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化白月光失败后—— by宵时雨
宵时雨  发于:2024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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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夜市当然没有问题。”
宋无絮不想把话说得太直白,想了想,尽量委婉地提醒:“...可是你不觉得你和他走得有些太近了吗?”
姜屿原本觉得这没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可是看着宋无絮无比认真的神情,仿佛这就成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于是姜屿仔细思索了一下。
......她和谢知予有走得很近吗?
好像是有一点。
但谢知予是她的任务对象,她不和他搞好关系,要怎么完成任务?
而且她和谢知予之间如何,与宋无絮又有什么关系?
本来大半夜的被人打扰到休息就有点不爽了,这会儿困意上涌,眼皮直打架,懒得与他多说,随意敷衍了一句。
“随便吧,你觉得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姜屿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这在宋无絮看来反倒成了间接肯定的意思。
他顿觉心凉了一大截,有如刀绞,苦涩难言,抬眼望着姜屿,声音轻而嘶哑。
“......所以你现在是喜欢他?”
“你是怎么从我刚才那句话里推断出这个结论的?”
姜屿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连瞌睡都醒了一半。
她是为了能回家才接近谢知予的,还没忘了自己的完成任务,又怎么会喜欢上他?
不过虽然谢知予是她的任务对象,但她也是真心将他当成了朋友看待。
谢知予关于爱的认知误解颇深,他厌恶这种情感,再说无情道又讲究一个断情绝爱,喜欢他是得不到回应的......
姜屿想起今晚对他说的那番话,也不知道有没有起到作用。
她垂下眼,看着桌上晃动的烛火,惆怅地叹了声气。
殊不知这一幕落在宋无絮眼中却成了别的意思,甚至连刚才的反问句都自动变为了肯定句。
她果然对谢知予有好感,这声叹气不正是她在为情所伤吗?
宋无絮暗自懊悔自己醒悟得太晚了,但好在她与谢知予是绝无可能会在一起的,他也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
他重新调整好情绪,嘴唇动了动,刚发出一个音节,忽然感觉到脊背一寒。
如同被什么危险的东西盯上,碾压般的窒息感让他额上不禁冒了层冷汗,下意识抬头朝门外望去。
走廊起了一阵微风,没关紧的屋门被吹得吱呀响动,门外光线昏暗,并不见有异样。
......大概是他的错觉吧。
宋无絮站起身,他还有好些话想对姜屿说,可现下实在太晚,不好再打扰她休息,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你好好休息,明日再见。”
留下这句话,宋无絮匆匆转身离开,直到回到自己房中,那种被盯上的诡异感觉才总算消失。
扬州除了水与桥,早茶也是一大地域特色。
辰时未到,客栈一楼便坐满了人,幸亏池疏早有准备,提前预定了座位。
昨日睡得太晚,姜屿整个人看起来都无精打采的,单手支在桌上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真是奇怪,谢知予往常起得都很早,怎的今日还未下来?”池疏看了眼桌上点好的吃食,有些担心要凉了,“我们还是先吃吧,等他醒了再重新点一份热的。”
姜屿没有意见,点点头,第一个拿起了筷子。
她现在只想快点吃完早饭,然后回去睡个回笼觉。
池疏替宁秋摆好碗筷,见她还在望着窗外,有些无奈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吃饭了,怎么还在发呆?”
昨日给谢无咎发了通讯纸鹤,按理来说,纸鹤应该不到半日便能送到谢无咎手上才对,他也不是那种已读不回的人。
可宁秋等等整整一下午加一晚上也没等到回复。
她心觉奇怪,但想不出什么缘由,或许是纸鹤在半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也说不准。
还是等待会吃完饭再给他发一次好了。
宁秋暂时将此抛到脑后,转回视线,从池疏手中接过筷子。
扬州早茶多以精美小吃为主,口味丰富,种类多样。
姜屿不太想吃面前的烫干丝,站起身夹了一只三丁包。
正是饭点,客栈内闲谈声和小二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人声鼎沸。
一片嘈杂声中,隔壁桌两名男子愈见提高的交谈声直直传了过来。
“上月去了卢龙府的商队还没回来,一点消息也没有,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听说逍遥宗已经有半年没传出过消息了,连仙盟也联系不上他们,北地一带不会真出事了吧?”
姜屿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咬了口包子。
这两人口中的逍遥宗地处卢龙府,北地一带都在其管辖范围内。
原文没怎么提到过这个宗门,姜屿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
倘若真出了什么事,也该上报仙盟解决,轮不到她来操心。
宁秋也听到了隔壁桌的交谈声,但她同姜屿想的一样,未将此事放在心上,顺手往池疏碗里夹了一只汤包。
“这个蟹黄汤包很好吃,你......”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她用胳膊碰了碰池疏,“刚才还说我,你现在怎么也在发呆?”
池疏正维持着夹菜的动作,筷子停在半空中,不知在想什么,半天没有动作。
听见宁秋喊他才回过神,朝着她歉然一笑。
“没什么,在想一些不重要的事情而已。”他将那只汤包又夹回宁秋碗中,“师姐喜欢就多吃些,不必让给我,我不爱吃蟹的。”
“谁说我是让给你的了,自作多情。”
池疏早就习惯了她心口不一的说话方式,看破不说破,默默又往她碗里夹了一只汤包。
......
姜屿低头看了眼自己碗里的包子。
可恶,突然就觉得它不香了是怎么回事。
这难道是因为她没等谢知予一起吃饭而受到的惩罚吗?
正这样想着,突然一双手伸到她眼前,递过来一块令牌。
姜屿愣了一下,看清令牌上刻的“江”字,眨了眨眼,仰起脸,惊讶地问。
“你怎么弄到的?”
谢知予没有回答她。
他像是没听见姜屿的声音,将令牌留在桌上后转身离开,连早饭也不打算吃。
???他不对劲
姜屿想也没想,连忙放下筷子,追上去拦在他身前。
“你不理我做什么?”
谢知予停住步子,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神色冷淡,似乎又回到了最初那副冷漠疏离的样子。
他看也未看姜屿一眼,直接绕开她,声音没有起伏,冷冷抛下一句。
“我现在不太想和你说话。”

第42章 牵丝戏(十一)
阳光透过格窗照进屋内, 斑斑驳驳地落在姜屿的发顶,泛着浅浅的栗色光泽。
她坐在窗边,撑着脑袋专注地看着谢知予的侧脸, 眼睛一眨不眨。
“原以为令牌的事还要够我们忙上一阵子,却不想竟能这么快解决。”
池疏正细致地剥着荔枝,一边说着话, 一边将晶莹剔透的果肉喂到宁秋嘴边。
他笑着转头朝谢知予看来, 毫不掩饰话里的夸赞意味:“多亏了我们有个靠谱的好队友。”
宁秋嘴里嚼着果肉,半边脸颊鼓起,接过池疏的话, 随声附和。
“以前总听谢伯伯逢人就要夸上你几句, 那时我还不懂,但现在我好像知道原因了。”
在池疏和宁秋的眼中, 谢知予一直都是天衍宗优秀弟子中的典范,业务能力一流,办事干脆利落,所以这块令牌不用想也知道, 一定是他想办法通过正规手段得来的。
两人丝毫没有怀疑这块令牌的来历, 话里不带半分猜测和探究,唯有真心实意的佩服。
单独坐在一旁的宋无絮听见两人的声音, 也朝谢知予投去一眼。
他不知江浸月也跟着来了扬州,今早本打算用纸鹤联络, 可对面一直没有回应。
难得有一次能讨姜屿欢心的机会,他尚且还在等待中, 未料到被谢知予抢先了一步。
尽管宋无絮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很好, 但看向他的目光中还是隐约可见透着些微的不善和愤懑。
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谢知予淡淡掀起眼皮。
“既然拿到了令牌, 那便快些把事情解决了罢。”
他不带感情地同宋无絮对视一眼,而后又很快移开,像是压根没把他放在心上,意味不明地提醒几人。
“若是再拖下去,阿沅恐怕可要撑不住了。”
来扬州城的这几日里,阿沅的身体状况愈发变差了。
上一回暴走的魔息对他造成的损伤过大,基本上整日里都在昏睡,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池疏也一直在忧心此事,闻言放下荔枝,转而看向裴松月。
“裴公子,我们待会儿先去拜访江夫人一趟。”
“若得她允许,我们再为你搭好戏台,接你过去。”
“不必如此麻烦,我只需要一块能挡住脸和身体的幕布即可。”
裴松月将木偶戏要用到的三只木偶揽在怀中,眼里闪动着不明的情绪,轻声道:“带我一同前去吧,她不会拒绝的。”
一出正统的木偶戏演出需要配以乐声,池疏见裴松月如此重视与江夫人的这一面,本想为他准备齐全,但见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略一思索,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们待会要何时出发?”裴松月弯腰动作小心地将木偶放回箱中,“我许久没有在外面给人演过戏了,想好好准备一下。能否等我半个时辰?”
现下时辰尚早,要出门也不急在这一时。
池疏点点头,伸手将桌上的果壳拢到一起,站起身:“不着急,我先去准备马车。”
裴松月腿脚不便,推着轮椅去路上太耗时间,远不如坐马车方便。
他随着池疏一道出了门,回到自己房中换衣梳发。
谢知予也紧随其后,起身准备离开。
只是还没迈出一步,又被人从后轻轻用力拽住了袖子。
“我都看了你那么久,你怎么一点反应没有?”
姜屿追上来,一步跨到他身前,抬头盯着他的眼睛。
“你是真的不打算和我说话了吗?”
明明昨天晚上回来时都好好的,谁知道一个晚上过去,谢知予又突然变了脸。
姜屿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踩到了他的雷点,不然他怎么一直无视她。
可是她又没有做错什么,就算真的不想搭理她,也该给她个合适的理由。
姜屿执着地仰起脸,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将她的眼珠照得通透,望向谢知予的眼神中,不自觉带上了一点莫名的委屈。
谢知予叫她这样看着,一时竟然觉得有些无措,眼睫微微颤了两下,偏头与她错开了视线。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姜屿一靠近他,他的心跳就忍不住加快,似乎是欢喜雀跃的。
但与此同时,他又不可避免地会想起她与宋无絮,无边的酸涩感便如潮水一般迅速蔓延开。
谢知予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心里纠缠交织,搅得他心乱如麻。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现象,他需要回到以往那般平静的状态。
所有这些纷乱复杂的情绪都与姜屿有关,所以也只要远离她就好了。
谢知予打定主意不再与她说话,正要绕开她,偏偏这时——
“他不想与你说话便不说,你何必要去贴他的冷脸?”
宋无絮看不下去,走过来握住姜屿的胳膊,将她拉到一旁。
“没了他,你还有我。我们可以像从前一样组队接任务,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为表诚意,他又特地加上一句:“哪怕是为了你去死,我也在所不辞。”
这番话在从前的姜屿听来或许会感动,但现在的姜屿却只觉得他聒噪麻烦。
姜屿面朝着宋无絮,刚要抽出自己的手,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突然一条锁链从她眼前飞过,尖端深深扎进了身旁的墙壁。
仿佛画面静止住了,还在拉拉扯扯的两人瞬间停下动作,定格在原地。
就连坐在桌边吃荔枝的宁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一激灵,手中刚剥好的荔枝顺势掉在了地上。
三人困惑地齐齐转头看向谢知予,只见他表情冷淡地注视着宋无絮,明亮的阳光照在他的侧脸,眼里却是一片漆黑。
“那你现在就去死吧。”
谢知予的声音平静温和,微微勾着唇角,话里带着几分讥讽,慢声细语。
“光说不做有什么意思呢?我现在想杀了姜屿,既然你这么好心,那就代替她去死吧。”
如果问号也能具象化,姜屿现在脑袋上一定顶满了问号。
她冷静下来,拍开宋无絮的手,取下扎在墙壁上的锁链,转身面向谢知予。
“你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抽什么风?”
谢知予仍然没有回答她,只直直地注视着宋无絮。
眼神漠然,不带有任何感情,就像是在看一滩烂泥。
宋无絮撞上他的视线,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当然不会认为谢知予真的会动手,在他听来,这些话不过是在借机嘲讽他罢了。
他上一秒才对姜屿信誓旦旦地做出保证,这会儿若是退缩了,岂不是要让他当众打脸?
于是宋无絮收回退缩的右脚,甚至往前迈出一步,拦在姜屿身前。
“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与你何干?”
他毫不退让地回望着谢知予,用了同样的话回击。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你要有本事就真的动手,别只会光说不做。”
谢知予没有生气,反而颇有风度地笑了一下。
很难形容这个笑,脸仍然是好看的,只是笑容看上去却有些可怖。
如同藏身暗处的毒蛇探出头,那双竖瞳分明浸满了毒汁,却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无害般的琥珀色,泛着假意的柔情,让人不寒而栗。
谢知予没接他的话,只抽出木剑,食指在剑柄上轻轻敲击着,这是他要动手的征兆。
宋无絮笃定谢知予不敢对同门下手,他虽害怕,却也仍强撑着没有退缩。
但姜屿却深知谢知予本性为何,为了生命安全,更为了她的任务,她没有办法再继续旁观下去了。
“等一等!”
姜屿一把推开宋无絮,跑到谢知予身前,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双手紧紧握住了他握剑的右手。
“之前你刺穿右手掌心,不是告诉过你要好好养伤,不能提重物吗?
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也没过去多久,还是先不要拿剑了。”
姜屿语速飞快地说着,回过头朝宁秋使了个眼神。
宁秋心领神会,连桌上的荔枝也没来得及收拾,揪住宋无絮的后衣领,怕他反抗,反手在他背上贴了一张符,拽着他往屋外走,顺手关上了门。
见屋里其余人都离开后,姜屿才松了一口气,同时松开谢知予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不解地看着他的神色。
“你刚才是怎么了?”
姜屿虽然不觉得谢知予会如他所说的那般想杀她,但她也很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对宋无絮说出那番挑衅一般的话。
“总觉得你有点怪怪的,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谢知予右手掌心的伤早就痊愈,伤处只余一条淡淡的白疤,根本不会再痛。
他知晓姜屿的意思,她握住他的手,假意说出关心的话语,不过是想让他收手,不要与宋无絮较真罢了。
一如此刻,她在问他是不是不开心,明明是在关心他,但他却好似尝到一股难以下咽的苦味。
这股苦味不停在胃里翻涌着,令人恶心想吐。
谢知予脸色在一瞬间苍白了许多,他不想再听见姜屿的声音,绕开她,沉默地离开了。

第43章 牵丝戏(十二)
阳光正好, 街上有不少游人闲逛交谈,道路正中央,一辆马车逆着人流, 晃晃悠悠地朝前行进。
阿沅离不开人照顾,宋无絮只得被迫留在客栈。
裴松月很重视即将要与江晚菱见的这一面,换了身新衣, 又特意梳洗了一番。
他坐在马车里, 似乎是有些紧张,时不时就要检查一下衣服上的褶皱,摸一摸发丝有没有散乱。
这副模样看起来倒不像是因为多年没有在外人面前唱过戏, 更像是要去见自己的心上人。
单从裴松月的种种反应来看, 他对江晚菱绝不止是他说的为了答谢恩情那般简单。
但姜屿现在没有心思去深究这些。
在今早的第二次无视她直接离开后,姜屿发现, 谢知予好像变得更不想和她说话了。
若是换了旁人,她大概会觉得无所谓,但这是谢知予,她没有办法做到不去在意。
想起自己辛辛苦苦刷了一路的友好度, 姜屿难免有点郁闷。
难不成是数值一夜清零了?
可之前就算是负数的时候他也还能和她正常交流。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了?
姜屿先前也没觉得谢知予的心思有多难猜, 直到这会儿才发觉她还是太天真了。
他一句话也不和她说,连个线索也不给,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往哪个方向上去猜。
阳光从侧窗照进马车内,恰在谢知予睫羽上落下了些许灿金的暖光。
他右手指尖搭在左手手腕上无意识地摩挲着, 眼睫低垂,像是陷入了某种深思。
姜屿坐在对面, 直勾勾地望着他的神情, 试图能从中读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很可惜,她没有金手指, 读不了心,什么也没能看出来,满脸忧愁地叹了声气。
马车一路向前行进,约莫一刻钟后,总算到了江府别院。
池疏下了马车,扶着裴松月坐上轮椅,推他到门外,向看守的弟子出示令牌。
“我们想求见沈夫人一面,还请......”
话未说完,弟子便将剑一横,挡在门外,拦住了几人。
他看也没看池疏手中的令牌,只说:“抱歉,夫人不见客,几位请回吧。”
昨日夜里有人闯入别院,杀了不少弟子,偏偏江浸月又被吓得失了神,什么都不记得。
沈清风派人来查了一早上,并没有发现与凶手有关的线索。
倘若别院只住着江晚菱,他或许不会过多在意,但为了自己女儿的安全着想,还是又派了几队弟子来看护。
平日里若有人持令牌来,弟子基本上都会选择放行,但现在毕竟是特殊时期,他担不起这个风险。
几人显然没有料到这个状况,好不容易拿到了令牌,却还是进不去别院。
池疏不想就这样放弃,正要和这名弟子再商量一下,却有一道声音比他更先响起。
“让他们进来。”
江浸月站在院中,远远望着几人,朝门口的弟子命令道:“这几位是我的同门,无需防备。”
小姐既发了话,弟子也不好再拦,收了剑,恭恭敬敬地放行。
原书剧情大约是完全乱了套,姜屿没想过会在扬州碰上江浸月,条件反射地往前迈了一步,挡在谢知予身前。
但江浸月似乎对谢知予没了兴趣,命令弟子放行后又低头匆匆跑开了,甚至没有多留一秒,像是在惧怕着什么,全程未看他一眼。
她这副样子实在有些奇怪,就连出现的时机也很可疑,简直就像是特意守着时间来和弟子打声招呼,为他们放行一样。
......但她是怎么如何知晓他们会来的?
“夫人与小姐不住在一处,几位想见夫人,请跟我往这边走。”
弟子的声音唤回了姜屿的思绪,她最后瞥了一眼江浸月离开的方向,快步跟上了弟子。
江晚菱的住处在整间院子的南面,平日里少有人来打扰,她又喜欢清净,院中下人也不见有几个。
弟子为几人带路,走到屋前,轻敲了两下屋门。
“夫人,有客求见。”
和姜屿想象中的大不相同,明明是母女,但江晚菱和江浸月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长相。
除了眉眼有些许相似外,江晚菱的长相更明艳大气,气质温婉端庄,虽已年过四十,但保养极好,除却眼角有几条细纹外,丝毫不显老态。
不过多年顽疾在身,她的面色看起来很是憔悴,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像是闷闷不乐。
见有客人找来,江晚菱也仍旧提不起兴致,只抬眸粗略地扫了几人一眼,语气淡淡。
“真是稀奇,难得会有人想来见我。”
她坐在屋中,半侧着身子修剪花枝。
“我不记得曾在何处见过你们,几位找我又所为何事?”
池疏上前抱拳行礼,说明来意。
“回夫人,我们是受人所托,特意前来,想请夫人看一出木偶戏。”
“啪嗒”一声。
失手剪断的花枝掉落在地,江晚菱拿着剪刀的右手有些颤抖。
她问道:“......何人所托?”
池疏回答:“夫人故友。”
江晚菱的神色恍惚了一瞬,放下剪刀,对着他们点了点头。
“我许久未曾看过戏了,整日闷在这院里实在无趣,几位请吧。”
得到允许后,几人先合上了窗户,让屋内的光线变得黯淡一些。
姜屿和宁秋拉开幕布挂在门上,池疏推着等在外面的裴松月到门外,幕布恰好挡住了他的上半身。
紧张了一路,同样期待了一路,特意梳洗打扮,等终于见到江晚菱,裴松月却不愿露面。
他将傀儡线缠上手指,隔着幕布,即使被挡住了视线,也能熟练地操控着木偶亮相登场。
江晚菱正对着门口的方向,看着那几只木偶,霎时怔愣住了,似是不可置信,情绪上涌,泪水在一瞬间打湿了眼眶。
裴松月的唱腔响起,她颤抖着想要扶着桌子站起身,嘴唇几次张合,未语泪先流。
......
不得不说,江晚菱的反应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但谢知予似乎对她与裴松月之间的事情不感兴趣,从最边上掀开幕布一角,独自去了屋外。
姜屿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不到一秒,快步追了出去。
江晚菱住的院子外面连着花园,东南角凿了一口小池塘,靠着池塘又建了一座四角凉亭。
姜屿跟在谢知予身后,沿着石子小径走进凉亭,两人面对面坐着,但中间隔了有至少两米远。
“你都一早上没有理过我了。”
没能等到回应,姜屿挪了挪位置,又问:“你是真的不打算和我说话了吗?”
“你说句话呀。”
姜屿锲而不舍地继续出声,一句话接着一句话往外蹦。
“理我一下,一个字也行。”
少女脆生生的声音连珠炮似的接连不断传入耳中,谢知予的心中随之泛起欣喜、悲伤还有愤怒,所有这些交缠在一起,如一团乱麻。
谢知予难以理解这种陌生又复杂的情绪变化,他迫切地想要回到以往平静的状态,纷乱不安的心绪让他的神情变得有些烦躁。
……真的好烦啊。
这一切变化都与姜屿有关,只要远离她……
谢知予的眼眸低垂着,如乱麻般的黑色情绪于眼中纠缠在一起。
胃里好似又翻涌起一股苦味,难以说出口,又不断涌上心头。
谢知予讨厌这样的苦味,心中的燥意比之前更甚,他需要做点什么来发泄,右手悄无声息地唤出了锁链。
正在这时,脸颊上突然传来冰凉湿润的触感,一只小小的水蝶落在他脸上,“噼啪”一声炸开,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眼睫。
“谢知予。”
有人耳边在唤他的名字,是姜屿的声音。
谢知予慢慢回过神来,他抬起眼,姜屿不知何时挪到了他身侧,趴在栏杆上,笑容无比灿烂地望着他。
她用了个小术法,从池塘里引来几滴水珠落在手中,幻化成蝴蝶,又飞到谢知予脸颊上。
“谢知予——”姜屿拖长语调喊着他的名字。
水蝶落在他脸上,炸开后又接着响起了她的声音:“理理我。”
谢知予的脸颊和眼睫都沾上了细小的水珠,她就像在浇花一样,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不知过去多久,姜屿停止制造水蝶,直起身凑到他眼前,伸手替他擦掉脸上的小水珠。
“你不说话就算了,还变傻了不成?怎么一下也不知道躲开。”
她靠近他,指腹温柔的在他脸上触碰着,一下又一下,那些心中烦杂如解不开的线团的情绪突然止住了纠缠。
如同光亮驱散迷雾、照亮黑夜,谢知予眼底的漆黑在一点点褪去。
姜屿专心替他擦干脸上的水渍,说话时,呼出的温热气息从他脸颊轻拂而过。
......靠得太近了。
谢知予望着她,眼睫轻微地颤了颤。
下一秒,他又听见姜屿的声音,她退了回去,在他胳膊上轻轻戳了两下。
“谢知予,你理我一下。”
心绪渐渐平静下来,谢知予呆呆望着她的眼睛,默了几秒,他收回锁链,终于开口。
“......你好吵。”
“谁让你一直不理我。”
听上去像是抱怨的语气,但姜屿并没有和他生气。
比起吐槽,她现在更想知道他不理人的原因,抬起指尖又戳了他一下。
“你到底为什么不想和我说话?”
谢知予眼神垂下,沉默良久。
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不想和姜屿说话。
“不告诉我原因也没关系。”
姜屿看着他略显茫然的神情,叹了口气,轻描淡写地揭过了这个话题。
“但是——”
人都会有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姜屿表示理解,但她不能接受这种完全忽视她,拒绝任何沟通的行为。
这和冷暴力有什么区别?
姜屿语气严肃,一字一句,认真地对他说:“你要向我保证,以后不能再像这样莫名其妙的不理我了。”
似乎是觉得光靠口头的保证起不到作用,姜屿又凑得更近了些,伸出小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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