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一思忖,闪出一条毒计。
一箭双雕的毒计。
——既能让太?子更加厌恶清芙小?公主,又能趁机得?到朱清芷。
卢垣昭走至清芙小?公主身边,骗她道:“清芙小?公主,想得?到太?子的心?我可以帮你。”
清芙小?公主:“你是谁?”
卢垣昭继续瞎编:“我是与太?子自幼一块长大的好兄弟,对太?子了如指掌,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又该如何勾动他的心。不瞒你说,崔木蓉当年能上位,能一举夺得?太?子的心,全靠我指点。”
清芙小?公主反问:“既然如此,那你算得?上崔木蓉的盟友,又为何反过来帮我?”
卢垣昭继续编:“很简单,她当上太?子妃后,就?撕毁盟约,背叛了我。承诺我的事儿,一件没办,你说我该不该动怒?”
清芙小?公主确实在他眼底看到了滔天的愤怒。
可惜,此刻的她尚且不知,卢垣昭的愤怒来源于她,来源于她对崔木蓉的羞辱。
卢垣昭循循善诱:“重要?的是,我看中了你骨子里的勇气,是个?敢闯敢拼的姑娘。只要?你肯跟我合作,我保证你心想事成。”
清芙小?公主问:“你如何帮我心想事成?”
卢垣昭笑:“中原有句话,叫枕头风。我是太?子的好兄弟,就?有大把?的机会给你美言。顺便挑选合适的时?机,让你先把?太?子睡了,如何?”
清芙小?公主听闻,崔木蓉也是睡过后,才住进太?子心底的。
兴许,太?子爱上一个?女子的方式,就?是这么?特别?
稍稍想想,清芙小?公主立马点头同意。
卢垣昭又笑了:“不过,避免再被人过河拆桥,让我落不到一点好,这次,你得?先帮我一把?,然后我再帮你。如何?”
清芙小?公主丝毫不觉有诈,胸大无脑的她毫不犹豫地应下。
一日清晨, 马场举行跑马比赛和射箭比赛。
身手?好的武官们纷纷下场切磋,贵妇和姑娘们则规规矩矩坐在观望台上,初夏的天空一片湛蓝,微风阵阵, 拂动?女子们的衣裙, 花花绿绿,似一群彩蝶微微扇动翅膀。
很漂亮。
其?中最美的非裴海棠莫属, 别的女子纯粹人靠衣装, 她?则不然, 衣美人更美,金色阳光下,她?莹白娇美的面颊和脖子,犹如这世间最美的白玉,发着白光,熠熠生辉。
放眼望去, 一排女子里, 裴海棠格外亮眼。
周遭的姑娘们原本觉得自己很白, 被裴海棠一衬, 全落了下乘。
尤其?朱清芷,麦色肌肤的她?, 直接衬成了小黑炭。
“棠棠, 你一身雪白怎么养的呀?”羡慕死朱清芷了。
少女哪有不爱美的, 齐刷刷围过?来一圈, 将裴海棠簇拥在中心,一个个软语恳求, 想从裴海棠这儿讨得秘方。
裴海棠被磨不过?,正待开口说几招, 左边突然传来一道奚落声:
“大召女子真是奇怪,马场竞技不下场,光会坐这美美美?”
清芙小公?主跑马一圈归来,身穿红色劲装,路过?时,一边用帕子擦着额角的汗,一边乜斜裴海棠、朱清芷一伙人,口吻甚是挑衅。
朱清芷起身就要?回嘴。
裴海棠及时拉住闺蜜,然后微微转向清芙小公?主,淡笑着教她?规矩:“清芙小公?主有所不知,咱们大召与北漠不同,北漠公?主宴席上都能狂跳胡旋舞,为了让广大看客尽兴,不惜跌入有妇之夫怀里取乐,更甭提骑马射箭,自是想下场就下场。”
清芙小公?主:……
自取其?辱是什么滋味,清芙小公?主今儿算是领教了!
显然,她?领教的还不够,只听裴海棠继续道:“但小公?主即将嫁入大召为妾室。甭说妾室了,便是正室都得如我们般规规矩矩的坐在看台上,妾室的规矩只会更严,你家主母坐着,你得站着,时时刻刻预备端茶递水伺候着。”
还想下场跑马、射箭?
做梦去吧!
清芙小公?主:……
裴海棠的牙尖嘴利,让她?小脸刷地白了!
但脸白归脸白,清芙小公?主可没忘记此行目的,强行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哼道:“少唬我,便是大召真有这些狗屁规矩,也?管不到我北漠公?主头上!”
“哦,是吗?东宫可不是给外族人放肆的地方。小公?主不信,那就拭目以待?”
裴海棠用团扇轻轻压着鼻子,抬眸淡瞥她?一眼。
清芙小公?主心里发虚,表面却重哼一声,强行将话题拉回:“扯那些没用的作甚?有本事现在下场与我单挑?能赢得了我,就算你说得对!否则,全当是放屁!”
这样的攻讦之言,裴海棠丝毫不放心上。
朱清芷却腾地站起,嗤道:“下场就下场,谁怕谁啊?说,跑马还是射箭?”
清芙小公?主等的就是这句,昂起下巴瞥她?:“坐在快跑的马背上射箭,十局定胜负,敢吗?”
“就你那水准,也?敢挑衅我?”朱清芷嗤笑一声,离席大步跨下看台。
一个公?主,一个郡主,两个身份尊贵之人比试,自然引得众人聚精会神地看。
裴海棠总觉得清芙小公?主今日的挑衅有些古怪,要?挑衅也?该冲崔木蓉去啊,逮住她?们一群人算哪门子事?
忖度间,十局已过?了八局,朱清芷明?显略胜一筹,她?以“五比三”的优异成绩领先?。
除非最后两局,清芙小公?主全胜,否则朱清芷赢定了。
显然,清芙小公?主没有那么好的准头,第?九局直接射偏了,连靶子都没上,擦过?边缘,斜插--进?后面的沙地里。
朱清芷提前获胜。
“嗤,你这水准,也?好意思挑衅?脸真大!”朱清芷收起弓箭,下马欲走?。
却听清芙小公?主不服气道:“我们北漠人只射活的猎物,这种死的木头靶子,本公?主没手?感。有本事跟我进?林子去!”
朱清芷:???
连死的都射不中,还活的?
裴海棠坐在席位上,一直关注着两人,中途,一个贵女过?来耳语了几句,待裴海棠视线重新回归场上时,却见朱清芷和清芙小公?主一前一后策马奔出了马场。
裴海棠心头的不安逐渐加剧。
不多时,一个金吾卫匆匆赶来,对裴海棠耳语道:“四皇子妃,大事不妙,清芙小公?主一箭射中朱清芷小郡主的马屁股,马匹受惊,在林中发狂乱奔……”
裴海棠惊得心跳漏了几拍。
清芙小公?主输了比赛,就要?谋夺朱清芷性命?
疯了吗她??!
裴海棠忙不迭起身离席,身边的贵女见她?面露焦灼,纷纷追问:“棠棠,怎么了?出了何事?”
裴海棠没工夫回答,提起裙摆飞快奔出马场,幸好,一眼瞧见马场外巡逻的赵田七,裴海棠火速将朱清芷出事的消息告知他?。赵田七面色凝重,想都不想,直接抢来一匹马,火急火燎就朝林子深处狂追而去。
“喂,我的马,我的马呀——”
小太监被赵田七从马背猛拽下地,“咚”的一声,险些摔裂他?屁股,疼得他?直揉,若非认出抢他?马的是前几日狠狠揍了北漠武士的赵大英雄,他?都忍不住要?开骂了!
“对不住,赵将军有急事外出,这是给你的赔偿。”裴海棠摸了摸怀里,没带银子,便褪下手?上的血玉手?镯,往小太监怀里一塞。
这血玉手?镯可价值千金。
小太监是识货的,盯着它狂咽口水,可认出是昭阳郡主,小太监哪里敢接?忙不迭要?奉还,直到裴海棠再三表示他?该得的,小太监才欢欢喜喜地收下。
打发走?小太监,裴海棠眺望远方,焦躁地等待消息。
这时,翠竹发现主子不见了,连忙寻了出来,撑把红绸伞给美人主子遮阳,主仆俩一起站在路边等。
林子里。
朱清芷伏在发狂乱窜的马背上,起先?在大路上狂奔时她?还算镇定,直到马匹疯了似的专从低矮的枝丫下穿过?。
那枝丫是真低啊,都剐蹭到马背上的鬃毛了。
朱清芷尽力趴下,上身全部贴伏在马背上,也?躲避不掉低垂的尖锐枝丫,发间的玉簪被扫落,后背上的衣裙更是“嗤啦”“嗤啦”刮破出一条条口子!
头发撕扯的疼痛和后背肌肤划伤的灼痛,让朱清芷禁不住失声尖叫。
“救命——救命啊——”
她?拼命去勒缰绳,可受惊的马匹压根不理她?,失去理智地四处乱钻。
“小郡主,别怕,我来救你。”
突然,身旁传来一道动?听的男音,有点熟悉。
朱清芷欣喜地侧头看去。
——策马奔来救她?的居然是卢垣昭!
心头的喜悦,如夜空中绽放的烟花般,转瞬即逝。
似卢垣昭这种心头爱着一个、又?到处沾花惹草的主,朱清芷宁愿死在马背上,也?绝不要?他?救!
朱清芷果?断偏回脑袋,不再看他?。
遭受冷遇,卢垣昭丝毫不在意,继续喊话:“前面一段路没有低矮的枝丫,小郡主,到时你直起上半身,我用长鞭卷住你腰肢,带你从空中飞着离开!”
这法子自然好。
但脱离发疯的马匹,她?将飞去哪?
毫无疑问,会飞到卢垣昭的马背前,他?抱着她?,两人共乘一骑。
她?才不要?!
光是想想与一个花花公?子搂搂抱抱,朱清芷心头就止不住地生出厌恶!
“不要?!”
“不用你救!”
朱清芷扯着脖子大喊。
都这样了,还拒绝他??她?是有多排斥他?啊?卢垣昭心头蓦地不悦。
来到宽阔地,果?真见朱清芷抗拒地不肯直起上半身,无论?他?如何呼吁,她?始终紧紧贴伏在马背上,这让卢垣昭手?中的长鞭完全施展不了。
陷入僵局。
倏地,卢垣昭眸色一暗,索性扯下腰间的玉佩用力掷出,急速飞驰的玉佩准确地命中疯马的一条后腿,随着一声痛苦的“嘶鸣”,疯马轰然倒下。
马背上的朱清芷,如卢垣昭预料中的那般,从马背摔落。
卢垣昭顺势飞身,双臂接住朱清芷娇小的身躯,死死抱紧她?,两人顺着陡峭的山坡极速滚下去。
终于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缓缓停下时,晕晕乎乎的朱清芷惊觉自己趴在卢垣昭胸口,几乎想都不想,立即撑起身子要?起来。
两人姿势都亲密成这样了,卢垣昭能轻易放过?她??
僻静无人之地,正好是肌肤相亲的宝地。
主意打定,卢垣昭腰胯一个用力,瞬间颠倒乾坤,将原本在上的朱清芷给压到了他?身下。
他?眼神温柔,用那种在数百个美人身上磨练出来的眼神,深情款款地凝视她?。
“郡主,初次见你,我就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你。”
“那日,你攀爬在红果?子大树上,一袭绿裙随风摇曳,像个仙女似的灵动?。那条毒蛇靠近你时,我本能地一箭射出……”
“郡主,你可知,我箭术虽好,你却是我手?下第?一个救下的少女。”
第?一个救下的少女?
呵呵,那些被他?从少女一夜间变成少妇的美貌外室们,听了郎君这样的话,怕是都得劈头盖脸指着他?骂。
——好哇,原来你对每个少女都是这般哄骗的!
——不要?脸!
朱清芷虽然不知道身后那一群外室,但听见卢垣昭饱含深情的表白,胃里依然直犯恶心。
话也?冲口而出。
“卢公?子,收起你的深情!时至今日,我总算看明?白,似你这般耍心机的花心大萝卜,崔木蓉若能爱上你,才是见鬼了!”
崔木蓉?
卢垣昭心头一惊,她?居然知道他?爱慕崔木蓉?
一直困恼卢垣昭的问题,总算迎刃而解,难怪她?不似别的女子般一钓即上钩,原因在这啊!
可这小女子一张口便是极尽侮辱——“崔木蓉若能爱上你,才是见鬼了!”显然践踏了卢垣昭的自尊心,激怒了他?。
正在这时,上坡上传来呼喊声:“朱清芷——你在哪——朱清芷——”
很熟悉,是赵田七雄浑有力的声音。
朱清芷面露激动?。
旋即,她?欢欣雀跃地大喊:“赵大哥,我在……”
话音未落,一只大掌堵住她?的嘴,朱清芷那些未喊完的话语,登时全变成含糊不清的“呜呜”声。她?拼命去掰卢垣昭的手?,试图掰开,奈何她?力气再大,纵然是寻常女子的两倍,也?照旧掰不过?习武男子。
赵田七的呼喊声越来越近。
情急之下,卢垣昭一手?捂住朱清芷的嘴,一手?抱着她?,继续往坡下更隐蔽的深草丛里滚,这次一滚,朱清芷就没那般幸运了,她?后脑勺磕到一块石头,险些撞昏过?去。
两人陷入深深的杂草里,见朱清芷疼得眼泪哗哗,卢垣昭非但没顾惜她?,反倒将她?压在地上就开始扯她?衣裳。
反正等会她?也?得哭,早哭晚哭,没甚区别。
卢垣昭此刻只蒙生出一个念头。
——女人,一旦得了她?身子,便能将她?心头所有的不甘,全部化为顺从,小绵羊般乖乖嫁他?!
“不,不——”
“救命——救命——”
朱清芷稍稍清醒过?来,意识到卢垣昭在脱她?衣裳,她?嘴被捂住喊不出声,干脆一口咬上臭男人的手?掌,贝齿拼尽全力咬破皮肉,鲜血流出。
卢垣昭自然疼,可他?眼下只想快点要?她?,便忍住没去管。
“嗤啦”一下,就在卢垣昭终于拽开她?外裙,露出里头桃粉的肚兜和雪白的中裤时,身后似乎有人奋力冲来。
卢垣昭下意识回头,一个男子飞踹而来,那只大脚精准命中卢垣昭面庞,下一刻,卢垣昭惨叫一声,整个人飞起来,撞在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上,鼻子撞塌,门牙撞断,鲜血喷溅而出,巨石和青草全染成血红色。
飞踹卢垣昭的,不是别人,正是赵田七。
眼见卢垣昭面部受伤,尤不解恨,赵田七继续冲过?去,抬起大脚,对准卢垣昭腿间就是几脚剁下去!
赵田七力道多大啊,顷刻间,卢垣昭小鸡鸡断裂!
下头血流如注,卢垣昭捂住那儿,惨叫连连,痛得满地打滚!
“让你下贱,让你毁姑娘清白,看你以后还有什么本钱!”
报完仇,赵田七才缓缓转身看向朱清芷,为何缓缓转身呢,其?实,依着赵田七心头的惦记,早在一脚踹飞卢垣昭时,就想抱起朱清芷近距离查看一番的。
奈何,余光一瞥,一件红肚兜闯入眼帘,赵田七意识到朱清芷衣裳凌乱……非礼勿视,他?才强逼着自己不许再看第?二眼的。
直到揍完卢垣昭,又?等了片刻,估摸着朱清芷应该收拾好了自己,赵田七才敢转过?身去看她?。
结果?,这一看不得了。
——朱清芷完全没拾掇自己,外裙敞开,任由桃粉肚兜和白色中裤露在外头。
莫非她?身体受伤,动?弹不得?
赵田七再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直接大步跨过?去,只见朱清芷仰躺在草地上,长长睫毛无力地低垂,小脸一歪,人已昏厥过?去。
“朱清芷?朱清芷?”
呼喊没用,轻拍小脸蛋也?没用,小姑娘始终昏迷不醒。
意识到严重性,将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检视一番,很快,赵田七发现她?后脑勺上磕出的小包,毫不犹豫地将她?抱入怀里,用大掌去揉。
尽力帮她?活血化瘀,消肿。
冥冥之中感觉疼,朱清芷微微掀开眼缝,首先?入目的是一堵墙似的宽厚胸膛,视线不安地上移,看见赵田七那张熟悉的脸时,她?不安的心登时放下,任由自己虚弱无力地靠在男人臂弯里。
这时,不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郡主——”
“赵将军——”
“郡主——”
赵田七知道是卢垣昭之前的鬼哭狼嚎引来了兄弟们,刚要?张嘴回应,骤然想起朱清芷衣裳还没归拢,肚兜,以及从脖子到肚兜之间的一大片雪白肌肤还露在外头。
赵田七面孔偏向别处,先?硬着头皮低声征求她?意见:“郡主,对不住,我……可能需要?帮你整理一下衣裳。”
朱清芷浑身绵软无力,手?都抬不起来,闻言轻轻一嗯。
然后,小姑娘虽然脑子不大清醒,却依然清晰地感觉到男人一层层穿好她?的衣裳,手?指笨拙极了,一粒盘扣两三下才能弄好,胸口处的盘扣……大约是紧张,居然五六下也?没能扣进?去,最后扣好时,赵田七一张脸都红透了。
还有豆大的汗珠,紧张地从他?鬓角沁出,沿着他?滚烫如火的面颊滚落。
恰好滴在小姑娘敏感的脖颈里。
朱清芷:……
她?的一张脸,原本面色苍白的,似乎被过?于害臊的赵田七感染了,小姑娘的面颊和耳垂也?逐渐潮红起来。
笨笨拙拙,好不容易穿戴齐整,赵田七惊觉朱清芷的衣裙,早被卢垣昭那个混蛋撕出一条条口子,压根没法见人。
顿了顿,赵田七果?断脱下自己宽大的外袍,将小姑娘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然后,站起身,朝逐渐偏离的呼喊声大声回应:“我们在这里——”
不多时,五六个金吾卫匆匆赶来。
他?们远远瞧见赵田七打横抱着小郡主。
赵田七身上的外袍不见了,中衣中裤配着一件银色战甲,小郡主身上则裹着一件宽松男子袍,是谁的,不言而喻。
其?中隐隐透出的暧昧,人人心中心领神会。
见兄弟们瞎打量,赵田七极不自在地朝东边耸立的巨石偏了偏头,命令道:“把卢垣昭那个混蛋抓回去。记住,走?僻静无人的小道,切记不能让人撞见。”
不让人撞见?
还要?为卢垣昭这样的混蛋保密?
金吾卫们先?是一愣,直到瞥见赵田七温柔看向怀中少女的眼神,他?们才懂了,头儿保护的不是卢垣昭,而是小郡主的名声。
立马点头应下。
得知寻到后,朱少虞迅速占领一条偏僻小径,指挥数百名金吾卫沿途清场,确保无一外人在场。
一顶软轿,悄无声息抬进?端王临时下榻的芭蕉院,直入东厢房。
“我的女儿啊——”
端王妃掀开轿帘,瞧见裹着男人外裳的朱清芷,她?险些哭死过?去,满心以为女儿被糟蹋了。
端王妃的哭嚎,直到朱清芷清清楚楚发声:“母妃,女儿没事,就是衣裳破损了些。”才戛然止住。
朱清芷被端王妃和一个贴身大丫鬟搀扶出轿子,双腿乏力地迈进?东厢房,另一个大丫鬟上前服侍郡主更衣,轻轻褪下包在外头的男子衣袍。
正在这时,端王也?闻讯赶来,一眼望见女儿身上残破不堪的绿色衣裙。
——后背,数道树枝刮破的口子。
——正面,更有好几处人为撕裂。
“混账,卢垣昭他?怎么敢?”
端王火冒三丈,气得悬在胸口的白长髯一抖一抖的。
联系上回刻意传播的“蛇口救美”事迹,端王很快将卢垣昭干下的混账事,算到了太子夫妇头上。
“简直无法无天,为了拉拢本王,为了达成联姻,便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让端王更气的是,顾忌女儿名声,他?还不能明?目张胆去报仇,暗戳戳地带人殴打卢垣昭,压根不够解气!
端王怒火滔天!
这时,裴海棠一脸关心地上门探望朱清芷,在外间遇见端王,裴海棠急促地见过?礼:“二舅舅好。”便心急火燎往内室赶。
对朱清芷的关心,全部货真价实写在裴海棠脸上,体现在她?慌乱的步姿里。
再加上今日救下女儿的赵田七,是朱少虞的得力干将。
几乎一瞬间,端王的政治立场,彻底倒向了朱少虞。
“赵田七在哪?”端王迈出东厢房,立马招来小厮问。
小厮躬身道:“赵将军送郡主回来后,便悄然离开了,应该已归队金吾卫。”
好小子,办事沉稳,又?做好事不图回报,果?然是个英雄好汉!
端王内心忍不住夸赞。
东厢房。
裴海棠一迈进?内室,迎面走?出一个大丫鬟,手?里捧着换下来的绿色长裙。
上头撕裂开的口子,赫然映入裴海棠眼底。
再应邀坐在床沿,听得朱清芷事无巨细一通倾诉,将箭羽惊马后的一系列事情,毫无保留地尽数告知后……
裴海棠忽地咬唇,莫非上一世,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卢垣昭也?安排人一箭射中马屁股,再飞身救下朱清芷,趁着两人滚下山坡之际“耍流氓”,亲亲抱抱什么的,然后两人的兄妹情顺理成章进?阶成“爱情”?
这就难怪,上一世,原本朱清芷只当卢垣昭好哥们的,突然一天,看他?的眼神就变了,脉脉含情,又?羞涩至极。
卢垣昭,当真是两世的烂人!
姐妹俩正说着体己话时,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跑进?芭蕉院,朝上房堂屋里坐着的端王禀报道:
“王爷,事情不妙,卢垣昭的家人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说他?面容破相、背脊断裂、四肢残废和小鸡鸡割掉剁碎,乃赵田七将军干下的,一家子人带上护卫,气势汹汹地去找赵将军麻烦了!他?们还请去了太子妃,囔囔着要?太子妃替卢垣昭做主呢!”
那些事儿当然与赵田七无关,乃端王命人做下的。
见太子妃及其?娘家人公?然去寻自家恩人的麻烦,端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更不会甩锅,端王一甩袍摆,就大步走?出上房,往院门口迈。
偏巧,朱清芷耳尖,听到了一句半句,此时的她?经过?太医推拿和敷冰,头上的包包消下去不少,身上逐渐恢复了力气,腿脚也?重新利索起来。
朱清芷冷哼一声,冲出东厢房,拦住即将迈出院门的端王道:“父王,女儿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绝不容许他?们倒打一耙,欺压女儿的恩人!女儿这就为赵大哥做证去!”
裴海棠微微咬唇。
真现身作证,朱清芷的闺誉势必受损。
一头是恩人,一头是女儿清誉,端王妃攥紧帕子,左右为难,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端王头脑清晰,盯着女儿双眸,问:“做证可以,但阿芷要?想清楚了,你若不去,你还是咱们端王府清清白白的小郡主,旁人见了你只会高?高?捧着你。你这一去,闺誉势必没了,日后很有可能被人指指点点,闲话不断,从此无人敢娶,一辈子嫁不出去。阿芷,你,还愿意前去做证吗?”
朱清芷丝毫不带犹豫的,傲然抬头:“父王,若女儿能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被冤死,甚至被太子妃污蔑入狱,那女儿才真是不配为人,不配苟活于世!”
这便是义无反顾要?去了。
端王欣慰地笑了,握住女儿肩头:“不愧是我端王的女儿,够义气,够豪迈!赵田七没救错你,也?没看错人啊!走?,咱们父女俩,一块解救你的恩人去!”
裴海棠一时感慨万千,既为自己拥有阿芷这样三观正的好闺蜜而感动?,又?为二舅舅(端王)的正义凛然而肃然起敬。
在端王的领头下,裴海棠牵着朱清芷,后面跟着端王府的管事、小厮和护卫们,浩浩荡荡朝卢家人闹事地点迅疾奔去。
两拨人对峙, 剑拔弩张。
一拨人,是以赵田七为首的金吾卫,另一波人,则是气势汹汹前来找麻烦的卢家人。
卢家?人身后跟着一抬担架, 上头躺着奄奄一息、动弹不得的卢垣昭。
昔日的卢垣昭, 长?相俊美,文武双全, 出身名门, 又年纪轻轻谋得兵部侍郎的好差事, 划归为京城最有出息的那一拨美男子。
眼?下?的他。
——鼻塌脸破、背脊断裂、四?肢残废,连小鸡鸡都被?阉割,彻底瘫痪,沦为废人一个!
真的是废人啊。
太医说,重?伤成这样,下?半辈子只能卧床静养!
“我的昭儿啊, 我的昭儿啊, ”卢夫人怒火中烧, 双手揪紧赵田七衣领, 喊得撕心裂肺,“你个杀千刀的, 你赔我的昭儿啊——”
卢夫人乃妇孺, 赵田七不方便对其对手, 任由她撕拽衣领, 直至撕裂。
这落在崔木蓉眼?底,便是赵田七自知理亏, 畏罪。
才不敢反抗。
“出了何事?聚众在此?,闹腾什?么?”
不一会, 惊动了马场里?观看比赛的朱清砚,朱清砚听闻崔木蓉带头闹,旋即出来询问。
见太子来了,崔木蓉愈发底气十足,以维护的姿态站在娘家?人面前,然?后张口告状:
“太子哥哥,你可要为妾身娘家?人做主啊。”
“那个赵田七,仗着前阵子打败过几个北漠武士,立下?点功劳,便开始飘了。今日我表哥与朱清芷相谈甚欢,举止稍稍亲密了些,赵田七见了心中吃味,二话不说,对我表哥展开猛烈的偷袭,几脚给踹成了瘫子!”
“太子哥哥,我表哥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兵部侍郎,原本未来无限可能,现在全毁了,全毁了啊!”
崔木蓉说着说着,眼?睫毛濡湿,眼?底全是水色。
卢家?人见了,哀嚎得更加悲壮。
朱清砚先是怔愣,随后搂住崔木蓉安慰一通,他知道,这阵子崔木蓉的日子难捱,方方面面都惨跌低谷,作为夫君,但凡能为她撑腰一回,他必定为她撑腰。
先扫眼?担架上卢垣昭浑身是血的惨样,朱清砚才将视线直直落在赵田七脸上。
当了二十二年太子,久居上位者,气势本就迫人。
外加身旁乌泱泱一群人,全是太子带来的侍卫和妻族中人,气势更盛。
朱清砚朝赵田七逼近一步:“赵将军,打人之事,你可认?”
赵田七自然?不会供出端王一伙人,堂堂男儿,独自承担:“认。”
朱清砚点点头:“好,赵将军,你可知,殴打朝廷命官乃重?罪?按本朝律令,因琐事不忿,殴打朝廷命官致残的,褫夺官位,流放三千里?,你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