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姜搬来一把椅子,她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吧,我给你讲题。”
她没有学过欧美这边的写题方法,但数学万变不离其宗,最终答案都是一样的。
爱德华看着复杂的公式在监护人的推导下变得简洁明了。
“傅里叶级指数形式根据欧拉公式有……”沈姜握着笔在草稿纸上一行一行写下去,“你代入就可以得到……”
她写到后面才意识到自己只注重学校的质量,没有结合孩子真实水平。
美国普通公立学校现在应该在学三角函数,而好的私立高中已经学到了傅里叶级数。
她心虚地放下笔,“你现在懂了吗?”
爱德华看着半张纸的数学公式,他感觉自己脑袋疼。
“懂了。”
“噢,那你给我讲一遍吧。”沈姜抱着手臂看着他。
爱德华愣了一下,他磨磨蹭蹭地拿起笔,“让我再想想。”
沈姜盯着他红彤彤的耳朵,终于大发善心,“我们可以先放松一下。”
她感觉自己就是最好的家长,世界上珍惜版!
爱德华立马挺直腰板,“带我出去玩吗?”
“嗯,我查了一下洛杉矶好莱坞环球影城,现在是淡季,人潮不会过于拥挤。我们正好可以玩一圈。”
“什么时候?”爱德华丢开手里的笔,期待地问道。
“星期三。”沈姜有一种养了狗勾的感觉,她忍不住伸手在男孩脑袋上摸了摸,“那天你们学校下午没课,我会去接你。”
“那不就是后天!”爱德华开心地把脑袋放在沈姜手上蹭了蹭,“怀特,你真好!”
沈姜认真地想了一下,她平常没有亏待孩子吧,怎么兴奋成这个样子?
到了那天,她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服饰。
劳莫在楼下等了一会儿,还没看到艺人下来,于是上楼打算催促一下。
他看到沈姜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巫师小姐?”
沈姜转过身,手里握着魔杖点了点他的肩膀,“Wit Beyond Measure Is Man S Greatest Treasure”(拉文克劳著名的格言)
她蹦蹦跳跳地跟着经纪人来到车库,“我想带把扫帚。”
“这里只有它。”劳莫面无表情地拿出一把灰扑扑的洗车拖把。
熊熊一脸抗拒地摇头,“那还是算了吧。”
沈姜在学校门口看到穿着一身格兰芬多魔法袍的爱德华,她傻眼了,“怎么会如此?!”
男孩冷着一张俊脸,不像格兰芬多,反倒像是斯莱特林。
他无视周围同学的窃窃私语,终于看到熟悉的轿车。
等到爱德华上车后,沈姜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在学校就换上魔法袍了?”
“你不是说一起穿着这身衣服去魔法世界吗?”爱德华放下跟身上衣服不搭的单肩包。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到了环球影城再换。”沈姜不好意思地捂脸,刚才她都没敢下车接孩子。
“你怎么不早说?”
“这不是常识吗?”沈姜发现自己新养的崽好憨,一点没有她精明,甚至还不如鸡贼的小八。
劳莫听着两个孩子在后座吵吵闹闹,他觉得自己不婚不育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简直比一百只鸭子还吵。
“到了,你们可以滚下车,晚上闭园的时候我会在这个地方等你们。”
爱德华还没应声,就被监护人拉着冲出车门。
沈姜晃悠着手里的魔杖,这是爱德华刚才在奥利凡德测出来的魔杖。
她转着手里这支骨头形状的魔杖,抬头看了看穿着格兰芬多魔法袍的爱德华,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把魔杖还给它的巫师,“我们去鹰马飞行那里,据说在最高点的时候可以看到整个魔法世界。”
爱德华随意地把魔杖揣兜里,“那里有很多人。”
他扭头就看到监护人面无表情的脸,“好吧,我们去看看鹰马。”
沈姜脸部线条变得柔和,她抓着爱德华的袖子,“我们快点,坐在第一排!”
魔杖店跟飞行场地距离不是很远,两个人一路小跑来到了游乐设施所在地。
“让我来看看……”沈姜用眼睛数着面前的人数,到他们正好可以是第一排,“我们运气不错,刚刚好。”
爱德华看着监护人满脸写着开心,他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一会儿你要陪我去变形金刚。”
“玩完这个就去。”沈姜低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领带。
就在此时,一个肥硕的中年男人领着一家三口挤到他们面前。
爱德华明显地感受到身边女孩心情下降几十个百分点。
“喂,你们排队了吗?”沈姜面色不善地开口。
她看到前面的男人转过身,脸上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我儿子想坐在第一排。”
“我是在问,你们排队了吗?你儿子的心情不在我考虑范围。”沈姜站了半个小时,她对这种无理取闹不想压抑着怒火。
男人的妻子和儿子纷纷转过身,但是脚步像是定在了原地一样,没有挪动分毫。
一脸雀斑的小男孩朝着她做了一个鬼脸。
“你完全可以等下一班,毕竟这个很快。”女人耸了耸肩膀。
“你们的家教程度真的令人堪忧,但凡有脸的人都不会说出这种话。”沈姜翻了一个白眼。
她扭头看向一旁的工作人员,“我想你们上岗之前有过培训?”
棕发棕眼的男人连忙走上前劝说前面的一家三口,他刚才被女孩的气势镇住,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他懊恼地想到,‘糟糕且失职的一天。’
沈姜本以为这件事在工作人员的维护下结束,她没想到男人破口大骂,说着不堪入耳的话。
爱德华冷漠地挡在沈姜面前,防止那根丑陋的手指碰到自己的监护人。
“我想你应该道歉,先生。”
沈姜敏锐地捕捉到一个词,“Gg?搞种族歧视的白猪?”
上拉眼角代表歧视全体亚裔,那么这个特定的词就是专门针对一个国家。
她看着男人满是肥肉的脸涨得通红,像是锅炉里出来的烤乳猪。
她在网上早已经历过各种各样的语言攻击,第一次在线下遇到指着她鼻子骂的人,更像是看一个愤怒的狒狒。
男人的妻子和儿子貌似习以为常,他们走到一边事不关己地看着这一切。
沈姜察觉到周围有人在录像,她下意识把魔法袍里的魔杖往回收了一截。
Gg刚出来的时候,她想用手中的魔杖扎进白皮猪的眼球里,好在大脑提醒下她很快冷静下来。
她看着爱德华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哇,我的崽好孝顺,回去给他加鸡腿!’
爱德华面前的肥猪是两个他的体格,但他依然没有退缩。
“道歉。”
管理鹰马飞行的工作人员齐齐涌了出来,两个工作人员按住愤怒的种族歧视者。
温柔的女性工作人员上前安抚沈姜这边的情绪。
“很抱歉给您带来不好的体验,我们这边会给您申请一个免费礼品。”
爱德华没有理会工作人员这边和稀泥,“我要他给这位小姐道歉,否则我不介意向园区写投诉信。”
沈姜看到爱德华身边两个女孩子苦着脸,想了一下还是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她们只是在这里打工兼职的人。”
她看向两个年轻的女孩,“我想现在这种情况需要经理来处理。”
朱迪认同地点点头,她没想到好说话的反而是看起来拽上天的东方人,而不是面孔稚嫩的男孩。
“请您稍作等候。”
“我们正好可以坐完一圈鹰马飞行,那时候你们经理应该到了。”沈姜注意到后面排队人的怨声载道,“毕竟大家的时间都非常宝贵,不是吗?”
她这番举动无疑赢得了在场游客的好感,更衬出白人种族歧视者没有教养。
一开始沉默的人出声帮腔,“我亲眼看到两个孩子老老实实排队,最后那家人硬生生挤进去。”
“噢,上帝,他们真的太倒霉了。”
“种族歧视者就该灭绝,活在地球都是浪费空气。”
“希望两人不要被影响了心情。”
人类追逐美貌是一种本能,他们眼里漂亮的东方人和俊朗的斯拉夫人无辜可怜,一人一句指责起一家三口。
男人的妻子无法忍受被人指指点点,拉着自己的儿子跑了,徒留男人被工作人员按住。
维护秩序的巡逻队赶过来,每个人都拿着警棍,一开始挑事的男人在一群健壮的巡逻人员面前灭掉了嚣张的气焰。
沈姜坐完过山车,伸手揉了揉爱德华的脑袋,“还在生气吗?”
“你为什么不把他送到警察局,明明我们才是正义那一方!”
沈姜愣了一下,这句话似曾相识。
“是啊,我们没有错。”
娱乐圈的浮沉打磨了她的棱角,六年前的她也像爱德华一样,做着一样的事情。
刚入娱乐圈还在为可以到各种国家旅游感到兴奋。现在她迫切想回到自己家人生活的国度。
1882年美国设置的《排华法案》,2012年才对该法案表示歉意。而目前各个领域仍活跃着不少白人种族歧视者,好莱坞更是如此。
爱德华听到监护人低落的声音,他上前拥抱住她,“对不起,怀特。”
“你为什么道歉?”
男孩不好意思地开口,“刚才我的语气有点凶了。”
“走,我们去三把扫帚吃点东西。”
沈姜拉住爱德华的胳膊走下器械,避过凑过来的园区经理。
爱德华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着朝他们追来的经理,“我们不管他了吗?”
“对,不管了,看到他满头大汗我就舒坦了。”沈姜咧开嘴角,眉眼都是笑意。
爱德华突然觉得自己的监护人不再是高高在上,充满不在乎人世间的神性。
终于跟他一样也会恶作剧也会迁怒,变得真实起来。
他反客为主,拽着沈姜向三把扫帚跑去“他快要追上了!”
跟在两个人身后的霍普气喘吁吁,一直坐在办公室的中年人扶着膝盖在原地停了下来。
跟过来的朱迪忍不住问道,“我们还追吗?”
“No!!!”
在闭园前,两个人把环球影城逛得差不多了。
沈姜最后回到费尔奇的办公室,买了一把飞天扫帚。
她颠了颠份量很轻的模型,“我还以为真的会用木头一比一还原呢。”
爱德华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你已经买得够多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进货。
“下次说不定出新品了。”沈姜拍了拍魔法袍的灰尘,她带着爱德华走出园区找到停车场等候的经纪人。
劳莫看了一下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一大一小,“你们这是打架去了?”
“算是吧。”沈姜含糊地回答道,她低头玩着爱德华的魔杖,这个可以在园区感应,她玩了好几次。
劳莫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看了一下面色如常的男孩,‘或许只是小插曲。’
“对了,下个月初是徐鱼溪生日,我们准备提前给她过了,明天别睡懒觉,早点起来准备惊喜。”
沈姜打开手机,看到标注的日期,她这阵子光跟“斗智斗勇”,把一直照顾自己的姐姐生日都忘了。
“知道了,我今晚不熬夜。”
虽然沈姜跟劳莫他们之间都是雇佣关系,但是一伙人付出的感情远远超过了所获得的金钱。
异国他乡无异于让几个不同地区的人产生牢固的纽带。即使他们学会了异国语言,交了外国朋友,仍然更看重工作室的家人。
沈姜第二天如约早起,徐鱼溪被万一拉着逛商场,不到天黑不会回来。
裴壮挽起袖子和面,手边放着模具,他正在做蛋糕坯子。
沈姜在厨房洗草莓,她接到指令去做草莓酱,‘这么简单的东西,简直在侮辱我的智商。’
按照裴壮告诉她的步骤,把洗好的草莓放在案板上切碎。
最后放到不锈钢锅里熬制,熬制出来的草莓酱会放在蛋糕坯子上,用动物奶油中和,做出来美味的手工蛋糕。
裴壮不放心地抬头看向厨房,小老板炸厨房的Bug会不会再次出现。
沈姜自信地将草莓丁倒进去,拍摄完《深夜食堂》,她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厨房杀手,而是一名真正的厨师!
“嘭——”
裴壮立马丢下手里的面团,“小老板!”
他跑到厨房,看着自家老板缓缓转过身,脸上糊着血色的不明物体。
“啊,好像炸了。”沈姜抹了一把脸上的草莓汁。
裴壮没有在意现场的狼藉,走到沈姜跟前,他手不知道放哪里,“老板……你的脸……”没事吧?
演员的脸就是本钱,他无法想象那张脸出现一丁点划痕。
沈姜用袖子抹了一把,“没事,我刚放进去,它还没有热就炸了。”
劳莫和尊龍采购完回到家,就看到手足无措的裴壮,还有一脸血糊糊的沈姜。
“这是?”尊龍心颤了一下,等到沈姜把整张脸转过来才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血液。
“我就出门买个材料,你在搞什么名堂?”劳莫放下手中的生食,上前查看沈姜脸上有没有伤口。
“你就好好在客厅待着吧,别添乱了。”劳莫觉得爱德华走了之后,导致艺人肆无忌惮,平常男孩在的时候还能端着监护人的架子,装成成熟的家长。
“别念了别念了!”沈姜捂着耳朵摇头,唐僧念经!
劳莫顶替她熬果酱的位置,沈姜只好跟尊龍在客厅里聊天。
到了晚上,购物完回来的徐鱼溪推开门,她看着黑漆漆的房间,心里有些奇怪,“他们今天怎么睡得那么早?”
下一秒房间的灯亮起,她头上飘落五彩缤纷的亮片。
“生日快乐,小鱼姐。”沈姜端着点燃蜡烛的蛋糕走到徐鱼溪身前,“快来许愿呀!”
徐鱼溪感动地捂住嘴,“呜呜呜,我好爱你们!”
万一看到多愁善感的同僚眼泪汪汪,她无奈地笑了起来,“咋又哭了?”
“我太……太感动了…”徐鱼溪擦了擦眼泪,吹灭上面的蜡烛。
几个人把蛋糕分完,吃着徐鱼溪的家乡菜。
劳莫和尊龍倒了一杯酒一口一口喝完,他们神态放松地在餐桌上聊天。
“好了,明天我们还要赶飞机,吃完了洗洗睡吧。”作为带着好几个孩子的大家长,劳莫对嗨在头上的小年轻下了回房令。
沈姜打了一个哈欠,她确实困了。
“晚安,祝各位有个好梦。”
劳莫看到艺人这么听话,他用怀疑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真的困了吗?
技俩用多了,哪怕真的也会认为是假的,沈姜顶着经纪人不信任的眼光,慢吞吞地回到自己房间。
这一觉她睡得死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沈姜感觉自己腰酸背痛,她揉了揉肩膀,“果然还是不能喝太多酒去打闹。”
她走进卫生间接水洗漱,“咦?”
“昨天的草莓酱吗?”她看到自己锁骨处有一块暗红色的污迹。
沈姜没有太过在意,她拿清水把污迹洗掉。
走下楼的时候,电视里放着晨间新闻。
【……凌晨三点的时候,洛杉矶日落大道发生一起恶性伤人事件,一名三十岁的白人男子在巷口被人捅了数十刀,目前已被送往医院……】
【……现场的摄像头损坏,警方怀疑这是一场蓄意报复行为,至于作案凶手没有半点线索……】
沈姜看到电视台里播放着伤员被放到担架的画面,她盯着那张眼熟的面孔。
‘他不就是昨天的白猪?’
大脑念出数据分析:‘对比结果:相似度80。’
“真惨啊。”徐鱼溪倒吸一口气,“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回来?”
“我昨天去环球影城的时候遇到他了,他对我出言不逊。”沈姜幸灾乐祸地勾起嘴角,把昨天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讲了讲。
“那还是死了吧。”徐鱼溪收起脸上怜悯的表情,她厌恶地Yue了一声。
劳莫放下报纸,“你刚才说有人在录像?”
“嗯,我当时发现了,没有轻举妄动,叫工作人员来处理。”沈姜不明白为什么屠戮美洲原住民的后代还有脸歧视有色人种,简直把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
“那就跟我们无关了。”劳莫神色冷漠地说道,如果当地警察上门的话,他可以用侮辱罪起诉,结合一下公司的律师力量,保证把对方的皮扒掉一层。
“你好,我是白歌。”沈姜态度友好地跟面前头发花白的老人打招呼。
老人的名字是雅克贝汉,法国国宝级导演,年轻的时候还拿过威尼斯影帝。
“希望我们可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有个美好的回忆。”
沈姜认真地点头,她没想到沈知芸给她避难的电影都找了大师级导演,显然公司从未想过摆烂。
跟导演打完招呼后,她找到这次的拍戏搭档。
眼前的男人有一张端正英俊的五官,左脸颊月牙型的酒窝反而增加魅力。
沈姜不再依赖意识体,法语水平不如意大利语,只能做简单的对话交流。
好在她这次扮演的角色是养在后宅的大家闺秀,而不是出洋留学的富家千金。
原著作者有一段专门描写江文茵的口音。
【我第一次听到带着异国口音,却如此动听的法语,以至于我对这位东方来的小姐充满了异样的情绪,简单的唇舌碰撞,她的声音让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沈姜想不出来带着外国口音的法语,还要说得好听是一种什么样的念法。
面前纯正的法国人说不定可以给她答案。
“嘿,迪恩……是这样吗?”
加斯帕德尤利尔用力摇头,“不,这是带着法棍渣口音的法语!”
“那我换个调子,比如这种?”
“听起来像是南法的口音,我去过圣特罗佩,跟那里人的说话方式很像。”
“圣特罗佩是莫泊桑笔下那个大海不安分的女儿吗?”沈姜回想着自己的文学知识。
“是的,她是一座非常美丽的小镇,有着悠久的历史。”
两个人聊开后,沈姜对着尤利尔酒窝产生了好奇,“你这里好像一个月芽,另一边却没有。”
“噢,那是我六岁的时候想骑在我家杜宾犬身上,它生气的给了我一爪子。”尤利尔摸了摸脸上的凹痕。
“我没想到它还是一道伤疤。”沈姜注意到他不苟言笑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笑起来的话就会露出酒窝相似的凹痕。
雅克贝汉最出名的部曲都是生态纪录片,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他都能拍出一首交响乐的风格。
沈姜听着导演滔滔不绝描绘大自然壮观的景色,以及他对地球上生灵的热爱。
她接过贝汉手里昂贵的纪录片摄像机,想了一下团队的花销,“所以您现在是在破产边缘?”
众所周知比文艺片还凄凉的收入就是纪录片,前者容易云里雾里,整部电影让人捉摸不透,后者秉持如实记录的缘故,容易让观众看得枯燥乏味。
贝汉皱巴巴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你要知道艺术的价值不是用金钱能衡量的。”
沈姜知道乌托邦为什么能请到法国名导,原来是钞能力。
“当然我也是在众多影片中选择了它,这是最打动我的原著。”贝汉面色淡定地给自己打了补丁,“娱乐圈生长在聚光灯下,我们更容易发声,无论令人忧心的环境,还是让人哀痛的战争。”
“哪怕有一个人被我们的电影打动,也能为这个地球做出一份贡献。”
“哇,Cool!”沈姜鼓掌,可以把赚钱说得这么崇高,她也要学。
贝汉知道自己是在拍摄一部电影,而不是纪录片,他仍然选择按照原著的时间顺序来拍摄。
“我需要捕捉到你们最美的那一瞬间。”
南洋湿热的气候让沈姜感觉贴身衣物黏黏糊糊的,她站在渡轮最上方的夹板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不错,保持你现在的状态,江前期是一位脆弱的花朵。”贝汉打量着东方演员无比真实的演技,他竖起大拇指,“你不愧是亚洲最年轻的影后。”
“不……”沈姜脸色苍白,弱声弱气地开口,“我是真的晕船,没有在演。”
说完之后,她朝着大海干呕几声,眼前开始发黑。
贝汉立马叫来了场记,“你给她拿几个橘子。”
他又看向女孩,“你随着船体摆动,可以减轻症状。”
沈姜吃完一整个橘子,感觉好多了,“我觉得我现在可以拍摄,说不定趁着这种状态,拍摄出完美的片段。”
贝汉再确认她不会出事,就叫来自己的助手准备摄像机。
江文茵虚弱地靠在渡轮的栏杆上,身边的丫鬟将鼻烟壶放在她鼻下。
“我好多了,你去照顾我母亲吧。”
彩石低声应了一句是,她迈着细碎的小步去渡轮最里面的房间查看江太太的情况。
母女两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晕船反应,跟在外面吹风的文茵相比,江太太倚靠在床头,拿着一根粗管吞云吐雾。
张敏莲见彩石走进来,她放下手中的烟管,“小姐呢?”
“她在甲板上吹风,现在已经好多了。”彩石轻声回答道,她在太太的示意下,从木制的小盒子里取出黑色的膏体。
她听江家的总管说这个叫□□,价值百两,只有江南富甲一方的江家才能随意吸食。
江文茵在船头站了一小会儿,她感觉腿麻了,便往回走。
她回到自己房间前,闻到张敏莲房间里传出来的气味。
端着托盘的彩石走了出来,“小姐,您好点了吗?”
“好多了。”江文茵微微颔首,她抬眼看了一下虚掩的房门,“母亲又在用芙蓉膏?”
“是,太太现在已经好多了,她问小姐需不需要来一点。”
“不了,你下去吧。”江文茵感觉鼻息间的烟味越来越浓郁,她重重地咳了几声,连忙躲回自己的房间。
彩石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小姐实在是不喜欢□□燃烧的气味,以至于整个江家,只有小姐一人没有享受到此等好物。
江文茵靠在房门上,总算闻不到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她不理解为什么父母和哥哥那么痴迷一块黑色的膏体。
吸食完芙蓉膏的家人脸上迷幻的表情让她感到害怕,只希望离开江南可以让他们不再沉迷于芙蓉膏。
渡轮就在文茵胡思乱想之际停靠在渡口,门后传来彩石的声音。
“小姐,我们到了。”
文茵坐在梳妆台前,仔细描绘着黛眉,在伙计搬完家具前,她可以呆在房间里整理仪容。
涂好杏花口脂后,她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来到夹板,她第一次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度,紧张和兴奋表现在她那双漆黑的眼睛里。
贝汉在女孩眼睛特写中结束了拍摄,‘一双会演戏的眼睛。’
沈姜站在渡轮上,看到岸边练习走位的尤利尔,她举手挥了挥。
对方抬起头,露出一个笑脸,一缕黑发在他额角倾斜下来。
“不,不对……”
沈姜看到叫停的导演,她疑惑地问道,“是我哪里没演好吗?”
她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发挥,算是她今天发挥最好的一次了。
“太阳不对。”贝汉昂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刚才还阳光灿烂,一下子太阳就被乌云盖住,“风要是再大点就好了。”
场记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走上前,“贝汉先生,现在已经一点了。”
剧组的人还没有吃上午饭。
贝汉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拍电影,不是在拍纪录片,不需要争分夺秒抓时间。
“噢,上帝,我的错,今天午休时间可以往后延迟一个小时。”
剧组的人陆陆续续收拾好东西,结伴向附近的酒店走去。
“酒店这么近吗?”沈姜看着他们走进一栋老式居民楼,“我还以为是附近的居民在那里居住。”
“制片方买下了那栋楼,改造成酒店,之前是镇上的人的住宅。”尤利尔解释道。
“那金主可真有钱。”沈姜惊叹了一声,她找剧组的工作人员要到自己房间钥匙,她经历过晕船,现在没有一点胃口,只想躺在床上睡一觉。
她把下午开工时间发给经纪人,防止自己睡过头。
酒店里装着崭新的空调,她冲了澡之后,调整一个舒适的温度就钻进被窝。
困意席卷,沈姜很快就进入梦乡。
她在梦里感觉自己身体在摇晃,好像躺在船上一样。
冰冷清澈的眼睛唰地一下睁开,她就是在船上,一艘闷热的小船,应该渔民捕捞用的船只。
她可以闻到死鱼的腥味,沈姜低头发现自己的四肢被麻绳捆住。
好久都没有做噩梦了。
难道后期噩梦触发还有条件吗?
沈姜听到船外的交流声,有些耳熟。
烟味顺着窗户飘了进来,她忍住想要咳嗽的生理反应。必须要想起来自己在哪听过这道声音。
强子,柳哥……绑匪?!
这是她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沈姜晕船的反应又上来了,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想要坐起来观察环境。
‘原来我并不是直接被绑到深山,而是先坐船,再到山上。’
哪个地方要坐船才能到达?
她耳朵捕捉到接近的脚步声,立马闭上眼睛倒在地上。
脸上有刀疤的男人确认肉票没有苏醒的迹象,他又关上门,并不是好心,而是不喜欢小孩子尖叫声。
若是肉票醒了过来,他就再加一剂药。至于是否会变成痴儿,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沈姜放轻呼吸,她静静等待绑匪离开,确定脚步声走远后,悄悄睁开了眼睛。
她正跟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对上,心脏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距离她一米的地方卧着一位约摸十岁的男孩,他双手被粗麻绳束缚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