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万乡—— by林斯如
林斯如  发于:2024年04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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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给你一次机会。”
“好好说。”
他倾身望着她。
小姑娘还是不放心地攥着安全带,一双大眼睛乌溜溜地紧盯着他,抿着唇略一警惕地开口解释:
“我的意思是——你可不可以放弃下个拼团单, 就做我一个人的私人导游,然后带我去其他景区晃一圈。”
“这一万块是给你的报酬。”
程青盂听笑了,抬起头, “刚刚不是还说包我?现在怎么又成报酬了?”
“是包你。”
万遥缩了缩脑袋,“包你的车, 当然……还有你的人。”
程青盂抬手打开顶棚的阅读灯, 昏黄的灯光笼罩在整个驾驶舱, 他的视线再次落到小姑娘的身上。
只见她轻轻敛着眉, 睫毛和瞳孔都被渡上了灯光的颜色, 巴掌大的小脸因情绪起伏而涨得通红,连带着眼皮都是粉粉嫩嫩的, 怎么看都是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
只是程青盂也明白,这只是看起来而已。
仅仅是她的表象。
“行。”他也懒得再计较, “问你几个问题,老实交代,要说不清楚就滚下车。”
万遥确定还有可以转圜的余地,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交代什么?”
“为什么没地方去?”他沉思片刻。
万遥直截了当:“人生地不熟的,当然没地方去啊。”
又耍滑头。
程青盂瞥她一眼,在心底评价道。
他又换了个方式打探:“04年的?”
“嗯。”
“刚上大学?”
“嗯。”
还算比较配合。
程青盂又抛出关键问题:“那为什么没去上学?”
万遥闻言默默地埋下了脑袋,担心一闪而过的飘忽神情,被程青盂抓住又逐一剖开。
她稳了两秒钟,再抬起头时,谎话张口就来:“因为我们家很传统。”
程青盂低低地“嗯”了声,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万遥也大着胆子凑近他些,“实不相瞒啊,其实我有个弟弟,他叫万……天赐。”
天赐?什么玩意儿?
程青盂掀起眼皮,半信半疑地盯着她。
“我们家是那种特别重男轻女的家庭。我呢,好不容易考了个大学,我妈说不让我念就不让我念了。”
她又想起之前程青盂问她是不是医学生,接着往下说,“她说家里没钱供我读八年医,非得逼着我回家继承祖业。”
“祖业?”他挑眉。
“对啊,我家世世代代都是做早餐生意的,什么包子馒头豆浆酱香饼……应有尽有。”她兴致勃勃地补充道。
说完,她还特意留意了下程青盂的表情,只见男人的眉眼间透出一丝不耐烦。
是不是太过了?
他会信吗?
“你家既然重男轻女。”程青盂没好气地发出疑问,“这一万块钱又怎么来的?”
“偷的!”她斩钉截铁道。
程青盂的脸色更精彩了。
万遥的余光瞟着他,琢磨着:偷东西似乎不太好吧?谁敢留个这样的人在身边?
“是偷的。”她又干巴巴地笑笑:“……实不相瞒,其实我妈还给我定了门亲,说是等年底那个男人回来就可以结婚。所以,我出门前顺手把彩礼也偷了……”
程青盂艰难地压了压嘴角,才将漾起的笑意掩下去,他是真佩服她这种面色坦然地编故事的能力。
他问这些并非有意窥探别人隐私,只是隐约担心这小姑娘是青春期叛逆,离家出走,她若就这么一走了之家里人不免担心。
“精彩。”他忍不住鼓了鼓掌。
万遥被他看得莫名心虚。
“我再问你。”程青盂也佩服自己的耐心,“你前面的话,我能信几分?”
万遥被他看着一阵心烦。又是那样的眼神,清澈,敏锐,似乎能洞察一切,将她整个人看穿。
她知道肯定瞒不过他。
“真真假假,都有。”
“你别全信。”
她只能如实告知。
程青盂捏了捏酸痛的肩颈,对于她的坦白不做评价。还行,至少还没把他当傻子。
万遥见他沉思,抬手敲了敲他的手机屏,“钱你收下吧。”
“反正你带一群人是带,带一人也是带,这样还能轻松点不是吗?”
“况且你也清楚。”她察觉到男人在瞪她,“我上了你的车就不会轻易下来。我就黏这座位上了,你撕也撕不下来。”
程青盂略显疲倦地揉了揉头发,方才他还美美地计划着提前下班,转眼间就给自己捡了个大麻烦。
还是一贴狗皮膏药。
短时间内似乎还很难甩掉。
真是自讨苦吃。
他也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不对,只知道将这么个小姑娘扔路边,这个做法啊既不漂亮也不人道。
也只有像她这样孩子气性的人,才会不问所以地对他穷追不舍,浑然不在乎他这人究竟是好是坏。
就只怕他才将人撇下,她转头又寻了别人去。
这世界浑浑噩噩、黑黑白白、好坏参半,哪有那么多说得清的道理,和分辨得清的人呢?他虽算不上什么好人……
但,至少也不坏。
万遥听见主驾位上的男人嘲弄地笑了声,接着又扯过安全带重新系好,单手按着后颈处舒活着肩骨颈椎,面无表情地启动车辆。
万遥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还以为是自己没听清。
“你说什么?”
程青盂拨开转向灯,又看了眼后视镜,轻描淡写地重复一遍:“我说,狗皮膏药。”
余下的时间,万遥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挡风玻璃,生怕一句话惹恼了程青盂,又被他连人带行李箱的扔下车去。
从丽江市区出发,大概也就四十分钟的车程,穿过纵横交叉的县道,绕出树林盘山的山路,终于抵达一处平缓之地。
路的尽头似乎指向了一个村庄。
万遥偏着头将车窗摇了下去,听见了溪水缓缓流淌的潺潺声,平缓山坡上长满了毛茸茸的草,新铺的沥青路上也弥漫着一股牛羊的气味。
“要到了吗?”她还是好奇。
程青盂捏了捏眉心,“嗯。”
越往里面走,道路就越窄,村口的道路甚至逼仄到不能错车的程度。
进入村落以后,路侧的路灯都变得密集了起来,除此之外,还有家家户户屋里透出的灯光。
这一片的建筑风格很单一,均是深受藏民所喜爱的房屋风格,将白、红、黑三种颜色运用得淋漓尽致。
万遥将胳膊肘搭在车窗上,村落风光从眼前一闪而过。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藏区村落,周遭都给人一种低调朴素之感。但你说它很原始吧,万遥又瞥见了一家装潢华丽的……bar。
车速越来越慢,万遥默默将脑袋收回来,“你家就在这里吗?”
“嗯。”
他轻轻鸣了下笛,驱走路中间的狗。
“这里叫什么?”她又问。
“达克措。”他说。
万遥点了点脑袋。
程青盂驱车绕进一条黑漆漆的小巷,两侧房屋最多只隔了三米多的距离,他就把这辆十座丰田停在了巷子里。
“到了?”她看了眼程青盂。
“下车。”程青盂率先松开安全带,“开门注意点。”
万遥“哦”了一声,温吞吞地收拾着挎包,小心翼翼地推开了车门。
等她走过去的时候,程青盂已经将她的行李取了出来,她赶紧接过自己的箱子,“我来吧。”
程青盂将后备箱关上,锁了车门后钥匙塞进衣袋里。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巷子,万遥朝马路两边看了看,一时迷茫失去了方向。
她将发丝别在耳后,饶有兴致地问他,“程青盂,你家住哪儿啊?”
程青盂闻言抬手拍了拍身后的墙。
万遥恍然大悟:“就是这儿啊?”
男人单手插在衣袋里,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耸了耸肩表示肯定。
万遥推着行李箱挪了个方向,猫着腰开始寻找房屋的大门。
下一秒,程青盂又拎着某人的卫衣帽子将人转了过来。
“你干嘛?”她不解。
程青盂觉得有些好笑,“你又在干嘛?”
“找你家的门啊。”她疑惑地睨他一眼,“我还想问你干站着是要干嘛?”
“你也知道这是我家啊?”
他还是笑了出来。
等等啊。
容她缓缓。
万遥看着他意味不明的笑,突然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我不住这儿?”
程青盂敲了敲她的脑袋,“还不算笨。”
“那我住哪儿?”万遥顿时垮了脸。
程青盂压根不回答她的问题,慢条斯理地背过身,朝着马路的另一头走去。
“哎!”
万遥拖着行李箱在他身后追。
路上她又看见两条虎视眈眈的恶犬,黑夜中的眼睛像是两道明亮的电筒光,还时不时发出几声斯哈斯哈的声响。
万遥吓得跟了过去,直到于他并肩而行。
行李箱轮轱辘在小路上磨出咕噜噜的动静,她隐隐有些担忧,“你不会是想让我睡大街吧?”
程青盂这才停下脚步,抬手敲了下她的额头,“把我当什么人了?”
“好人。”
“大好人。”
她哆哆嗦嗦夸了两句。
“行了。”程青盂有些忍俊不禁,“总不能把你卖了。”
万遥慢慢地靠他越来越近,直到她的肩撞到了他的胳膊,程青盂感受到了她草木皆兵的警惕。
所以他也放纵她,默许她贴着自己走。
“那我住哪儿啊?”
“前面有家民宿。”
“这儿还有民宿啊?”
“嗯啊。”
万遥故作遗憾:“害,我还以为你让我住你家呢。”
程青盂瞥她一眼,“想什么呢?”
“……”
达克措小镇的房屋不算多,几条大路横穿屋舍间,隔得远了一眼就望得到头。
程青盂口中的民宿离方才路过的那家酒吧不远,中间就隔了一条街,万遥好奇宝宝似的东张西望。
“跟上。”程青盂提醒她一句。
“哦。”万遥拖着行李箱又跟了上去。
程青盂轻车熟路地推开了木门,万遥看了眼门口立着的小黑板,用粉笔写着几个潦草的汉字。
格桑央珍的民宿。
今日还有空房。
民宿的名字简单直白得让人惊掉下巴。
跟着程青盂绕过种满花花草草的小院,万遥终于看见了这家民宿的大厅,亦或者可以成为一个小超市。
大厅里开着几盏亮堂堂的白炽灯,四五个货架上摆着些常见的零食和小物件。
“央珍。”
程青盂踏上楼梯喊了声。
下一秒,身着翡绿色长衫套着黑色马甲裙的女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青盂哥?”她的嗓音清亮悦耳:“你多久回来的?”
“刚到。”程青盂回了句。
踏上最后一层阶梯,万遥看清了女人的脸。
她梳着利落的低马尾,两颊不余任何发丝,浓眉大眼,眼窝深邃,高挺的鼻梁微微隆起,薄唇上抹着明艳的口红,耳垂上的纯金吊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我算算啊!”格桑央珍俏皮地瞪他,“你有多久没来我这里啦?”
“上个月不是才来过?”程青盂停在原地。
格桑央珍从收银台后面绕了出来,“你上次过来还是为了帮阿加买盐!”
“是吗?”程青盂捏了捏后颈。
“让我猜猜,你今天过来又是做什么?买酱油还是买醋啊?”
“都不是。”程青盂微微往旁边挪了点位置,将万遥的行李箱拉到自己跟前,扬了扬下巴介绍道:“今天给你介绍一位客人。”
明晃晃的灯光恰好照在万遥面前的地板上。眼睛被灯光晃了下,她迅速抬起了脸。
下一秒,恰好对上格桑央珍细长微挑的眼。

格桑央珍这话虽是问程青盂的, 视线却直直地落在了万遥身上。
万遥表面瞧上去始终漫不经心的,其实早在对方与程青盂熟络的交谈时——瞬间打起了精神。
“对啊。”程青盂原地踏了两步,“就在镇子半路口上捡的, 你民宿慕名而来的客人。”
格桑央珍哪里会相信他的鬼话,只见小姑娘身材高挑又薄瘦,与他又靠得极近,站在他身后被遮去了大半。
哪里有半分像他捡来的样子?
格桑央珍笑着吐出一句藏语,接着又换成了接客的普通话:“那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啊?青盂哥。”
“你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了?”
程青盂抬了抬肩。
“咦,瞧你这话说得!”格桑央珍捏了捏指甲, “好像我经常占你便宜一样!”
“……”
万遥眼珠子微微转了小半圈, 听着两人谈话抿了抿唇。总觉得“青盂哥”这三个字,多多少少有些暧昧了。
程青盂的视线在民宿大厅巡视一圈,注意到门口还未来得及拆封的快递盒。
他扬了扬下巴, “又补货呢?”
“没办法啊,客人太少了!东西堆过期了都没卖出去。”格桑央珍指了指另外一堆,“明天还得叫春宗他们帮我把这些垃圾丢出去处理了。”
程青盂笑笑:“他俩后面要休几天假, 给他们找点事情做正好,省得一天天的没事找事。”
格桑央珍把挡在路中央的空快递盒踢到两侧,又笑了笑, 露出一排整洁白净的牙齿:“枉你还自称他们的大哥呢!”
“春宗要是听见你这些狠心的话,估计又要搂着珍珠大哭一场。”
程青盂听她这么说也跟着笑。
万遥稍稍挪了挪位置, 站出去了些, 眨眨眼睛问, “珍珠是谁?春宗的女朋友吗?”
格桑央珍疑惑地看着她:“你也认识春宗?”
“算是认识。”万遥笑了笑, “说过几句话, 也不太熟。”
格桑央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打心底更加不相信, 这姑娘是程青盂半道上捡来的这个说法了。
“珍珠是春宗的宝贝。”程青盂给他解释。
万遥侧过身,“宝贝?”
“一只阿旺绵羊。”程青盂懒洋洋地说道,“比女朋友还宝贝着。”
万遥连连点头表示理解。
她与吉兴、春宗两兄弟虽不太熟,但他二人的性格确实大相径庭。
吉兴虽然是哥哥,却更幼稚冲动,自恋又臭屁,还喜欢撩妹,更像那种十七八岁的少年;春宗这个弟弟呢,更加沉稳内敛些,很贴心也很懂事,确实是能搂着绵羊大哭一场的性子。
而吉兴嘛,委屈了怕是更乐意搂着女孩子撒娇求安慰了。
格桑央珍始终觉得两人的关系有些古怪。
她犹豫了一下,又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帮你办理入住吧?”
万遥当然没意见,“好。”
格桑央珍又绕回到了收银台后面,一边退出循环播放的屏保,一边弯着腰问万遥:“你有在网上预定吗?”
万遥也走了过去,“没有。”
“直接在你店里预定,能打个折吗?”她将胳膊撑在收银柜台上,用手指戳了戳招财猫的脸。
格桑央珍抬起头,“打折?”
“对啊,刷他的脸。”万遥扭过头笑盈盈地看程青盂一眼,“老板娘你不是跟他很熟吗?”
程青盂也没闲着,端起几个大快递箱往里走,又顺手放在一旁的货架边上。
还真是刷他脸刷上瘾了。
“别听她的。”他淡淡地看万遥一眼:“我跟她不熟,你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
万遥咬牙切齿地瞪他。
你不说这句话能死啊?
格桑央珍又笑了笑,“放心,我不会乱收费的。”
“谢谢老板娘。”
万遥慢悠悠地站直身来。
“那你打算定几天?两天?三天?”格桑央珍点了点鼠标。
万遥抱着小臂思考了两秒钟,“先定半个月吧。”
这头刚刚弯下腰准备搂快递盒的程青盂也是一愣。
多少?半个月?
这狗皮膏药还真打算黏上他了?
“好。”格桑央珍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你想定哪一种房型?”
“大床房吧。”万遥说出自己的需求,“最好是带窗户的,密闭房型我会睡不着。”
“好的。”
格桑央珍一边给她录入信息,一边又解释着房费和押金的问题。
程青盂将门口堆积如山的快递盒全部搬到货架下面,接着拍了拍手心的灰尘,只见万遥已经在录身份信息了。
将万遥放在格桑央珍这里,程青盂还是比较放心的,总胜过她独自在街上瞎晃。
“那我就先回去了。”他说。
话音刚落,两个女人都抬起脑袋来看着他。
格桑央珍有些不好意思:“青盂哥,你别着急走啊,茶都还没给你泡呢!”
程青盂的肩颈酸疼不已,眼睛也涨得不行,就连晚饭都不想吃了,只想立马回去蒙头就睡。
“改天吧。”他扬了扬手。
“你每回过来手都没闲过。”格桑央珍知道他开车辛苦,所以也没打算继续挽留,“不喝茶就算了啊,那改明儿我请你吃饭!”
“行。”程青盂应下。
他正打算转身离开之际,又察觉到小姑娘可怜兮兮的眼神,像极了担心被抛弃舍去的狼狈小狗。
“早点休息。”他开口。
这句话是对两个人说的。
“别瞎跑。”
他离开前又最后补了句。
万遥知道这句话单独是留给她的,所以也乖乖地跟他挥手道了别。
等她拿到房卡的时候,程青盂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民宿的小院里。
“房间就在二楼。”格桑央珍提醒道。
万遥将证件和手机塞回包里,接过房卡后说了句“谢谢”。
只是她刚拖着行李箱往楼梯口的方向走了两步,蓦地又想起了收银台旁被擦得铮亮的玻璃烟柜。
犹豫了一下,她又绕了回去。
格桑央珍正打算收拾货架,转脸又看见半路折返的万遥,忙问:“还有什么事吗?”
万遥扫了眼缺货的货架,“给我拿桶泡面。”
“这个行吗?”格桑央珍指了指。
“可以。”万遥并不在意泡面的口味,视线接着在烟柜里游离,“再帮我拿包这个。”
格桑央珍寻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南京?”
“对。”万遥又翻出手机扫付款码,“再拿个打火机。”
格桑央珍走到烟柜旁边,捡了盒南京放柜台上,那表情精彩得不亚于看到什么奇闻轶事。
原本觉得这姑娘还挺乖纯的。
现在她又在想,这青盂哥究竟捡了个什么样的人回来?
万遥将烟盒和打火机放在泡面盒子上,“多少钱?”
格桑央珍随口道:“一百。”
“多少?”万遥以为她没听明白。
“一百。”格桑央珍重复一遍。
万遥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格桑央珍背对着她用抹布擦货柜,轻飘飘地解释:“那包烟七十,泡面二十,打火机十块。”
万遥听完她的报价直接哽了一下。
操,她怎么不去抢?
刚刚不是才说过不会乱收费吗?
敢情这程青盂一走,她立马就变脸了啊?
万遥有理由怀疑:这格桑央珍绝对是在针对她!
但转念一想,她这几天都没遇上正经的店,上包烟还泡了冷冰冰的江水。
她默默一咬牙。
算了,她忍。
“转过去了。”
万遥没好气地捧上东西,朝着楼梯口那边走去。
万遥是被马路上徐徐而过的拖拉机吵醒的。
格桑央珍给她开的这个房间,总体上来说还算不错。位置在走廊的最里侧,还算安静,房大床软,落地窗外面就是一望无垠的农田。
她本想舒舒服服地睡到中午,再出去觅食寻个午饭吃吃,怎料到还会有拖拉机这么一茬。
万遥望着印花深色窗帘出了会神,睡意全无,只好爬下床去洗漱,换套衣服准备出门去。
走到大厅的时候,她还特地往小超市收银台那边看了眼。
格桑央珍这会儿并不在那里,电脑旁坐了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盯着屏幕里的动画片看得入迷,眉眼处与格桑央珍倒有些相似。
万遥也没多想,直接绕出小院去。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清晨的阳光铺满了整个村庄,树枝在微风的吹拂下,在地面投射出婆娑的树影。
好在整个达克措小镇并不大,万遥围着几条主街道逛了逛,最后看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小巷。
她往前走了几步,试探性地往里探身,果然看到了程青盂的丰田。
那旁边这栋矮房子,应该就是他的家了。
不过这个点,他多半还没醒吧?
万遥将两只手轻轻背在身后,蹑手蹑脚地绕到大门口,昨晚紧闭的铁门现在已被打开了,她甚至能看清整个小院的模样。
难不成醒了?
她垫着脚尖扒在门口,好奇地往里面看看,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下一秒,年过半百的藏族阿妈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个装满各类药材的巨型簸箕。
万遥吓得将脑袋缩了回去,背靠在门上祈祷着她没看见。
结果她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好死不死地响了起来。
这老年机的铃声真他妈大!
万遥只好捂着裤兜往大路方向跑去,大概跑了几十米,她才将手机从兜里翻了出来,喘着气瞥了眼来电显示,又一个乱七八糟的骚扰电话。
万遥一边往回走,一边思考着问题。
她又想起程青盂曾经说过,他母亲就是本地的藏民。那刚刚院子里的藏族阿妈,多半就是程青盂的母亲了。
还好没被她撞见自己这幅狗模样。
回去的路上,万遥本打算去刚刚路过的早餐店,奈何这交叉的几条路瞧着差别不大,她昏头转向地在附近找了几圈,却再无发现。
她再次拿出手机点开了导航,跟着路线图沿路走去,不曾想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春宗和吉兴。
俩兄弟在这里遇见万遥也很震惊。
“万遥?”吉兴不确定地喊了声。
万遥放下手机,闻声看了过去,看清两人的模样后,挥手打了个招呼,“早上好,这么巧啊?”
“你怎么会在这里?”春宗问她。
吉兴反应得倒是很快,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还用问吗?肯定是老大带她过来的呀!”
春宗顿时明白了过来,摸了摸后脑勺才说,“难怪他昨天不跟我们一道回来。”
吉兴表面乐呵呵地笑着,用藏语轻声对春宗说:“瞧着吧!你那头白毛尾巴的牦牛是我的了!”
“别着急下定论。”春宗不服输道。
万遥看着他俩光明正大的窃窃私语,只道:“你们如果有事要忙,就先去吧。”
“没事没事。”
“我们刚刚帮央珍姐姐处理好过期的东西。”
“现在打算去吃早饭呢。”
吉兴说。
春宗一眼就看出万遥似乎在找东西,“你有什么东西落了吗?要不要我们帮你找找?”
万遥摆摆手:“不用,我在找那家早餐店。”
吉兴听她这么说,立马迎了上去,非常自来熟地靠着她,热情地发出共进早餐的邀请,“你跟我们一起吧!”
“不用了。”万遥眸光闪烁,“你们去吃。”
春宗也走了过来,靠在她的另一边,两人又将她一左一右的为主。藏族汉子的个头本来就高,春宗、吉兴两兄弟更甚,看着比其他人更壮更结实。
万遥被挤在中间,就像一道沟壑。
吉兴:“哪有让远道而来的客人没有早饭吃的这个道理。”
春宗附和:“对啊,阿妈说过的,这是不礼貌的。”
吉兴:“你跟我俩回家,请你喝最正宗的酥油茶!吃最香的青稞饼和牦牛肉!”
春宗也点点脑袋。
话毕,不等万遥出言拒绝,吉兴又扯着她的胳膊往前走。
“走吧走吧。”他说。
万遥被迫跟着两人一道走,她其实很抗拒这种热情和亲昵,总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心理负担。
“真的不用这么客气。”她欲哭无泪。
“我去早餐店解决一顿就好。”
“不可以。”吉兴笑着说。
春宗也催促着,“咱们得走快点,让阿妈多打两碗酥油茶。”
“……”
万遥就这样被将他们二人越拐越远,最后来到了主街最旁边的位置,一座装修精致气派的房屋映入眼帘,金闪闪的墙砖给人一种金碧辉煌之感。
万遥定在大门口咽了咽口水。
春宗说:“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吉兴去推门,“进来吧,客人。”
万遥无奈地叹了口气。
春宗垂头看了她一眼,以为她有些不好意思,遂开口安慰道:“你别害羞,我们都是你的朋友。”
“况且,老大也还在我们家呢。”

第31章 害羞什么(修)
吉兴将三米高的白色栅栏门推开些, 又乐呵呵地冲着门外的两人招了招手。
万遥犹豫片刻。
还是因为春宗的那句话踏了进去。
春宗、吉兴家的这栋小楼配置堪比奢版别墅,保留了藏区碉房的特点,又融入了不少现代的元素。小楼前面保留着原始泥土草坪, 院坝里同样晒着不少藏药补品。
顶层露台上扬着经幡。
一条巨型藏獒被狗链拴在了墙角,浑身毛发乌黑透亮,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吐出半截长舌头,审视着进院的陌生客人。
“吉兴,你家好气派啊!”
万遥由衷地感叹道。
吉兴臭屁地炫耀着, “你真有眼光。”
那条藏獒犬也趴在地上伸了个懒腰, 嗷嗷两声扑腾着应和着小主人。
万遥条件反射般往后躲了躲。
春宗赶紧走上前去呵斥道:“旺达!坐!”
藏獒乌溜溜的眼神闪烁一下,委屈巴巴地嗷呜一声像是控诉,原地转了两圈又缩着身子蹲回了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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