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励目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将锦被从她怀里抽出来给自己盖好,他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交颈而眠。
等辛励睡下,孟瑶华缓缓睁开眼睛,她下榻走入隔间,夏禾早就将送子汤熬好盛入碗中晾着了,她出来的时候药正好温了,她端起药碗来一饮而尽。
孟瑶华着实奇怪,先前自己身子不好,不易有孕也有情可原,可如今她的身子已经调养的差不多了,怎么还没个动静?
她伸手看了看匿在腕间的本命蛊,还差最后一点点,可它已经停止恢复很久了,等闲风月之事应该不会再促进它恢复了,只能怀有身孕。
只差这最后一小点,她就可以恢复如初!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要走!而且还是去长安,长安不仅有令人生厌的狗皇帝,还有压的她喘不过气来的齐国公府。
父亲大概不知她与金公子的事儿,而且长安故人太多,并不如洛阳方便,她心中思索万千。
她将空荡荡的药碗放在案几之上,轻声嘘了一口气,她是有一点舍不得他,可还是不太愿意回长安。
先前楚妃派人来洛园试探,依旧让她摸不着头脑,接着阿莞又遇刺,她总觉得有张看不见的网要往她头上罩,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如果本命蛊完全恢复就好了,她将有足够的力量自保,也有足够的力气回到家乡落月城,远离两都的恩恩怨怨。
默立良久,孟瑶华转身回了内室,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窝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真正的睡了过去。
然而,越想什么越得不到,三日后,孟瑶华的小日子如期而至,她挫败的靠在美人榻上,心里沮丧极了。
他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怀孕的事儿彻底没影了!
按理说不应该啊!她把能做的都做了,不可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难道说他不行??!
一想到这一点儿,孟瑶华瞬间五雷轰顶!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这么长时间不就白忙活了!!
她惊得偷空暗里给他把了把脉,没觉得他哪里有毛病!
那是怎么回事?
桃枝得知主子的纠结之后,想了想说道:“听说中原的大家公子行完房后,若不想诞下子嗣便会赐妇人饮下避子汤,可金公子也没给主子喝过这些东西啊。”
夏禾想了想回道:“我听说这东西不仅有给妇人喝的,也有给男子喝的,莫不是金公子一直在悄悄饮避子汤?”
孟瑶华如遭雷击!整个人像霜打了的茄子!
她本着不冤枉一个好人的目的,决定一探究竟。
四日后, 离辛励回长安的日子还有八天!
盛福照例端了一碗避子汤给辛励,辛励临出宫之前都要一饮而尽的,蜜娘身子不好, 怀孕生子又是件极辛苦损耗元气的事儿, 左右他和蜜娘还都年轻, 不必急于要子嗣,等蜜娘的身子调理好了再要子嗣也不迟, 所以自从与蜜娘在一起后, 他自觉每日回宫都要饮一碗避子汤。
蜜娘每日要喝调理身子的药, 这避子汤他便主动饮了。
可如今他要回去了, 蜜娘却不愿跟着他去长安,他垂眸想了想, 这可不行!他离不得她的。
辛励看着盘着金龙的瓷碗,头一次觉得它碍眼, 如果他能和蜜娘有个孩子就好了,这样看在孩子的面上,蜜娘兴许会跟着他的。
他晃了晃脑袋,将这个荒谬的想法甩了出去,或许澄园的日子太过温馨, 总带给他一些不切合实际的幻想,等蜜娘身子恢复了,她大概就真正的离开他了,他能抓住的只有眼前这短暂的时光。
虽然她的身子眼看着见好, 但她若不跟着自己回长安,不知她的本命蛊会不会退化?不行, 还是得继续想办法劝劝她才行。
辛励打定主意后,将苦涩的避子汤一饮而尽, 然后抬脚出了上阳宫。
孟瑶华的小日子终于走了,然而辛励也快走了,她心里一阵复杂,尤其是在怀疑他是不是悄咪咪的在喝避子汤之后。
不过人若时常饮避子汤,血脉中会自带一股寒凉之气,这对常人来讲难以验证,但孟瑶华毕竟是蛊医,有的是办法看他是不是在暗中饮用避子汤。
南疆有一种叫棘暖草的植物,用来查验人身体里的寒凉之气最合适不过了,只要用泡制棘暖草的水洗手,淡红色的水会瞬间变得清亮。
孟瑶华提前备了一盆棘暖草泡的水,等他回来之后哄着他洗洗手,一洗便见分晓,但若他真的在服用避子汤,自己该怎么办呢?
她一时心乱如麻,若赶在平时倒也好说,以游山玩水的借口将他单独带出去几日,隔绝他偷摸摸饮避子汤的机会即可。可他马上就去长安了,时间有些来不及。
哎,走一步看一步吧。
就在孟瑶华思绪万千之际,辛励踏着落日的余晖走进澄园。
二人各怀心事,但又将心事掩藏在心底,只露给对方一个浅浅的笑意。
孟瑶华起身拉着他的手道:“安郎临行在即,我备了些避邪祛霉的东西与你,讨个吉祥。”说着,她引着他往铜鱼洗里盥手。
淡红色的水瞬间变的清亮起来!
孟瑶华的心却坠入冰窟之中,他果然在偷偷喝避子汤,她鼻子酸涩极了,水灵灵的杏眸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辛励以为是离别在即她舍不得他,不禁心里一软,柔声安慰道:“蜜娘怎么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舍不得我呀?同我一起去长安……”
孟瑶华没等他说完,转身便跑了,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
辛励随意用丝帕拭了拭手上的水渍,抬脚追了过去,却未料她已经插了房门,他心里酸涩柔软的一塌糊涂,她果然还是舍不得他,都关起门来悄悄哭了。
“蜜娘,开门。”辛励敲了敲房门说道。
孟瑶华伏在榻上,大朵大朵的泪花透下来洇湿了粉红色的鸳鸯戏水的床单,这么长时间都白费了!她喝的送子汤也都白喝了,她像一个穷途末路的赌徒,现在输得一塌糊涂,一无所有!
“我们一起去长安好不好?别哭了。”辛励在门外安抚道。
他越说软和话,越衬的她很傻!关键是现在时间来不及了,她也没有办法找补什么?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可以改变许多事情!
她现在心思很乱,她需要好好想想。
于是她开门对辛励讲:“安郎,我想静一静。”
辛励瞬间沉默,他眼睁睁的看着她收拾行李,呼仆唤婢带着妹妹连夜乘舟回了洛园。
辛励回过神来随后驾了一叶扁舟跟上,他翻身腾跃间上了她的船,将她紧紧的抱入怀里低声道:“别背着我哭,我看不见怎么哄你?”
孟瑶华挣扎!
辛励乃习武之人,她小猫儿般的力气怎么会挣开他的怀抱?!
“蜜娘,这么舍不得我?”辛励低头吻她,她偏着脸躲开,辛励俯身去追逐,“别拒绝我。”
孟瑶华叹了一口气,她不想他吻她吗?好像也不是。
明月照在洛水之上,精致的船只行的摇摇晃晃,船内娇哦清浅,孟瑶华心里想着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次过后,二人将分道扬镳。
她扯过薄被来盖上脸,口中的吟唱却不由自主的溢了出来,她有意叫的很急切,只听得她的声音,他会不会日后回忆起来有些许慰藉。
他一把扯开她头上的薄被,欲要低头深吻下去,被她娇喘着说道:“我背过身去,你从后面来。”
辛励闻言一滞,他深深的看着她。
孟瑶华鲤鱼打滚似的翻过身来,雪白的蝴蝶骨冲着他,而后娇声说道:“眼睛哭肿了,不想让你看见。”
“我不嫌。”辛励伸手欲把她捞回来,孟瑶华紧接着说道,“就这样吧。”
“什么意思?”辛励觉得她在一语双关。
“安郎,我们……到此为止吧。”孟瑶华终于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离了我,你的蛊能恢复了?”辛励内心一片冰凉。
“我之前想错了,本命蛊并不能因此而完全恢复,所以我们到此为止吧。”孟瑶华说道。
“懂了。”辛励将后半句话吞掉,这段关系如镜花水月一般,但只有他一个人沉溺其中,她从来没有因此而对他有过半分不一样的感觉。
他的梦,该醒了。
“你肯与我欢好,难道不是因为我的声音像她吗?”孟瑶华的声音幽幽的传来,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不甘心。
“不错。”辛励低声应道,他的动作却如狂风骤雨一般,明明不是这样的,却要故意这样回答,报复她的冷心薄情。
她的身子都要散了,还要强撑着不告饶,口中的娇声软语完全失了控。
他如恶魔低语般冷声说道:“声音大些,我爱听。”
娇啼婉转,听得人面红耳赤,听得人如疯如狂,她的三魂七魄被他一手掌握,予生予死,予杀予夺。
透骨的蛊香刹那间弥散开来,船内一室荒唐,她尖叫着攀上高峰,他附在她耳边说道:“说像也不像,她可没你这么……”滚热的气息在她耳边戛然而止,他的手指在她手心处留了一个字,而后他翻身下榻,跃窗而出。
孟瑶华瘫软在榻上,久久不能回神,终于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透过窗子,她仿佛能听到船桨划动的声音,他走了。
她大剌剌的躺在榻上无声垂泪,半年的时间太久了,她不愿意等。当初父亲离开母亲也是说半年之后就回来,结果半年之后他在长安娶了新的妻子,再也没回过落月城。
反正她的本命蛊再也不能通过这些风月之事恢复,只有怀孕一条路可选,不是他也可以是别人的,没必要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世间万事万物,有生有灭,不执便是乐,就……在此别过吧,虽然不够体面,但也算有始有终。
可是为何心会这么痛?是蛊伤发作了吗?应该不会吧,本命蛊不是好了很多吗?!
辛励撑着桨,红着眼圈,没有回澄园,沿着洛水一路北上回了洛阳紫微城。
她都不要他了,他还去澄园做什么?身体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心里却愈发的空虚,她宁可和自己分开也不要和自己一起去长安,自己于她来说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可以任意丢弃,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女子?
孟瑶华的船终于进了洛园,她在夏禾和桃枝的搀扶下回到房中,刚欲坐下休息,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她的生父孟怀鸣。
她的心里一阵突突,忙梳妆妥当,披了一件宽敞的斗篷去花厅给他见礼,父亲深夜造访,是出了什么要事了吗?
“爹。”孟瑶华从花厅外缓缓走入门内,“你怎么来了?”
孟怀鸣摆了摆手道:“速速命人收拾行李,跟我回长安。”
“啊?”孟瑶华一阵发懵!怎么这么突然?!
“太皇太后降下懿旨,特许你恢复凤位,即日进宫。”孟怀鸣解释道。
“啊?”这比前世足足提前了一个月!她还什么都来不及周转,真的是……
“好闺女,别发愣了,再迟就来不及了!”孟怀鸣催促道。
孟瑶华手脚发软的爬上马车,真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连老天爷都不站在她这边,她口口声声拒绝去长安,如今却要急急忙忙的赶赴长安,内心十分挫败!
但好在她这皇后当不长,又会被狗皇帝废掉,她完全不慌,只是觉得折腾。等第二次出宫之后,她说什么也要把本命蛊完全恢复好,然后拍拍灰一溜烟的跑回落月城!再也不给他们复立自己第三次为后的机会,那才是真正的深渊!
第39章
一番舟车劳顿, 孟瑶华回到了长安城,宫里派来的仪仗队已经在候着了,在长安齐国公府门前排了长长一大溜, 给足了孟氏的面子。
众人惊羡孟瑶华竟然还有此等境遇, 山重水复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明明已经被皇帝撵回了家, 居然还有被接回去的那一天。
对此, 孟瑶华并不觉得如何皇恩浩荡, 她内心毫无波澜, 甚至有几分厌烦。前世十余年的深宫生活让她如临深渊,大抵太皇太后与皇上在斗法,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她永远是被人当作筏子的那一个!
孟怀鸣单独将孟瑶华叫去书房,语重心长的劝她好好和皇上过日子。
孟瑶华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很多事不掌握在她的手里,前世她为了好好和皇上过日子,做了所有她能做的努力, 然而最后还是没成功,重活一世,爱谁谁吧,她累了, 不想努力了。
孟怀鸣见女儿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世上夫妻大抵都有缘法在,不要轻易放弃。”
孟瑶华点了点头, 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刚从父亲的书房出来,便碰到了三妹妹孟瑶清,形容娇美的姑娘站在书房到揽月轩的必经之路上,好像在特意等着她。
见她走过来了,孟瑶清盈盈一拜道:“二……”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娘娘万福金安。”
孟瑶华摇了摇头道:“自家姐妹,何必在意这些虚礼,还按之前的称呼便可。”
孟瑶清点了点头,紧张的看了她一眼,犹豫半晌方才出口道:“二姐姐,我刚刚在外祖家回来,听到一些事情。”
孟瑶华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孟瑶清走近几步,靠近她低声说道:“外面有传言说陛下在洛阳临幸了一个民间女子,十分钟爱,想必快要封妃了,蒋家都快急疯了。”
孟瑶华点了点头,了悟了为何太皇太后急急的将她接回宫中,太皇太后是担心皇帝直接将那民间女子封后?所以,急需自己这块挡箭牌?!
她敛眉浅笑道:“都是些道听途说的话,三妹妹过耳便忘罢,切莫往心里记。”
孟三姑娘点了点头道:“是这么个理儿。”说罢,她福了福身,退下了。
孟瑶华回到揽月轩,夏禾和桃枝正在给她收拾行装,不过她这两个贴身侍女已经被她将要回宫的消息惊得六神无主。
桃枝忧心忡忡的说道:“万一陛下一时兴起要宠幸主子可怎么办?!”
孟瑶华淡淡笑道:“那必不可能,我刚刚听三妹妹说,陛下在洛阳有了相好,想必会带回来封妃。”她敢说这么肯定,自然是因为她前世从无侍寝之事,桃枝的担心属实是杞人忧天了。
话虽如此,但桃枝还是不放心的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呢?”
夏禾也有些惴惴不安的说:“要不奴婢备点鸽子血,以备不时之需。”
“……”孟瑶华敲了敲桌案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桃枝与夏禾恨不得抱头痛哭一顿,就没见过这么心大的主子。
齐国公府因为孟瑶华要回宫的事儿,忙的热热闹闹的。
而洛阳紫微城因为皇帝要回长安,也渐渐繁忙起来。
辛励自那日从澄园回来后,一直兴致不高,他有个特点就是高兴的时候喜欢处理政务,不高兴的时候还是喜欢处理政务,只是在他不高兴的时候,随驾洛阳的官员们就过得有点惨兮兮的。
辛励不是个爱迁怒别人的人,只是他黑着脸找重臣们商议家国大事时,总有几分沉沉的威压在,令人提心吊胆。
随驾洛阳的官员们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就连辛励最疼宠的幺弟小十六也不例外。
小十六见他最近都没出上阳宫,有些奇怪,但又不敢直接问,他偷了个空回来澄园一趟,如今的澄园早已人去楼空,难不成兄长跟教习娘子吵架了?他只好撑船来到洛园。
蛮蛮正在洛水旁摘莲蓬,看到小十六的船后她头也不回的往洛园走。
小十六连忙叫住她道:“蛮蛮,蛮蛮,是我啊,十六!”
蛮蛮气鼓鼓的回头怒道:“看见了,我不瞎!”
小十六将船撑到岸边,脚尖一点腾跃到岸边,他疾跑几步拦在蛮蛮身前道:“好端端的怎么生气了?”
“还不得问问你那好哥哥!他将我阿姐欺负的好惨!”蛮蛮怒道。
小十六更一头雾水了,他疑惑道:“怎么回事?确定是我阿兄欺负了教习娘子?!”
蛮蛮重重的点了点头道:“那日我阿姐被你哥当夜气回了洛园,你哥紧紧追过来,一直追到阿姐的船上,你哥肯定是动手打阿姐了,阿姐叫了半夜,末了,你哥欺负完人后翻窗走了,头都不带回的。后来是夏禾和桃枝将我阿姐搀扶上岸的,你说你哥过不过分?!”
小十六已经渐渐大了,也懵懵懂懂的知晓些人事了,听蛮蛮如此控诉,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但还是很疑惑,二人这不挺好的吗?怎么又吵架了,他面色红了红问道:“教习娘子因何当夜从澄园返回洛园?”
蛮蛮顿时语塞,她支支吾吾的说:“我不知道。”
小十六见蛮蛮这副模样,就知她并非不知道真相,只说道:“阿兄马上要去长安了,他们是不是因此起了龌龊?!”
蛮蛮想了想回道:“大概是吧。”
小十六作揖道:“今日阿兄特遣我来看看教习娘子,教习娘子人呢?”
蛮蛮摆了摆手道:“那你可就来晚了,阿姐家去了。”
小十六一脸问号道:“什么家去了?洛园不是她的家吗?”
蛮蛮摇了摇头道:“哪能呢,就比如澄园是你家吗?”
小十六一时语塞,沉默良久方问道:“她何时回来?”
“不知道,这可就说不准了,看她夫君什么时候不抽风吧。”蛮蛮有些头疼的回道。
“什么?她有夫君?”小十六彻底呆住了。
“前夫!前夫!只是这前夫不知发什么疯,非得把她叫回家里,他们大概要复合了。”蛮蛮说道。
小十六愣愣的站在原地,消化着这惊雷一般的消息。
“他们要复合了,我阿兄怎么办?”小十六自言自语的说道。
“什么怎么办?你哥和我姐早就一拍两散了。”蛮蛮脱口而出,她自知失言立马用手指捂住了嘴巴。
“一拍两散?!”小十六难以置信的问道。
“我自己偷听到的,不作数不作数!”蛮蛮转身就跑!
“那你瞒着我做什么?”小十六追问道。
“都说是我偷听到的,阿姐并没有跟我明说啊,万一不是那么回事呢,我岂不成了造谣的始作俑者?!”蛮蛮有些郁闷的说道。
小十六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沮丧的转身走了。
帝辇经过洛阳街头时,沿途百姓哗啦啦的跪了一地,山呼万岁声此起彼伏。
辛励隔着翠玉珠帘,看着门扉紧紧关闭的歇芳楼,心中情绪复杂难辨,他一直盯着歇芳楼门口看,试图再看那人来店里张罗着施工事宜。
可是,没有。
歇芳楼门可罗雀,往日的繁华和热闹都如过眼云烟一般,不见了踪迹。
待帝辇路过歇芳楼好远之后,辛励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小十六看着兄长失落的神色,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不禁说道:“皇兄,别惦记了,她早就回家去了。”
辛励低眸看了小十六一眼道:“你何时跟市井长舌妇一般了?”
小十六不服气的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蛮蛮亲口告诉我的,说教习娘子被她夫君接回家去了,早就走了!”
辛励眸色一冷,他手中的瓷茶盏应声而碎!好!好的很!难怪要跟他一拍两散!!原来是外面有人了!
她可真是!
辛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回头瞅了瞅被帝辇落在远处的歇芳楼,狠了狠心,刚欲说些什么,被小十六一把拦住。
小十六抬眸道:“我那日看蛮蛮颇为苦恼,想必教习娘子也不是自愿归家的。”
辛励一下子想起那个叫季时臣的富商,他摩挲了一下指尖轻声吩咐随从道:“将洛阳城内姓季的商户遣到长安去。”
近侍应声称是,忙离开帝辇附近,去给洛阳令传陛下口谕。
“……”小十六一阵沉默,不愧是他哥!
辛励端坐在帝辇里,表面上四平八稳,实际早就被那小娘子气的七窍生烟了,别让他再遇到她,否则他绝不轻易饶过!
这时他安插在长安的心腹快马加鞭将孟瑶华被太皇太后复位的消息递到他手上,他淡淡的看了一眼,心中暗道:这孟放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将他妹妹嫁人?!这下被太皇太后逮住了吧!不过无妨,等他回去寻个理由将那孟氏打发了也就是了,不算什么大事。
他忽然一顿,明白过来太皇太后将孟氏复立的目的,想必蜜娘的事儿已经被有心人传到了长安,太皇太后怕他将蜜娘立为皇后?!所以这才……
他垂眸思索片刻吩咐心腹道:“将沈蜜娘在洛阳的所有痕迹一一抹除干净!”
他生她的气归他生她的气,但不准旁人对她有半分觊觎!
第40章
延庆宫内, 博山香炉袅袅生烟,太皇太后喝完孟瑶华递过来的汤药后,微微醒了醒神后说道:“紫极宫地势低洼, 天一转热便潮湿闷热难当, 仲春的时候皇上率群臣去东都洛阳小住, 走了数月,前一程子哀家犯了旧疾, 他在洛阳听说了, 紧赶慢赶要回来, 大约还有一两日的路程就到长安了。”
孟瑶华面带着微笑听太皇太后把话说完, 然后适时的填补一句:“陛下孝心可嘉。”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是了,有这样孝顺的孙儿是哀家之福, 他心肠不坏,之前遣你回家亦是为你好, 眼见着他快回来了,身旁怎能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呢,你呀别的不必忙活,将他照顾好哀家就知足了。”
孟瑶华敛眉淡笑道:“孙媳谨遵太皇太后懿旨。”已知皇上在洛阳有了知疼知热的人,太皇太后还撺掇自己往皇上身边凑, 居心何在?!她目光不经意的扫了楚昭仪一眼,随驾洛阳还能降了位分,这里面的内情着实耐人寻味。
孟瑶华心里暗道:凭辛励那个狗劲儿,谁伺候得了他?!若是赶在前世, 她可能就受太皇太后蛊惑屁颠屁颠的往辛励面前凑了,不过如今, 她但凡多想他一下都觉得晦气。
她胡乱应了太皇太后的话,脱身回了自己的云阳宫。
刚一进宫门, 便有嫔妃前来给她请安,蒋贵妃站在最前排,面色很有几分悒悒,听说她被太皇太后绊在长安了,这次没有随驾洛阳,然而皇上回来很可能带回一个心上人来,蒋贵妃失宠的日子近在眼前。
孟瑶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
然而孟瑶华这淡淡的一眼在蒋贵妃看来已是刺眼至极!孟瑶华再如何不得宠她也是皇上正妻,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她的娘家又是权势滔天的齐国公府,根基硬实的很,就连太皇太后都不得不借孟家的势与皇上分庭抗礼。
可是她失了皇上的宠爱还剩什么呢?!她将什么都不是,如今见了孟瑶华还好端端的坐在凤座之上,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样样都有。
蒋贵妃在宫中飞扬跋扈不是一天两天了,又曾狠狠地得罪了皇后娘娘,如今落到这步境地,不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
与楚昭仪一向交好的何美人看蒋贵妃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禁开口煽风点火的说道:“想必这宫里要添新的姐姐妹妹了,人多热闹。”
蒋贵妃见楚昭仪喝茶时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似乎在赞同何美人的话,对此蒋贵妃不禁回击道:“也是,不过再热闹也热闹不过洛阳,有的人随驾洛阳都能被降了位分,没有功劳亦没有苦劳,真真是天下奇闻。”
楚昭仪嘴角一僵,将浅笑挂在了脸上,她轻呷了一口香茶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自是能受得,就怕有人养娇了性子,只享得惯雨露,承受不了雷霆,天寒屋漏的,可怎生了得。”她此言是在内涵蒋贵妃的娘家是寒门小户。
蒋贵妃闻言一滞,强撑的气焰立马干瘪了。
两人一阵夹枪带棒、你来我往之后,齐齐望向了孟瑶华,她们不信孟瑶华没听到什么有关陛下在洛阳的风声。
孟瑶华微笑着看着二人说道:“圣驾马上要回朝了,诸位姐妹当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小心伺候才是。好了,本宫乏了,尔等退下吧。”
“姐姐,陛下回朝我等该如何安排?”有嫔妃不甘心的问道。
“照旧例即可。”孟瑶华回道。
楚昭仪深深的看了孟瑶华一眼,起身告退。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孟瑶华曾出现在洛阳洛园之内,与那洛园之主相谈甚欢,想必跟那人关系匪浅,甚至有可能洛园之主就是孟瑶华安排给陛下的。
思及此处,楚昭仪心神一凛,再不敢拿孟瑶华当个可有可无的花瓶来看待,这招釜底抽薪既能慌了蒋贵妃的心神又能给她添堵,还能笼络圣心,最关键的是孟瑶华居然凭此重登凤位,简直是一箭三雕。果然不愧是老狐狸孟怀鸣的女儿!
孟瑶华没什么心思去关心辛励这些莺莺燕燕的想法,她将众人遣散后,重重的舒了一口气,抬腕打量了一番她的本命蛊,哎,就缺个尾巴了,它就是长不上来,令人心急!
一见金色的本命蛊自然而然的想起助她恢复本命蛊的人,想起那个洛阳少年,想到二人最后不欢而散,算算时间他大概已经到长安了吧。
孟瑶华甩了甩头,将那人的身影从脑海里甩了出去,既然日后不会再相见,多思无益,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正在这时,夏禾突然来报:“主子,陛下的御撵到重华门了,主子是否动身前去迎一迎?”
孟瑶华摆了摆手道:“不必,我的八字冲今日的门神,贸贸然去了,他反而不喜,不是有蒋贵妃抢着揽下这个差事吗?就挺好。”
桃枝不太赞同的说道:“可是太皇太后那边……”
“不必担心。”孟瑶华勾了勾唇角说道。
果不其然,三人正说着呢,紫极宫里的小太监前来宣旨道:“圣驾回朝,后宫诸妃皆不得去重华门迎候,违令者闭门思过十日。”
夏禾、桃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