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笛子胡乱吹了吹,学鸟叫!暗中表达不满, 偷偷骂他!
辛励的脚步一顿,他沉思自己刚刚听到的那笛声拟鸟语的声音, 嗯……似是在骂人?!哼,果然一计不成恼羞成怒了吧!可见自己刚刚的决定是如何的英明!
孟瑶华吹笛撒完气后,冷冷的勾了勾唇,她不仅现在吹笛子,等新妃选上来,她还要办集会,天天歌舞升平、美人环绕的,比他会享受!让他案牍劳形嫉妒去吧。
她想着想着,突然有点羡慕太皇太后的控鹤监,世间女子若论会享受,还得是太皇太后,控鹤监里不仅有珍禽异兽,还有美人如云,潘鬓沈腰。
宫中大年就在帝后各过各的之中平稳渡过了,辛励在前朝宴请文武百官,孟瑶华在后宫宴请内外命妇,两人主打一个分工明确,各不相碍。
年节一过,选秀事宜提上日程,今年是小选之年,皇上有意简办,不过该有的章程还是不能少。
蒋贵妃最近因为禁足的事儿许久没见过皇上了,自从她解了禁之后,皇上一次都没召见过她,如今新人马上要入宫了,她虽然是四妃之首,可到底比不过新人新鲜,心里很有几分悒悒寡欢,这个年过的也颇不知滋味。
在她看来,孟氏是正宫又出身齐国公府,楚昭仪背靠太皇太后,皆是背景雄厚的人,即便没有帝宠也无碍什么。可她不一样,她失了帝宠有可能连贵妃之位都保不住。
是以,她必不能让今年的新人冒头,最主要的是不要给陛下选过于娇艳欲滴、风情万种的,最好选那种严肃板正、不苟言笑的,无趣才不会勾起皇上的兴趣,这样她才可以高枕无忧。
这几日她寻各式各样的借口时常赖在云阳宫,往孟瑶华身边凑,给孟瑶华出谋划策,试图把好看的参选女郎都给刷下去。
孟瑶华犹疑的看了她两眼,突然回过味来,她语重心长的问道:“妹妹,陛下平时待你不薄吧?”
“姐姐何出此言?”蒋贵妃揣着明白装糊涂道。
“平心而论,这是在选妃又不是选女夫子。”孟瑶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道。
蒋贵妃自有一番理由应对:“姐姐,选那么多妖妖娆娆的惑乱后宫,又该引得前朝那帮言官说教了。”
“后宫的职责是为陛下延绵子嗣,至于其他的各司其事。”孟瑶华随手把蒋贵妃中意的人选勾画掉,反正这些人皇上也不会看一眼的,她主要选她喜欢的就行,皇上压根不来后宫,何来后妃惑乱后宫之说?!
楚昭仪见皇后与蒋贵妃又起了争端,她放下点心拿帕子拭了拭嘴说道:“既然如此,何不拿去给陛下裁决?”
孟瑶华不置可否,蒋贵妃心里有鬼如何肯同意楚昭仪的建议,只开口搪塞道:“陛下日理万机,这些事后宫处理得宜即可,不可劳陛下大驾。”
楚昭仪心中暗自哂笑,不再言语。她心道:蒋贵妃这两年是光长年纪不长脑子,若论姿色妍丽,六宫粉黛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孟瑶华一人,可孟瑶华自入宫以来得宠了吗?皇上的心思就不在后宫,管宫妃妍媸如何呢。
孟瑶华将预选名单呈至太皇太后眼前,太皇太后看了看无甚异议,又命人将名单送至御书房,辛励掀开略扫了一眼便令礼部照办。
礼部领旨,按往年的章程行事,不过一切准备就绪到通知中选官眷还得需要一个月的功夫。
上元节将至,长安城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模样。
宫中的红梅今年开得极好,长安城上空甚至出现了五彩祥云,人人都道今年定是个风调雨顺的好年头,钦天监卜算出今年利农桑之事。
劝课农桑依旧是皇朝施政的重中之重,正月十二要送蚕花娘娘,需要由皇后亲自主持典礼。
齐国公孟怀鸣给女儿孟瑶华求了个恩典,想让孟瑶华在东庙祭祀妥当之后顺便路过齐国公府的时候,可以省亲两日。
其实,只要不逼着辛励宠幸后宫,辛励并不是个刻薄之人,孟怀鸣此举不过分,他便点点头允了,他说道:“正月十五正好是上元节,允皇后跟家人过完上元节再回宫。”不仅如此,有位分的后妃全都被他恩典归家省亲过上元节。
孟瑶华接到圣旨时怔了怔,不知父亲此举何意?
待她从东庙祭祀归来,凤驾直接停在了齐国公府,齐国公府上上下下皆站在府前接驾。
这次归府比上次归府要气派华贵的多。
孟怀鸣亲自将女儿迎入府内,趁着休息的空,孟怀鸣屏退左右,将女儿拉至背人处压低声音道:“蜜娘,我看看你的本命蛊。”
孟瑶华心里一紧,她看了父亲两眼,一咬牙一狠心将手腕伸了出去。
孟怀鸣仔细端详半日道:“只差个尾巴了,这蛊可还安分?”
孟瑶华点点头。
孟怀鸣静默了一瞬,低声道:“可见过圣上了?”
孟瑶华摇了摇头。
“无妨,蜜娘还没见过长安上元节的花灯吧,后日让你兄长带你去看,等看过上元节花灯之后再回宫吧。”孟怀鸣嘱咐道。
“父亲,我的本命蛊真的可以完全恢复吗?”孟瑶华出声问道。
“定然可以的,不要气馁。”孟怀鸣刚想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发现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了,遂遗憾的收回了手,他顿了顿又道,“切忌不要再伤着它了。”
孟瑶华乖巧的点了点头,走出了书房。
孟怀鸣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前呼后拥的奴仆围着她伺候着,犹如众星捧月一般,但他知道真正的月亮是不需要众星追捧和拱卫的,月亮有自己的生活,深宫终究是不适宜她的,他想着等她彻底恢复好本命蛊之后,定将她送回落月城。
上元节这天,宫中难得的冷清,辛励批阅完奏折,看着挂在树梢上的圆月兀自出了一会儿神,良久之后他出声问道:“小十六呢?怎么今晚没见他闹着要去看花灯?”
盛福温声回道:“回禀陛下,十六王爷已经出宫了。”
“嗯?”辛励疑惑的抬起头问道,“已经出宫了?和谁?”
“自个儿出去的,说是与朋友约好要一起去看花灯。”盛福回道。
“……”辛励沉默了,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前几天隐隐约约听小十六提起过,说蛮蛮已经到了长安,他答应蛮蛮陪她去看花灯。
辛励叹了一口气,颇有一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他大小十六好几岁,确实拿这个幺弟当半个儿来养,如今连小十六也长大了,真是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啊。
他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落在案头那盏花花绿绿的花灯上,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那个人,她的妹妹来长安了,她呢?她在哪里?过的可好?
辛励搁了御笔,换了寻常文士穿的儒衫,也骑了一匹马,溜溜达达的出了宫。
长安天街热闹非凡,有变幻术的,打铁花的,舞鱼龙灯的,吹玉箫的,不一而足。
宽阔的街道上有闺中密友携伴而行的,有青年男女浓情蜜意共游的,有皓首老翁牵孙呼儿的,有青壮汉子将小儿驾在肩颈上的,摩肩接踵,众生百态。
辛励一边牵着马一边无声观望着,这是他的长安,繁华又热闹。
然而,这份热闹好像并不属于他,世间越是热闹,他的心里愈发寂寥。
“冰为雕梁玉作毡,红炉醅酒挽梅仙。
地沉云昏天做客,低眉信首语清禅。”
蓦然一道甜糯中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他猛的抬眸往那处一看,怦然心动!
那吟诗之人不是蜜娘是谁!!
第47章
孟瑶华吟出一首咏雪之诗, 顺利摘走了看上的花灯,花灯上描绘的是一副山寺雪景图,笔调清幽素雅, 在一众繁丽的花灯里十分扎眼, 让她一眼便相中了。
她捧着自己赢来的第一只花灯, 心中颇为高兴。
“蜜娘!”她突然听到有人喊了她一声,她不确定的抬头寻视了一番, 没看到谁, 遂又低头打量着手里的花灯。
“蜜娘!”不远处又传来了一声呼唤, 她乍然抬头, 见魂牵梦萦之人正不顾一切的朝她跑来。
孟瑶华心中一惊,她捧着花灯手足无措的看着如织的游人, 思索着往哪个方向跑比较妥当,虽然今天是轻衣便装出行, 可随行在她身侧的护卫就在附近,而且个个都是大内高手,若是她们之间的关系被有心人发现,所有人都将吃不了兜着走,而且他更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敢跟世上最有权势的男人抢女人,不要命了?!往日里皇上对她再如何,也不会容忍她眼巴巴的红杏出墙的,她可不能害了他。
跑!必须跑!
孟瑶华几乎在瞬间便转头拔腿就跑, 只是论逃跑,她哪里比的上长手长脚的辛励, 没跑两步她便钻了一处安静的小胡同,前面是一堵墙, 她跑无可跑。
她蓦然回过头来,却见他已经紧紧的追上来了,灯火阑珊之处,二人相隔一丈之遥,却犹如隔了千山万重,咫尺天涯。
“蜜娘……”他又低声唤了一句。
“站住!”她厉喝一声道,“我家的护卫就在附近,如果你想活命就不要再往前了,哪怕一步。”
辛励猛然顿住脚步,看着眼前之人像一只被人逼到穷途末路要跳脚的小猫,他缓声说道:“怕我被人发现?”
孟瑶华一下子被人戳中心事,她紧张的往后退了两步。
辛励心中涩然一痛,并未再逼迫她什么,他不会做任何伤害她之事,他只是太想她了,当初他邀请她来长安,被她断然拒绝。
如今却在长安的花灯节偶遇她,不跟他来,是跟别的男人一起来的吗?他不可以,别的男人就可以吗?他的心里仿佛打翻了一院子的醋缸。
孟瑶华见他眸底翻涌着千般情绪,暗暗心惊,如今只能悔不当初,人是自己招惹的,也当由自己了断。
她摩挲着手里捧着的花灯,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如今贸然出现在我面前,又是为何呢?我们明明就……”
“我不同意!”辛励坚决打断她的话。
“我如今是有夫之妇,夫妻恩爱和美,举案齐眉,是要携手一生一世的。”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化作一把利刃,在他的心头划了个七零八落,刀刀泣血,“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洛阳的一切只是意外。”
“意外?”辛励毫无笑意的勾了勾唇角,“你说你们恩爱和美,怎么不见他来陪你逛花灯节?”
“他生意繁忙,自是分身乏术,一会儿就来了,你快走吧!”孟瑶华被他的敏锐惊的三佛出世五佛升天,不禁情急的辩解道。
辛励不置可否,见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他不禁弯了弯唇,指了指一侧的街道又道:“这条街有一里半的路,人少又隐秘。”
孟瑶华顺着他的手势张望了一下,胆战心惊的听他说出一句话:“走完不过一刻钟,陪我走完它,也算有始有终,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纠缠。”
“不……”她刚要摇头,就听他低声说道,“你可以拒绝,你每说出一个拒绝的字我就向你走一步,若你夫君碰巧来了,见你正被陌生男人抱在怀里……”
“住……住口!”孟瑶华被脑海里想象的场景吓呆了,她可不想死!
“蜜娘同意了?”辛励低笑一声,率先迈步朝那条街走去,孟瑶华战战兢兢左张右望的跟在他身后,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坦然些,你这样任谁看了都像我们有一腿的。”辛励转头调笑道。
孟瑶华:“……”她脸皮可没有他的厚!
“你的身子如何了?”辛励轻声问道。
“还好。”孟瑶华压低声音回道。
辛励点了点头,又问:“小尾巴还是没有长出来?”
“嗯。”孟瑶华低应一声。
二人相顾无言,一条短街竟也走出地老天荒之感,夜空开始飘起细碎的雪花。
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昏暗的烛火,远处喧嚣哄闹的人群,街角处一闪而过的色彩斑斓的鱼龙灯。
“蜜娘……”辛励突然出声低叹道。
“嗯?”孟瑶华睁着圆溜溜的杏眼抬头望向他,烛火映衬在她的眸中忽明忽暗。
他想趁着夜色正浓,将她拥入怀中,温柔的亲吻她,但他不能说,她必然不能同意的。
望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他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淡淡笑了笑。
孟瑶华看他又沉默下去,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不说话,眼前之人好看的犯规,一双潋滟的桃花眸子里都是她的身影。
听闻天下至臻至殊的绝色美男都收容在太皇太后的控鹤监里了,然而此刻她确定再没哪个男子比他更好看,控鹤监里的那些也比不上他分毫。
二人脉脉相视片刻,又都羞涩的移开眼神,他长手长脚,一里半的路生生被他消磨了半个时辰,此刻他无比希望星河停转,日月永驻,无限期的将这一刻拉长。
然而,路总有尽头。
灯火愈发通明,分别的时刻就在眼前,他蓦然收住了脚步,低头淡声问她:“他不会来了,对吗?”
啊?谁?孟瑶华大脑空白了一瞬,猛然想起自己的身份来,还未等她做出回应,细嫩的腰肢便被他揽入怀中,他作势低下头来,闭上了眼睛。
“不……不要亲我。”孟瑶华急忙把脸扭向一侧,避开了他的亲吻。
他蓦然睁开双眼,美若琉璃的桃花眸子里似悲似喜,他真的很后悔,没在拥有她的时候确定一个名分,如今连一个亲吻都师出无名了。
他的唇停留在能感受到她呼吸的地方,只差分毫就落了下去,然而他不再追逐与为难她,他忽然笑了,却有一颗晶莹的泪珠落在她的丹唇上,她惊然抬眸,却望见一双无比深情的眼睛,他亦专注的看着她。
二人呼吸可闻,滚烫的气息印入彼此的心田。
“嗯。”他轻声应道,答应了不亲她,略微沙哑的声音里却透出无限的浓情蜜意,然而甜蜜就像升空绽放的烟花,只有一瞬间的璀璨。
烟花寂灭之时,他终于肯将她松开。
“我会在王家铺子里给你留一盏花灯,若喜欢便拿去吧。”他留下这句话,便狠了狠心抽身离去。
他命人取来自己准备的花灯留在王家铺子。
然而,他终是不甘心就这么走了,蓦然回首,身后却空无一人。
好狠心的小娘子!
他慌忙朝她离开的方向追去,然而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蜜娘!”
“蜜娘!”
他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追寻着,佳人何处迹,恰如飞鸿踏雪泥,雪越下越深,却不知在他的身后依旧有一道俏丽的身影在跟着,久久未曾离去。
辛励似有所感的跑去王家铺子,他留在这里的花灯已经被人拿走了,然而店家另递给了他一盏花灯,是她曾一直紧紧捧在手中的那盏。
他接过花灯,里面露出一张纸条:雪是白色的,如白发一样。
他怔怔的看着这张纸条发愣。
“皇后娘娘回宫,闲杂人等速速退让!”不远处有宫人在敲锣打鼓清障,道路两旁的人跪地山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辛励捧着花灯,抬头望向簌簌而落的雪花,白色的雪花。
孟瑶华隔着一条帘缝,怔怔的看着那人,直到凤驾远去,再也回望不得。
她的手里亦有一只精巧的花灯,琉璃绣球状,每一样都是她教给他辨认出的颜色,花花绿绿又独一无二,里面留有一张纸条:有你在的世间五彩斑斓。
夜色深了,游人渐渐散去,今日没有宵禁,辛励翻身上马捧着花灯有一搭没一搭的朝宫中走去。
他的脑子里在飞速闪现夺臣妻的若干办法,他不惧青史为他记一笔:荒淫无度,强夺臣妻。
他忧虑的是有人说她不好,哪怕半分也不行。
他心里细细琢磨着,不然让她出家在道观带发修行半年,唐玄宗用过此法,好用但杨妃的结局不好,有些晦气。
要不让齐国公府收容她为义女,自己再明媒正娶的娶一次,也不成,他猛然想起皇后便出自齐国公府,不行不行,得先把皇后送出宫去,也不能可着齐国公府造,季太傅家也不错,门庭清贵,好就季太傅家了。
等下次相遇,他定然将这件事敲妥,哄她拜入季家门庭,做季太傅的义女,这样他就可以借机和离了她那乌七八糟的婚事,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娶她为妻。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处理他那一堆莫名其妙的后妃,辛励暗中下定决心,在心里仔细谋划着。
第48章
元夕节后, 礼部将初次中选的秀女名额整理清楚,一一给中选之家拟旨,请示盖印之后发放诸家。
二月初, 中选秀女依期入宫候选。
孟瑶华内心很高兴, 只面上一片平静, 名义上到底是给皇上选妃,她着人去紫极宫请皇上前来过目。
辛励皱眉看了云阳宫的宫监一眼, 他无心这些, 摆了摆手吩咐道:“采选乃后宫之事, 全权交由皇后负责即可。”拒绝圣驾亲临。
孟瑶华毫不意外, 他不来更好,更自在。
她兴致勃勃、聚精会神的选了好几日, 看得眼花缭乱,容貌娇艳又性情活泼爽朗的女子太多了, 可辛励只给了她三个名额,可三个名额哪里够呀,人多热闹。
她想了想,又命人去紫极宫请旨,说三个名额太少, 可不可以给十个名额?!
辛励揉了揉眉心,十分怀疑当皇后是不是比当皇上快乐多了?!十个!她怎么敢的呀!这得额外支出多大的花销?!
孟氏为了洗脱自己妒悍不逊的名头,真舍得下血本啊,不过这血本还不是由他来出, 于是他冷冷的看了一眼云阳宫的宫监道:“可以,不过花费必须从皇后俸禄中扣除。”
云阳宫的小宫监得到皇上的答复后战战兢兢的去找主子复命, 嘴里活像吞了两只大苦瓜。
孟瑶华得知皇上的想法后,一口气噎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她心道:像辛励这厮还选妃做什么?干脆抱着他的奏折过一辈子吧!
孟瑶华打起精神,精挑细选了三名秀女放在后宫,秀女本来出身不低,家中父辈少说也是正五品以上,她们早就听说天子年少有为,英俊潇洒,本来想趁着选秀的时机一睹龙颜,没想到整个选秀过程天子并未出现。
都是心思玲珑之人,初始如此,可见日后亦难得圣心,自己往后的生活恐怕要掌握在后宫之主手里了。
若说后宫谁最大?那自然要属太皇太后最尊贵,她不仅是今上的亲祖母,更曾称过帝,只是如今她年纪大了,亦不管后宫之事,已然一副颐养天年的模样。
凤印掌在皇后孟氏的手里,六宫一应事宜都是皇后娘娘说了算,搭不上皇上这根线,把皇后娘娘伺候舒坦了,她们在后宫的日子一样会过得很好。
孟瑶华看着自己亲自选出的秀女如此通透,满意的点了点头,左右她在后宫里也无事,隔三差五去给新人送温暖,新人自然觉得她和蔼可亲,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事事新鲜的时候。
一来二去的都混熟了,孟瑶华的叶子牌局总算开起来了。
云阳宫里每日其乐融融,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紫极宫。
年节过去了,辛励开始一桩一桩的翻旧账,首先是预备料理承恩侯府的事儿,他们敢冲小十六和洛园动手就要做好万劫不复的准备。
辛励的心腹之臣聚在紫极宫里,仔细推敲动承恩侯府的具体事宜。
说实话,太皇太后还健在,此时处理承恩侯府并非最佳时机,即使他们手里证据确凿,可谁都无法彻底摸清太皇太后为帝的那些年里到底藏了多少底牌?!又给承恩侯府备了多少保命的招数。
像楚氏这种世家大族,若不动就一直放在那里,若动必须连根拔起,最忌讳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辛励沉默半晌道:“诸卿如何看?”
众人见皇上铁了心要治罪承恩侯府,不禁拱手回道:“依臣等之见,隔离开太皇太后与楚氏之间的联系,快刀斩乱麻最为稳妥。”
辛励点了点头道:“惊蛰一过,天气复苏转暖,太皇太后许久没见过洛阳牡丹了吧,这次朕会带上太皇太后一同前往东都洛阳。”
众臣商定之后,这才纷纷离开紫极宫。
其后几天里,辛励着手安排太皇太后前往东都洛阳之事,等安排妥当之后看了看天色对盛福道:“宣孟放入宫。”
半个时辰后,孟放站在了辛励面前。
辛励思量半晌说道:“孟卿,朕这次找你来还是有关孟氏的事。”
孟放心神一震,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猛的低下头去。
“世上好男儿千千万,真不必在朕这里虚耗光阴。”辛励淡淡的说道。
孟放跪拜道:“微臣惶恐!”
“若是孟卿还在意这个妹妹,就将她领回去吧,言尽于此。”辛励道。
“可是舍妹在宫里有失德失仪之处?”孟放问道。
“嗯,她在宫里聚众赌博。”辛励凉凉的看了孟放一眼道。
孟放如何不知这只是个借口:“……”强扭的瓜不甜,罢了。
辛励见他面有异色,不禁安抚道:“领她回去,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不必顾忌朕,朕不是那等心胸狭窄之人。”
孟放又一言难尽的看了辛励一眼,他跪拜道:“谢主隆恩,陛……陛下当真不会怪臣?”
“自然!朕金口玉言岂有戏耍你的意思?”辛励信誓旦旦的说道,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孟放一眼,继续说道,“孟卿,一个月后,你会感激朕的。”
孟放常在御前行走,又经手了十六王爷遇刺案,岂能不知陛下早对承恩侯府动了杀念,承恩侯府横行霸道这些年岂会甘心俯首就戮,父亲已经私下猜测了陛下对楚氏对手的时机,这时见陛下如此暗示,他心里瞬间明悟了几分。
陛下若选在前往东都的时候朝楚氏下手,楚氏一旦狗急跳墙做出悖逆人臣之事,那长安帝阙动荡不定,确实不够安全。
只是陛下日后若知道蜜娘就是皇后,又当如何呢?
孟放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首先保证蜜娘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为此,他终于点了头,答应带蜜娘回齐国公府。
孟瑶华接到消息的时候,脸上已经贴了好几张纸条,十分滑稽,辛励居然敢污蔑她聚众赌博?!岂有此理,他能在这里搜到一个铜板吗?!简直没事找事!
不过也好,这皇后她当的够够的了,终于要逃脱樊笼了,真是可喜可贺,她努力按压疯狂上翘的唇角,面部表情都要扭曲了。
看在诸妃眼里,以为她在悲不自胜,皆纷纷表示要面圣替她澄清,她真的没有在聚众赌博,只是宫妃们的日常游戏罢了,不涉及银钱。
她们十二万分的不愿意皇后被废,脾性这么好的皇后娘娘哪里找?她们在一起相处的很开心,若日后换个严厉的皇后上位,遭殃的不还是她们!
于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群新人结伴去御书房哭诉,替皇后娘娘申冤。都毫无意外的被辛励扣了个不知悔改的帽子,责令她们去玉清观给家国祈福一个月,以儆效尤。
孟瑶华心里敲起锣鼓唱起歌,欢快的指挥人收拾行李,她又可以去歇芳楼当教习娘子啦,比闷在后宫可自由的多了,只是可惜了的她精挑细选出来的秀女,她还有几分舍不得呢,得知她们被连累去了玉清观,她欲去御前求情,被孟放使了个眼色拦住,只道这不是圣怒,日后已见分晓,请她宽心。
她只好作罢。
当她临上步辇要出宫之时,一只身形劲瘦黑不溜秋的猫咪嘴里叼了一只刚出生的小猫崽儿给她,它将小猫崽儿利索的放在她脚边,头也不回的一下子窜进灌木丛中跑没影了。
孟瑶华:“……”她只好捡起小猫崽儿捧在手心里,一同带了回去。
小猫崽儿浑身雪白,只有背上和尾巴上的毛是黑色的,小肚子撑得溜圆,一看就知道是个吃很饱的小猫咪,大概太能吃,被娘亲嫌弃了。哎,也是怪可怜见的,它爹娇,它娘野,都不是看孩子的好手,只好辛苦她这个做主子的了。
孟瑶华在孟放的护送下回到了齐国公府,这次皇上倒没有专门传圣旨斥责,孟怀鸣见到女儿亦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来才好,宫里的路大概走不通了,还是得把人往洛阳送,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然而,孟瑶华还没来得及前往洛阳,长安便刮起了一阵血雨腥风!
太皇太后被辛励送往东都,行了有一阵子才蓦然想起楚家人来,她要前往东都洛阳了,想着有几句话跟承恩侯交代,无非是令他们行事低调些,省的给家族惹祸。
没成想,贴身内侍出去半晌后回来禀告道:“回娘娘,奴婢查看过了,承恩侯府没在随驾名单里。”
太皇太后猛然一惊,她腾的一下子直起身来道:“果真没有?”
内侍战战兢兢的摇了摇头道:“兴许在陛下身侧伺候着。”
都是从刀山火海里过来的,承恩侯府不在她的随驾名单里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她极怒之下,赫然一拍扶手道:“停下,停车,回长安!”
这时凤驾的进口处突然被一道高大的阴影遮住,半晌传来一道极平稳的声音道:“洛阳牡丹冠绝天下,祖母年轻之时便爱极,为此祖父栽了一个洛阳紫微城的牡丹讨您欢心,如今牡丹开了,祖母当去赏花,又何故返回长安呢?”
“辛励,你好大的胆子!”太皇太后怒斥道。
“胆子不大如何敢登至尊君临天下?”辛励在车帘之外蓦然笑了一下,缓缓道,“这点儿我像您。”
“你为何如此着急动手?”太皇太后气的脸色青紫,胸口剧烈起伏着。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趁着皇祖母尚在,楚氏当明白这个道理。”辛励淡淡的说道。
太皇太后缓缓平息心中的怒意,这个孙儿是所有辛氏子孙里最有出息的一个,比她温雅懦弱的长子不知强出了多少倍,不愧是在北疆淬炼的大尚最锋利的剑,她一边感怀欣慰他的出色,一边落寞忧愤他的薄情寡义,他果然是最适合继承大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