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化白月光失败后—— by宵时雨
宵时雨  发于:2024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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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屿循着声音折回坑道,在拐角暗处发现了一个被遗漏的、巨大的蛛丝茧。
想来应该也是这次参与考核的弟子。
姜屿上前用剑将茧划开,里面的人终于得救,扯开满头的蛛丝,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总算出来了......”
被困在茧里的有两人,一男一女,腰间挂着木牌,看起来应该是一队。
两人互相搀扶着站起身,少年身上受了几处重伤,脸色苍白,连手里的剑都拿不稳。
少女虽狼狈不堪,但浑身上下却仅有裙角染了几滴血渍,想来应该是被保护得很好。
她动作小心地扶着少年,等二人站稳后才出声道谢。
“多谢这位朋友救命...”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止住,她抬头看着姜屿,讶异道,“怎么是你?”
还未等姜屿有所反应,她又先冷冷地哼了一声。
“刚才是因为你救了我我才对你说谢谢的,你不要多想,我还是像以前一样讨厌你!”
“...不过讨厌的程度比之前少了一点。”少女别别扭扭地说完这句话后又提高声音强调道,“但也只有一点点!”
姜屿:“......”
这经典傲娇的语气和姿态,姜屿大概知道眼前这位少女是谁了。
为了衬托出女主的天真可爱,作者一共在文里安排了两位恶毒女配。
女三号“姜屿”阴暗恶毒,另一位女二号宁秋则是娇蛮任性、目中无人。
宁秋是天衍宗前任掌门遗孤,六岁跟在谢无咎身边长大。
谢无咎怜她无父无母,平日里从不曾严厉管教过她,事事都顺她心意,溺爱过度才养成了她大小姐的性子。
宁秋与原主曾在某次丹药课上看中了同一个座位,谁也不肯让谁,就此结下了梁子。
不过这都是原来的姜屿和宁秋之间的恩怨,和她穿过来的姜屿又有什么关系。
姜屿虽不在意这件往事,可她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许是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滞涩,宁秋扶着的少年强撑着抬起了头,朝姜屿微微颔首,向她解释道:
“咳...请别在意,宁秋师姐的意思其实是她很感谢你救了我们一命。”
当面被戳穿了真实想法,宁秋登时便像踩到尾巴的猫,急着反驳。
“你乱说什么!我哪里有‘很感谢’她!”
众所周知,傲娇系的一大特色就是口不对心。
姜屿倒是不觉得眼前这位大小姐有多蛮横不讲理,分明还怪可爱的。
于是她故意顺着少年的话,笑吟吟地回道:“不客气哦。”
宁秋准备了一堆否认的话生生堵在喉口,别扭地移开视线,没过一会,又转回来看向姜屿。
“谢谢你救了我和池疏......我会报答你的。”
宁秋所说的报答,是她知晓向阳草的位置,愿意给姜屿二人带路。
姜屿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毕竟队伍里多了两个人,遇到危险时也多了一份保障。
但最主要的还是被谢知予坑过之后,姜屿对他的信任度直线下降。
穿过坑道后,地面不再有密密麻麻的“茧”,甚至石壁上挂着的蛛网也少了许多。
宁秋扶着池疏在前面带路,姜屿和谢知予并排走在他们身后。
越往洞穴深处走,过道愈狭窄,前方传来清晰的水流声。
再往前走是一条水流湍急的地下暗河。
穿过横在暗河上方的石桥,对岸便是向阳草生长的地方。
一路走来顺利得不可思议,直到摘下向阳草的那一刻,姜屿还有些恍惚不可置信。
但不管怎样,这次考核总算是完成了。
四人站在一起发动法阵,正准备离开秘境,头顶上方却突然滴落了几滴粘稠的液体,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熟悉的腥臭味。
姜屿直觉不妙,仰起头,这才惊觉原来那蛛女早知晓他们的目的,竟一直守在这里,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快躲开!”
话音刚落,四人分散跑开,从天而降一张巨网,只捕获到了一片空气。
“想不到你们反应还挺快。”
蛛女冷嗤一声,腹部末端吊着一根蛛丝,缓缓降落地面。
她比小毒蛛的体型大了十倍不止,一张堪称美艳的脸上却瞎了一只眼睛,空洞洞、黑漆漆的眼眶还在往外冒血。
另一只完好的眼睛恶狠狠地直盯着谢知予:“你弄瞎我一只眼睛,我要你一条命来偿!”
说罢,她也不管其他三人如何,吐出蛛丝,直奔谢知予而去。
......这还真是将小心眼人设贯彻到底。
蛛丝铺天盖地如飘飞的柳絮般落下,谢知予闪身避开,抬手一剑,挡住蛛女朝他刺下的前肢,剑尖上挑,挥出一道凌冽剑气,逼得蛛女后退几步。
谢知予从容握剑,面向蛛女,稍抬了下眉,唇带笑意,好似戏谑。
那表情就好像在说:
这种充满了轻视和不屑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蛛女。
她绷紧身体喘着粗气,利用蛛丝爬向高处吐丝,很聪明地选择放弃了近战,谢知予看不见她的位置,加上数不清的蛛丝干扰,很快落于下风。
在旁的三人中,池疏身受重伤,宁秋没有灵力,能靠得住的只剩姜屿。
可她也只会一点简单的小法术,不会使剑,根本帮不上忙。
纵横交错的蛛丝成功将谢知予困在原地,如笼中之鸟,无法脱身。
蛛女看准时机,紧绷起八条腿,蓄势待发,猛然从高处跃下。
“小心!”
情急之下,姜屿也顾不上太多,不知哪儿里来的勇气跑过去,用力推开了谢知予。
“砰”——
一声巨响,地面竟被砸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坑底之中飞出数条蛛丝,奔着谢知予而来,却不曾想缠住了挡在他身前的姜屿。
几乎没给她任何反应时间,下一秒,便被拖入了深坑。
然而离她最近的谢知予却只是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她被拖走,眼底并无任何情绪,冷若冰霜,浑身透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
就好像无论姜屿是生是死,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哪怕她刚才救了他,他亦不会动容。
事实上,谢知予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在他眼中,人与花草或者牲畜其实并无区别,人死了就是死了,就如同花草被踩踏、牲畜被屠宰一样,丝毫不能让他生出怜悯之心。
谢知予并不打算救姜屿,他已经拿到了向阳草,对他来说,这场无聊的考核已经结束了。
他敛眸,转身欲走,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远处的光点上。
那是灯笼花发出的微弱光芒,是他身处这片黑暗之中,唯一能看见的。
谢知予看着那个朦胧的光点,不知想到什么,半晌,又垂眸轻叹一声。
他左手凭空召唤出一条锁链,一端系着箭头,他转身回来,将系着箭头的那端甩出,同时纵身跃入深坑。

第7章 明镜台(七)
身体在下坠,失重的感觉如潮水般沉沉袭来,耳边除了风声和逐渐加快的心跳声什么也听不见。
...也不知道任务失败会不会有惩罚。
不过如果真的死在这里,应该能算作工伤吧?
她可是为了保护谢知予才落入险境的。
姜屿苦中作乐地想,万一死后系统直接让她回家了也说不准。
这般想着,她倒也不觉得死有多可怕了。
蛛女吐丝结网,在坑中织了一个巨大的网兜,她正守在坑底,等待猎物落网。
姜屿自知逃不掉了,干脆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在急速下落。
突然间,腰身一紧,像是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
紧接着,耳边的风声停住了,一点清冽冷梅香霎时冲散了周围弥漫的腐烂腥臭味。
谢知予从高处跃下,仅用单手将她稳稳接住,另一只手握着木剑,反手将剑身卡进了石壁的缝隙之中。
“师姐,你心跳得好快。”
坦白来说,姜屿根本没指望谢知予会来救她。
她在掉进坑里之前,当然瞧见了他那冷如冰霜的眼神,心里瞬间就凉了大半截。
这会儿被他接在怀里,不可谓不惊讶,睁着眼睛呆愣愣地看着他的侧脸,好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说不感动都是假的,若不是谢知予及时接住她,她恐怕已经成了蛛女的腹中餐。
姜屿向来心大,之前的不愉快在此刻也被抛到了脑后。
她抱着谢知予,正要开口向他道谢,无意中碰到了他收回的锁链,整个人登时僵住了动作。
只这刹那间,眼前像是被人用布蒙住,除了浓重的黑,再也看不见其他颜色。
身与心都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恐惧,好似掉进了一片虚无之中,可怖的黑暗笼罩着全身,周围压抑沉闷得快要让她喘不过气。
谢知予似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他将锁链全部收回,好笑地偏过头看她。
“怎么不说话,该不会是吓傻了?”
姜屿回过神,缓了一会,仍有些心有余悸。
手心被冷汗浸湿,一片黏腻,她呆呆地望着谢知予。
......方才那是什么?
姜屿动了动唇,心里纠结了一番,最终没有问出口。
她认得这个锁链,没有名字,但在原文中出现过不止一次。
锁链由谢知予的神魂凝练而成,换句话说,这就是他实体化的魂魄。
她方才无意用手触碰到了锁链,差不多相当于碰到了他的魂魄。
所以会不会她感受到那些恐惧和黑暗都是来源谢知予?
但...她是如何能感受到这些的?
原文中没有提到过这个设定,她隐约感觉谢知予对此也不知情,否则他不会这样随意使用锁链。
姜屿虽然有些困惑,但现下明显不是该好奇纠结这个的时候。
她向坑底看了一眼,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无意识将谢知予抱得更紧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
蛛女正趴在网上,像一个优秀的猎手般静静等在原地,无比耐心地等着他们掉下去。
木剑支撑不了两个人的重量,剑身已然裂开了一道小小的裂痕。
谢知予冷静地垂下眼眸,开口时没有半点犹豫。
“杀了她。”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杀了蛛女确实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但蛛女全身只有一个弱点,只在腹部藏着妖丹的地方,倘若不能一击必杀,他们一定会被那张大网困住,再无逃脱可能。
“我虽有把握能杀了她,但我看不清坑底的情况。”
谢知予歪了歪头,他看着姜屿,眼底慢慢流露出了笑意。
他缓慢又温和地轻声说着:“若是有什么能帮我确定她的位置,那便好办多了。”
姜屿听着他轻柔的话语,非但没有感到半点放松,反而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偏过头和他对视。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
“...那个金光的作用好像已经失效了,而且虽然我可能没有表现出来,但是我真的很怕蜘蛛,尤其是这么大一个,再说你让我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也不太好吧?”
姜屿疯狂明示:“不如,再想过一个办法?”
奈何谢知予根本不吃这一套。
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力度松了一些,姜屿想也没想,动作飞快,一把抱紧了他的脖子。
“你要是敢把我扔下去,我跟你没完!”
她像个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地扒在谢知予身上,又想起被他坑过的经历,莫名一阵委屈。
害怕的同时又将他抱得更紧了,声音颤抖,在他耳边不顾形象地大喊了一句:
“你真的做个人吧!!!”
谢知予觉得她的反应当真是有趣极了。
他从她的反应中取乐,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真这么害怕啊?”
谢知予叹了口气,复又摆出了一副兴致缺缺的表情。
“那真是没办法了。”
他有些遗憾地说着,听起来像是终于无奈放弃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只是还没等姜屿松一口气,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听上去是相当的轻松愉快,就像是在和她讨论今天的天气好坏。
“既然没办法确定位置,那只能我们一起去死了。”
随着话音落下,谢知予抽出了卡进缝隙中的木剑,带着“八爪鱼”姜屿,接着做起了之前被他打断的自由落体运动。
“不是,等一等,你,我○——!”
毫无防备的落体运动,吓得姜屿最后一个字不仅破音还拖出了长音。
姜屿在心里狂骂了他八百句,却碍于求生的本能,手上只能紧紧抱着他,不然高低得对着他脑门上来几下。
守在底下的蛛女单眼放光,像苍蝇搓手一样兴奋地搓起了前肢。
虽然她对姜屿没兴趣,但买一送一,这等好事碰上了不要是傻子。
下落的速度很快,距离坑底大约只有不到两米时,姜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而蛛女快乐地做好了开饭的准备。
她甚至往旁边爬了几步,特意给掉下来的两人空出了位置。
却在这时——
“师姐,麻烦替我扔一下木牌。”
谢知予的声音仿若一块干净清透的冰融化而成的水,冷清却又柔和,竟让姜屿觉得莫名心安。
她瞬间明白了谢知予的想法,艰难松开一只手扯下他腰间的木牌,折断后准确无误地扔在了蛛女腹部。
一点烁亮金光从断处飞出,谢知予踩在蛛丝上借力跃起,他单手抱着姜屿,另一只手握剑。
剑尖一甩,剑气荡开。
少年天才,白衣猎猎,身后乌黑的发丝随风吹起,发梢扫过肩头。
被他抱在怀里的姜屿看着他漂亮流畅的下颌线愣了会神,眨了眨眼。
谢知予目光飘然轻落在那一束金光之上,少年容色如雪,眸色漆黑,神情从容淡漠,嘴角敛着几分笑意。
他提剑循光而去,剑光飒沓如流星,剑过之处如雪落无声,一剑无痕。
只听见“噗呲”一声,姜屿循声望去,谢知予手中木剑已然刺穿了蛛女。
她甚至没来得及挣扎,不可置信地瞪着那只独眼,茫然地看着谢知予。
二人平稳落地,谢知予这才松开姜屿,走上前去拔出木剑,笑意吟吟。
他语气自然得就像在和朋友聊天一样:“啊呀,你的情况看起来好像不太好,需要帮忙吗?”
体内的妖丹被一击刺穿,蛛女已是强弩之末。
她眸中恨意难消,仍旧不死心地想要吐出蛛丝,却不想呕出一大口脓血,因腹部疼痛难耐,嘴里不停地发出“嗬嗬”气声。
谢知予微微蹙眉,往后退开两步,叹息着摇了摇头。
“真是可怜啊。”
他俯视着蛛女,目光悲悯,好似庙中供奉的慈悲神像,只是手中的剑却悄然裹上了一层剑气。
“我这人最见不得别人受苦。你放心,我这就送你上路。”
话音刚落,扬手一剑,如切菜一般,蛛女坚硬如铁的脖颈就这样被一把木剑轻松砍断。
血液喷溅而出,在地面泼洒出一条扇形弧线,空气中腥臭味愈浓。
“咕噜噜”一阵响,一颗鲜血淋漓的脑袋滚到姜屿脚边,眼睛还睁着,死不瞑目。
姜屿低头和她对视一眼:“......”
不出意外,又是某人故意的。
拳头硬了。
姜屿提起裙角,面无表情地将这颗脑袋踢了回去。
又是“咕噜噜”一阵响,蛛女的脑袋像皮球一样滚回了谢知予脚边。
周围满地血污,唯独谢知予一身白衣,干净皎洁如月光。
他挑了挑眉,同时用剑拨动这颗脑袋,正想说些什么,坑顶却先他一步传来一道略显急切的声音。
“喂,你们两个还好吗?”
宁秋虽是掌门之女,可她半点没有继承到其父的天赋,全身上下灵脉堵塞,用不出一点灵力。
她见姜屿和谢知予二人落入坑中,心中焦急,却也无法出手相救,只好向外界求助。
“你们再撑一会,我已经通知谢伯伯了,他马上就会来救你们的!”
宁秋口中的“谢伯伯”正是现任掌门谢无咎,姜屿看了眼蛛女的尸体,之后才抬起头回应她。
“我们没事,不用担心,蛛女已经死了。”
坑顶的人明显舒了一口气,待反应过来姜屿说了什么后脸颊一热,又出声急着辩解。
“谁担心你们了!少自作多情!我只是看在你们是同门的份上才这么着急的!”
姜屿熟知她是口是心非,倒也不在意她这有些伤人的语气。
她转回视线看向谢知予,正打算和他一起离开坑底,脚踝处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酸软刺痛感。
正要低头查看,脑袋却突然一阵眩晕,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
差点忘了,蛛女不仅有剧毒,她吐出的蛛丝只要皮肤接触到就会中毒。
想起自己徒手抓蛛丝的壮举的姜屿:......
这下是真的玩完了。
毒素迅速蔓延,脑袋昏昏沉沉,眼前模糊不清,彻底晕过去之前,打工人姜屿还没忘了自己的任务。
她抓住谢知予的袖子,脑中一片混沌,只剩下一个念头分外清晰。
“谢知予,请你一定要坚守道心,做个好人。”

姜屿再次醒来时,已然过去了两日。
这次参与考核的弟子大多都接触过蛛丝,只不过姜屿的情况最为严重,这才陷入昏迷。
“你体内的毒素差不多都清除了,已无大碍。”
负责照顾姜屿的是天衍宗医堂里的一名女弟子。
“再喝一天药,明日便能彻底恢复。”
她收回把脉的手,柔声说道:“考核刚结束,这几日伤患太多,医堂人手不够,我得回去帮忙,你的药我晚些再给你送来。”
姜屿躺了两日,迫切地想下床走动一下。
更何况医堂离弟子住处也不算太远,她想了想,也没有必要再劳烦别人多跑一趟。
“不用这么麻烦,我随你一同回去取药就好了。”
女弟子见她已恢复如常,便也没有拒绝。
两人一同回到医堂,姜屿的药需要熬制,左右她也无所事事,干脆搬了个小凳子坐下,帮忙整理药材。
医堂内人满为患,来看诊的几乎全是考核时受伤的弟子,年年如此,并不见有什么人抱怨。
毕竟比起自己的伤势,大家更关心的还是考核结果。
听说不合格的弟子会被集中安排在一起重新训练,半月后会再对他们考核一次。
幸好姜屿先摘到了向阳草,虽然最后是昏过去了,但勉强也算通过了考核。
秘境这种危险的地方她可不想再去第二次。
正专心将面前的药材分类摆放好,一阵微苦的药香飘来,眼前多了一个装着褐色药汁的小瓷碗,还冒着氤氲热气。
姜屿放下手里的药材,双手接过药碗。
“多谢。”她边说边抬起头,看清来人不由一愣,“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谢知予淡淡道。
他将手里的药碗递给她,往后退开两步,靠着窗框站着。
“师姐可还头晕?”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姜屿倍感诧异的同时还有些受宠若惊。
她捧着碗沿,仰起脸看向谢知予,摇了摇头。
“不晕了。”
现在才是四月天,正是梨花盛开的时节。
医堂外的两颗梨树长年受着灵气滋养,花枝繁盛,清香四溢。
为了透气通风,医堂内窗户都大开着,谢知予站在窗边,发梢被风吹得微微扬起,肩头落了几朵幽若洁白的花瓣。
窗外日光融融,为窗边的人也勾了一层朦胧柔和的光晕。
谢知予淡淡垂眸,睫羽在眼睑投落一片浅浅的阴影,抬手拂去肩头落花,复又转眼看向姜屿。
“我有一事不明,困扰许久,想问问师姐。”
他目光轻轻落在姜屿身上,顿了一瞬,又问:“那日师姐为何说要我做个好人?”
中毒晕倒之前,姜屿满脑子想的只有自己的任务。
那时生怕自己醒不过来,心里怎么想的自然也就怎么说了。
可这会又不能实话实说,她舔了舔唇,看着谢知予的神色,斟酌着回:
“这很奇怪吗?身为天衍宗的弟子,难道不该做个好人吗?”
谢知予微微抬了下眉,既没肯定,也没否认。
他专注地注视着姜屿,眸中带了几分探知,轻声问道:
“那师姐觉得,什么样的人才能算作好人?”
这倒不算是一个有多难回答的问题。
姜屿思忖一会,尽可能地将回答往原文的方向上贴近。
“心怀大义,悲悯苍生,救苦救难。”
“悲悯苍生,救苦救难?”谢知予将这八个字重复了一遍。
而后眉眼一弯,像是单纯觉得这句话很有趣似的,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止住笑意,偏头看向窗外,漆黑如墨的眼中倒映着满树繁花。
梨花和谢知予其实很相配,洁白如霜,冷艳欺雪,遗世而独立。
只不过花开得再好,也不及他半分颜色。
连蝴蝶都更偏爱于他。
谢知予抬起手,翩翩飞来一只掌心大小的银蝶,停落在他指尖。
他垂下眼眸,安静地看着这只银蝶,片刻后,唇角微微扬起了一抹很淡的弧度。
姜屿在旁看着,莫名想起了那只小毒蛛。
“...你不会还能听懂蝴蝶说话吧?”
谢知予没有回答她,他将手伸出窗外送银蝶离开,声音也好似和银蝶一起飞远,听不真切。
“起风了。”他说。
刹那间——
春风拂过枝头,惊起一场花雨。
漫天纷飞的白色花瓣犹如在春日里下了一场雪。
姜屿连忙放下药碗,及时按住了面前的药材,没让它们被这阵风给吹乱。
刚要开口,却见有两名弟子一前一后抬着担架火急火燎地跑进来。
“让一让!快让开!!”
其余弟子见状,纷纷散开,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欧阳师叔去哪里了?”
“活络丹不够用,师叔去后山采药了,估计很快就能回来。”有人回答道。
那两名弟子对视一眼,很快作出决策。
“那先给他止血吧,其余的等师叔回来再说。”
二人动作小心地将担架放在地上,擦了把额头的汗。
姜屿好奇望去,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看清那担架上躺着的人时,也不由震惊了好一会。
那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浑身是伤,半个身子长满了像鳞片一样的东西,甚至还有继续向另外半边蔓延的趋势。
这些“鳞片”如琉璃一般剔透,像毛发一样从皮肤里长出来,密密麻麻包裹着他。
谢知予注意到她的视线,也朝担架投去一眼,而后非常热心地开口为她解惑。
“那是‘化琉璃’。”
化琉璃。
顾名思义,便是化作琉璃。
这听上去似乎很浪漫,但实际上却是一种极其古怪的致死病症。
原文所述,上古时期天崩地陷,天地混沌不清,清气与浊气交织。盘古大帝劈开天地,使清气留存,是为“灵气”,而浊气下沉,藏于地底暗渊之中。
暗渊位于魔域深处,故又名为“魔渊”,初代魔尊在此设下封印,视为禁地,严禁任何魔族子民入内。
然,十三年前封印却无故松动破开,自渊底之中跑出许多大魔,凡因大魔受伤者,无一例外都长出了琉璃一般的鳞片,身体也变得像琉璃一样脆弱,疼痛难忍,行动受阻。
这种情况无法痊愈,只能延缓鳞片生长的速度,换句话说,只要感染了这种病症,必死无疑,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灾厄一夜之间席卷魔域,尸横遍地,哀鸿遍野,无奈之下,魔尊只好向仙盟求助。
魔域与人界相接,倘若放任不管,灾厄迟早会蔓延至人界。
天衍宗掌门宁随风当即带领仙盟一众修士前往支援,众人合力将魔渊封印,经此一战,牺牲惨重,就连宁随风也死在了大魔手下。
魔域感念恩情,与仙盟签下和平协议,承诺百年之内人、魔两界友好往来。
然而十年未到,封印却再次松动,魔域怀疑仙盟故意为之,亲自撕毁协议,放任魔族逃至人界,四处侵扰百姓。
自此人界妖魔遍地,民不聊生。而想要结束这场浩劫,只有再次将魔渊封印。
作为修真界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这个重担自然就落到了谢知予的头上。
倘若一切顺利,他本该带领众修士剑斩妖魔,拯救苍生于水火,给人界带来期盼已久的和平,而不是为情所扰,堕入魔道。
......
“师姐方才说,‘悲悯苍生,救苦救难’者是为好人。”谢知予轻声低语。
他看了眼担架上的弟子,又将视线转回姜屿身上,笑着轻飘飘地问道:“倘若我现在杀了他,这算不算是好人呢?”
姜屿眉心一蹙,想也没想,立即开口否定。
“自然不算。”她神色认真道,“杀人是不对的。”
“可化琉璃无法痊愈,感染之后浑身都会疼痛难忍,直到鳞片长满全身窒息而亡。”
谢知予边说着又垂下眼眸,不紧不慢地继续问她:“他正在遭受这样的苦难,生不如死,我杀了他,难道不算解救了他、救苦救难吗?”
姜屿:“......”
这要她怎么回答?
直到这时,姜屿才恍然惊觉自己居然被谢知予给偷换概念套路了。
如果回答不算,那就否定了她前面说的好人的标准。
可如果回答算,岂不是又间接肯定了杀人也算做好事。
姜屿稍加思索,机智地选择转移话题,回避这个问题。
“化琉璃无法痊愈,那便应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比如将大魔封印,避免让更多人被感染,那样才算是真正的救苦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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