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多?少也能明白,就凭顾家和闻家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得罪闻弘政,但他的态度,实在?是让她寒心。那一刻,钟黎真觉得如果不是那些因果,她和姜雪儿在?他心里其实都是同一种人,是死?了都不会?多?看一眼的那一类。
钟黎真切地感受到一种从脚底升起的寒意。
缓缓蔓延到四?肢百骸。
那不止是一种悲凉,还有一种认清现实的无力感。
感谢他切身地给她上了一课。也让钟黎渐渐认识到,他们这个圈子里的某些近乎残酷的规则。
他、徐靳,其实是同一类人,感情是真的,但永远有取舍,有些事儿会?做,有些不会?,永远是利字当头。
就像她不久后问徐靳,他只是笑着沉吟了会?儿,然后坦荡地说,如果他是容凌,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不会?管这档子事儿。
他还说,容小五说的一点儿都没错,这事儿烫手,犯不着、没结果,也劝她别掺和,闻弘政不是吃素的。
第30章 娇养
夜晚的街道?很冷, 钟黎站得久了,腿脚已经麻木,行李箱重得好像一块不住往下坠的铅块。
这个点?儿打不到车, 她拿出手机想翻通讯录, 容凌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她默了会儿,把电话掐了。
他又打过?来,这样一直打了三个,她都没有?接。
钟黎看着重新安静下来的手机, 身?体僵硬。
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空落落的。
都说事不过?三, 他打电话也是, 一般给人打两个不接就不会再打。
在她这儿, 已经算是破例。
屏幕再次亮起来, 却是徐靳打来的。
她怔了下,还?是接通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黎黎,你在哪儿?我过?来接你。”
她没料到他这样开门见山, 竟都不寒暄一句, 嘴唇如被胶水黏住了似的。
徐靳难得这么好声好气地哄人:“听话。”
“容凌让你来接我的吗?”
“他不放心。”
就这么僵持着, 钟黎不说话, 他也不挂断, 后来她还?是告诉了地址给他。
容凌这人,任何事情都要在他的掌握中, 哪怕是两人吵架的时候。
钟黎可以肯定,如果她那时不让徐靳来接她,他自有?别?的办法扣住她。让徐靳来接, 只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相?对体面的让步。⑻衣4把1六⑼六3
如果她给脸不要脸, 那是给自己不体面。
车里烘着适宜的暖气,钟黎却还?是觉得冷, 一言不发地缩在副驾上。
等红绿灯的时候,徐靳抽空看一眼?她:“吵架了?”
她没吭声,实?在是不想说话。
徐靳也不勉强:“先去我那儿住两天吧,什么时候想通了,我再跟他说。”
“他让你来监视我吗?给了你多少好处?”
“别?说得这么难听。我们也是朋友,不是吗?”
钟黎扯了下嘴角,不说了。
徐靳把她安置在燕京壹号那边,说不会监视她,实?际上一开始连电梯卡都不给她,她人生地不熟的,出了门也下不去。
钟黎在这边住了两天,从一开始的义?愤填膺转而渐渐平静下来,已经不想在这件事上跟他争吵。
事实?上徐靳也从来不跟她吵,她骂他跟容凌一丘之貉的时候,他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偶尔还?点?点?头,压根没当一回事。
这让钟黎有?种自己是小孩子在无能狂怒的感觉,憋屈得很。
见她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下来,这日早上,他过?来陪她吃早饭的时候跟她说:“容小五说的也没错,这事儿你别?掺和,别?惹得一身?腥。闻弘政可不是善茬,小五是在保护你。”
钟黎终于开口:“三哥,你不用当这个说客了,此时此刻,您在我这儿跟他是一样的。你们这样的人……”她无声地笑了一下,有?点?讽刺。
徐靳不在意地夹一块蛋花吃:“我不是在当说客,而是在跟你讲道?理。黎黎,我们这样的人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无情无义?。”
“我跟小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比你了解他。这样说吧,如果你需要帮忙,我也会尽我所能地去帮助你,因为你是他在意的人。”
钟黎忖度着这句话里的含义?,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半晌,她又问他:“三哥,你跟我交一下底,姜雪儿是你带着认识闻弘政的吗?”
她眸光雪亮,如一束探照灯,定定地落在他脸上,仿佛要从这张波澜不惊的面孔上看出点?儿虚实?。
可她注定失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靳说:“我只能说,我跟闻弘政不熟。是她自己非要来找我的,算她运气不好吧。可你要怪到我头上,我也受着,没什么好说的。”
他坦坦荡荡,并?无愧怍之色。
钟黎便?知道?与他无关,但这人也是真的冷漠。
可如果非要这样算,如果那天徐靳不来接她,姜雪儿也不会认识徐靳,更不会那么倒霉地碰上闻弘政。
算起来,她才是罪魁祸首。
钟黎一颗心揪起来,从未有?过?的不安。
钟黎瘦了一圈,过?几日称重时,发现自己的锁骨都突出来了。
“多吃点?儿吧,你们女明星都这体重?”徐靳端着杯美式站在一旁,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上镜不是更瘦更好看吗?”
“太瘦了也难看,你之前那样刚刚好。”
徐靳早上让阿姨给她做了牛排,看着她吃了两份下去才作?罢。
“你上次说的那个戏,我接。”吃过?早饭,她忽然说。
徐靳都要走?了,脚步突兀地停下来,回头看她:“你不说要学习,没时间吗?”
“只拍第一季,12集,开学前应该可以拍完了,片酬随便?给点?儿就行了。”
徐靳不置可否,就那样看着她,过?了会儿才悠然叹了口气:“何必?”
钟黎知道?瞒不过?他:“到底是我连累了她。”
她想多少补偿姜雪儿一点?。
二?月份那几天,钟黎都待在《怪谈》剧组。
这是徐靳从大荧幕转向小荧屏的试验之作?,简称捞钱之作?,是单元剧,采用边拍边播的形式。主题是中式恐怖,每个单元都在12集左右,钟黎在其中饰演的是《纸嫁衣》里的一位新娘。
“黎黎,准备一下台词,一会儿就你上了。”副导演孙婧笑着过?来招呼。
“好的导演。”
徐靳过?来的时候,她还?穿着羽绒服坐在椅子里复习台词。
头发已经做好了造型,化妆师正给她上妆。
因为上镜很吃妆,化妆师拼命给她脸上上粉,有?时候她疼了皱一下眉也忍着没有?吭声。
钟黎底子很好,肤白无瑕,脸孔晶莹,上了妆反而没有?那种惊艳的效果,像是罩上层假面具一样,反而没有?那么灵了。
今天的钟黎状态不是很好,原本应该很好过?的戏,一直拍了几遍。
徐靳叫停了拍摄,喝道?:“行不行?不行就回去!”
众人大气不敢出。
钟黎深知自己的失误,还?拖累了剧组进程,连忙跟他道?歉,调整好心情后下一幕终于过?了。
拍完后,她围着手炉坐在台阶上,默默望着远处的山林发呆,眼?神有?点?儿放空。
哪怕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远远看去还?是小小的一团,阳光落在她脸上透白又明亮,白白嫩嫩的。
徐靳在原地站了会儿,点?一根烟。
打火机翻盖发出“咔哒”的声音,钟黎回头。
徐靳脸淡淡的,指尖萦绕奶白的烟雾。
钟黎有?那么会儿没敢吭声,联想到自己今天的表现。
正好有?冷风吹过?来,她攥紧了手炉,手又往里缩了缩。
徐靳一根烟抽完,掐了,走?过?来:“手没事儿吧?”
钟黎怔了下,从手炉里抽出了左手。
手背上已经贴了创口贴。
刚刚拍的时候不慎被器材砸到了一下,她当时站位挺隐蔽的,还?以为没人看到呢。
她摇摇头:“没事儿。”
过?一会儿医生却来了,给她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没事跟徐靳摇了摇头。徐靳略一点?头,挥挥手让他走?。
《纸嫁衣》上映前,几乎全平台都不看好,不少人都在骂徐靳江郎才尽,竟然拍起了小网剧,还?有?人这是为了X钱。甭管外面怎么冷嘲热讽,徐靳没发表任何观点?,也没澄清什么。
直到《纸嫁衣》上映,不到一周热度就破亿,后面又是一面倒的赞叹感慨,说姜还?是老的辣,徐靳就是徐靳。
徐靳随手翻评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没变一下,跟她说网友没什么辨别?能力,就这样,听风就是雨,以后网上这种东西?少看。
钟黎笑着点?点?头。
夜深了,窗边只亮一盏灯,帐篷里有?一种沉闷的浊气。
但海拔这么高的山上,夜间是很冷的。
徐靳的目光落她脸上:“很冷?”
她摇摇头说“还?好”,手不自觉地发抖。
“忍忍,明天就收工回去了。”他起身?出去。
过?一会儿又有?人进来。
钟黎诧异抬头,是徐靳的助理,把一床被子搁到她塌边。
钟黎道?了谢,夜半的时候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又披上衣服出来,站背风处好一会儿,从衣兜里掏出一根烟和打火机。
到底没抽过?,点?了两下没点?着,等终于点?着吸一口的时候,她咳得快要憋过?气去,小脸通红。
这副窝囊样子,着实?逗乐了别?人。
钟黎循着声望去,徐靳站在露营灯旁,好笑地看着她。
“烟哪儿来的?”他挑一下眉。
钟黎有?种上学时偷吃零食被班主任抓包的尴尬感,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跟小王要的。”
“心情不好?”徐靳眼?底有?淡淡的微笑,像老朋友那样关怀。
钟黎不知道?要怎么说,只能笑一笑。
徐靳知道?有?些事情多说无益,也懒得多说,转而说起戏里的事儿。
这种时候他们倒是挺有?共同语言的。
徐靳的镜头叙事感是天生的,是别?人学不来的天赋。
很多导演运镜可以,叙事一般,有?些则剧情不错拍人难看得不行,徐靳是圈里公认的没有?短板的导演。女演员都想上他的戏不是虚言,都说他能把五六十分的美貌拍出八九十分的氛围。
钟黎的少女时代跟他合作?过?很多电影,对此倒是挺有?同感。
不过?,徐靳听到这样的话时却摇了摇头,说他拍她其实?挺一般的。
尽管钟黎不是很敏锐,也明白了他这句话背后蕴藏的意味。她迟疑着看向他时,却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一瞬不瞬的,眼?中涤荡着笑意。
彼时他站在背阴面,因面上蒙着一大片晦暗的阴影,那神情,总感觉有?些耐人寻味的暧昧,让人不敢直视。
礼拜六,钟黎又去看了姜雪儿。
她的状态好很多了,看上去人也精神了一些。
直到不久后钟黎看到一辆京A8的轿车停到楼下接她,她正跟一个男人在楼道?口说话,钟黎就明白了。
她没出去,车离开后,姜雪儿挎着香奈儿包包转身?看到了她。
上楼时,两人一句话没有?。
楼道?里安安静静的。
钟黎也这样沉默地进了屋,看着她忙活,给自己倒一杯茶。
“雪儿。”她按住她的手。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姜雪儿苦笑一声,以前特明媚还?有?些娇憨的姑娘,这会儿看着倒是成熟了不少,人也闷了很多。
她说她自愿的,让她不要管了,不想连累她,过?两天她要搬去马甸那边了。
钟黎欲言又止。
把钱给她的时候她一开始还?推辞,后来看她坚持还?是收下了。
钟黎又留下陪了她一段时间,直到二?月底才回去。
再次见到容凌已经是开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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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有?个局要参加,跟季心瑶、陈双双几人一道?过?去个会所。
季心瑶用一种异样的眼?神上下打量她,笑容里多少带着几分不可思议:“您这号人物也需要跟我们一道?讨这种生活?”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钟黎有?靠山,还?不是一般的靠山,平时什么应酬商演经纪人从来不让她去的,给再多都不行,也不用去拉什么人脉认识什么人。
钟黎对她笑笑,也不生气。
季心瑶觉得没意思,闭了嘴。
地方是北三环那边的一家高级会所。里面跟迷宫似的,金碧辉煌,楼梯折叠往上,随处可见是大面积的镜面装饰、枝型吊灯、马赛克壁画,绚烂而壮观,迷人眼?球。
她们去的是楼上最大的厅,里面人不多,沙发上零星散座着几个男人,看着派头不错。其中有?个生着双桃花眼?的年轻人有?点?眼?熟,模样很俊,笑起来唇边有?个小梨涡,一堆人围着他招呼,毕恭毕敬的,应该是这局里的中心。
季心瑶一场商务饭局价格3000W,不是一般人能叫价的。而且,艺人一般也不会答应这种局,很掉价,除非是不能推得罪不起的那一种。
钟黎还?是第一次被拉来这种局,不免有?些胆怯,就坐在角落里,看着季心瑶和陈双双几人使劲浑身?解数招呼着。不过?她二?人主要围着那个桃花眼?青年,还?有?一个清瘦些的,脸特别?苍白,鼻梁上架副眼?镜,看着挺秀气,可笑起来又另有?一种邪气冷漠,叫人发憷。
好在也没人关注到她。
钟黎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却发现包间里多了一号人。
她的脚步跟生了根似的停在那边,没敢过?去。
容凌侧对着她坐在那边,手里扣一只玻璃酒杯。约莫是室内热,他脱了外套,里面就穿件贴身?的黑色薄毛衫,肩膀很宽,一看就是很高大的身?材。
模样也是一顶一的俊美,眉毛浓黑入鬓,只是,看着不好相?与,削薄的唇微抿着,很冷漠的样子。
没人敢上去搭讪。
“没空,我就不去了。”他把一副牌扔了,喝了口酒。
“什么事儿,心情这么差?”那个桃花眼?闷笑了两声,跟看新大陆似的,手里的牌闲散地转着。
钟黎想起来了,她生日那天,她在长安俱乐部?那个包间里见过?这人。
和容凌、徐靳的关系好像挺好的。
他似是心血来潮,随手招来个女星。那姑娘是公司里的新人,立刻堆着笑上前,跪在地上给他们倒酒。冉文聪又笑着问她会什么,姑娘红着脸说会唱歌、拉琴,他微微倾身?过?去一本正经地说那吹的会不会啊,那姑娘脸都涨红了。
容凌实?在是不耐烦,推开一女星捧过?来的剥好的葡萄,站起来。
转身?的那一刻,就看到了钟黎。
他喝了酒,脸上带一点?儿薄薄的红,和硬朗锋利的眉眼?形成的鲜明对比,那种夺目,灿若骄阳;可那目光,跟淬了毒似的,脸色阴沉到极点?。他问她:“你怎么在这儿?!徐怀是死了吗?!”
钟黎的脸因羞愤而涨红:“你都能在这儿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这能一样吗?”他怒不可遏。
“全都给我滚出去!”
包厢里一瞬陷入安静,几个女星面面相?觑。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冉文聪,惊愕地看着他,似乎是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但也仗义?,不多问,二?话不说拽着那个戴眼?镜的就出去了。
临走?前不忘把其他人一道?叫走?。
其余人这才像是被按了播放键似的,逃也似的一哄而散。
包厢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钟黎就那么望着他一步一步靠近, 掌心?掐紧,心?里不觉发憷。
有那么会儿想拔腿就跑,可脚下没?办法移动?分毫。
她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愤怒。
甭管是身价不菲的女明星还是学院里清高?文?艺的女学生, 搁这些人眼里都是一样的, 何况是在这样的局里。
他终于走到了近前,情绪似乎已经平静下来,可那种冰冷锐利的目光还?是像剥去她一层衣服似的。
钟黎只觉得面?皮火辣辣的,偏偏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他有时候根本不需要说什么, 那种居高?临下带着点儿冷漠的嘲讽眼神, 就能把?人的脸面?踩在地上狠狠碾上几?脚。
钟黎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转身?就朝外面?逃去。
可根本没?有拧开门, 拽一下, 没?拽动?。
抬头,就见一只宽大的手掌稳稳按在门板上,将这唯一的出路给堵住了。
“你……”后面?的话根本没?有说出口, 就被他堵住了。
带着干燥热意的唇狠狠压上来, 鼻息间还?有辛辣的酒味, 扑面?而来, 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捏着拳头捶了他两下, 神色惊惶,可根本没?捶动?。
他也懒得管, 跟瘙痒似的,一把?将她拉到身?下的沙发上,就这么单膝跪着将她禁锢在底下, 吻了会儿又把?她提起来, 慢条斯理地解她襟前的扣子:“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敢不接我电话?”
“徐靳给你打电话就接?!”他滚烫的吻如烙铁般落在她唇上、脖颈处, 她头拼命转开。
“你太过分了!”钟黎眼角含泪,摇着头,挣扎不能,抗拒无果,羞耻地恨不能挖个地洞钻下去。
容凌到底是没?把?她怎么样。
可她哭得梨花带雨,好像他把?她怎么样了一样,抽抽噎噎:“混蛋——”
不免有几?分好笑。
“我混蛋?”他一瞬把?她捞起来,冷笑,“那我不点儿混蛋的事,是不是太对不起您这称呼了?”
钟黎感觉他手往下伸,连忙服了软:“不是,不要在这里!”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去,咬着唇,又委屈又难堪。
容凌就这么看?着她,莫名?的,那股儿火气就下去了。
回头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有病。
跟个丫头片子较什么劲儿。
钟黎的衣服被他撕烂了,蕾丝内裤都扯烂了,他拿自己的大衣把?她裹起来,见她还?呆呆地坐在那边,跟失了神似的,别提有多委屈。
他的语气不觉软下来:“没?人会进来的。”
她垂着头没?吭声。
“我怎么会让你被别人看??真?傻!”他没?好气,把?她打横抱着走了出去。
那一堆人还?没?走,远远瞧着,也不敢随便离开,跟站桩子似的,只神色各异地目送他抱着她大步离开。钟黎记不清那时候的事儿了,因为她当时就埋在他怀里,根本没?抬头。
只是,从那以后在公司里遇见季心?瑶时,季心?瑶待她是另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别说嘲讽,说话都多少带着点儿不敢开罪的畏惧。
称呼也从“钟黎”改成了“钟老?师”。
钟黎翌日起来时,还?裹着被子不肯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起来了,吃早饭了。”容凌坐到床边,伸手拍拍她肩膀。
她仍背着没?有转过来。
“差不多可以了吧?我们能不能不要吵架?”他眼底的笑意加深,语气却凉凉的,“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起染坊来了?”
钟黎忍无可忍,掀开被子坐起来:“你不要太过分了!”
可那脸蛋天生温软,发火时也没?什么威慑力。
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这人天生一副好皮相,笑起来更是格外光彩夺目。
语气倒是出乎她意料的温柔:“肯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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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黎微怔,避开了他灼灼含笑的注视,梗着脖子没?搭腔。
闹什么别扭?有什么好闹的,她只是不想让自己那么低贱罢了。可说到底,这都是自找的,是她自己鬼迷心?窍去招惹他,一厢情愿地要喜欢他、跟着他。
他不一开始就是那样?高?高?在上,目空一切,很少把?别人放在眼里,何况是她这样普通的女孩子。
约莫是她的沉默打动?了他,容凌目光深沉无甚表情地盯着她看?了数秒,神色放缓:“别吵架了行不行?”
他坐过去一点儿,挨着她,手背轻轻地碰碰她的手背儿,跟幼儿园小朋友求和似的:“你多少给我点儿面?子。现在老?徐、老?侯他们都知道了,我被你给拉黑了。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这么对我。我这脸面?往哪儿搁啊?还?要不要出来混了?”
他说得他自己好可怜,钟黎没?忍住,笑了一下。笑过后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怎么就被人这么拿捏得死死的?
四目相对,见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她又敛了笑。
她抽回自己的手,不理他。
余光里却看?到他仍是那样定定地望着她,深切的眼神,直勾勾的,毫不避讳。
谁受得了被他这样盯着瞧?
他只需端端地坐在那边,便是说不出的气派,器宇轩昂,风姿卓绝。
钟黎觉得悲哀,觉得自己无药可救。
可这会儿,她的心?慌多过于其他,愤怒、难堪什么都淡了。
只是,抹不开面?子,仍不肯跟他说话。
他也不介意,淡淡一笑伏低了贴近她,一派求和的语气:“还?不肯理我?真?不理我?”
挨得太近了,他身?上那种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要把?她网罗在其中。
她心?怦怦直跳,攥紧了被子。
“我道歉好不好?”他俊美逼人的面?孔近在咫尺。
就这么,撑在她身?侧。
钟黎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吸了吸鼻子,心?里仍觉得酸楚:“……你瞧不起我。”
他笑意不改:“这话从何说起?”
钟黎垂着眼帘,声音很轻:“你嘴里说的好听,实际上,打心?底里看?不起我们这样的人。”
她、季心?瑶、陈双双……还?有姜雪儿。
容凌疏懒地撑在那边,看?了她老?半晌:“说你傻你还?不承认。我要是看?不起你,还?低声下气地在这边跟你蘑菇老?半天?”
他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哄女人的人吗?”
四周安静下来。
他的脸浸在黑暗中,钟黎看?不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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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后,北京的气温还?很低,早晚温差很大。钟黎洗漱完后去餐厅吃早饭,发现容凌已经坐在那边看?报纸了。
她坐下喝一碗粥,舀一口。
“等你老?半天,你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就自己先吃了?”他把?报纸合上,“啪”一声扔一边。
钟黎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火气,分明之前还?好好的。
有时候她都觉得他有病,尤其这段时间,莫名?其妙的脾气见长?,但你都不知道他到底为了什么在较劲。
她捏着勺子的手停了下来,憋屈地说:“那你先吃。”
他都气笑了,看?白痴似的看?着她:“你真?以为我是为了要比你先吃?”
钟黎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沉默地低头吃自己的粥。
吵架她永远是吵不过他的。
多说多错,自取其辱。
一顿早饭也吃得这样不欢而散。
中午要去《怪谈》剧组补拍几?个镜头,钟黎换了身?新衣服,在玄关的地方笨拙地穿鞋。
容凌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双手叉腰静静望着她。
她都要走了,他终于叫住她,语声严厉:“你就穿这么一身?出去?不怕冻出毛病?”
钟黎皱着眉头低头看?一下自己的衣着。
她今天换的这件奶茶色开衫上衣颜色很温柔,样式也很新颖,搭配白色直筒开叉裙,很优雅知性。
只是,领口开得好像是有点低。
“穿上。”他从衣帽间回来时手里多了件米色的大衣。
钟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裹上了。
两人并肩下了楼梯,到其中一个楼层时进来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四十上下,模样周正,看?到容凌就笑着打起了招呼。钟黎悄悄打量他一眼,总感觉在哪儿见过,这份气度,不像一般人。
容凌客气地跟他交流,态度随和,更加证实了她的想法。
此处遍地名?流政要,很多看?似衣着普通的人,可能都是权贵显达。
“这位是?”男人跟他寒暄两句,注意到被他圈在怀里的钟黎,不由多看?了两秒。
钟黎不算矮,可在身?高?腿长?的容凌怀里就显得格外娇小玲珑。
“我女朋友。”容凌唇角含笑,在她后背推一下。
钟黎红着脸跟对方打了声招呼,回头悄悄拍开他的手。
男人了然一笑,不再多问,电梯到了就迈步出去了。
这么一个小插曲,两人间那种无形的僵局倒是打破了些。
电梯继续下沉。
容凌静静望着光亮的镜面?墙壁,问她:“还?打算跟我僵到什么时候?”
“没?僵。”
“没?僵你都不正眼看?我?”他稀奇地瞥她一眼。
钟黎哑口无言。
他似是而非地笑了一声,将外套换到另一边臂弯里挽着,施施然的:“嘴巴再撅可以挂三个油瓶了。”
声音低醇如陈酿的美酒,苏到人耳根子都发软。
钟黎下意识摸了下嘴,红着脸摆正了表情。
又有点不甘心?,脱口而出:“你不欺负人是不舒服吗?怪不得徐靳说你横行霸道。”
“他说我横行霸道?”容凌不怒反笑,倒是挺感兴趣的,“他还?说我什么了?”
但是,眼神分明是冷了下来。
这样的态度让她始料未及,吃不准,也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钟黎低头望着鞋尖,望不断往下变幻的数字。
偌大电梯间安安静静,身?后是明亮的镜面?墙壁。
他高?大的身?影如一座高?山,纹丝不动?也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说你幼稚你还?不开心?。”半晌,容凌语声平静地说,“你以为徐靳是什么好东西吗?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他就是什么样的人,没?什么本质区别。如果你今天不是我的女人,你看?他会不会管你?你以为他对你有点儿好感就是喜欢你了?你不过是有几?分姿色而已,没?我护着你早被他玩了八百遍了,跟那些被他玩完就甩的女人有什么区别?跟他门对门住了两天,怎么你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