个个也都瞧我不?顺眼,但?谁敢跟我翻脸?”他目光不?屑地扫过满厅的学子能人,唇边有一抹冷笑。
钟黎早就?见识过这些公子哥儿?的脾性,不?好搭腔,多说多错,便借口起身去了洗手间。
“周哥,给?她脸干嘛?摆那么久臭架子。不?就?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吗?”一人在他后面讨好地说。
周承安:“闭上你的臭嘴。”
这人立刻噤声,不?敢多说了。
周承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地笑了笑。
他第一次见钟黎其实是在四?年前的漠河,与随行车队一道前往兴安岭,天寒地冻,车辆被陷入冻土中寸步难行。休息时?间,他跳下来靠着车前盖点?一根烟。y
说没有烦躁是假的。
茫茫雪野,天是烟波似的蓝。
在视觉疲惫到一个极点?的时?候,他看到了钟黎。那天她穿一件藏青色的冲锋衣,靠在远处的木屋下写?生,就?那样孤独地靠在木栏杆上,睫毛上沾着雪粒,低头?认真地一笔一画地勾勒着,眉眼如?画卷一般。
让人无端想?起烟笼寒水月笼沙的意境。
周承安见过的美女数不?胜数,但?钟黎无与伦比的美丽与忧愁还是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她就?像翡翠山峦中的皑皑白雪,鲜妍、生动,又有不?俗的清丽气质。
钟黎上完厕所就?没回去,直接下楼,感觉晦气得很。
晚上她意外接到了徐靳的电话,他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回北京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好给?你接风啊。”
多年没有联系过,这个电话不?免有了几分生疏,钟黎一时?竟不?知要用什么样的口吻来跟他说话,便只能笑一笑说事情多,没来得及。
她从旁人嘴里得知,徐靳转做了幕后制片人,基本不?再拍戏,投资的领域也从影视逐渐拓宽到房地产、餐饮、金融、酒店等领域。生意做到有多大呢?钟黎去年去英国旅行随便下榻的第一家酒店就?是他旗下的连锁品牌之一。
“倒是你,怎么知道我回北京了?”
“那天去国贸,我看到你了。”他的声线偏磁沉,匀出三分笑意。
钟黎不?记得了,却也不?好细问他哪天,便只是笑笑。
岂料他继续笑着说:“看到你跟一个男孩子在一起,手拉手地逛街。”
“小男友?”
钟黎说不?清这一刻的尴尬具体?来源于哪里。
是他意味不?明的打趣?还是记忆深处她都快要忘记的那些往事?
手里的手机忽然仿佛变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
搁也不?是,继续提着也不?是。
徐靳先她一步笑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不?经逗?”
钟黎笑得尴尬,不?太想?跟他谈论自己的感情生活。
徐靳是个人精,马上略过了这个话题。
他像是心血来潮随便打了这个电话来问候她这个老朋友,跟她聊了些琐事那天就?挂了。
相约见面是在这个礼拜六,地方在她们实验室附近的一条小吃街上。
徐靳看到她后,坐在那边看了她好一会儿?,看得钟黎都不?自在了,下意识摸脸:“怎么,我脸没洗干净吗?”
他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解释,招呼她在对面坐下。
和徐靳聊天总体?来说是一件很舒适的事情,因为?他为?人豁达开朗,很会找话题,也是个场面上的能人,说话极有分寸。
可那天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话里话外暗藏机锋,总感觉像是在刻意刁难她。
比如?他喝一口啤酒,像是半开玩笑似的问她:“你这小男友,照着小五的样儿?找的?”
钟黎正喝一罐汽水呢,差点?喷出来,忙摆手:“没有没有。”
“瞧你紧张的,我逗你的。这鱼不?错,来,吃鱼……”他抬筷子给?她夹鱼。
过些日子,天气转冷,实验室里的暖气坏了,感冒开始流行起来。
钟黎一早上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催:“是是是,我知道我打过了,可师傅您能不?能快一点??您看,我这些学生都是女孩子……”
把?这个气人的电话挂掉,钟黎脸上的怒气就?忍不?住了。
她回头?干脆自己出资买了几台暖气机,屋子里终于暖和了起来。
大家聚在一起,其乐融融。
快中午的时?候,赵师姐进来说,有合作方的领导要过来查看实验进度,大家中午一块儿?出去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下面欢呼一片,说终于不?用吃食堂的难吃猪食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笑着摇着头?,携着文件朝办公室走。走到一半被赵师姐从后面叫住,让她把?之前修改过的中联大厦的改造项目书拿到会客室。
钟黎忙应下。
找到资料,她径直去了五楼最大的会客室。
走廊尽头?,一扇雕花木门紧闭着。
钟黎屏息上前礼貌地叩了两下。
“进来。”里面传来院长的声音。
钟黎目不?斜视地推门进去,不?忘将门轻轻关上。
会客厅很大,入门是接待的开放区域,是很典型的中式风格,黑色真皮沙发呈半弧形排开,三男二女分散着坐在上面。
钟黎还以为?就?是接待普通的合作方,没想?到连沈院长和两个主?任都来了,一时?愣在那里。
沙发里已经没有旁的位置了,唯一的空位——靠南面的单人沙发上还摆着喝了一半的茶盏,她自然不?能坐那里去,便只是捧着资料站在旁边。
也无人喊她入座。
“钟老师,你把?中联大厦碳排放减少?了多少?大致地说一下吧。”院长笑着说。
钟黎只得翻开资料开始讲解。
几位领导不?时?点?一下头?,或者品评一二。
钟黎今天穿的是高跟鞋,站久了脚跟都痛。除了张主?任一开始象征性地问她累不?累要不?要给?她找个位置,其余人都没有那意思。
钟黎当然不?会这么“不?懂事”,笑笑说自己一点?都不?累。
说到一半身后传来关门声,继而是由?远及近的脚步,钟黎怕挡到人,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谁知叫人虚扶了她一下:“你坐我这边吧,我不?坐了。”
只一瞬,屋子里所有人都齐刷刷朝她望来。
钟黎的脸不?免有些尴尬窘红。
始作俑者却一脸淡定,神情自若地将自己的钢笔从桌上拾起,径直盖上了。
钟黎在原地没有动,咬了下唇,直觉他是故意的。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人是侧对着她的,可从她的角度望去,他的唇角微微勾着一丝弧度,像是在笑。幽长的睫毛覆盖下来,眼底的神色有些令人难以捉摸。h?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主?任,笑着说:“钟老师,容总让你坐你就?坐吧。”
“或者,你就?坐他边上,这位置也不?小,坐两人还是挺容易的。”
钟黎脸色变了。
其余人也是静了一静,这张主?任说话太糙,忒上不?得台面。

钟黎坚持站着, 没有?入座,哪怕站到腿脚酸痛。
好不容易等汇报完毕,也没什?么实质建议, 她又捧着资料走了。
像是给?他们当了一个多小时的漂亮摆设。
刚才出门时手上不知怎么沾了点灰尘, 她在廊上?洗手间的开放区域洗手。
温热的水流缓缓滑过,包裹着冰冷的手指,她糟糕的心情才好些。
“请问材料室怎么走?我想复印一份文件。”有?人在外面问她。
这个声音……
钟黎顿了会儿才转过去,面上?的笑容礼貌又疏离:“您沿这边走, 到了尽头下楼左转就是。”
“我方向不好, 你可以送我过去吗?”容凌笑。
钟黎一口气堵在喉咙里。
他方向不好?
那还有?谁的方向算好?
可悲哀就悲哀在她明明知道他是在刻意刁难, 她偏偏不能发作, 只能好声好气:“不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说话的时候, 他的目光就这样清清冷冷地落在她脸上?。
连原本的笑容也失去了。
钟黎这才发现,他确实是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更加从?容,积威更甚, 哪怕只是冷冷淡淡地注视着一个人, 都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更加让她无所适从?的是他的问题, 她无法回?答。
这时有?学校的领导过来, 问钟黎怎么了。
钟黎还未开口, 容凌已经笑着说:“没什?么,我跟这位老师询问一下材料室的位置, 她说的我不是很?清楚。”
领导笑着吩咐钟黎:“你带容总过去呗。”
钟黎只好妥协:“容先生,这边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人并?肩下楼梯,她站内侧, 手不慎刮到冰冷的瓷砖墙, 有?种置身于?茫茫旷野的冰凉与荒芜。
偶一抬头,扫到他英俊如?昔的面孔, 感?慨岁月总是格外地优待某些人。
只是,这个人不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是冷冰冰的,气势凌人不说,待人更是喜怒难辨。
她一路都没怎么跟他说话,只在必要时指引方向。
终于?把他领到地方,钟黎要走了,他才喊住她:“我电话没变过。”
语气比之前要和缓些,像是仲夏随风入夜的细雨,可惜现在已经是凛冬了。
钟黎没有?回?应,转身离开。
其实她那天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他不应该跟她说这些的,不合适,是逾越。
可在她的记忆深处里,他仍是那一个给?予她帮助、将她拉出泥潭、改变她命运的人,她实在不愿意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他。
那段时间,钟黎刻意在遗忘这些可能会让她做出一些不理智事情的事儿。
于?是她开始频繁地联系沈斯时。
沈斯时那段时间终于?没那么忙了,时常过来找她。年?前他们去了三亚度假,回?来时,他跟她说想在三亚那边买房子做投资,可惜手里资金不够。说话的时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望着她。
钟黎当时没有?多想,只是劝他先做好手里头的事儿比较重?要。
他事后也没有?再提了,那段时间倒是意外地对她热情,还给?她买了一只大?几千的包包。
“以后不要这么破费了。”钟黎心里还是挺感?动?的。
她有?一次晚上?腿疼时打?电话给?他,沈斯时赶过来陪她,送她去了医院。深夜,她出来时就看到他蜷着腿儿靠在外面的长椅上?睡着了,帽子已经掉到了地上?。
钟黎心口酸涩,又笑了笑,走过去轻轻地把帽子拾了起来,弯腰盯着他看了会儿,故意替他反着戴到了脑袋上?,拍了两张照片。
沈斯时听?到动?静醒了:“好啊,你拍我丑照——”
“我没有?。”钟黎把手机往兜里一揣,迈着步子得意地往前走了。
“你腿好了吗?”他亦步亦趋跟上?去,替她开门。
“没事儿。都说没事儿不用来医院了,你非要来,占用公共资源。”
“是谁大?半夜哭鼻子打?电话给?我的……”
夜半时又开始降雪,庭院里茫茫一片,撒面粉似的。
二楼的窗前有?盏玉兰灯,光线却调得很?暗,映在雪青色的夜里像浸入墨中的几缎绸。
容凌睡眠向来很?浅,近日更甚,张妈路过门口时便看到门缝里透出的惨淡灯光,便知道他没睡着,暗叹一口气,上?前叩门:“先生可需要水?”
没人应。
她也见怪不怪,回?头去找了谢平。
谢平住处离这儿不远,听?了她的话便披上?衣服赶过来,到了门口也不叩门,径直推进去,果然看到他长腿曲起、兀自坐在床上?出神。
鬓角的黑发已经被汗浸透,额头如?发汗般沾着细密的一层汗。
那双眼,如?窗外无边的暗夜,看一眼都让人心底发寒。
“又做噩梦了?”谢平问他。
没人答。
他也见怪不怪地去外面给?他倒了热水,亲置他手边的床头柜。
容凌也不喝,只漠然地坐在那边,下颌线绷得很?紧。
谢平就陪他坐着,老半晌,终于?忍不住:“既忘不了,那就追回?来。何苦折磨自己?”
“反正你跟京华也是各过各的。”
“你不懂。”谢平不明白他努力想要维持在她心里形象的那种执着。尽管他这些年?早已千疮百孔,他也不能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失去风度。
谢平就这样陪着他坐了会儿,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他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时发现容凌已经穿戴整齐。
“你要出去?”谢平一脸莫名。
容凌没答,人已往外:“我出去走走。”
胡同里很?安静,冷风穿堂而过。
容凌扣上?大?衣,在铁门前站了会儿,拉开车门跨进去。
谢平后脚坐上?来,终究是不放心他。
车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l
司机坐在那边半晌没得到指令,求助地转过头来,却也不敢问容凌,只看着谢平。
谢平只觉得头大?,瞥一眼身边人的脸色,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去海淀。”
他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是那年?钟黎腿受伤的日子。
半小时后,车在一处路口停下。
往前就是科技园了,司机为难地回?头想要征询。
容凌已经打?开车门下去,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他面皮发紧。
他呼出一口气,抬头朝街对面一栋灰色的小楼望去。
昏黄的路灯下,他整个人快要没入无边的黑夜中。
这条路有?些老旧了,连路缘石都有?不少地方有?了或风干或被压碎的残损,不复早些年?的光线亮丽。路边的梧桐树也常掉叶子,随着天气愈寒,光秃秃的枝丫只剩下凄凄惨惨戚戚。
她以前在前面上?过学,有?段时间经常路过这条街,习惯性地挽着他,把脑袋搁在他臂弯里,恨不得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他嘴里嫌她没骨头,她娇娇糯糯地小声嘀咕:床上?没见你嫌。
他陷入一团无法乘载的回?忆中,不能挣脱。
冷不防后面有?辆汽车过来,冲他按了按喇叭。
他如?梦惊醒,退到了路边。
那是辆出租车,一直开到前面的院墙下。
车门打?开,跳下来一个身高腿长的大?男孩,他笑着转身,将手递到车里。
然后——接下来一个年?轻女孩子。
与白日工作时的严肃拘谨不同,钟黎穿得很?休闲,白色半高领内搭,奶茶色长款大?衣,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温柔文艺,头发随便挽了个结。远远望去,纤长高挑,自然柔美,有?种被岁月洗礼铅华洗净的感?觉。?y
那个俊朗高大?的青年?替她拢了拢衣领,搂着她的肩膀从?远处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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