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呢?
两人在小沙发上坐下,纪经年挤出一点药膏在棉签,拉过于恒的手,仔仔细细为于恒涂抹起来。
于恒偷瞄着专注的纪经年,才后知后觉的想,为什么要让他进来呢?明明可以拿了药膏自已涂的啊。
不过专注的纪经年,真的很好看……
涂完手之后纪经年又拿了一根新棉签,对着于恒的嘴就要涂,于恒被惊得下意识后退。
“别动,你嘴上被烫的更严重。”纪经年微微皱眉,有点严肃。
于恒勉强控制住自已下意识的反应,让纪经年涂药。
这和涂手还不一样。
离得太近了。
空气中似隐隐有暧昧流动。
于恒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却也没法扭头,只好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颤动,好像搔在纪经年的心里一样,微痒。
“这是吃什么这着急?”纪经年觉得自已得说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
于恒闷闷道,“砂锅面。”×
纪经年觉得他可爱,忍不住调侃,“很好吃?烫嘴了也要吃。”
于恒心说,不知道。
他当时光想着母亲墓地的事情了,根本没记住砂锅面的味道。
于恒久违地睡了一个好觉,时间不长,但睡眠质量很好。
他宿舍的床很窄小,一翻身还会咯吱咯吱响,于恒觉轻,会被吵醒。被子的棉花也不好,四面漏风,还不够长,让身长腿长的于恒很是难受。
这里的被子很暖和,床也软。
可能因为这一天身心俱疲,他丝毫没有到了陌生环境的警惕。
不过到了第二天,因为生物钟,他还是早早醒来了。
只是今天的早起像一种折磨,他不知道该不该出去,更不知道怎么面对纪经年,只能在这张舒服的床上辗转。
来回滚来有了一会,他的手机响了。
又是殡仪馆打来的,告诉于恒,三天后开始清出骨灰,让于恒尽早来领走他母亲的骨灰。
于恒正在和殡仪馆沟通,想让对方多保留几天,他再想想办法,突然对面就没声音了,于恒无奈叹口气,他这不争气的手机又没电了。
得,现在不出去也得出去了。
于恒慢吞吞穿好衣服,心里祈祷那位纪先生还没睡醒。
不过他并没有如愿。
被佣人引到餐厅的餐桌前时,纪经年已经在那里坐着了。
许是今天没有出门的打算,今天纪经年穿着一件灰色居家服,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正在看手机。
看样子是已经等了有一会了。
见于恒来了,纪经年摘下眼镜,微笑示意于恒坐下,声音温和问道:“昨晚睡的好吗?怎么起的这么早?”
为什么摘眼镜,难道不是近视镜,是老花镜?
于恒胡思乱想,慢吞吞坐下,回答纪经年,“谢谢纪先生,睡的很好,我习惯早起。”
听到于恒的话,纪经年微微皱眉,于恒应该是很能睡的才对,天天睡到日上三竿。
“纪先生,您这里有充电器吗?”于恒拿出没电了的手机。
没等纪经年说话,正在旁边八卦的管家很有眼力见的适时上前,接过手机,为于恒去找适合型号的充电器。
餐桌前就剩两人了,纪经年率先动筷子开始吃早饭,于恒也不好干坐着,显得很蠢,又实在饿,就自觉的和纪经年一起安静地开始吃早饭。
席间只有餐具磕碰的声音,纪经年也不说话。
于恒往嘴里塞了一个小汤包,想,这可能又是有钱人的规矩吧,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
“吃慢点,别烫到。”纪经年淡淡嘱咐。
嘴里塞着一整个包子的于恒脸刷一下就红了。
于恒开始细嚼慢咽,甚至夹了什么之后还吹一吹,刻意的不行。不过餐桌上竟然都是他爱吃的东西,好吃的分散了于恒的注意力,让他没那么局促,脸上的红也渐渐散了。
纪经年吃的慢吞吞的,他怕自已一撂筷子,于恒也就跟着不吃了。他也不敢再乱说话,怕坏了于恒的胃口。
看着眼前身形单薄的于恒吃的很香,纪经年心里隐隐发闷。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于恒才二十岁,正是能吃能喝的年纪。
什么砂锅面能有什么营养?
又辣又油,对胃也不好。
于恒估计天天吃的都是这些东西……
他真很想问问于恒现在过得怎么样,有什么困难,想抱抱他,亲亲他……
可是他不能,他怕吓到于恒。
烦躁,因为进展太慢,纪经年很烦躁。
什么时候于恒才能信任自已?
管家带着充了一部分电的手机回来,还给于恒。
于恒攥着手机,想打电话,可是又不想当着纪经年的面暴露自已目前的窘迫。
想自已一个人去打电话,又不知道怎么和纪经年开口。
纪经年看出来了,但没给他这个“逃跑”的机会。
一个律师模样的人拿着一份合同过来递给了纪经年,纪经年先是仔细阅读了一遍合同,又沉默着把合同推向了对面的于恒。
于恒垂眼看到那是一份很正式的包养合同。
他脸色变了变。
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来看这份合同。
一天前他可以义正言辞的拒绝纪经年,并且臭骂对方一顿,以示自已贫贱不能移。
一天后的于恒被对方从派出所保出来,又在人家借宿一晚。对方给他上药,还请他吃好吃的早餐。
而且于恒现在真的很缺钱,他需要钱回去北方的那个小县城一趟,需要钱去安置母亲的骨灰,需要钱来支付春季开学后的食宿等一应费用。
于恒伸出的手有些发颤,犹豫片刻,下定决心一样稳稳拿起了合同。
在苦难的生活面前,尊严什么的,就是用来打碎的。
于恒简单看了几条,令他惊讶的是,合同几乎全是有利于他的。
上面写纪经年会充分尊重于恒的意愿,不会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尊重于恒的时间,不会在外人面前暴露和于恒的关系,叫于恒难堪。
等等条约,都在设身处地的为于恒考虑。
于恒看着合同嗫嚅着,问出了那个他好奇很久的,很重要的问题,“纪先生,您有妻子吗?”
听到于恒的问题,纪经年先是好笑,想想又生气。咻地站起来,到于恒面前。
骤然来到身边的高大身影吓了于恒一跳,压迫感让他低头。
纪经年看着垂下的毛乎乎小脑袋,抬手惩罚是的在他脑袋上重重揉了几下,声音带着点调侃和不满,“我就那么像婚内出轨的人吗?”
“你放心,我没有伴侣,也没有其他的包养对象。”只有你,也只能是你。
纪经年在心里暗暗补充着。
“哦……哦。”于恒呆呆哦了两声。
不知怎的,听到纪经年的话,反而觉得心里轻松了些。
他绝不会去做破坏人家庭的男小三。如果纪经年是有妇之夫,于恒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拒绝他了。
现在……
纪经年眼中闪着精光,他知道,于恒问出这个问题,就是动摇了。
这事,有戏!
继续阅读合同让于恒不禁疑惑,这位纪先生开出一个月十万,又这么尊重人,什么样的小情人包养不到。
为什么要选他?
他的皮囊虽然不错,可也没到让人神魂颠倒的地步,人又闷。
这个纪先生,突兀地出现,又突兀地提出包养。
于恒翻到最后,有一条是叫他去体检……
该不会是……
纪经年耐心非常,坐在沙发边浅笑等着于恒阅读合同。
午后,于恒并没有去家教。而是应他目前“金主”的要求,去医院体检。
虽然金主很贴心的表示,可以告诉医院改时间,尊重小于同志的工作。
于恒却不想给他添麻烦,给小孩放了一天假。和纪经年一起坐在车里,去体检。
于恒坐在车后排摆弄自已的手机,给自已买一张往返小县城的票。
现在是春节后,票并不好买。
于恒在三十几个小时的硬座和十二三个小时的高铁之间犹豫,高铁票贵,硬座又太累。
其实本来于恒只有一个选择的——硬座。
现在……他偷瞄一下旁边闭目养神的纪经年。
也不晓得金主先生什么时候打钱。
之前金主打钱叫他拉黑了,已经过了时效了。
小于同志抿着唇在页面上来来回回,纠结的不行。
纪经年并不想闭目养神,他也没这习惯,只不过他要是睁开眼睛,就会忍不住往小于的手机上飘,去偷窥他的屏幕。
纪经年可不想做一个不尊重人的变态控制狂。
虽然他真的很心痒痒。
于恒下单成功一张票后,继续扒拉自已手机。
朋友圈里,都是同学们出去旅行、聚餐、走亲戚的照片。
他不愿意看别人热闹的生活,可总得给自已找点事做,总不能像旁边的某位一样装逼的闭目养神吧。
装逼的人突然想起什么,睁开眼睛,掏出手机在于恒面前晃了晃,很礼貌地,却带着坏心眼地道:“可以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吗?以后联系也方便一点。”
于恒差点被自已的口水呛到。
他怎么忘了!
昨天查到纪经年的手机号后,怎么就忘了把他拉回来了?!
真尴尬啊!
“啊啊,好的纪先生,那个,我我不小心的。”于恒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又结巴。
不过纪经年倒是善良地并没有揭穿他,也没打算和他计较,只是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
于恒当着纪经年的面,手忙脚乱地把纪经年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纪经年这才又满意地闭上眼睛。
唇角不由自主的勾起来。
现在的于恒,格外好逗呢!
于恒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下纪经年的脸色,看他没生气,好像……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这才放心下来。
天知道昨天早上纪经年发现自已被拉黑的时候有多惆怅,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接近于恒。
他觉得自已拿的是开卷试题啊,怎么会出这种差错呢?
不过还好,晚上于恒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纪经年有点得意,觉得老天都在帮他。
于恒在医院被医生带着从一楼查到五楼,纪经年全程跟随。
于恒又一次感叹有钱是真好,全程绿灯,有人牵引,不会茫然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医院跑断腿,也不用承受一部分工作人员的恶劣态度。私人医院的环境也好,没有哭闹的家属,也没有住在走廊的加床病人。
全然不像于恒母亲生病时候去的医院。
那些在普通医院看到的人间疾苦,似乎在这里都烟消云散了。
前面都很顺利,医生说于恒有点小感冒,要注意吃药,除此之外还有点营养不良。总体来说,于恒还是个健康的小伙子!
只是到了胃肠是最后一项,格外坎坷。
那些项目,纪经年表现的没有那么奇怪,只要确定没问题就好了。
可是胃肠这一项,他好像格外在意。
而且查肠胃的医生也不止一个,好几位老专家老教授模样的人来回传递于恒的报告。
分析和讨论。
纪经年也问了医生很多问题,于恒都饿了,他和医生还在讨论。反复问于恒的胃现在有没有毛病。
而且他好像很懂的样子,和医生讨论都是一些专业的词语。
于恒听又听不懂,又不好出言打断,只能坐在那里百无聊赖。
开始胡思乱想。
为什么纪经年这么在意自已的胃?
难道真的像他怀疑的那个样子,纪经年或者纪经年的家人生病了,需要换什么器官,所以才来设个局骗他。
要不怎么会……
于恒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越想越觉得可怕。
偷瞄纪经年时,开始觉得他英俊的面庞都带着阴谋……
差不多半小时后,纪经年问的差不多了,注意到自已身后面色凝重的于恒。
他想着可能是忽略了小孩,于是点名他:“于恒,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于恒还真有想问的,他慎重地开口,觉得自已试探的天衣无缝,“医生,现在的科学技术是可以移植人的胃了吗?”
医生们:“???”
纪经年:“???!!!”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纪经年体贴的没有在签下合同的一二天对于恒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虽然极不情愿,但也表示尊重于恒,于是在于恒提出要回学校住的时候,纪经年牙咬了又咬,还是同意他回去了。
没想到于恒一回学校就像那个打狗的肉包子,杳无音讯了。
发消息也不回,纪经年备受打击,又不想过度纠缠,让于恒烦自已。
纠结了很久,总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给于恒打去了电话。
于恒有点小感冒,他可以提醒于恒吃药,于是给于恒打了个电话,却发现对方关机了。
起先纪经年想着可能是于恒那个小破手机又冻没电了,明天一定派人给他送个新手机,省的总失联!
没想到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打,都是关机。
这下纪经年有点慌了。开始反反复复地打,不过结果都是一样的,关机。
小半天过去了,依旧是打不通。
纪经年彻底慌了。
这叫怎么个事啊!
于恒要是卷钱跑路了也好,好歹身上有钱。
可关键的是,纪经年还没给于恒钱。这身无分文……身上钱不多的小家伙能跑哪去?
再受苦、受罪、挨饿、挨冻怎么办?
纪经年火急火燎地赶到于恒的学校,找了校方,问出了于恒的寝室号,去找了发现人也不在。
问学校知不知道于恒什么时候离开的寝室,知不知道昨晚于恒是否回来住。校方自然是一问三不知,学校几万人,个个有腿,都是独立的个体,谁有功夫单独给纪经年看着他家大学生啊?
纪经年开始愤怒的质问学校是怎么管理学生的。
活脱脱一个丢了孩子无能狂怒的熊家长。
奈何校方敢怒不敢言。还得供着这个煞星。
煞星纪经年在稍晚的时候,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有人查到了于恒的订票信息。
这稍稍缓解了纪经年的焦灼,于恒只是回老家了,不是什么小说里的你追他逃。
患得患失的纪经年轻轻念着这小县城的名字。
这是一个他从没在于恒的嘴里听到过的地方。他让助理定了一班最快飞那个县城左近市区的机票。
然后迅速赶往飞机场。
正好,去于恒老家一游吧。
纪经年从来没有在冬天来过h市,下飞机的第一感觉就是,真他妈冷啊!
b市也是北方,冬天也会下雪结冰,也很冷,可是从没有冷到这种程度的时候。
他为了耍酷穿了一件黑色的毛衣和风衣,仗着体热,完全不会惧怕b市的寒风。
可是一到了h市,一下飞机就被凛冽的寒风吹透了,寒意从脚底板一溜窜到了脑壳顶。
一群人围着在等行李,听说是机舱门被冻住了,行李取不出来。纪经年没有行李,迈着长腿快步穿过人群。
h市分公司有派人过来接站,纪经年不管什么风度,什么从容了,快步钻进了车里。
车里暖气很足,纪经年缓了一会。
司机是个热情的北方人,看纪经年冻得不行,操着一口北方话笑道:“您不习惯这边的温度吧?”
纪经年笑笑:“是不大习惯。”
“现在这会还好,到了晚上更冷,快零下三十度了。您这身肯定是不行。”司机发动车子,嘴上不停。
纪经年听了司机的话,不由想起了于恒身上那件长款但是很单薄的旧款羽绒服,以及那件针脚粗糙明显已经不合身的毛衣。
距离于恒的火车到站还有一会,纪经年让司机就近找一个商场,去买几件衣服。
于恒吸吸鼻子,把自已四个兜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一块卫生纸,只好悻悻继续吸鼻子。
快四十八个小时的硬座火车,得不到好的休息,火车的温度随着往北越来越低。让他的感冒更加严重了,今天早上在火车上醒来,他觉得头晕脑胀,鼻塞更加严重,喉咙也像火烧一样,甚至还隐隐有点烧。
于恒想去车厢连接处的卫生间冲一把脸,好清醒一点。却被告知火车即将进站,卫生间暂停使用,于恒无奈,只好贴一贴冰凉的车窗,让自已舒服一点。
旁边是一个大肚子的大叔,下巴上三层肉叠着,占地面积也大,把于恒挤的不行。大叔应该是血稠,此刻呼噜震天响。
两个人一块坐了一天多,大叔是个闲不住爱唠嗑的人。
胖大叔先是打听于恒的年龄和婚恋状况,得知于恒还在上大学才作罢。
于恒估计大叔是有个女儿。果然后面大叔说,他是去b市看女儿,女儿好多年没回家,他惦记的很,不去看看不放心。
还说女儿也不结婚,也不谈恋爱,叫人着急云云。
话里话外尽是一个父亲的担心。
于恒心里想,真好啊,漂泊在外面的人有人惦记着。
他就没人惦记着。
许是生病的人心里都有点脆弱,于恒吸了吸鼻子,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伴着大叔的呼噜于恒迷迷糊糊睡着了。
火车刺耳的音乐突兀在他脑袋顶上响起,吓得他一激灵,火车广播播报前方到达终点站,让乘客准备下车。
于恒甩甩头,让自已清醒一点。把脚底下装着证件的背包抽出来,背在肩膀上。
坐在椅子上,眨着漆黑的眼睛,不带一丝情绪地看着车厢里躁动的人群。
这些人有拖家带口来旅游的,或者是回家的,期待和欢喜冲淡了他们长途旅行的疲惫,叽叽喳喳的兴奋不已,都想快点下车。
于恒没人接,也没什么期待,所以不着急下车。
他靠在椅背上,放空沉重的大脑。
多久没回来了?
他今年大二,两年没回来了。
一点近乡情怯的感觉都没有,他巴不得,此生都不要再回到这个地方。
于恒随着人流慢悠悠走下火车,往车站外面走。
他也被h市的冷风冲击了一下,不过早有心理准备,徒劳地拢了拢领口。
于恒出站去找有没有去往县城的大巴车。
却不想在出站口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万万不可能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于恒立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纪经年穿着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黑色的雪地靴,身长腿长,好像海报里走出的模特。于恒不得不承认,他又一次被纪经年的英俊晃花了眼,没办法,他是个gay,就是会被英俊的男人迷惑。
不过此刻纪经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沉沉,看着他,像是在守株待兔。
这让于恒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兔子于恒向前挪了几步,到纪经年身边,嗫嚅着问道:“纪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于恒刚刚一个人往出走,凄凄惨惨戚戚,十分孤独,现在看到熟人……虽然也不是很熟,不过他还是有点开心的。
纪经年冷哼一声,带着怒气,“你签了合同就跑,是违约,我当然是来抓你的!”
失联超二十四小时的于恒有点理亏,不过大有点死不悔改的样子,“我也不是要跑,是有事情,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您不是也没给钱吗……”
他到底是有点怂,声音低低的。
纪经年都快给他气笑了,想多说几句重话,吓唬吓唬他。可看于恒的脸蛋发红,整个人也恹恹的,带着病态和疲惫,又狠不下心来继续加以责备。
他上前一步,手探向于恒的脸蛋。于恒想躲,许是生着病,反应变慢。也许是想感受一下这个人的温度,他没躲开,就呆站着,让纪经年的手稳稳落在他脸上。
不摸还好,这一摸纪经年眉头瞬间皱紧,这小孩怎么连呼吸都是烫的!?烧傻了吧!
他赶紧从司机手里拿过装着羽绒服的袋子,沉声命令于恒,“把包摘下来!”
病了的于恒倒是听话,乖巧摘包,递给纪经年。
纪经年把他破旧的、还沾着灰尘的土里土气的黑色帆布包甩在自已肩膀上,然后动作有些粗暴的给于恒披上了一件灰色羽绒服。
出站口也是风口,于恒发着烧不能多待,账可以秋后算,还是身体要紧。
披好衣服后,他揽着于恒的肩膀穿过人群,往地下停车库走。
起先于恒还惧怕别人的目光,毕竟两个大男人就这么搂着不大好,他挣扎了几下,被纪经年低低斥了一声,就不敢挣扎了。
他想,反正没人认识他。
而且,纪经年怀里好暖和。
上车之后司机开车排队出站时问:“纪总,已经为您订好酒店了,现在就去吗?”
纪经年一边用手背试着于恒额头的温度,一边道:“先找个医院,去检查一下。”
被纪经年呵斥后一直乖乖巧巧的于恒突然又反抗了,抓住纪经年的手臂,努力睁开黏糊的眼皮,一脸郑重道,“我不去,纪先生,我有事。”
纪经年无动于衷。
于恒只好去拉自已的包,低声道:“我得坐车回老家,谢谢您的衣服。”
包被纪经年摁住,他抽不动,两个人僵持着。
于恒又望向纪经年,见纪经年盯着自已,目光像是要吃人,咬牙切齿开口,话却是对着司机说的,“去他说的地方!”
于恒自知理亏,低低报了小县城的名字。
司机在前面,没听清楚,问了一句,“什么地方?”
没等于恒开口,纪经年又重复了一遍。
纪经年脸色很难看,先是叫司机把空调调高点。然后又翻腾了半天,拿出来感冒药和退烧药,又拧了一瓶矿泉水给他。
话也没说,只是递给于恒。
于恒自觉,照着说明书开始挤了几颗就要往嘴里扔,没想到被纪经年摁住。
“吃饭了吗?”
于恒想了一下,摇摇头。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照着纪经年的要求去买饭。
两个人留在车里,大眼瞪小眼,有些尴尬。于恒又觉得自已该说点什么,毕竟他是小金丝雀,不能指望金主来缓解气氛吧。
司机开关车门时有冷风进来,于恒有点冷。纪经年注意到,扯着那件灰羽绒服往于恒身上又盖了盖。
于恒任由着纪经年给自已盖衣服,想了想,说:“您是来行使您的权利的吗?”
什么权利?
纪经年起初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想明白后,他是真的生气了。
他盖衣服的手停住,瞪着于恒,瞪了半天,抬手重重在于恒头上戳了一下。
于恒脑袋被戳得一偏。
然后没好气对于恒道:“你病傻了吧!”
说完他还觉得不解气,挪到车另一边,抱着双臂,看也不看于恒,喘着粗气,脸臭得不行。看上去是气的不行。
他放下工作,千里迢迢跑到这挨冻,对方却怀疑他只是想睡他!
没良心!
还以为他不一样了,还是一样没良心!
于恒看着纪经年,抿着唇。
他知道自已说错话了,想道歉,张了几次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闭嘴。
怕自已再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让纪经年更生气。
两个在车厢里,靠着两边坐着,一个脸色阴沉,一个十分无措。
好在司机很快就回来了,他大大咧咧,没察觉车里的诡异气氛,把精致的餐点和粥递给纪经年,还感叹了一声,“嘿,这家店真贵,瓶盖那么大的包子,敢要那么多钱!”
说完也不管有没有人理他,就发动车子,调好导航,朝于恒家的小县城开过去。
纪经年打开包装盒,想过去喂于恒,又想着这么过去掉自已面子。于是冷冷命令,“过来!”
于恒自觉理亏,乖乖挪了过去。
纪经年夹着包子喂给于恒,又舀一勺粥。于恒想说自已能自已吃,但打量着纪经年的脸色,怎么也不敢开口。
于是就被纪经年这么一口包子,一勺粥地喂了个饱。
包子小巧精致,粥软烂香糯。这让病了两天,在火车上闻了两天盒饭泡面的于恒胃口大开。
吃完了之后纪经年才让于恒吃药。
他家的小县城距离h市要三四个小时的车程,最近h市大雪,路更不好走,估计要更久。
吃饱了的于恒胃里暖呼呼的,勇气也来了。
他瞄着纪经年脸色还不好,又挪着屁股往纪经年身边蹭蹭,扯扯他的袖子。
冷脸纪经年从鼻子里出个音,回复他。
“纪先生,您骂我吧!”他声音带着点委屈,还有困倦。
好吧,于恒果然没变,还是很懂得如何拿捏自已。
纪经年开口,声音带着自已都没察觉的温柔,“为什么骂你?”
“我觉得您有点生气,我做的也不对,您快点骂吧!”于恒大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
“为什么又要快点?”男人可不会喜欢听这个快字。
于恒吃太饱就开始血不上脑,眼皮开始发沉,他自顾自道:“我有点困,可能要睡着了,要是你骂我的时候睡着了,会不礼貌。”
他真的困的不行,说话都变慢了。
纪经年心软的一塌糊涂,哪还舍得骂他。
声音不自觉柔和下来,“不骂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听到这话,于恒才像是安心了的样子,不一会,就开始小鸡啄米点头。
等于恒睡熟了,纪经年才轻手轻脚把于恒揽到自已怀里,自已尽量靠边,让于恒枕在自已腿上,睡得舒服一些。
今天应该是生病疲惫和药物作用下,于恒睡的很沉,不像平时,一点细密的声响都会把他吵醒。
司机通过后视镜偷瞄两个人,总觉得两人之间气氛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