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柬—— by试玉白环
试玉白环  发于:2024年04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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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环心里一紧,她起身就要去找嬴记,想问问他端山的战况如何。
刚迈出院落,就撞上了和姬海打闹的姜琼,姜琼迎面装上姜环的肚子。
姜环扶住门框,下意识握住小腹,如今那里已经开始显怀,姜琼显然是一愣,但看着姜环捂着小腹的动作,他心里也明了。
如今姜环有孕,自己这一撞万一撞出了什么事,那就完了,嬴试回来肯定要扒他的皮。
姜琼着急忙慌的扶着姜环,生怕她掉一根头发。
所幸姜环看出了他的担忧,宽慰他:“没事,不必着急。”
姜琼紧绷的脸才有一丝松懈。
姜环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弯下腰戳了戳他白净的小脸。
笑着问:“你怎么这么紧张?”
姜琼心里本就慌,姜环又与他拉近了距离。一张明眸皓齿的脸出现在眼前,姜琼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见他脸颊红扑扑的,姜环觉得是不是自己逗他逗得太过了,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好了,不逗你了。既然你来了胤州,我就会照顾你的。”
“我很好……我在胤州过的很好。”姜琼红着脸说:“我在越州连饭都吃不饱,姜爷爷要我们姜氏族人来胤州,也是这么说的。”
“他说小姐会关照姜氏族人。我被你们从军营带到了侯府,此次就再也没饿过肚子了。”
姜环看着这个倔强的孩子,从没想过他会经历过这些,姜环在他面前蹲下,“只要你姓姜,我就一定会管你。”
“那我呢?”被晾了许久的姬海突然插话。
姜环笑着看他,“自然是连你一并管。”
“那姐姐你肚子里是真的怀了孩子吗?”姜琼发声。
姜环答:“自然是坏了孩子的。”
难不成这还有假?
沉默间,姜琼盯着她的腹部看了很久,忽地伸出手探上她的小腹。
姜环全身僵硬愣在原地。她看着姜琼抚摸自己小腹的手,再次抬眼去看他垂下的眼睛。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姜琼嘴角上的一抹笑容。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令她感到惊悚。这种眼神和笑容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总有一股怪异的感觉。
“姜琼。”姜环轻声唤他。
姜琼识趣的收回手,用一双清明的眼睛对上她的视线。问:“是妹妹吗?”
姜环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她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两个孩子离开后,姜环依旧对刚才的事魂不守舍,春月见她恍惚不安,将手探上她的额头。
姜环被突如其来的掌心吓了一跳。
“夫人怎么了?”
“没事。”
“夫人不用担心,老大夫把过脉,您怀中胎象稳固。”
这话成功转移了姜环的注意力,她探过头去问:“春月,我的孩子还有多久才出生啊?”
春月停下了手上的话,思索了一番。
“夫人着急见小世子吗?”
姜环闷闷道:“肯定啊,毕竟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你说这孩子会是像我,还是嬴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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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环发现她是在逗自己,翻了个白眼。“春月,你好坏。”
自有孕以来,姜环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开始变得敏感易躁,方才春月逗她时,姜环有过一丝失落。
前方战报日夜传来,姜环却全然不知,没从嬴记嘴里听到一丝消息,直到她先嬴记一步截下识途鸟的信封,姜环硬是没想到这天底下竟然有像嬴记这样嘴这么严实的人。
端山与代郡打的热火朝天,她愣是一点风声没听到,这怎么多天以来,她一直以为双方处于休整状态。谁知背地里已经打的死伤无数。
嬴试受伤后,白政接替他巡防白卓郡。祁雍则在裴夷的提醒下,火速出兵白卓。重伤的裴夷与祁绕回到代郡养伤。王军兵分两路快速包围白卓,并绕道白卓郡后方切断了端山对白卓的供给。
以同样的方式抢夺了一批运往白卓的粮草。得知粮草被切断,嬴试立刻向胤州传回一封信。
白卓郡被切断了粮草陷入孤立。
白政带领白卓守军驻守在白卓郡外,军队整装待发,长矛阵摆开。白政屏息眺望远方,苍白天空下,马蹄奔踏声由远及近,大地似乎都在震动。
胤州军们紧从心来,握紧长矛与剑,摆开阵势,目送前方。
黑云以压城之势侵袭而来,数万王军骑兵挥舞长剑,以排山倒海之势攻来。
白政咬紧牙关,努力镇定道:“弓箭手准备!”
身后的胤州军徐徐拉开弓箭,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呼啸刺耳的箭矢声咆哮而出。
随着王军的逼近,白政握紧手中的剑。
胤州军面对王军骑兵的冲击显得毫无还手之力 ,两方军队冲撞在一起,盔甲与骨头碎裂的声音咔嚓作响。大批葱绿的地表被骑兵践踏,露出黑色的土地。
厮杀声与血腥味随着风飘散至整个战场,乌压压的天空彻底被黑云笼罩。
白政率领剩余的残兵逃回白卓郡,他知道白卓定是场苦战。
祁雍勒马看着胤州军逃离的方向,他高呼:“立刻向白卓进发,先登者赏千金,取嬴试人头者封侯。”
浩浩荡荡的王军骑兵以撼天震地之势向白卓进发。
连带着马蹄下的血,从地上的尸体踏过。
赢试神色严肃,他的右手已经负伤。白卓已经断粮,后勤被祁雍切断。前一刻又得到本意图来支援的姬骁被卞梁从南边的皇州北上偷袭。
一时间端山也陷入苦战的境地。
越州本以为赶走了卞梁,却不知正中了祁雍的下怀。将卞梁调到皇州就是为了等待时机,牵制嬴试布下的后防。
此时正中下怀,姬骁被卞梁暂时牵制,胤州大军在端山无法赶来,而白卓兵力不足,粮草也被切断。面对祁雍手下最精锐的王军骑兵,胤州军绝对无法长久抵抗。
只要祁雍的速度够快,一天攻下白卓郡绰绰有余。
等卞梁北上偷袭端山时,姜伯言和燕开才从守城胜利的喜悦中恍然大悟,之前卞梁的败逃只是为了演给他们看,也是演给端山看。
让他们误以为卞梁来皇州是为了牵制住越州,而卞梁也是将戏演了下去,几次出兵进攻越州。不惜损兵折将,狼狈逃回,就是为了迷惑越州。
而背地里他早就在开始在皇州边界聚集兵力,只为了等白卓战事开启,他的任务不是扑灭胤州主力军,而是牵制他们,阻碍他们前去支援白卓。
等到祁雍攻下白卓,杀了嬴试。那么胤州军就失去了主心骨。南下的魏括此时距离端山还有一日路程,卞梁要在魏括赶来前尽可能的拖住胤州主力军。
而前方的祁雍会不惜一切代价攻破白卓,只为杀掉嬴试。
杀了这个敢于挑战他的王权,划走他一半疆土的乱臣贼子。
到时候他会亲自砍下他的头颅,让他们兄弟二人在王都团聚。
至于与他一起谋逆的姜环,他也不会放过。
那个女人身为大夏的王姬,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夏给予的,可她却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她帮着嬴试,祁雍想不明白,嬴试到底哪点好。
值得她如此倾心?
白卓郡下硝烟漫天,弓箭手竭力阻拦着王军靠近。
白政射出点燃的箭矢,白卓郡下一圈黑色的锡石粉迅速燃起,不少王军骑兵被围困在外。
弓箭手一波接一波。
祁雍看准白卓郡两侧,下命从两侧绕道而攻。步兵们从水路奔波,进入弓箭手的视线盲区。
一座座云梯搭上城墙,王军接踵而至。
胤州军掷下石块与杂物,嬴试从身边拾起一把剑,他用左手掂量了一下。
随后利落的砍下一个王军的头。
白政及时赶来支援,他见嬴试右手还在负伤,却用左手拾起了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东门的王军最少,我派一千胤州军护送你离开。”他拉着嬴试的左手。
嬴试站在原地没动,反问:“我能去哪?岂有将士们身先士卒,统帅先行逃亡的道理?”
说完,他侧过身一剑刺死一个欲从白政背后偷袭的王军。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嬴试继续道:“如果城破了,你就杀了我向祁雍投降,以免白氏一族遗臭万年。”
白政毫不客气回怼:“说什么屁话?就算城破了老子也绝不向他投降。”
说完,他利落出剑砍死城头上的王军。
激战一直持续到下去,王军如浪潮般涌上城墙,白卓郡的大门开始吱哑破碎。
王军的战车一下又一下撞击大门。
嬴试全身浴血,他看着城下一波接一波的王军,咽了咽口水。他倏的扔下手中的剑,只身走进角楼里。
白政已经精疲力尽,城头上横尸遍野。他拾起地上的弓箭,妄图在千里之外射死祁雍。
可他不是嬴试,射出的箭矢被祁雍拦腰砍断。
马上的祁雍望着胤州军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命人拿来了弓箭。他微眯着眼,将箭矢对准白政的脑袋。
呼啸间,箭矢疾速滑过战场。
赢试再次从角楼走出时,听见空气中箭矢呼啸的声音,他看着白政的位置,顾不上那么多,他快速弯下腰用右手从地上捡起盾牌朝白政掷去。白政一脚踹下敌军,而敌军的内后是一支呼啸而来的白羽箭。
电光火石之间,一枚盾牌及时从他面前划过,挡下了那一箭。
祁雍眉头皱起,叹了一声,“可惜浪费了本王上好的白羽箭。”
白政惊魂未定,他看着盾牌飞过来的方向,嬴试表情痛苦扭曲,他右手的伤口因大幅度的动作而再次撕裂,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
而他的左手则仅仅握着一袋东西。
嬴试忍着痛苦,直起腰把袋里的东西沿着城墙依次洒落下去。
然后他接过白政递来的火把,将火把扔了下去。
落下的锡石粉末被火把依次点燃,在白卓城下形成一道火墙。
蓝色火焰舔舐着攀墙的王军,不少王军落入火海中。
白政悬着的心缓缓放松,如今总算能缓解王军攻城的速度了。
他松懈间,只觉得额间一凉。
白政伸出手去擦拭,手指上湿润的感觉传来,顿时心里一凉。
黑云密布的天空中,一道惊雷响起。
接着密雨倾盆而下,城下的锡火被逐渐浇灭,也浇灭了他们最后一丝希望。
祁雍看着暴雨,嘴角微微上扬。
“全力攻城!”
顷刻间,王军如虎狼般扑泄而上。
白政悬着的心彻底死了,他握紧手中的剑,看着这天。
心里已经骂了无数遍,偏偏这个时候。
天下大旱时,老天不下雨,偏偏要在这个时候下雨。
白政吼了一声,嬴试的衣袍已经被雨水浸湿。
他喃喃道:“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阿环。”
嬴试突然爆发,他利落的砍下敌军的头。
“不,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死在这里。”
他如果死了,那么嬴氏一族就真的要遗臭万年了,那么多跟随他的将士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他的阿环还在胤州等他,他不能死。
他越战越勇,一连斩杀数人。
白政见他这般,便也置之亡地而后存,一鼓作气。将士们在他们的带领下,纷纷使出最后的毅力。
“城破了!”
混乱中有人高呼。
无数王军涌入白卓郡。
血水溅在嬴试脸上,他筋疲力尽,身子摇摇欲坠,左手用剑撑着身子。
恍惚间,他听到了有人高呼的声音。
“援军到了!”
“援军来了!”
一股股浪潮自白卓郡右侧冲入王军阵营中,黑色骑兵势如破竹从侧方冲入,冲乱了王军的阵形。
战场瞬间成了黑色骑兵单方面的屠杀,眼看王军逐渐乱了阵脚,祁雍盯着这些黑色骑兵思索。
难道是卞梁没拦住端山守军?
这不可能,卞梁没有传信,那这到底是谁?
魏括?还是…………
“王上,白卓郡左方出现大批重甲兵,正朝白卓郡赶来,王军不敌。快撤吧,王上。”
王军副将赶来报告,并劝道。
祁雍只是迟疑了几秒。
乍然间,重甲兵从白卓郡左侧呼啸而出,如战车般冲入王军中。重骑兵冲撞之间王军毫无抵抗之力,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兵也被重甲兵掀翻。
左右两侧均被突如其来的军队袭击,王军顷刻间死伤无数。
黑色铁骑冲入白卓郡内,追杀已经进城的王军。
祁雍见大势已去,立刻下命撤退。
黑色骑兵与重甲兵配合的游刃有余,将王军围困在一起合力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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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下的姜环瞬间化作泡影消失。
嬴试陡然睁开眼,门外明亮的光线让他有些不适。房内无人,他自己挣扎着起身。右手臂上剧烈的撕痛感传来,嬴试眉头紧皱。
他坐起身后才发现床角还靠着一人。
宝蓝色的袍子一半跌落在地上,一半盖在那人身上。
他起身的动作惊醒了靠着床角小憩的人。
嬴试扯了扯身上的被子,抬头就瞥见那道身影缓缓起身。
姜环揉着眼睛,打了个哈切。
她转头便发现了已经醒来的嬴试,欣喜道:“嬴试你醒了?”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嬴试看着她出现在身前的那一刻,直接愣住了。
“阿环,你怎么来了?”
姜环一本假正经的拍着他的左肩,义正言辞道:“自然是来救你啊。”
“来救我?”嬴试话出口的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援军是你带来的?”
瞅着他苍白的脸,姜环颇为自信的点头。
她拍着胸脯得意道:“那是自然。”
姜环当初拦下的识途鸟身上带着的信,便是嬴试在白卓断粮后立即向胤州传的那封信,当那封信映入眼帘时,姜环就能隐约感到不安。
看了白卓的战事,她直接猜测到卞梁这个隐患。于是当机立断决定从胤州出兵支援端山与白卓,她没有告诉嬴记,而是事先在城外军营集结了她从越州带来的军队。
骑兵与重甲兵全部倾巢而出。而她则因为怀有身孕不敢随意骑马,只得乘坐马车跟着重甲兵一道,她命令骑兵先行,快马加鞭赶往前线。
出城时,被风尘仆仆刚得知消息的嬴记拦下。
嬴记以她怀有身孕为由劝诫她不要去往前线。
她直接拒绝了嬴记,嬴记哀求她回侯府,自己愿意替她带兵去前线支援。
但是姜环拒绝了。
她深知后勤对于军队的重要性,而掌管粮草这一方面嬴记比她厉害,她甚至还是个半吊子,不敢担此大任。
在侯府多日,她早就厌烦了。虽然有孕在身,但是嬴试也可能有性命危险。她可以坐马车走慢一点,但她必须去。
胤州府离不开嬴记,而白卓需要有人支援。
嬴记依然不放心她,最后姜环猛的抽出将士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拔高声音道:“我虽是女子,可心不怯。前方粮草已断,若是卞梁北上围攻端山,白卓必是苦战。你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前方死战,哪怕与君共死,也好过苟且偷生。”
“嬴试若是死了,谁能独当一面?谁敢?若是输了,嬴氏与姜氏就是受千古唾骂的贼子。”
嬴记说不出话,她决绝的上了马车。
临终前她语重心长道:“为了胤州的百姓,为了那些冤死的亡魂,也为了我孩子的爹。”
“你必须留下,而我必须去前方。”
马车的车轮转动,大军摩肩接踵向西方涌动。
然后一切如她所料,越州军的支援还未到,白卓与端山的战事便接二连三而起。先是进攻白卓,然后是端山被突如其来的皇州军包围。
卞梁与祁雍都是将才,她特意令骑兵加速前行,先行赶往白卓支援,生怕慢了一步。
当白卓被困时,重甲军已经临近端山。
而此时的魏括也到达了端山,但他手下无兵将。无法突破重围进入端山,直到重甲兵的到来。他指挥越州重甲兵突破皇州军的重重包围,才与端山取得联系。
然后里应外合,击退卞梁。
在魏括与姬骁里应外合时,姜环没有闲着。而是令骑兵全速前进,支援白卓。果不其然白卓陷入苦战,暴雨之下,白卓城被攻破。
但所幸越州骑兵及时赶到,与随后而来的重甲兵相互配合,出其不意的击退了王军。
在后面姗姗来迟的姜环从马车上下来时,白卓已是尸海一片,越州军在地上寻找着存活的王军。
而她则打着伞在城头上找嬴试,她翻遍了所有的尸体,直到在角楼旁找到嬴试。那时他已经昏迷,姜环抱着他只感受到极速下降的体温。他身下的血被雨稀疏蔓延了一地。
姜环轻轻的探他的呼吸,直到试探到那若即若离的呼吸时,姜环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她紧紧的抱着嬴试,凌乱的呼吸让她面色紧绷。
全身倒流的血液总算恢复正常。
姜环记得,那年逃出王都时,也是这样。
她抱着他在胤州城下,他苍白的脸色,受伤的身体………
不敢想象,如果她千辛万苦,昼夜不停的赶来却得到嬴试冰冷的尸体时,姜环会有多绝望。
好在她当初走的够及时,没有一丝迟疑。
就这样,姜环以一己之力扭转了白卓与端山的战局。而她并不知道她的这次支援对与胤州与王都来说意味着什么。
姜环念着自己有多么当机立断,临危不惧,滔滔不绝的向嬴试炫耀着自己的智慧大脑。嬴试靠在床边,眉眼带笑的看着她夸张又可爱的表情。
他不厌其烦的点头示意,姜环越说越激动,最后手舞足蹈的讲述着她奔波时的忐忑心理。
嬴试的目光从始至终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姜环很是贴心,边讲边给他递杯水。
“阿环,你又救了我一次。”
“是吗?”姜环问:“还有哪一次?”
嬴试露出淡淡的笑容,回她:“一次是在王都,一次是在胤州,还有一次是在白卓。”
“王都?”
姜环不由得深思,王都里她救过他吗?胤州那次是在城下,王都是什么时候?她为什么不记得?
“阿环,你胖了些。”
她弯腰去取茶壶时,盯着她沉思许久的嬴试开口道。
姜环眉头一扬,她转过身努努嘴,道:“在侯府里待着无聊,春月也说我吃胖了。”
说完,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走到床边道:“你摸摸?”
嬴试没将这话当真,只是配合的将手伸出探上她的肚子。
而姜环则伸出手覆在他的手上,她带着赢试的手向下探去,探到她的小腹上。
那里微微隆起,嬴试面色一缰。
他的大掌覆在她的小腹上,他对上姜环的脸。在他的眼中,姜环轻笑着点头示意。
嬴试低下头,身躯轻颤着。他的手掌不断抚摸着她隆起的小腹。
“阿环……我们的孩子。”
“我们有孩子了!”
嬴试的声音颤抖,他抬起脸贴上她的小腹。他说:“阿环,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分开了。”
嬴试迫切的希望有个孩子,而如今这个孩子到来了。
他曾经希望能与姜环有个家。他觉得有了孩子,他与姜环就有了真正的家,他会成为她与孩子的依靠,他会是她们离不开的人。
不是因为他想要一个家,而是他想要一个与姜环在一起的家。
自年幼离开胤州后,他人生中最大的喜悦都来自姜环。
第一次是她出现,第二次是他们有了孩子。
他这一生都离不开她了。
他半跪在床边,安安静静的将脸贴在她的小腹上,姜环垂眼顺着他的发。
王军败退后,嬴试休整了一天后便起身赶往军营。他令魏括与姬骁带着驻守在端山的胤州军全速准备,白卓城内的灯火亮了整个通宵,嬴试等众多将领们连夜讨论。
最终决定,连夜进攻代郡。
王军仓惶撤退,眼下应该刚到代郡附近。卞梁在皇州,代郡只有祁雍,他们可以连追带打攻到代郡。将卞梁与代郡隔开,不惜代价全力攻下代郡,将剩余的王军一举摧毁。
这样皇州的卞梁就不足为惧。
姜环这一夜又做了梦,她梦见了狩猎时的那只白鹿,依旧是在那个潭边,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位置,白鹿向她走进。
眨眼间,白鹿幻化成一条龙猛然钻向她的腹部。
而姜环不知为什么动不了,然后突然受力跌落潭中。
水中的姜环只觉得身子越来越重,她恍惚间回忆起那次也是跌入水中,然后看到了那些景象。
床上的姜环不自觉的捂着肚子。
决定好立刻进攻代郡的战略后,各大军营连夜准备,在黎明之前陆续出发。
当姜环醒来时,外面的大军已经连夜向西进发。外面晴光和煦,她来到军营时,只见营帐的门帘半开。几缕光线落入帐中,而赢试正站在那缕光线上。
侍卫为他带上铠甲,他手臂上的伤有微微血迹。
白政与魏括兵分两路出兵,白政在北,魏括在南,临着皇州。而姬骁与嬴试则带领着最后一路大军。
这时的王军刚奔波至代郡城下,他们不会想到身后的胤州军已经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他们只短短休息了两天,就再次反攻回来。
这次倾巢而出,势必要拿下代郡,一举攻入王城。
越州骑兵奔波在前,胤州弓弩手接踵而来。他们不断追杀王军后方的军队,而白政与魏括在暗中前行。卞梁在皇州很快察觉了他们的用意。
他们打算速战速决,强攻下代郡,一举歼灭王军主力。
卞梁不顾身后的越州,迅速出兵试图阻拦。
可他面对的人是魏括。
而卞梁占着的是他的家乡,他抢夺的是魏括家乡的钱粮,他吸取皇州的钱粮去供给沙州。他救了沙州百姓,却害了皇州。
这里是魏括的家乡,他绝不会弃之不顾。
即使他未在这里待过几年,可是改变不了他是皇州魏括的事实。
皇州魏氏,绝不能对不起皇州百姓。
这一次他不是为嬴试而战,而是为皇州而战。
他与卞梁一样,都是为了州内百姓。
当他再次回到皇州这片土地上时,他又看到了当年南征时那些死在路上的人。
而这次他们已经成了白骨,他们被黄沙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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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退的王军迅速遭到胤州军的追击。
祁雍当即带领剩余王军回头进行阻击,掩护王军主力撤回代郡。
而他也意识到了,胤州军这是准备穷追猛打,一鼓作气。
这时,本可以将王军主力撤回到王城。
可一旦将王军主力调走,那么代郡势必会被胤州军攻破,少了代郡这道最后的天然屏障,王城会直接暴露在胤州军的眼皮子底下。就算他从王都逃离,也只能向荒芜的西三洲逃亡。
到那时将失去地利,人和。
与其让敌人打到城下,不如就在此一战。
他还有半数王军在手,占据代郡未必会输。
胤州军一路打到代郡城下,白政在代郡外全歼王军骑兵。仓皇应战的王军急于守城,显得狼狈不堪。
嬴试带着伤亲临前线,姜环则带着女眷照顾受伤的将士。嬴试常常在军营里游走,慰问将士。
胤州军士气高昂,接二连三击败王军。
王军的确骁勇善战,兵种齐全。可王军乃骁勇之军,而并非守城之军。以往出征,王军都是主动出击,追击敌人,从未如此被动。况且军中并无善于守城的将士。
唯一一位善于守城的卞梁被魏括围困在皇州。
祁雍傲慢,从未守过城。他更擅长的是主动出击,对敌人穷追猛打。如今局势反转,令他十分被动。
加上他上位后为了独揽大权,大量清除身边的能用之士,造成如今身边将才稀缺,分身乏术的局面。
姚子靖投降胤州,卞梁被困皇州,裴夷和祁绕受伤。祁雍一人也难以把控整个代郡,最后是祁绕拖着受伤的身体带甲出征。
因为他知道如果嬴试攻下了代郡,那么王都就危矣了。他在端山里看见了胤州军屠戮王军的惨状,嬴试如果攻下了王都,他一定不会放过祁氏王族。
如果王都被攻破,祁氏一族,他的家,就都没了。
先祖百年的基业将付之一炬,而他们是亡国之臣,即便死了也无颜面对祖先。
大夏三百年,绝不能断送在他们手里。
祁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夏,而他此举也是。他选择拿起刀剑为大夏而战,为祁氏王族而战。
亦如,百年前祁氏先祖那般,少年英杰,戎马一生终结乱世,被八大氏族奉为天下共主。
如今,他们追随着先祖的步伐,竭力遏制着侯爵崛起的势力,用尽了办法,也只能拼死一战。是赢是输,皆在今日,身前生后名,皆在此一战。
既然这乱世硝烟已起,唯有握起手中刀剑方可对的起祁山威名。
若是赢了,他便是中兴的圣主。
若是死了,唯有以身殉国祭那为大夏而战的将士。
不论是与非,谁赢了,谁才是历史的主人。
胤州军已经行至此处,王城近在咫尺,只要攻下代郡他们就可以从龙之功高居其职。
被王都打压多年的胤州世族竭尽全力为胤州军提供供给。而王城也将此看作是生死攸关的一战。
大夏境内两股顶级的势力在此进行最后的决战,两大军队在此相遇,东三洲与西三洲的较量在此进行。
代郡一战一触即发。
双方拼尽全力,王军努力扭转战局,试图转守为攻,而胤州军则加快了攻城速度。
最后七万王军与八万胤越兵军队在代郡外的丰道相遇,霜州骑兵对上越州重甲兵,王军对上胤州军,一场大规模的厮杀战场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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