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化白月光失败后—— by宵时雨
宵时雨  发于:2024年04月12日

关灯
护眼

谢知予看着几个小孩将小球在空中抛来抛去,略有些疑惑。
球内烛火不靠术法维持,是如何做到不熄灭的?
姜屿自然也注意到了小孩手里的竹球,有些惊讶地感叹了一句。
“好结实的滚灯。”
谢知予听见她的话,从中认出了小球的名字,用询问的语气重复念了一遍:“滚灯?”
滚灯是一种很常见的玩具,颇受小孩欢迎,许多大人有时也会在茶余饭后抛着来玩。
但从谢知予的反应来看,他似乎从未听过或者见过。
谢知予小时候没有什么娱乐性的活动,没有玩过玩具倒也正常。
“就是一种球形灯具,一般外面还会再蒙上一层丝绢。”姜屿耐心地解释道。
“做起来不难,我以前就动手做过一个,不过后来被我不小心压坏了。”
有年中秋节,大学社团活动组织社员动手做灯笼,姜屿选的就是滚灯。
比起其他灯笼,做滚灯的步骤耗时又耗力,但成品却足够让人惊艳。
只是可惜,那只滚灯后来断了一根竹条,灯内的烛台也转不动了。
谢知予望着被抛起来的滚灯,眸光淡淡,几个玩闹的小孩已经走远,他也转回了视线。
休息了半刻钟,脚踝仍有些肿痛。
离客栈还有一段很远的路,姜屿一时半会走不了路,思索片刻,抬起头看向了谢知予。
四目相对,谢知予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半蹲下来,笑望着她。
“想让我背你回去?”
被猜到心思的姜屿摸了摸鼻子,偏开头掩饰性的轻咳一声。
“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
她当然知道谢知予没有这么好心,她也只是想想罢了。
“你待会儿能不能扶着我走慢点,我脚还有痛......”
话没说完,谢知予打断她,突然问道:“你会做滚灯?”
话题转得太快,姜屿愣了一瞬,不太明白他为何问起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会。”
谢知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弯起眉眼:“教我做一个,我背你回去。”
晌午日头正晒,姜屿趴在谢知予背上,觉得这场景有点过于不真实。
虽然不知道谢知予为什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但用一只滚灯换他背自己的买卖不亏。
明晃晃的日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纤长,投落在地上。
姜屿抬起手,并拢手掌后呈弯曲状放在谢知予头顶,地上的影子也跟着变幻,好似他长出了一对猫耳。
还怪可爱的。
谢知予瞥见她的小动作,没有出声阻止,扶着她小腿的手悄悄松了些力度。
没了支撑,姜屿顿时往下滑了一截,但好在她早有所料,立刻收回手环住了谢知予的脖子。
“幸好我反应够快。”
姜屿笑吟吟地靠在他肩上,问他:“是不是很失望?”
湿热的气息打在颈侧,略有些痒,引得谢知予身体不自觉颤了下。
他愣了几秒,随后又偏开头,语带笑意。
“师姐的反应都很有意思,怎么能算失望?”
谢知予说的是实话,但在姜屿听来,却像是在强行挽尊。
也许是背上多了个人的缘故,谢知予放慢了脚下的步子,走路的速度比平时要慢一些。
姜屿没有催促他,毕竟速度再慢也比她拖着扭伤的左脚一点点挪回客栈要快。
她看着不断从他们身边路过的步履匆匆的行人,突然想到什么,拍了拍谢知予的肩膀。
“我考考你。今有善行者一百步,不善行者六十步,今不善行者先行一百步,善行者追之,问几何步及之?”
这不过是一个基础简单的追及问题而已,应该难不倒他。
不过毕竟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题目,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
“师姐若是想知道答案,我可以放你下来走走。”
看来是能听懂的,只是懒得搭理她而已。
“别。”姜屿连忙抱紧他的脖子,老老实实趴在他背上,“你嫌我烦,我不说话就是了。”
姜屿识趣地闭上嘴,安静下来,不再同他闲聊。
只是安静没一会儿,她又觉得无聊,左看看右看看,实在是没什么能打发时间,趁着谢知予不注意,悄悄玩起了他的头发。
姜屿挑起一缕冰凉的发丝,刚绕在手指上,突然听见他出声。
“二百五。”
“你骂我???”姜屿二话不说,立刻放下头发,紧勒住了他命运的喉咙,“谁教你说的脏话?”
谢知予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低声笑了一下,正要解释,却有一道声音先一步打断了他。
“姜屿。”
声音听起来非常耳熟,两人顿在原地,默契地停住动作,抬头望去。
只见客栈外立着一道蓝白的身影,正是许久未见的宋无絮。
他似乎连续赶了好几天的路,看起来风尘仆仆,脸色很是难看。
按照原文的时间线,这个时候宋无絮应该正和男主三号争风吃醋,怎么会出现在扬州。
难道是她的穿书引发了蝴蝶效应?
姜屿登时警觉起来,下意识看向周围。
宋无絮见她如此,如何不明白她是在找有没有江浸月的身影。
他神色有些无奈,低头自嘲地笑了笑。
“没有别人,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姜屿不明所以,没记错的话她早就和他把话说清楚了,所以他又来找她做什么?
“我想和你聊聊。”
宋无絮紧盯着二人,目光从她抱着谢知予的手臂上划过,眉头紧蹙,强调道:
“只有我们两个人。”

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他们曾是这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十岁拜入天衍宗,他们一起习剑, 一起训练,一起完成考核与任务,在旁人眼中, 他们感情甚笃, 形影不离,亲密无间。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
宋无絮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某日听人提起有位新入门的小师妹,貌美却病弱, 连最基础的剑法也学不会。
宋无絮听后觉得可笑, 虽未谋面,但从旁人的话语中也不难得知这位小师妹就是一个漂亮的花瓶, 若非她是无剑山庄的大小姐,又怎配进入天衍宗修习?
直到几日后,宋无絮第一次见到这位小师妹,她正顶着烈日反复练习挥剑。
明明演武场上操练的弟子很多, 可不知为何, 宋无絮的目光却只被她一人吸引,仿佛对方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令人抗拒不了的吸引力。
他盯着江浸月看入了神, 直到对方察觉,红着脸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喊了一句“师兄”。
从这以后,宋无絮几乎每天都能和她遇见, 有时是在饭堂, 有时是在下山的路上。
他无法自控地被她吸引了全部注意,从最初的见面点头问好, 到后来的答应单独教她练剑,也不过只用了几日时间。
姜屿不喜欢他总和江浸月走得太近,可宋无絮却觉得这只是作为师兄关心照顾师妹而已,没什么好避嫌的。
为此二人争吵过很多次,可每一次都是姜屿先软了态度,她也从未说过要和他一拍两散的话。
唯独这次不同,姜屿好像是真的下定决心要与他断绝关系了。
人总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不去珍惜,直到失去才追悔莫及。
尤其是江浸月身边总有很多异性围绕,她也从不知道拒绝,每每见她与其他男子相谈甚欢,宋无絮心里总不是滋味。
直到这时,他终于想起姜屿,怀念她还在自己身边的日子,至少她是一心一意地喜欢着自己的。
再说他们从小到大十几年的感情,怎可能真的就这样说断就断?
宋无絮打听到姜屿几人去了扬州搜寻过去镜,于是他主动向掌门提出愿意加入他们帮忙。
他日夜不眠赶了三天路,一刻也不敢多耽搁,他想,只要自己态度良好,主动和她道歉认错,定是能将她哄得回心转意。
可等他好不容易找到几人投宿的客栈,看到姜屿和谢知予在一起说笑打闹的画面,他又有些不太确定了,心底甚至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尽管他知道谢知予修的是无情道,构不成威胁,可他仍然觉得这画面看起来过于刺眼。
宋无絮将所有的情绪咽回肚子里,完全无视了谢知予,只看着他背上的姜屿说:
“我想和你单独聊聊,我有很重要话想对你说。”
现下正是饭点,客栈一楼大堂坐了不少人,听见动静,纷纷放下手里的筷子,伸长脖子,好奇地看向大门外。
姜屿原本是不想和他浪费口舌的,可他堵在客栈门前,颇有一种她不答应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可以说,但是能不能先让我进去找个位置坐下?”
得到肯定的回复,宋无絮顿觉踏实了不少,看来姜屿对他果然还有感情在。
宋无絮心下微松,露出一个如释重负般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还愿意听我说话......”
“停。”姜屿打断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拍拍谢知予,示意他先把自己放下来。
宋无絮这时才注意到姜屿左脚的异样,像是扭伤了脚踝,连忙要伸手去扶。
“别在这里站着了,你先去那张空桌子等我一下。”姜屿拂开他的手,指了个方向。
“可你......”
宋无絮仍是不放心她,却也知道正是因为他从前总不爱听她的话才导致如今这幅局面。
他迟疑了小片刻,还是点点头,三步两回头地走向姜屿指的空桌。
“好,我等你过来。”
剧情发展到这里已经完全脱离了原文,姜屿也猜不到宋无絮找她有什么要紧事。
不过一时半会应该聊不完,姜屿想了一下,抬头看向谢知予:“你先去吃饭吧,不用等我。”
谢知予却站在原地没动,垂下眼望着她,疏淡的瞳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是要教我做滚灯么?”
“放心吧,答应了你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忘记的。”
姜屿不是那种会敷衍了事的人,承诺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只是她也没料到宋无絮会突然出现。
“我还有点事,等处理完了就会去找你的。”
谢知予瞥了一眼坐在窗边的宋无絮,他正细心烫洗着两只茶杯。
其实对谢知予而言,他不会爱人,自然也不对其他人有厌恶或者反感的情绪。
他从前看宋无絮就只是在看一个单纯的人而已,没什么特别之处。
可此时此刻,姜屿为了宋无絮,延后与他的约定,这让谢知予感觉有点微妙的不爽。
静默半晌,谢知予正回视线,淡淡看了姜屿一眼,而后转过身,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姜屿特意挑了一个角落里靠窗的位置,这里相对来说人要少一点,既安静,也没人注意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不容易被旁人听去。
宋无絮起身将烫洗干净的茶杯推到她面前,细心地擦掉了残留的水渍,之后才倒上茶水。
“我...”来时的路上宋无絮想过很多种说法,也预演了数遍,可等真正见到姜屿,却突然哑了声,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坐回凳子上,心绪止不住地翻涌,不敢直视姜屿的眼睛,只好看着面前的茶杯,声音很轻,却又带着几分郑重的歉意。
“对不起。”
他的确是欠“姜屿”一声对不起,但现在才说已经太迟了,道歉只有在对方还在乎的时候说出口才有意义。
“你特意跑这么远来找我,就只是为了说一声对不起?”
姜屿的声音比想象中的还要冷淡平静,宋无絮用力握着手中茶杯,心脏好似被人剜了一角,一阵一阵的抽痛。
“从前是我不好,因为江浸月而处处忽视了你的感受,想来你那时心中定是不好受的,只怪我没觉察。”
他抬起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坚定地看着姜屿。
“从今往后,我一定会改过自新,以你为重,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若说宋无絮会自我反省,幡然醒悟,姜屿是绝对不信的。
原文中他多次因为见到江浸月和其他异性相处心生醋意,转而跑去找“姜屿”寻求安慰。
明明是青梅竹马,到头来却成了对方用完就扔的备胎,也不怪原来的姜屿会扭曲黑化。
“我......”
只听一个字,宋无絮似乎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不待她把话说完,抢先开口。
“你不用担心,我这次绝对是认真的,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你......”
“我与江浸月已经断了联系,日后不会再与她有任何过界的行为。”
“但是......”
“我这次来扬州是经过掌门同意的,我想来找你。”
“......”
“我知道你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原谅我,看在我们十多年的情分上,就让我暂时以朋友的身份留下吧,多一个人帮忙你也能轻松一些。”
姜屿:......
预判了她的预判,她无话可说。
再说谢无咎也同意了宋无絮来帮忙,她总不好直接把人赶回去。
这边姜屿在无语沉默着,那边小二也刚将饭菜送到二楼客房。
“客官,饭菜做好给你送来了。”
小二敲了敲房门,等了片刻,才听见里面的脚步声。
谢知予从里侧拉开门,扫了一眼托盘里的饭菜。
“有胡萝卜吗?”
“有是有,不过都是些生的,厨子还没开始做,客官您如果要的话,我去给您催一催。”
谢知予拦住小二要去厨房的动作,顺手接过他手里的托盘。
“不必麻烦,我就要生的。”
他转身回到桌边放下托盘,抱起趴在凳子上的兔子,弯了弯嘴角。
这只兔子原本是养在隔壁姜屿房内的,却总爱趁人不注意溜进他屋里。
毕竟摸过它很多次,喂它吃一根胡萝卜也未尝不可。
“你去忙吧,我自己去厨房就好。”
小二还有其他客人的饭菜要送,告诉他厨房的位置后便离开了。
谢知予抱着兔子下楼,走到楼梯口时忽然又想到什么,脚下步子一顿,侧身朝前望去。
角落里,姜屿还在同宋无絮说话。
人声嘈杂,隔得有些远,谢知予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宋无絮站起身给姜屿添了杯茶,嘴唇在不停张合。
很奇怪,明明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却觉得他有些聒噪。
谢知予望着姜屿的侧脸,见她喝了一口杯中茶水,唇边的笑意顿住,一点点下压。
他敛眸,不再看着二人,抱着兔子往厨房方向走去。

第36章 牵丝戏(五)
姜屿曾以为自己被谢知予坑了又坑, 甚至连阴曹地府也走过一遭,几次性命堪虞,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她的心早就已经变得和石头一样坚硬了。
现在的她无论再遇上什么情况,都能保持心如止水,泰然处之。
但此刻, 姜屿坐在客房里, 不得不承认自己经历过的场面还是太少了。
“我打听过扬州有家很有名的糕点铺子,特意跑了几条街,给你买了最爱吃的桂花枣泥云片糕。”
宋无絮拆开纸包, 笑着递到姜屿面前。
“尝一块吧, 用不用我喂你?”
救命啊!明明犯了错的人是宋无絮,为什么到头来遭罪受折磨的还是她。
眼见他真的擦干净手拈起一块云片糕, 姜屿满脸惊恐,连连摆手摇头发出了拒绝三连。
“不用,不饿,不想吃。”
宋无絮伸到一半的手猛然顿住, 笑意僵在嘴边, 眼中流露出一丝伤心的神色,转瞬即逝。
“那我去给你沏壶茶。”
他讪讪收回手, 遮住眼底黯然,将云片糕放回原位。
“你从前爱喝花茶, 我都记着的。”
宋无絮的人品如何姜屿不予评价,但他毕竟和原来的姜屿相处了十多年, 对原主的喜好了解得一清二楚。
可那又有什么用, 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不用麻烦了,我不需要你做这些。”
纵使宋无絮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的心理准备, 可接二连三的拒绝也难免让他有点心灰意冷。
姜屿趁热打铁,在他出现裂痕的心理防线上又迎面给了沉痛一击。
“别再浪费心思了,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无论你做什么都是没用的。”
小小一间客房里,除了姜屿和宋无絮,其余人也都在场。
宁秋本就对宋无絮没什么好感,但既然谢无咎同意让他加入他们的队伍,她也不好有什么意见。
在旁看了半天,也憋了半天,终是忍不住冷哼一声,幽幽评价道:
“猪撞树上知道拐了,鼻涕流下来知道甩了,犯错判刑知道悔改了。”
池疏握拳掩唇轻咳一声,像从前一样为她的话作注释。
“师姐的意思是,晚了。”
裴松月虽不知宋无絮与姜屿之间发生过什么,可从几人的话里也不难推测出他们的关系。
一段感情结束之后最好的结果便是双方好聚好散,纠缠毫无意义。
他摇头叹息着,也朝宋无絮投去了不赞同的目光。
叹气声和讽刺的话语传入宋无絮耳中,好似一把利刃扎向他,硬生生的剖开了伤处。
他从未有任何一刻如现在这般难堪,又觉得自己好像是多余的,融不进姜屿的小圈子里。
谢知予怀里抱着一只兔子,坐在窗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宋无絮脸上痛苦尴尬的神色,嘴角轻勾。
真是可怜又可悲啊,他想。
谢知予没有悲悯之心,压根不会同情宋无絮的处境。
他只是觉得对方此刻的表情实在是好笑极了,就算是在戏园子里,也难能见到这样滑稽的表演。
姜屿本意只是想让宋无絮认清事实,也并非刻意要他难堪,见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们的事情已经翻篇,以后不要再提,你既然来了扬州,就专心帮忙干活。”
她开口替他解了围,指着一旁的空凳子。
“你先坐下吧,我们该说正事了。”
宋无絮想到从前的姜屿事事都以他为先,断不会像现在这样待他比普通朋友还不如。
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拳收紧,心中悔意更甚。
“...好。”
宋无絮虽迫切地想和姜屿重修旧好,可他也明白感情的事情急不得,只能暂且忍耐,慢慢规划。
他尽力忽视掉其余人带刺的目光,将凳子搬到姜屿旁边,隔了半米远挨着她坐下。
姜屿看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等所有人都安静之后,将今日从那名无剑山庄弟子口中得到的消息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
得知自己想见的江晚菱正被沈清风关在别院里养病,裴松月默了良久。
他手指紧扣着轮椅的扶手,像是在极力忍耐着怒意。
“我知如今想见晚...江夫人一面不易。”
裴松月极力克制着心中翻涌的情绪,眼中隐有悔恨,再开口时,声音也变得艰涩发紧。
“裴某在此请求各位,请一定要让我为她演完那出木偶戏。”
他双手撑住轮椅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正要跪下,却被池疏及时拦住。
“裴公子不必如此。”池疏将他扶回轮椅上做好,“我们当初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反悔,纵使再难也会尽力做到。”
为了让他能放宽心,宁秋也跟着附和:“和江夫人见面的事交给我们就好,你不用担心。”
沈清风不让外人见江晚菱这一点确实很奇怪,谢无咎虽与他是好友,可这毕竟是人家夫妻间的私事,也不知谢无咎能不能说动他。
宁秋在心里盘算着,打算待会给谢无咎发个通讯纸鹤问问。
“对了,裴公子要表演的木偶戏排练得如何了?”
裴松月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直到听见这句问话才收拢思绪,恢复如常。
“剧本早已烂熟于心,只是多年未在人前演过,难免有些紧张。”
宁秋顺势提议道:“如果裴公子不介意的话,大可以将我们当成你的观众。”
裴松月正有此意,没有推拒,拜托池疏帮忙从箱中取出了三只牵丝木偶。
客栈条件有限,搭不出一个临时的戏台,裴松月也不讲究这些,简单将傀儡线套在手指上,分别操控着三只木偶吊在半空中先后亮相出场。
戏目内容大概讲的是一位书生与从小寄住在自己家中的远房表妹定下亲事,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后婚约在即,书生却被一只幻化成人形的狐狸精勾引了心神,几次当街撇下表妹不顾,追着这只狐狸精而去。
姜屿只看开头就差不多猜到了结尾,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一个追妻火葬场的故事。
后续发展也果然如她所想,表妹心灰意冷,书生幡然醒悟,狐狸精的身份也被揭穿,两人情感几经误会波折,最后终成眷属。
情节虽然老套,但胜在用木偶演出的形式新颖,以及裴松月的唱腔出彩。
只是整个故事内容看下来却有点微妙。
这熟悉的人物设定以及剧情发展,怎么看怎么像她和宋无絮......
姜屿抬起头,果不其然,宁秋和池疏两人的目光正巧落在她和宋无絮身上。
姜屿:“......”
看来这么想的不止她一个。
裴松月不知几人在想什么,他将手指上的傀儡线卸下来,有些担心自己技艺的有所退步。
“我许久没有演过这出戏,不知方才的表演可有何疏漏不妥之处?”
一行五人之中唯有宁秋略懂一点木偶戏,她看向裴松月,斟酌一番,刚要接话,却忽然听得一声冷嗤。
“若是真心,从一开始便不会被狐妖蛊惑。”
谢知予专心给怀里的兔子顺毛,并未抬头,语调懒散,话里还带着几分笑意。
“可见书生对表妹用情不深,不过是害怕狐妖是只妖,两相权衡,还是选了人类表妹罢了。”
他略微停顿一下,轻声笑着给出了最终评价:“烂俗的戏码。”
裴松月是头一回从旁人口中听到如此直白又不留情面的话。
不过他看起来并不在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回道:“谢公子倒是个新奇的角度。”
虽然姜屿也很赞同谢知予的话,但这毕竟是剧本的问题,和裴松月的表演无关。
更何况这出戏是裴松月要演给江晚菱看的,他对这场演出极为看重,定然不会是随意挑选的戏目。
姜屿思索了一下,站出来打了个圆场。
“书生虽然受到狐妖蛊惑,但他终究还是清醒了过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一般民间的话本子都是这么写的,剧情俗套,但抵不住套路得人心。”
姜屿这话倒不是在胡扯,只是她却忘了,故事中的表妹人设经历与她相似,她这时的评价听起来便有些变了味。
“所以师姐也喜欢这种剧情?”
谢知予停住手上顺毛的动作,抬头望着她。
谁年轻的时候还没看过几本狗血满天飞的追妻火葬场文学。
姜屿也只是个普通人,免不了落俗,她点了点头,大方承认了。
“还行。”
——还行。
就代表着她不讨厌,能接受。
故事里的书生被狐妖勾引,抛弃表妹,但最终认清了自己的心意,追回表妹,两人终成眷属。
故事外,宋无絮被江浸月吸引,与姜屿分开后幡然醒悟,又重新回到她身边......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所以姜屿最终还是会原谅宋无絮。
他们本就是青梅竹马,相识多年,有感情基础,最后也会像戏目里演的那样和好如初。
想到这里,谢知予略感茫然,伸手轻抚上心口,觉得这里似乎点闷闷的。
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被姜屿的回答牵动,多了一些杂念。
可是姜屿与宋无絮的结局如何,又与他何干呢?
......
姜屿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想着刚才反驳了他的话,也该做点什么缓和一下他的面子。
她从桌上端起一碟未动过的杏仁酥,走到谢知予跟前,双手捧着递给他,冲他甜甜笑道:
“尝尝这个,这是小二推荐的,他们家的招牌点心,味道很不错。”
杏仁酥的混着奶味的香甜气息窜进鼻尖,谢知予莫名想起那包桂花枣泥云片糕。
不知为何,他仿佛瞬间就没了食欲,推开了姜屿的手。
“不了。”
谢知予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又将怀里的兔子还给姜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的房里。
望着他的背影,姜屿困惑地挠了挠头发。
......刚才是她的错觉吗?
她怎么感觉谢知予好像有点生气?

不对,是他压根就没有生过气。
以谢知予的性格来说,大概就算真的生气, 也会当场发泄出来,绝不会独自闷在心里。
毕竟他的行事风格一向是不顾他人死活的,痛苦他人, 快乐自己。
所以他刚才突然离开是为什么?
姜屿细想了一遍刚才的对话, 发现还是猜不透他的心思。
与其继续在这里纠结胡乱猜测,不如直接去问本人。
有问题就要及时沟通解决,不然闷在心里积郁成结, 旁人还要好些, 可谢知予本身心理就有点古怪,这样很容易憋出大问题的。
姜屿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给他做一下疏导工作。
“你们慢聊。”姜屿端着杏仁酥, 留兔子在屋里,拖着扭伤的左脚,缓慢艰难地往门口挪动,“我去找谢知予。”
“等等。”
宁秋喊住她, 顺手扔了一个小药瓶。
“用这个涂在脚踝, 一刻钟便可消肿。”
姜屿接住药瓶,稍微有些意外, 回过身看着宁秋脸上一副“看什么看,我才没有在关心你”的表情, 感谢的话刚到嘴边,突然转了个弯。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