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女替嫁之后—— by水渺
水渺  发于:2024年04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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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出红线来,自有侍女将其绑在那女娥的皓腕上,他沉心静气为其切脉,面上神色却越来越凝重。
片刻后,他将辛励引至背人之处压低声音道:“主子,小的斗胆请求面观患病之人。”
辛励知道这是个嘴严的,医术又好,最难得的是肯说实话,所以这才命人将他宣了来,可见他如此,辛励的心不禁沉了沉,他摆了摆手道:“准!”
李御医重新进入内室仔细诊治,当心中的猜想被一一证实之后,他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来!行医多年,头一次遇到这样棘手之事,他摸了摸自己温热的脖颈一把,想起祖宗家训,深吸了一口气,哆哆嗦嗦的收拾了药箱去前厅面圣,走路的时候双腿都是发软的,仿佛踩到了一团团的棉花上。
前厅四周都有身穿便服的大内侍卫把守,真真是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辛励端坐在前厅,不动声色的饮茶,见李御医进来了,他沉声问道:“如何?”
“禀陛下,贵人患的不是普通的病症,反而十分像……十分像……”李御医说话吞吞吐吐的,仿佛即将说出来的话烫嘴一样。
“但说无妨。”
“是,像被本命蛊反噬了!”李御医狠狠心咬牙将心中的判定说了出来,他亦经历过当年的巫蛊之祸,甚至不少兴风作浪的蛊人都是在他手里被就地正法的,他可以说是整个太医院最了解蛊人的人。
啪的一声,辛励手中的茶盏被捏的粉碎!
李御医大跪叩头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辛励定了定心神,目光沉冷的说道:“几分把握?”
“九分……”李御医浑身战栗的说道。
李御医说九分把握,实则已是确定的了。
辛励思绪起伏跌宕,滚热的心仿佛瞬间坠入冰窟,拔的他浑身冷痛。
没有人比他更厌恶蛊,他的父母当年死在巫蛊之下,他的幼弟还在襁褓中就被发落掖庭,他小小年纪被发落苦寒的边疆,九生九死才夺回了今天的一切!
父母之仇,兄弟之恨,幼年离散漂泊之苦皆是由巫蛊起,凡是带蛊之人,他见一个杀一个,绝无例外。
李御医见龙颜大怒,早已吓得瘫软在地,仿佛一滩烂泥,他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后,辛励挥了挥手道:“退下吧。”
“谢主隆恩!谢主隆恩!”李御医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朝门外蛄蛹。
“今日之事,朕不想听到什么风声。”末了,辛励警告道。
“臣今日因风寒告假在家,并没有出过门。”李御医沙哑着声音说道,而后战战栗栗的站起来,哆哆嗦嗦的跑了,并未多话!
辛励绝美的桃花眼如今黯然的垂着,他呆坐在太师椅上怔怔出神,为什么会如此?为什么会如此?她为何要跟蛊粘连在一起,怪道她说自己自幼长在南疆……
眸中的滔天怒海,险些要将他淹没,他双手捂住脸庞,内心十分挣扎,他的正确做法是要将她处死的!
被自己身上的蛊反噬,她可真是好本事啊!
南疆蛊术神乎其技,他是亲眼看着父母与姑姑因此而丧命的!亦是亲自承受皇祖母的凤威之怒的,他怎么能够原谅这些玩弄蛊术之人的?!不能够啊!
自己对她的别样情绪真的是因为出自本心的喜欢吗?真的没受她本命蛊的蛊惑?
想着那些为她辗转反侧的日子,想着昨晚对她的教导与珍重,想着来日定将她接入宫中,与她共百年之好,想着为她铺平前面的路,为此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可她呢?
辛励无不委屈的想着,像暗夜里行走了很久的人,饥寒交迫,又累又渴,好不容易发现一汪温泉,拼尽所有的力气跑过去却发现,一切不过海市蜃楼罢了。
如果未曾有过希望,倒也不会如何失望,而如今他的真心被践踏成泥,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良久之后,眼圈红红的他终于鼓起勇气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出门回望了内院一眼,头也不回的回宫了。
既然爱不得,不如不相见。

第28章
辛励萧索的立在上阳宫前殿的窗前, 静听细雨打竹叶的声音,夹杂着凉气的微风阵阵袭来,无时无刻不在侵扰着他的心, 他想起那人格外的惧寒, 明明天气早已转暖, 还经常穿着很厚的裙袄。
他是该讨厌她的,不要再想她了。
他转身去了正殿, 寻了几位重臣商议秋赋的事儿, 之后又批了几道折子, 用了块点心, 饮了两盏茶,抽查了小十六的功课, 末了,他靠在御椅上面带疲倦之色, 揉了揉眼角,透过窗子极目远眺,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不远处有两队宫娥正在小心翼翼的搬东西,是江南织造贡来的新云锦, 大红色绣着仙鹤衔云的图案,给她做成裙子一定很好看。
不过,不是她穿的大红色便不是大红色,灰蒙蒙的, 没甚意思。
辛励兴致缺缺的摆了摆手道:“叫她们搬回去吧,不必折腾了。”
盛福领命, 片刻后,那些宫娥们悄然退下去忙别的差事, 上阳宫到处都岑寂无声,只听得到三两声云雀的清啼,挂在葱葱郁郁的枝丫上,边卖弄口舌边啄食花朵中的甜蜜。
也很吵,像她一样。
辛励掷了笔,她明明没有来过这里,这里却似乎到处都是她的影子,恼人的很。
半晌后,辛励状似无意的问盛福道:“李御医在何处?”
“回禀陛下,他今日因风寒告病在家。”盛福恭敬的回道。
“宣。”辛励淡淡的说道。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后,李御医小心翼翼的站在君王面前。
“去给她开药吧。”辛励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吩咐道。
李御医神情一凛,抬头谨慎的打量了皇帝一眼,心中转了一百八十个弯,暗自揣摩道:就今日那番光景,那女子必是有宠的,可惜是个蛊女,陛下与蛊人之间的仇恨可以用不共戴天来形容,即便陛下一时恩宠于她,心里也越不过这些仇恨去,陛下的意思是让自己悄无声息的弄死她?!嗯,一定是这样的,到头来,都体面。
思及此处,他郑重的拱了拱手保证道:“陛下请放心,臣有经验,定然会做的悄无声息的。”
辛励挥了挥手,命他退下。
李御医恭谨退下后,昂首挺胸迈出正气凛然的步伐朝殿外走去。
“回来!”辛励蓦然将他叫住,“什么叫悄无声息?”
李御医身形一顿,面色惊疑不定,他试探的说道:“陛下不是让此人……”
“混账!你是御医,怎可弄些下三滥的招数。”辛励突然愠怒道,他猛然想起这人之前处理过不少蛊人,八成以为自己想要蜜娘的命又不好意思说,这才自作主张的,他深吸一口气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道:“她欠朕钱,此时若死了,你替她赔朕吗?”
他的这个借口很拙劣,但……好用就行。无论如何,他还是舍不得下手要她的命,甚至连袖手旁观都做不到,他恨这样的自己!
李御医听到圣令之后,狠狠地吃了一惊,他错愕的眨了眨眼,暗自消化着这个惊人的消息,这是陛下放过的第一个蛊人!还是个妙龄女郎!
李御医的内心仿佛有惊涛骇浪在呼号着,他敛了敛神色,强行按压下心底的惊讶。
“给她开些调养身子的药,人若有个三长两短,朕唯你是问!”辛励心累的挥了挥手,示意这根朽木速速退下。
李御医几乎是飘着来到澄园的,虽然陛下的语气凶巴巴的,十分不好惹,但看得出陛下很关心这女子。
由是,他这做人臣子的,也不能差事,是以开出的药方都带着十二万分的认真,只要这贵人有命活下来,将来的日子必定不差。
蛮蛮将李御医的药仔细熬了,一勺一勺喂给孟瑶华吃。
午后,孟瑶华幽幽转醒,她浑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胃中空空,嘴里苦涩的要命!
身边只有那只叫朝朝的狮子猫守着,她喉咙干痒的很,控制不住的低声咳了起来。
蛮蛮听到低咳声便知她醒了,忙推门进来道:“阿姐,你怎么样了?”
孟瑶华咳的杏眸里星光点点,她头脑昏胀,气喘吁吁的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了,是金公子请了厉害的郎中开了药给阿姐服下,阿姐这才醒了来。”蛮蛮竹筒倒豆子一样,将今天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孟瑶华垂眸问道:“他呢?”
“啊?啊!金公子啊,他有事出门了。”蛮蛮回道,“阿姐肚子饿了吧,我给你端些好克化的米粥过来。”
孟瑶华点了点头,同意了。
外面雨声萧萧,明明是热闹的夏天,却有几分清秋的寂寥。
她胡乱吃了些粥,想必是白天睡的多了,晚间反而走了困,精神有些抖擞,睡不着了。
昨晚发生的事儿还历历在目,她的脸上飞来两朵绯云,像涂了上好的胭脂。
她怀里抱着狮子猫,一遍又一遍的回味着他那晚说的话,当时她是能感觉得到他汹涌的炙热的,可他还是选择了戛然而止,只为叫她明白要珍重自己。他不是要故意欺负自己的,而是叫她知道男人游戏起来有多可怖。
她一时之间有些五味陈杂,心中暗暗思忖接下来的路,经此一役她已然明白贸贸然找个男人怀孕这条路不适合自己,她没办法过自己心里那一关了。
可她的身子越来越差,不走这条路自己几乎就是死路一条!
她曾经嫁过皇帝,又被皇家厌弃,仅凭这一条这世上就没有哪个男人敢娶她,起码在中原地区是这样。
那南疆呢?
她的身子不足以支撑她回到落月城了。
思来算去,她既嫁不了人,也接受不了露水姻缘,她该怎么办呢?等死吗?!
不,她不想!
夏雨过后,天空澄澈如洗,素月当空,清清冷冷的洒进阁楼。
孟瑶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罢了,先把身子调养好吧,其余的事儿徐徐图之。
一连几日,孟瑶华都没有见到辛励,她的身子在李御医的调理下渐渐有所好转,她自己是精通医术的,亦十分好奇那郎中给她开的什么药?竟如此有效。
待她讨得药方来,却越看越心惊,此药方不是针对普通人的,而是针对拥蛊之人的,也就是说她的蛊女身份十有八九被人发现了!
她心里一凉,端看药方身为滋补,并无害处,便是她给自己开药方也差不多就是如此了,可她一连数日见不到澄园的主人,亦知晓他八成也知道了她的蛊女身份,他迟迟不肯出现,不是因为忙,而是忌讳自己是蛊女。
既然如此,她还继续待在澄园做什么呢?
孟瑶华连忙叫自己的人收拾行装,随意凹了个借口,奉上厚礼与澄园管家辞别。
上阳宫内,辛励绷着脸问贴身侍卫澄园的情况,被告知那人已经离开后,他心底蓦然一空,个中滋味难以言明。
是了,是该到此为止了。
就此别过,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辛励挥了挥手,叫人退下,他深吸一口气,旁若无人的批起了奏折,可她的模样还是会悄无声息的钻出来。
在看到奏折上有人进言选妃之事时,他会回想起她站在牡丹花下,容颜娇丽的对他笑。
在看到奏折上有人提及秋尝之事时,他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清明那日与她意外在洛水畔相逢,无意间同听了一场风月。
她总是时不时的在他脑海里晃悠,令他那么猝不及防,狼狈不堪。
辛励觉得再这样下去,十分不可,于是又宣了李御医来,毕竟这人是太医院里最懂蛊的御医,他现在有理由怀疑沈蜜娘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偷给他下了蛊,不然他怎么总想着她?
片刻之后,李御医战战兢兢的站在上阳宫给辛励号脉,他号了一刻钟,最后谨慎的说道:“陛下龙精虎猛,圣体康健,并无不妥之处。”
辛励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果真如此?”
“自是如此,陛下龙体圣安关系到亿兆黎庶的福祉,臣怎敢胡言乱语?”李御医耿直的说道。
辛励眼神瞟了一下,他清了清喉咙继续问道:“朕的体内……有没有……有没有蛊之类的?”
李御医都快被他的话吓死了!谁那么胆大包天给君王下蛊?!但又一联想到澄园里的情况,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于是他宽慰道:“蛊不会通过敦伦之礼传播的。”
辛励瞬间红了耳根,他险些绷不住帝王之尊的体面,气恼的说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李御医鲜少见一向端肃稳重的皇上还有这样少年气的一面,他不禁安慰道:“请陛下放心,陛下龙体金安,并没有蛊祟在作怪。”
听李御医这么说,辛励将信将疑的挥了挥手,命人退下,他潋滟的桃花眼里藏了几分失望,原来她没有给自己下蛊啊。
她没有蛊惑自己,自己为何还会想她?他不能理解。
辛励在御案前坐了半晌,最终在一本折子上敲了敲,用朱笔勾了一个大大的准字,那封折子是请奏严查两都茶楼进私茶之事,查到即关门。
只要他查封了歇芳楼,她是不是就可以滚回南疆了。
自己也不必这样辛辛苦苦的挂念她了。

孟瑶华从澄园搬出来后一直住在歇芳楼, 没回洛园。
洛园雅致归雅致,清幽归清幽,但太静了, 她不是很喜欢, 尤其是身子变弱之后, 她就更不喜欢了。
前世她幽居深宫十几年,早就受够了冷清死寂的日子, 她只有在这通宵的灯火和热闹中才能睡得安稳。
一天下来, 她的目光数次从天字一号雅间的门前移开, 门是锁着的, 并没有人来,其实……也不算没人来, 只是那人之前常开天字一号的雅间,她暗中命伙计给他将房间留着了, 再不对外开放,除非是他来了,天字一号雅间的门才会开。
况且,天字一号雅间的花费不俗,一般人也不去花那个钱。
蛮蛮见她总是将目光瞟向那里, 噘嘴挠了挠头,她实在搞不明白像金公子那样阴晴不定的男人有什么好的?值得阿姐这样牵肠挂肚的?!
天才刚刚擦黑,听风阁的门便被人敲响了。
蛮蛮开门之后,着实惊得张大了嘴巴, 脱口而出:“金石榴,你怎么来了?还这身打扮!”
小十六不由分说, 拽着蛮蛮的衣袖就往外走,行至一处僻静的地方方才压低声音说道:“两都的茶楼都将被严查, 你……你们有个准备。”
“啊?”蛮蛮愣愣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怎么?来中原这么久,还听不懂官话?”小十六意味不明的说道。
蛮蛮瞳孔一震,自然明了他话里的意味,不仅仅是阿姐,大约自己是蛊女的事情也被金氏兄弟知道了。
“小十六,我不是坏人。”蛮蛮辩解道,不是每个带蛊的人都是坏蛋,“我从来没有拿它害过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小十六叹了一口气道,“两都对你们来讲是当风秉烛是非之地,你们不该来的,快回去吧。”
“洛阳难道不是天下人的洛阳吗?巍巍东都如此之大,难道只容得下汉人吗?”蛮蛮突然质问道。
小十六心里一颤,垂眸轻声道:“会变好的,但不是现在。”说完,他的身影隐于夜色之中。
蛮蛮看着小十六远去的背影,喊了一句:“金石榴,再见。”
一身墨色夜行衣的半大少年闻言一顿,低声道了一句:“再见,小妖女。”
蛮蛮憋闷非常,她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抬头胡乱抹了一把,转身朝听风阁走去。
孟瑶华此刻正在制香,见蛮蛮脸上挂着泪珠匆匆跑进来,心里一惊,忙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哭鼻子了?谁欺负了你?”
“刚刚……”蛮蛮哽咽道,“刚刚金石榴来了,放下一句话便走了。”
“什么话?”孟瑶华狐疑的问道。
“两都的茶楼将被严查。”蛮蛮道。
孟瑶华一怔,小十六特意来歇芳楼报信儿,可见这事儿针对的不是两都的茶楼,更像是针对她们歇芳楼。
谁是此事的发动人呢?
连小十六都有心给歇芳楼递消息,他会没有空吗?不!除非发动此事的人就是他!
亦可以这样理解,他已经容不下自己在洛阳待着了。
心头蓦然一阵抽痛,孟瑶华倒吸一口凉气,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她的身子晃了晃,被蛮蛮迅速扶住,蛮蛮惊道:“阿姐?!”
孟瑶华摇了摇头道:“别慌,我没事。”
蛮蛮搀着她慢慢在榻上躺下,缓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罢了,顺其自然吧。”
两日后,两京的茶楼罚的罚,封的封,许多茶楼遭了殃。
但凡是做茶楼生意的,十有八九都跟贩私茶的沾边,程度轻重罢了,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一旦官府认真起来,是很能查出一些问题来的。
掌政两都的官员办事效率极高,短短数日就有了章程,并将其写成折子,呈于御前。
辛励心绪复杂的翻阅着查封名单,搜寻了半日也没搜到歇芳楼的名字。
他:“……”
反而一个名叫琼云馆的名字映入他的眼帘,说此茶馆实质是楚家的别业,流水账目极不寻常。
但楚家是太皇太后的娘家,洛阳令一时拿不准主意,只做封馆再议的处置。
辛励冷笑一声,这洛阳令倒是个滑头,进退皆可,两不得罪。
他抄起朱笔,刚要覆上批阅意见,便听盛福来禀道:“陛下,楚昭仪求见。”
辛励愣了愣,反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楚昭仪是谁?!他拧眉暗道:这人来见自己作甚?难不成是为了这个叫琼云馆的茶馆?
他摆了摆手道:“让她退下。”
盛福恭谨的退下,出去传达圣谕。
片刻后,盛福又回来了,一脸为难的看着辛励道:“楚昭仪说是奉了太皇太后的懿旨给陛下送些解暑的药膳来,陛下不见,她没有办法跟太皇太后交代。”
辛励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勾起一抹锋利的讥笑道:“好啊,让她进来。”
楚昭仪温柔小意的迈着步子,见了辛励之后盈盈一拜道:“臣妾见过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辛励依旧低头批阅奏折,连个眼神都欠奉,只淡淡说了句:“平身。”
楚昭仪顿了顿,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辛励一眼,而后将手上捧着的瓷盅轻轻放在御案上,她见他没有制止的意思,逐渐放了心,大胆的打开瓷盖,给辛励盛了一碗羹汤,奉到辛励面前。
辛励只觉一阵异香扑鼻,身体里仿佛有一道暖流被勾动,伺机蠢蠢欲动。
这次楚昭仪学乖了,不再直白的露肩挑/逗,而是落落大方的关心着辛励的身体,她这次来上阳宫仿佛只是为了辛励而来,半点不提琼云馆的事儿。
楚昭仪是大家闺秀出身,举手投足之间端庄板正的很,上次忍羞拽下香肩衣料已是极限,她本不擅长说笑言谈,此刻自顾自的说了这么多话,见辛励反应淡淡,已是心里敲起了鼓,君心难测,果不其然。
但好在她能借着姑祖母太皇太后的名头接近他,她已经知足了,总比孟瑶华被他遣人三言两语打发了要强得多。
只是太皇太后眼见着一年比一年衰老,说句不好听的话,不知道何时楚家这顶天就塌了,她心里也是十分焦虑的,想要趁着太皇太后还在,她赶紧怀上龙嗣,以期借此保命,如果操作得当或许还能替楚家阖族保命!
但无论在长安还是在洛阳,皇上似乎对后宫都无甚兴趣,不同的是在长安的时候,皇上总被飞扬跋扈的蒋贵妃霸占着,如今蒋氏被太皇太后强留在长安,按道理讲皇帝正值少壮,血气方刚,不可能那么清心寡欲的,可自己伴驾洛阳这么多时日,仍是不得机会,不是太皇太后来信催,就是楚家借着各种时机来催问,可她怎么说得出来,她其实并未和皇上圆过房,何来子嗣?便是吃再多的补药还是于事无补,因为问题出在了皇上这里。
只要皇上肯,何愁没有子嗣?
是以,这补汤还是得皇上先喝,她狭长的眼睛紧紧盯着那碗药膳,见皇帝无动于衷,她咬了咬唇,决定使出杀手锏。
她从衣袖里掏出一方香巾来放在御案上道:“陛下,这是茜云国的香帕,用的香料与冰蚕丝制成的,触感清爽舒适,留着解暑再是合适不过了,左右臣妾拿着无甚大用,陛下为国事操劳甚重,如今天气慢慢炎热起来,留这样一方帕子在身边很是不错。”
辛励绷着脸色,体内的那股热流越来越汹涌澎湃了,他状似无意的饮了一口凉茶道:“你若无事便退下吧。”
“是。”楚昭仪这次学乖了,并未做过多的纠缠,虽然有些不甘心,还是选择暂且退下。
只要皇上饮一口她送的羹汤,或者摸一摸她留下的香帕,今夜她必会受宠。
她心中激荡非常,攥紧帕子的手指微微颤栗着,虽然父亲传信要她为琼云馆求情,可区区一座茶楼算什么?早日怀上皇嗣才是正经的,她不能因小失大,让皇上以为她只是个被娘家操控的傀儡。
她头一次反抗了家里,决定走一条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
她回到自己的宫中打发了楚府派来送信的人,只说帝意已决,她亦回天乏术,让家里早做准备。
上阳宫内,辛励捏了捏眼角道:“把这些拿走,扔了。”
盛福照办,半点不敢马虎。
辛励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燥热,却无处发泄,他站起身来在室内踱了几步,要了一大盘酥山吃了,还是不解其燥。
他命人提了水来,打算沐浴冲冲凉。
就在他解开腰间的玉带之时,偶然瞥见抽屉里那支红色姻缘签——凤凰于飞,和鸣锵锵,身子猛然复苏。
他诧异的把腰带放入抽屉里,默然无声的踏入浴盆中,温凉的水浸润着肌肤,为他缓解了一丝燥热,他靠在凉丝丝的浴桶上,自然而然的想起那日牡丹花下手执姻缘签的女子。
“蜜娘,蜜娘啊……”良久之后,他情不自禁的低吟着她的名字,释放了出来,声音微哑中透着说不出的脆弱,仿佛易碎的琉璃。
他终于明白刚刚那股燥热是怎么回事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有些自厌的想:你可真是挑食,不见她不情动。
身体得到片刻缓解,他的心思也逐渐清明。
“陛下,琼云馆走水了。”盛福在外间禀告道。
走水?!辛励猛然睁开眼睛,几乎长腿一迈瞬间跨出了浴桶!
他心里惊急万分,盖因琼云馆和歇芳楼在同一条街上!

第30章
孟瑶华花了好几日应付官府的严查, 她本以为歇芳楼无论如何都是要被关停的,没想到几日之后,歇芳楼竟然安然无恙的渡过此劫。
她低眉沉思良久, 猜测大概是父亲出手了。
自那日她撞见孟瑶光之后, 没多长时间, 兄长便被父亲叫回了长安,一直没有回来。
其实这样也好, 因为她一时也不知怎么面对他, 怎么面对这个惊天消息, 怎么面对孟家人?!
孟瑶光还活着, 而她孟瑶华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卷入孟氏与皇族的这场联姻中, 并非她所愿,然而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是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既然那人还活着, 一切应该各就各位了,她只需养好身子回落月城即可。
透过小轩窗看向楼里来来往往的客官,她心绪一时复杂难辨,在官府严查之下,洛阳城里许多茶楼都被封了, 平日里爱喝茶听曲的人一时没了去处,憋的难受,甚至不顾路程不便,一窝蜂的往歇芳楼扎, 歇芳楼的生意反倒比之前更红火了。
不知那人知道之后,会不会气的跳脚, 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不会恼羞成怒之下又想什么阴招吧?
孟瑶华弯了弯唇, 轻啜了一口香茶。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众人齐刷刷的往门口涌去。
夏禾急匆匆的跑过来道:“主子,琼云馆走水了,今日刮东南风,咱们歇芳楼正处于下风口,火已经烧了半条街了,赶紧跑吧。”
孟瑶华微微一怔,电光火石间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就说,依着那人的性子,不可能没有后手,一计不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看来,他是真的厌恶极了蛊女。
她心里一凉,鼻间微微发酸,又有种莫名的委屈,然而此刻她计较不了许多,忙出门指挥楼里的伙计引导大家安全的走出歇芳楼,各自逃命去。
尽量避免踩踏事故,一旦楼里有人员伤亡,歇芳楼也算是开到头了。
她强自冷静下来,镇定自若的调度,看着歇芳楼几个门口齐齐打开,楼里的人越来越少,她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站在巍巍高楼,遥望远处的火苗与浓烟渐渐欺近,心里一阵阵发冷。
蛮蛮、夏禾和桃枝刚刚都被她借故支出去了,如今应该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
繁华顿消,一切都如过眼云烟。
其实也好,这样也好,本来她就在这场生死局里逃脱不掉,又何必再逃呢?只是被火吞噬应当死的很炽烈吧,不像鲜血慢慢从自己体内滑走时那么冰冷,她应当是满意的。
歇芳楼外,蛮蛮看着陆陆续续走出来的人中并没有阿姐,熊熊烈火眼看就要燎到歇芳楼了,阿姐怎么还没出来?
她急的要往里冲!
忽然被人一把抓住胳膊,她面色极怒,回头一看是金石榴,心中一惊,她甩了甩他的手道:“放开我,我阿姐还在楼里没出来。”
小十六紧紧攥着她的手道:“火马上要烧过来了,你进去送死吗?”
蛮蛮刚要开口说话,旁边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来,那人淡淡的说了句:“我去看看。”话音未落,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蛮蛮一怔,突然反应过来,那不就是消失许多时日的金公子吗?!
她呆呆的看了看那人消失的方向,又转过头来呆呆看了看小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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