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柬—— by试玉白环
试玉白环  发于:2024年04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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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三百年前,祁氏部族的先祖带领其余七大部族成功抵抗北方的蛮族,祁氏也因此得到七大部族的拥护,从而建立了大夏。
“那两位神明创造出的第一个神,便是仿照自己的模样创造出来的,他们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取名为凤凰。”
“但是后来凤凰却突然消失了,直到两位神明大人出现,凤凰被镇压在一棵茂密的参天巨树下。过了很久,那棵树被人推倒了。凤凰的真身暴露了出来。它从原来的赤羽变成了一只黑色凤凰。”
没有人知道凤凰为什么会变成黑色。
后来凤凰逃离了那个地方,来到了这片土地,它的后裔世代居住在祁山下,这也是祁氏先祖的来历。
他们自诩是凤凰的后代,将赤凤与玄凤一并供奉。他们接受先祖的任何模样,他们膜拜先祖的任何事迹。
“黑色凤凰?”
就连来自现代的姜环,也从未听闻黑色凤凰。既然祁氏自诩是凤凰的后裔,那么典籍里肯定有关于玄凤的记载。
这件袍子份量不轻,姜环穿了一会便觉得浑身难受。手脚并用脱了下来,春月差人送去改改衣摆和袖口。
“春月,重阳殿的刺客抓到了吗?”
“听说昨晚抓住了一个,是宫中的婢女。”春月弯下腰收拾着妆镜台。又叮嘱着:“殿下夜间切勿外出,眼下宫内禁严。”
“知道了,春月你把鞋子找回来了?”姜环看着床边那次去祭天阁路上丢弃的鞋子。
“许是大祭司差他的猫送回来了。”
猫?那日夜里南宫里也有猫叫,是大祭司的猫?姜环没多想,她只觉得自己似乎过于容易丢鞋,前有赢试为她捡鞋,后有猫儿给她送鞋。
趁着春月还在收拾时,姜环收拾好来到南宫后院,钻进草丛里,前一秒还盘算着今日要不要去宣阳侯府外打探打探,她都如此暗示赢试了。
下一秒就看到那个及不显眼的洞,让人给堵了。姜环立刻趴在地上,好家伙,不仅堵上了,还让人糊了起来。一丝光亮不透,现在连狗都过不去了。
“谁啊,把洞堵了,我怎么偷摸着出去啊。”姜环握紧拳头怒道。
彤跳入祭天阁的栏上,几个婢女端着祭祀袍子。子辛让她们放下衣服后,就转身回了莲炉旁。
“彤,不要乱跑。”阁内传出子辛的声音。
白猫越下栏杆,垂下脑袋。
子辛此刻从书架后走出,他松了簪子,面容温润。见彤垂头丧气的样子。觉得颇为可怜,将它抱入怀中,温声道:“刺客未除净,你切末要在宫中搅乱是非。”
子辛是真怕它在宫中生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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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环觉得挺可笑的,什么人眼睛这么尖锐。如此隐秘的洞都能被他发现。
听到春月唤她,姜环也知道自己最近出去的次数过于频繁,眼下唯一的洞又让人堵上了。她是想出也出不去。
上次她背着春月在街上擅自离开,事后春月好好劝诫了她一番。看着春月焦急的样子,姜环反倒被逗笑了,她安慰春月以后不会再擅自离开了。
所以她就干脆在连春月都不知道她出去时,偷偷溜走。
没成想,洞让人堵住了。
姜环一幅蔫了没精打采的样子,虚着步子进屋,一股脑扎在榻上。
“春月,你觉得祁禹对我怎么样?”
“陛下对殿下自然是万分宠爱。”春月说起这个可来劲了,她摘下头上挽着的簪子,对着姜环说:“就连咱们奴婢都粘殿下的光。”
“这簪子是当初殿下及笄时,陛下大赏南宫的。奴婢也赏到了一只簪子。”说罢,她又叹息道:“只可惜这簪子当初本是一对,奴婢只有一只。”
那只沉花簪在日光下泛着光,姜环其实看这些形态各异的簪子时,心里都在揣摩着能卖几个钱。她试着问:“那另一只簪子在哪?”
“当年与奴婢一起服侍殿下的秋月得了另一只簪子,只是殿下及笄不久后,秋月便出宫了。那只簪子也被她一并带走了。”
瞧着她颇为惋惜的样子,姜环不知道她是在惋惜那只簪子,还是惋惜秋月的离开。
“春月,你去挑几件女子喜欢的东西,帮我送到宣阳侯府给宣阳侯夫人。”姜环补充道:“挑好的送。”
她见春月愣在原地没有动,有些尴尬回问:“难道我没有好东西吗?”
难不成真是南宫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这不应该吧?姜姬不是很受宠爱吗?
“有,陛下那么宠爱殿下,南宫内自然有好东西。奴婢只是没明白殿下为何要去送宣阳侯夫人。”
“因为宣阳侯夫人之前也送了我糕点,礼尚往来嘛。”
“也对,奴婢这就去准备。”春月会想起这事,也觉得该回礼,连忙出去准备。
“等等,一定要亲自交到宣阳侯夫人手上。记得要告诉她是我亲自准备的。”
春月见她神情得意,不忍欣慰回道:“奴婢记下了。”
午时,春月带着从库房里挑的几件上好的料子去了宣阳侯府。
宣阳侯府坐落了东大街里边,地方静谧。又因宣阳侯年幼,平日里鲜少有人来拜访。
春月敲了侯府的大门,开门的是一个小童。面对来客,小童先是警惕。问清了来意后,他才将春月引进侯府。
宣阳侯府内古朴雅致,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草。小童将她引至厅上,转身便去请宣阳侯夫人。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长廊上一袭青衣信步而来。
来者年岁约莫二十左右,容貌清秀窈窕,身段消瘦却不显露虚色。她仪态端庄,又秀丽稳重。春月起身行礼,却被她反手握住,温婉道:“劳烦王姬亲自回礼。”
春月见她如此温婉,不禁再次感叹,宣阳侯夫人果真淑贤善良。
“王姬很是挂念夫人的糕点。”
宣阳侯夫人待人亲和,春月与她交谈了一柱香的时间,宣阳侯夫人便领着她去后院逛了逛。春月得知,侯府的一草一木都是她领着宣阳侯种下的。
“夫人年少时便嫁入王都,与宣阳侯伉俪情深,真是难得。”春月赞叹不已。
宣阳侯夫人淡淡一笑,解释道:“祁绕年少时是有些顽劣,不过好在他本性善良。先王临终时才给他赐了爵位,他却说要自己建功立业,可是那时他也才十岁。对此很是不满。”
春月记得,宣阳侯夫人的二弟似乎也是这个年纪。“宣阳侯如今与令弟一般大了吧?”
“赢试啊,他比绕儿年长一岁。”
说到赢试,宣阳侯夫人的神情才稍有变化,她少见的叹着气。“试儿一向胆小,他来王都时又比其他孩子小一岁。家里人时常担心他一个人在王都会不会被人欺负,怕他性子软,受了欺负也不知道还手。”
宣阳侯夫人赢文是家中长女,她自幼疼爱弟弟,嫁到王都时也才刚及笄,她挂念着许久不见的弟弟,胤州送别时已过四年,四年后第一次见弟弟是在军营。
那场面赢文毕生不会忘,她至今还记得当时她带着年幼的祁绕进军营探望赢试。前一刻她还幻想着赢试见到她的到来会何等惊讶,下一刻就见赢试被人狠狠摔在水坑里。
一向胆小的赢试一声不吭爬起来扑了回去。他小时就不似其他男孩子般喜爱打打杀杀,又胆小。赢文可以看见他脸颊上的伤,那伤口粘了水还在流血。
赢试本就小其他孩子一岁,自然占不了上风。他从始至终没有流一滴泪,最后他毫无悬念的输了这场比试。
待到所有人围着胜利者散开后,赢文才唤了赢试的名字。
赢试从水坑里越过栏杆翻出来,突然听到一股熟悉的声音,他转过身就看到赢文站在栏杆外看他。
那一瞬间,他的眼眶就湿润了。
六岁远离家乡,四年不见的亲人此刻就在眼前。这无疑是对刚刚输掉比试的赢试最好的安慰。
他想扑进姐姐怀里,向她述说着王都这四年的日日夜夜。没走两步便硬生生停下了步子,他看到姐姐的身侧还有一个孩子。
那孩子看着与他年岁相仿,而姐姐此刻正握着他的手,赢试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赢文看着赢试湿漉漉的模样,神色不免有些担忧。却不想,赢试只是看了她和祁绕一眼,转身便走了。
那时赢文还以为他是觉得自己湿漉漉的样子不便与自己接触。如今长大了,赢文才明白,那时赢试是想扑进自己怀里的。可是她那时已经嫁人了,她握着祁绕的手出现在他面前。
赢试明白,姐姐再也不只是姐姐了。
她从此先是祁绕的妻,再是他的姐姐。
“离开胤州后,试儿的性子开朗了许多。渐渐的也不再被人欺负了,大哥也时常来信询问他的情况。只是平日里他话变少了,也鲜少来宣阳侯府,与我也生疏了起来。”
两人一番交谈,春月才得知赢试不是老胤州侯的次子。他本有一个孪生哥哥,那才是真正的老胤州侯次子。他本是家中幼子,因父亲早逝,二哥多病。千不该万不该入都的他被迫离开了家。
赢文语气带些悔悟,她道:“当年我父亲收了个义子,我二弟赢谦多病,义弟年岁与他相仿。便有人提议让我那义弟代替二弟入都,可我大哥刚承袭爵位,怕遭人非议,说我们唾弃义子。最后不知怎得就让我三弟赢试入了都。”
春月只知道赢试是老胤州侯次子,却不知他还有一个孪生哥哥,他竟是代替孪生哥哥来了王都。
“我二弟赢谦自幼饱读诗书,颇得母亲喜爱。大哥则深受父亲器重,倒是赢试,小时候文不如二哥,武不过大哥。父亲病重后,他更眷恋着父亲。直到母亲和大哥将他送走后。”
“我总在后悔,当初默不作声。”赢文声音哽咽,说着便红了眼眶。两人立在湖边,春月深知自幼与家人分别的痛苦。
她抚上赢文的背,劝道:“夫人不要难过,你看,那是谁?”
赢文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湖边长廊里,赢试披着白衣铠甲,在小童的引导下来到亭上。
他来宣阳侯府的次数屈指可数,显得十分陌生与不自在。
“夫人你看。”
赢文也看到了赢试,她的眼泪瞬间就憋了回去。
“试儿好久不曾来了。”
春月道:“夫人,快去吧。”
两人一并离开院子,往长廊走去。赢文步履生风,失了平日的端庄,春月忍不住笑。
二人终究是姐弟,骨子里的血脉始终相连,这是断也断不掉的,纵使有隔阂,也磨灭不掉他们之间的亲情。
血脉是他们永不失连的羁绊。
“试儿。”赢文有些兴奋,途中她特意顺了衣衫,捋了发髻。
“阿姐。”赢试见到赢文,语气不算低落。
“今日来的早,用完饭后不要走了,留在侯府休息吧。”
赢试的眼神明晃晃的游走在侯府上下,直到赢文唤他,才回过神。赢文见他没回绝,兴致勃勃的拉着他往前厅去,路过长廊转角处才见那里还站了一人。
白敬行礼,“夫人。”
“是白敬啊,一道留下吧。”
白敬微笑回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他看着赢文身后的春月。
春月此刻也看到了他,二人眉目相交,便各自会意相笑。
“晚上祁绕也回来,姐姐到时候亲自下厨。”
白敬本想询问春月在宫中如何,却在看到她头上的簪子后愣住了,春月见他盯着自己不动,不明白她在看什么,难道是自己头上有什么东西吗?
春月问道:“世子,怎么了?”
“春月,你头上的簪子哪来的?”白敬问。
春月立刻取下头上的沉花簪,回道:“这个?这是王姬及笄时,陛下赏赐南宫的。”
白敬继续问:“这簪子除了你,可还有旁人有吗?”
“当时还在南宫服侍的秋月有一支,不过与这支略有差异。”
白敬立刻回道:“可是梅花银簪?”
“世子怎知?”这簪子连王姬殿下都不记得,白敬怎会知道,春月不由得警惕起来。
“偶然见过。”白敬没有告诉他自己在哪见过。他自然不会说是那日与赢试去邙山路上,在半路土坑里的白骨边发现的。
那日他在土坑里见到的白骨边发现了一支银簪,他觉得此物稀奇。不像是平民百姓能拥有的,便查看了一下,最后决定将簪子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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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敬没再多问下去,怕引起春月的疑虑。他只搪塞了几句,春月也看着时间不早便准备回去。
另一边,赢试坐在厅上,满身的不自在。他却什么也没说,赢文想拉着他说些家常话,可二人都已离家多年,哪有什么家常话可说。
赢文也愣住了,气氛陷入僵局,令她也觉得尴尬。
还是赢试看出了她的窘迫,他咳了一声,试着问:“阿姐,最近……过的可还好?”
见他主动与自己说话,赢文迫不及待回应。
赢试又试着问了几句,赢文都一一回应,待到晌午,他的目光不断眺望着侯府的远处,赢文见他似在寻找什么?问他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赢试才十分别扭的问出真正想问的。
“阿姐……你……府上……近日可有人来拜访。”
赢文不理解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宣阳侯府僻静,几乎无人探访。”
无人拜访,也就是说她并未来这里。
“不过今日王姬身边的婢女来府上赠送了不少好料子,改日姐姐给你做身衣服。”
赢试全然没有听见其他的话,耳朵里只听见“王姬二字。“殿下没来吗?”
“没有,是殿下的婢女春月来的,还送来了许多上乘的料子,都是王姬殿下亲自挑选的。”
原来她没有来。
“试儿怎么了?”赢文看得出他有心事,又不敢冒然询问。
“没有,只是先前见过殿下一面。”
他用着连自己都未注意到的语气轻快回答,他上扬的嘴角被赢文尽收眼底。
午时用过饭后,白敬立刻返回了军营,赢试则留在侯府休息。他卸下盔甲,将腰间的那把佩剑随手放在案上,赢文给他送了套便服。
穿上便服的他褪去了盔甲的冷硬与俊朗,面部变得柔和,整个人多了几分世家少年气。
他躺在榻上小憩,意识逐渐开始模糊。
梦里他又看见了战场上金戈铁马,漫天厮杀的场面。他看见尘土混杂着鲜血,双方将士冲杀相撞。梦中的自己连人带马被掀翻,继而漆黑如雨的弓箭发出刺耳的鸣声。
密密麻麻的箭矢如黑云压城般,盖满了天空。空气中的血腥味被利箭的气流驱散。
有人大喊:“躲避。”
而他被压在马下无法动身,他拼了命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最后,他看着乌压压的箭矢,猛然抓起地上的剑。
他握着剑的手不停颤抖,脑子里浮现出了父亲,母亲,哥哥,姐姐的面孔。他不断说着对不起,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在这里。
在生与死之间,他想用手里的剑斩断自己被压在马下的腿。这样他会保住一条命,可代价是失去一条腿。
可他还是很犹豫,自己变成了残废……他接受不了了。
刹那间,一道身影扑了过来。
有人大声着他的名字。
“赢试。”
赢试猛然醒了,屋外赢文挑着灯轻拍他的房门。赢文的声音不大,但赢试几乎是立马就醒。他受不了了一点动静,常年在军营里,连睡觉都是提心吊胆。
“试儿,饭好了。”
“来了。”赢试摸了把自己的额头,一片冷汗。他回想起梦中的场景,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腿。
“姬沅。”
晚饭上,赢试才再次见到祁绕,他长高了不少,此刻已经比姐姐高出半个头。两人相对而坐,赢文在中间,见两人都不动筷子。想着主动缓和气氛,她为两人添了菜。主动问起祁绕还记得赢试吗?祁绕回道:“阿姊,我自然记得。”
赢文嫁与祁绕时刚及笄,那时的祁绕也才九岁,比赢试还小上一岁。先王膝下只有三子,祁禹与祁雍一母同胞。而祁绕是婢女所出,生母又早亡。
他九岁时先王病重,有意给他赐婚。可祁绕无权无势,先王先是给他赐了爵位,又为他招募妻子。
四周诸侯都是明眼人,知道先王不过是想给祁绕找个靠山。祁绕出生低贱,年岁又小。即便九岁承爵,也不过是稚嫩幼子。没有侯爵愿意牺牲一个嫡女来扶持这个乳臭未干毫无继位可能的孩子。
但是,胤州赢氏答应了,并且主动接下了旨意。
他们用一州嫡长女去嫁一个年仅九岁毫无继位可能的孩子。
这场意味深长的联姻的背后,没有人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就连赢试也不知。
祁绕九岁在先王的旨意下与赢文完婚,婚后他与赢文住在宣阳侯府,一切由赢文打理。他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一直唤着赢文阿姊阿姊,到如今也没改过来。
赢文也由着他。祁绕稍长大些后也会闯祸,赢文就如长辈般训斥他。总之,赢文如妻如师般照顾他长大。他说以后自己保护赢文。
赢文看着他稚嫩的脸庞,宠笑着回:“我只求你稳重些。”
祁绕正是意气风发的年岁。对于稳重这个词是丝毫不放在眼里,左耳朵进右耳朵就飞了出来。
眼下祈雨大典在即,他时常奔波在宫中。重阳殿刺客刚被压下,王宫内简直忙的焦头烂额。他今日得了闲,难得回来一趟。
“阿姊,到时大典上,我可以带着你一起去。这次大典表姐担任通天祭司,与陛下一同出席。”祁绕神色飞扬,孜孜不倦的描述着宫内为了大典忙上忙下的乐子。
“王姬殿下也会出席?”赢文今日才得了王姬殿下的东西,听闻她要担任通天祭司,不爱热闹的她,竟也好奇那大典究竟是何等壮观。
………………
“赢试,你过来。”白敬掀起营帐的帘子,神色凝重的唤住他。
赢试一言不发,转身跟着进了营帐。帐内烛光黄暖,避去了外面的狂风。
哐当一声,白敬将一枚梅花银簪扔在案上。那簪子在烛光下下泛着银光,赢试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记得我们那日去邙山路上遇到的土坑吗?”
见赢试点头,白敬继续道:“那日我下了马,翻看了坑中白骨。在白骨附近发现了这枚簪子,当时只觉得这簪子别致又有些眼熟,便带了回来。”
白敬侧过身坐下,“但我思来想去也记不起这簪子在哪见过,直到今天我和你去了宣阳侯府。”
赢试听的一头雾水: “这簪子来自宣阳侯府?”
“不是,这簪子本是一对,我在宣阳侯府发现了另一支簪子。”白敬缓缓道:“这簪子,来自宫里。”
“宫里?”如果真是来自宫里,那么那具白骨八成不是什么普通人,又为何会死在邙山下。
“这簪子来自南宫。”
“你说什么?”赢试僵硬地转过头,他半张脸沉寂在黑暗里,另半张脸被灯火照的通明。瞳孔里闪过慌张的异色,他喉咙发干,哑着嗓子问:“来自王姬宫里?”
白敬没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大,一时也不敢再多说。只是先拉着他坐下,将一切缓缓道来。营帐里,两道身影窃窃私语。
帐外狂风猎猎,马声嘶哑。
祭天阁中。
“陛下。”子辛见祁绕踏进祭天阁,立刻合上古籍。
“阿姜还好吗?”
姜环担任通天祭司,祁绕对此很是在意。他一方面不想姜环劳累,只因她本就体弱,在南宫修养了数月才见起色。另一方面,他又想让姜环亲自为自己祈福,他想得到姜环给予他的东西。
哪怕是虚无的,也是他求之不得。
“殿下聪明通透,今日在祭天阁苦学一天,毫无怨言,甚至……很是高兴。”
听到他说姜环很是高兴,祁绕的眼角扬起。但很快又垂了下去,他望着祭天阁中央的莲炉,若有若无的问出了那句话。
子辛听完后面色变得惨白,他抬起头迎上祁绕嘴角扯出的一抹笑容。
“陛下糊涂了,王姬平日里最怕黑。”他隐晦地暗示着,想要借此赌一把。
祁禹像被点醒了般,急忙自语道:“是啊,阿姜怕黑,怎么能……怎么能……”不等他说完,便又嚷嚷着要骊姬夫人。
他唤着:“骊姬。”
骊姬听见祁禹的声音后,尽直迈入祭天阁,三五步行到祁禹身前。她扶着祁禹的胳膊,温声安抚着:“陛下,臣妾在。”
“骊姬,骊姬。”祁禹不断唤着她。
“臣妾在。”
骊姬向下覆住他的手,却被祁禹反手紧握。他气息不稳,只低声道:“骊姬,陪着我。”
“臣妾一直在呢。”
他依旧问:“一直陪着我好吗?”
骊姬覆上他的背,继续安抚他。“臣妾会一直陪着陛下的。”
“那你愿意陪着孤一起死吗?”祁禹幽幽的问。
骊姬愣住了,她本能想要挣脱祁禹的手,却被祁禹握的更紧。外面狂风呼啸,有雷声隆隆,祁禹转身一步步逼上骊姬。
“你不是说会一直陪着孤吗?”
他癫笑着问,表情逐渐扭曲。
“骗子。”祁禹猛然抓住骊姬的肩膀,恶狠狠道:“你就是个骗子。”
骊姬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疯魔。祁禹平日里少言寡语,虽说不上可亲,但也算得上正常。此刻疯癫了般,字字泣声。
一阵雷声轰鸣,白烁闪过祁禹的面颊。
阁外站着一人,衣带飘摇。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随后那人转身离开,从阁前消失。
祁禹急匆匆追出去,“阿姜。”
继而大脑昏聩,视线迷糊,一阵天旋地转后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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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环提着裙摆冒雨跑出祭天阁。
今日春月离开后,大祭司请她来祭天阁商议大典之事。姜环没有多想,一切照做。大祭司向她点明了不少大典的流程。最后姜环才得知早上试的衣服便是大典上要穿的那件。
子辛询问她觉得如何,她点头就答应了。
只是大典上,还需要她跳出祭天舞蹈。这一点是姜环不会的,好在舞蹈不难,她在祭天阁练了一天。也多亏在现代她有过舞蹈经验,虽然只是学校晚会的时候上过台,好歹算是练过。
练了大半天,她回去后就守着南宫等待春月回来。也是前脚回去,后脚就想起来好像忘记问子辛那只鞋的事。
她想问问子辛,是不是他让猫把鞋送回来的。如果真是,她还想着去道个谢。毕竟祭天阁里子辛对她指导颇多,不厌其烦的帮她纠正错误。
就是这一想法,让她直直见到了祁禹的另一幕。她看着祁禹病态般抓着身旁女子的肩膀,质问她为什么骗自己。
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那位夫人的脸,一张与她相似的脸。
所以当祁禹将目光投向自己时,姜环看到了他阴郁病态的眼神。那绝不是一个正常的眼神,里面的慌张不止于单纯的担忧,还有些其他的情感在促使。
直觉告诉姜环要离开,祁禹绝对不正常。
更何况她有还有一张与那位夫人如此相似的脸。
姜环慌不择路的跑回南宫,她淋着雨,身外的袍子被她扔下。她的发髻散散落落,心脏扑扑狂跳。她抹了把脸,脑海中涌现出无数张祁禹的脸…………
然后,她措不及防摔倒了。冰冷的雨水落在她身上,手肘被擦出一道伤口。姜环冷嘶了口气,她抓起衣摆爬起来,可没走两步就被裙摆绊住,再次扑在地上。
原来还可以这么狼狈不堪。
夜雨里,这座王宫在雷电的光亮中显示出它的雄伟与诡异。
它磅礴又冷寂,它高大又孤立,它脱离了外面的生活,自成一体却又统领着外面的一切。
恍惚间,雨停了。
姜环抬起头。
赢试立在她面前,他将伞向前倾斜,一只手提着宫灯。
姜环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但抬眸间,在看到赢试的那一刻,她的眼眶就红了。
原来不是雨停了,是赢试来了。
宫灯只微弱一盏,赢试蹲下身子将它举在姜环面前。
微弱的光中,她看清了赢试的脸。
“赢试,你怎么来了?”姜环被赢试扶起。
“殿下没受伤吧。”赢试将她扶起后,将宫灯放下,他单手解了自己的黑色外袍,将它披在姜环肩上。做完一切后赢试才提起宫灯护着姜环,将她送回南宫。
“赢试。”姜环被他护在臂弯里,自己则裹紧他的袍子,只因雨水是真的冷的刺骨。
赢试略比她高出大半个头,见她身子微微颤抖,语气有些担忧:“殿下没受伤吧?”
姜环轻轻摇头,“没有,只是见到了些不该见的事。”
“是陛下病了的样子?还是……骊姬夫人?”赢试想起他那晚见到骊姬夫人的样子。
“那个女人是骊姬?”姜环听说过祁禹有个宠妃,但从不见骊姬夫人出现。
“我在祭天阁见到祁禹,他好像疯了般,质问骊姬为什么骗他。然后我就打算离开,却被他看到了,我怕他也对我这般,就跑了出来。没想到会这么狼狈。”
赢试默默听着,姜环大概也看到了那位夫人的模样,不知她会如何想。
“陛下病了,近日会时常神智不清。”赢试将她送至南宫门外。
春月早已焦虑不安的守在南宫门边,她一回宫就直奔南宫,却没见到姜环。找遍了南宫上下也没找到人影,后来听下人们说殿下被大祭司请去了祭天阁,回来后又折返去了祭天阁。
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她在门边等了一柱香的时间,才见夜幕雨帘中,见两道身影相依,撑伞提灯而行。
走近才发现姜环虽然披着赢试的袍子,但里面的衣服湿漉漉的,整个人不断发抖。她的脸色煞白,嘴唇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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