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狗也很威风。”万遥干笑两声缓解尴尬, 举起大拇指又夸了两句。
吉兴走过去半蹲在地面搂过狗,安抚似的在它脑袋上揉了揉。
“诶嘿嘿,旺达, 你这样可不对啊!对待漂亮小姐姐怎么能这么凶?你会吓到她的。”
旺达似懂非懂的,又看了万遥一眼,扭头靠在了吉兴的怀里。
万遥被它这略显娇憨的小动作逗笑了, 小媳妇的眼神简直颠覆了她对藏獒的认知。
“它的名字叫旺达吗?”万遥问。
“对,阿妈取的。”吉兴挠了挠旺达毛茸茸的下巴, “在藏语里面是勇敢的意思。”
刚刚那两声犬吠确实很勇。
万遥靠近两步, 大着胆子跟它打了个招呼, “你好啊, 旺达。”
吉兴笑着地掰起它的左前腿挥了挥, “叫!旺达。”
旺达别过脑袋看着万遥,又精神抖擞地汪了一声。
“它也跟你打招呼呢。”吉兴将旺达放下, 站起身来拍了拍粘在衣服上的狗毛。
吉兴又兴致勃勃地跟万遥介绍着他们家的院子,刚刚才聊到虫草和藏红花的市场价格,屋里传来一道响亮的女声,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藏语。
吉兴小跑到楼梯口,同样用藏语回答着,两人就这样扯着嗓子隔空喊话。
春宗笑着给她解释:“是我阿妈。”
随着屋里面的声音落下,吉兴又冲万遥招招手,“走吧,咱们先进去,万遥小姐姐。”
万遥点点头,也跟了过去。
踏过门槛的时候,万遥小声说了句,“你叫我万遥就好了。”
“叫全名不好。”吉兴领着她往客厅走,“显得我们很不熟,很生分,你们不都这样称呼年轻姑娘的吗?”
万遥用余光扫了圈这略显豪华气派的客厅。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反正你就叫我万遥就好,你弟弟不就是这么叫的?”
吉兴可不这么认为:“那是他不懂风情,他哪有我了解女孩子啊?”
万遥、春宗:“……”
春宗早已习惯他哥的疯言疯语,招呼着万遥去墙边的沙发落座。
春宗又给她倒了半杯热茶,“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们要去帮阿妈准备早饭。”
万遥茫然地点了点脑袋,寻了个位置正准备坐下,忽然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太礼貌:“我跟你们一块去帮忙吧?顺便去好跟阿加打个招呼。”
“不用不用。”吉兴抢答。
“客人在这里休息就好。”
万遥磨不过这兄弟两人,又觉得贸然闯进别人家的厨房也不太好,不如就先留在客厅等他们回来,到时候再跟春宗、吉兴的母亲问好也不迟。
待两人离开客厅后,万遥捧着热茶喝了两口,微微扬着下巴四处观察。
墙面都是极具地域色彩的藏画,均是先用木材雕刻好,再请专门的画师描画绘彩。这满墙的壁画可不算便宜,价格在几十万到几百万不等。
万遥搁下杯子,不由得挑了眉。
当她再抬起脑袋时。
程青盂却冷不丁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男人似乎也才刚刚醒来不久,略微自然卷的头发凌乱地叫嚣着,只套了件松松垮垮地白色t恤,下面搭了条深色的休闲裤,踩着拖鞋在原地愣了好几秒。
半晌,他才揉着头发往万遥那边走。
“你怎么来了?”
万遥眨眨眼睛,“来……蹭个早饭。”
程青盂习惯性地敛了敛眉,没说话,径直走到小姑娘的身边。
万遥的视线一直紧追着他,直到沙发垫子微微下陷,才反应过来男人紧挨着她坐下了。
相比程青盂,她的坐姿就显得拘谨得很多。
只见他随性又散漫地靠在沙发背垫上,长腿微微敞着,仰着头眯着眼睛,一副准备强制开机的模样。
他浑身上下的肤色都很均匀,脸、脖子、锁骨、肩、乃至小臂,都要比小麦肤色更深一点,尤其是常年碰方向盘的那双手,手背始终泛着一点点红,骨骼和经络纠缠出一丝丝涩气。
缓了几秒钟,他才问:“怎么找到这儿的?”
万遥浑然不知自己咽了咽口水,收回目光:“刚刚出门转了一圈,半路上遇见了吉兴他们。”
程青盂依旧那副模样,闭着眼,隔了两秒才沉沉地“嗯”了声。
声音沙哑蛊人。
程青盂倚在沙发上补觉不说话,万遥见他始终闭着眼,又将视线转透到了他冷峻的侧脸上。
奇怪,云南一年四季紫外线都强,他明明连手背都晒伤了,脸上的皮肤却意外好得出奇,甚至连毛孔和晒斑都不曾见。
还真是令人羡慕。
他每一套衣物上似乎都夹杂着藏药的香气,茉莉的清香又综合掉一部分的木质香,倒不会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只是这会儿又多了些薄荷的清冽。
他应该是才洗漱了。
万遥看了看他饱满的额头,挺拔的鼻梁,微抿的薄唇,还有一夜又冒出许多的青短胡茬,最后在他的下颔处发现一个白点。
再凑近些,才看清那个白色泡沫。
是洗漱时不小心留下的牙膏。
程青盂虽然阖着眼,看不见周遭的情况,但总觉得有道明晃晃的视线,就那么直勾勾地落在他脸上,眼皮不受控制地随着眼珠微微滚了一下。
下一秒,小姑娘的手触上了他的脸。
她似乎误以为他又睡着了,所以指尖的动作很轻,很轻,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他的脸。
万遥发誓,她一开始确确实实只想帮他擦去那零星一点的泡沫,就是不知道后面怎么擦着擦着就变了味儿。
程青盂实在忍不了这种触碰,就像拿了支柔软的羽毛,往他脸上来来回回的挠动着,不痒,但却麻麻的。
挠得他躁得慌。
倏地,男人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睁开了略显困倦疲惫的眼。
万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抖。
程青盂看着她,手上的劲儿没松,扣着她的手腕:“你还准备摸多久?嗯?”
万遥霎时间回过神来。
她赶紧挣脱出自己的手来,做贼心虚似的别开了眼。
程青盂将手环抱在胸前,冷笑一声,“敢摸不敢认啊?”
万遥经不起他的讥讽,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反问:“那你想让我摸多久?”
他明明也醒着。
“嗯?”
她模仿着他的语气,还将小脸凑了过去。
钢炉上的热水逐渐升温沸腾,程青盂耳根子隐隐发热,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干坐着。
见他不说话,万遥眸光犀利,一眼将他看穿,“程青盂,你这是在害羞吗?”
“……”
他捏了捏后颈,“瞎说什么?”
万遥又往他跟前凑了凑,见他神情飘忽闪烁,心里一乐,“真不是害羞?那你耳朵红什么?”
“何况我只帮你擦擦脸,还没对你动手动脚呢。”
程青盂睨她一眼,略有警告的意味:你还敢动手动脚?
“下次。”万遥知道他想说什么,坏笑着放低了声音:“我可就不止摸脸了。”
“我还摸别的。”
她的眼神从他的锁骨一路往下。
“我不仅摸。”她脉脉地望着他,温润吐气,“我还亲。”
“到时候你再害羞,也来得及。”
小姑娘的脸几乎近在咫尺,两人也贴得越来越近,两颗心脏不约而同地骤跳起来,热气和暧昧的缱绻再次升温发酵。
程青盂只好微微抬起长臂,隔着层层发丝擒住她的后颈,提小猫似的将人从面前拉远了些。
“热的。”他垂下眼。
算是解释了她刚刚的问题。
万遥半信半疑,重复一遍:“热的,那我怎么不热……”
“我怎么知道?”他随口敷衍了一句。
说完,他忽地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万遥帮他擦脸时指尖冰凉凉的,就连保持着恒温的后颈也不暖和。
他拧着眉,伸手贴了贴她的额头:“昨晚吃药没?”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老实回答:“吃了啊。”
“只不过你们这儿早晚的温度都太低了。”
“我这是冻的!”
程青盂默默收回手来,倚在沙发上看着她,见她今日只穿了件薄薄的黑色针织衫,针织衫是修身的款,衬出她极细的腰线,衣角顺势扎在深色牛仔阔腿裤里。
这里一早一晚都不会超过十度,他刚刚才起床自然察觉不到冷,她竟也只穿了这么点就跑出来了?
“穿这么少,准备走秀吗?”他语气不悦。
“你以为我想这样啊?”万遥稍稍往后退了点,又捧过桌上的水杯,“还不是没衣服可以穿了。”
程青盂淡淡地看向她,她不提倒是忘了这茬。出来旅游带的物料就那么小小的一箱,这几日舟车劳顿也没洗衣晾衣的地方。
“我刚刚去街上转了一圈,一家服装店都没看见!!”她忍不住吐槽。
程青盂的眼皮依旧沉重,
眸光却闪了闪。
“这么委屈啊?”他故作不屑道,“那还不赶紧收拾东西回家?”
“不回。”
“要回也是回你家。”
她饶有兴致地提议道。
程青盂想捏死她的心都有了,这小姑娘究竟从哪儿学的这套,三句离不开撩。
他伸出手制止:“打住啊。”
万遥却顺着杆子往上爬,顺势搂住他的小臂,小猫似的往他身上蹭了蹭,“你就说行不行吧?考虑一下呗。”
“……”
程青盂的胳膊就这么死死被小姑娘搂着。
“哎。”他挣扎了下,忽然又喊她。
万遥抬起头:“干嘛?”
“你家不是做早餐生意的吗?”程青盂一边扯她的手,一边岔开话题,“这不得去露一手帮帮忙什么的?第一次来别人家就干坐着好意思么?”
万遥知晓他又在诈她的话,老实巴交的:“我不会。”
“不会?”程青盂终于抽出了胳膊。
万遥委屈巴巴的:“就是因为不会,还好吃懒做,所以我妈才会讨厌我啊。”
“……”
万遥又凑过去问:“程青盂,你说我这样的啊,真要嫁到别人家去,会不会天天挨揍然后被赶出来啊?”
“会啊,怎么不会?”程青盂冷淡地看着她。
“啊?那该怎么办?”她演上瘾了。
程青盂默默往沙发旁边挪了挪,撇过头,“挨揍,也是你自找的。”
万遥单手撑在毛绒绒的沙发面,也跟着他往旁边追过去,“那你会打我吗?”
“要不你委屈委屈,我就不用嫁给别人了。”
“……”
又来了。
程青盂按着她的脑袋,又站直了身来,赶紧离她远远的。
(上章修了后半段, 可以重新看一下)
春宗和吉兴的阿妈是个和蔼又贵气的女人,瞧着也才四十出头的样子,额头饱满, 面又阔又圆,衣裙和外袍都是金线镶边的那种。
裙边的配饰均是玛瑙石和珍珠,全身洋溢着金钱和福气堆积起来的雍容华贵。
听说万遥是春宗、吉兴的朋友,整个人就越发的热情和客气,满桌的藏区特色早餐堪比满汉全席。
程青盂在他们家比较随性自在,气氛融洽得好似亲密的一家人, 饭后他主动帮忙收拾菜碟和厨房, 春宗的阿妈也没拒绝反而很乐意。
趁他们收拾整理厨房的间隙,春宗去后院伺候他的宝贝阿旺绵羊珍珠,就只留了吉兴在客厅陪万遥聊天。
整栋房子宽敞明亮得能传出回音, 甚至能听见厨房传回的哗哗流水声,程青盂和春宗阿妈聊天的声音很温柔。
万遥往那边看了眼。
吉兴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坐在对面偷偷摸摸笑, 一双深邃的桃花眼弯成个好看的弧度。
“吉兴。”她看向桌对面的吉兴。
“啊,怎么了,遥遥?”吉兴迅速抬起头。
“……”
万遥咽了咽口水。
不是才说过叫她的名字吗?
吉兴读懂了她的表情:“诶嘿嘿, 我就叫你遥遥吧!朋友之间就应该这样称呼,你不是也叫我吉兴吗?”
这倒也是, 吉兴也并非他的全名。
万遥也不计较了, 抿了口藏红花泡的茶, 问他:“程青盂怎么会住在你们家啊?”
如果那栋小房子是程青盂的家, 小院里晒药材的阿妈是他母亲, 那他收工之后为什么不回自己家?难不成昨晚又跟吉兴他们出去聚了聚?
“因为老大收工时间太晚了。”
万遥挑起眉:“昨晚他送我到民宿之后,难道没直接回家吗?”
那会儿最多也才九点吧。
“没有回去吧。”吉兴将手机放回衣兜里, “他直接来找我和春宗了,还给他腾了个休息的地方,就是你现在坐的这个位置。”
万遥下意识地看了看屁股下面的木质沙发。
难怪他刚刚那么熟络地坐到她的身边,原来是她不小心占去了他休息的地方。
万遥又问:“他不回自己家吗?”
“回啊。”吉兴挠了挠头顶刚冒出的硬茬,“他待会就要回去帮阿内干活了。”
吉兴猜测她应该对程青盂的事情感兴趣,于是继续往下说:“因为阿内是听力障碍患者,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也不能开口跟我们讲话,她一个人在家很不方便,也非常不安全。”
“去年,老大去市里面弄了套新装备回来,叫什么聋人专用闪光震动门铃,门口还有装了红外线感应器,如果有人按了门铃或者是进了屋,阿内房间里的提示灯就会跟着闪。”
“阿内休息的时间一般都比较早,老大担心太晚回家会打扰到她休息,所以收工晚的时候都会来我们家,等到第二天早上吃过饭再回去。”
听力障碍患者。
万遥捏了捏手指暗暗想着,难怪她早上在门口弄出那么大的动静,程青盂的母亲也没有什么特别反应。
原来她什么都听不见。
“那他的父亲呢?”万遥问。
“几年前就去世了。”吉兴也有些感慨,“肺癌晚期,生病走的。”
“那程青盂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没有,他只剩阿内这一个亲人了。”
万遥闻言愣怔了片刻,只觉得大脑突然空白,说出了她心底的想法,“那他肯定很辛苦吧。”
“确实挺辛苦的,他接拼团单的频率比我们都高,没日没夜的开车颈椎也落下了毛病,每个月难得休息几天还要帮阿内干活。”
万遥突然有些心疼他。
吉兴又叹了口气:“哎!现在都算比较好的了!他前两年跑长途拉货才叫拼命,真是叫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他还干过长途货运?
万遥更加沉默了。
平时见他这人吧总觉得有些不正经,潇洒恣意,谈笑风生,原来偷偷把生活中的不堪都掩了去,只对外人展露出散漫又无谓的一面。
“他为什么这么拼命啊?”
万遥隐隐有些担忧,莫非是家里面欠了债,所以没日没夜的跑车?
“老大是想多存点钱给阿内养老,他总觉得自己不孝顺,越是愧疚就越不知道怎么弥补。其实阿内最想要的,就是他平平安安地陪在身边。”
程青盂抽了张纸巾擦擦手背的水渍,走回客厅的时候看见万遥和吉兴聊得火热。
“聊什么呢?”他将纸巾团扔进垃圾桶。
吉兴忙着给万遥使了个眼色,“没什么。”
老大最不喜欢别人聊他过去的事。
万遥也点点脑袋,“随便聊聊。”
程青盂将信将疑地看着两人,又径直走到两人身边,弯腰拾起沙发上面的外套。
他看了眼万遥,“我准备回去了,你呢?”
“跟我走还是继续陪他俩待着?”
万遥几乎想都没想,倏地就站了起来,黑漆漆的瞳孔又闪又亮,“跟你走。”
程青盂将外套搭在小臂上,笑了下,偏头示意着,“行,那就走呗。”
“遥遥。”吉兴也站起来留客:“你刚刚不是说想去看春宗的小羊珍珠吗?”
万遥笑着凑到程青盂面前,顿时对那只宝贝羊疙瘩没了兴趣,“下次,下次吧,有机会你再带我去看。”
叫得挺亲。
程青盂盯着吉兴看了眼,没接话。
“走了。”他语气淡淡地留下句。
不知道是在跟吉兴打招呼,还是在催万遥赶紧走。
万遥挥着手跟吉兴说了句拜拜,看着男人越来越远的身影,跟小狗一样眼巴巴地跟了上去。
两人又一同跟吉兴阿妈道了别,这才一前一后地出了院子门。
彼时的阳光更甚,落在人行道光秃秃的树枝上,房屋后面的绿色麦浪随着风不断翻涌,空气中都弥漫着令人赏心悦目的芬芳。
程青盂的每一步都跨得很大,万遥匆匆忙忙地跟着他,落满泥沙碎石的大路上映着两人的影子。
万遥心情很放松,随意扯了个话题:“程青盂,你的脸可真不好使。”
程青盂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万遥边走边看他,“你跟格桑央珍很熟吗?”
“挺熟的,我俩一块儿长大。”他说。
“青梅竹马啊?”她拖长尾音。
程青盂听出了她的阴阳怪气,故意逗她:“怎么的,不行啊?”
“怎么不行?简直好的很呢。”
程青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最后实在没忍住笑了下。
“你那好青梅啊,格桑央珍女士。”
“一个打火机都要收我十块钱!”
她愤愤道。
程青盂还以为多大点事呢,笑得不行:“我说——你万大小姐随随便便都能拿出一万块来包我,还在乎这区区十块钱?”
万遥顿了下,“那不一样。”
“我为你花钱心甘情愿。”
“这十块一个的打火机,五十块一包的南京,不明摆着故意宰我呢嘛?”
程青盂被她这个“心甘情愿”整懵了。
“那你买打火机和烟就心不甘情不愿了?这不也是你的兴趣爱好?小姑娘啊,人得学会为自己的兴趣爱好买单。”
万遥“嘁”了一身,还是很不服气。
“央珍这几年过得很不容易,你别跟她计较了。”程青盂替好友解释着,又补了句话安慰万遥,“回头我跟她说说啊。”
“不容易?”万遥惊掉了下巴。
这是哪门子的不容易?
你是没看见她手上那大金戒指,还有那大金耳坠子吗?就连手机都是某品牌新推出的款,怎么也得花小两万吧?
这叫不容易?关键是她还得上赶着精准扶贫。
万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就是青梅的强大滤镜吗?
两人并排缓缓穿过街角,这片的建筑恰好挡住了阳光,时不时刮来一阵凉嗖嗖的风,万遥没忍住打了几个哆嗦。
程青盂依旧穿着那身白t恤,甚至觉得外套有些多余,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将外套递到了小姑娘的面前。
“穿过的,你要是不介意——”
话还没说话,万遥伸手接过外套,“不介意。”
是件款式很普通的深色夹克外套,万遥前面见他穿过一两次。按照她的审美和喜好来评价,她并不是很能接受这类衣物,总觉得……这是有些年岁的男性才会钟意的款。
但往往越是这样简约休闲的衣物,程青盂却能穿出不一样的感觉来。
一辆汽车从两人面前飞驰而过,激起了马路上厚重的尘土。
万遥迅速将他的外套穿上,两手揣进了衣袋里面,神色自若地跟着他往前走去。
万遥也没想到程青盂居然将她送回了格桑央珍的民宿。
老板娘央珍依旧不在店里面,小男孩还守在电脑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动画片。
“把你要洗的衣服拿下来。”
程青盂换了个姿势,背靠着墙壁说了句。
“做什么?”万遥疑惑地盯着他。
程青盂轻轻啧了一声,眼神不定地扫了圈,“不洗打算留着发霉是吧?”
万遥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欣喜道:“这里能洗?”
“不能。”程青盂压低声音,“拿我家去洗。”
“真的吗?”万遥咧着嘴笑,反复确认道。
“到底洗不洗?”程青盂微微站直了身,又故意吓唬她,“不洗我走了啊。”
“洗!洗洗洗!”
“你等等啊,我收拾好东西就下来!”
万遥丢下两句开始往楼上跑。
程青盂靠在墙,好笑地望着她的背影。
万遥上楼以后没敢再耽搁,迅速把需要清洗的衣服收拾好,只留两件穿过的内衣扔回床上,拧着装满脏衣服的收纳袋下了楼。
再次回到大厅的时候,程青盂已经换了个位置,他也凑到那小男孩的身后去了,一大一小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动画片剧情。
听到万遥下楼地声音,程青盂很快回过头来,“收拾好了?”
万遥点点下巴。
程青盂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叮嘱他别离电脑屏幕太近,最后绕出收银台走到万遥身边。
他自觉地接过收纳袋。
万遥又看了眼那小孩,“你俩认识啊?”
程青盂颠了颠手里的袋子,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央珍的儿子。”
万遥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是格桑央珍的儿子?
“不是,她多大啊?”
“三十出头吧,比我小几个月。”
万遥还是不敢相信:“完全看不出来。”
小院围墙里的花木盆栽上都挂着晶莹的水珠,想必是有人悉心照料了的结果,不知名的紫色小花随风晃动着。
没想到格桑央珍已经结婚了,万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亏她之前还对人家颇有恶意来着。
行吧行吧,养个小孩确实不容易。
昨晚那事儿,姑且就算了吧。
万遥在心里默默画了条斜线。
程青盂拧着她的东西往小院外面走,浑然没有提醒万遥赶紧跟上的意思。
“我们去哪儿啊?”她几步跑上去。
程青盂边走边回答:“回家。”
万遥跟着他往前走:“好。”
程青盂一怔,“你干嘛?”
“我不去吗?”万遥忽地反应过来。
“你去干嘛?”程青盂毫不犹豫地泼她冷水,“那是我家。”
万遥一听急了,“那你刚刚让我跟你走?”
某人气死人不偿命:“我只是怕你再待下去麻烦别人。”
“程青盂!”万遥气得拔高了音量。
程青盂又继续往前面走了两步,直到走出格桑央珍家的民宿楼,这才想起来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她。
只见小姑娘眉眼间多了些愠气,一张小脸也涨得通红,嘴唇看着依旧没什么血色。
“站着干嘛?”他的语气还是放平了些,“赶紧回去。”
“你为什么不收那一万块钱?”
万遥站着不动。
这里的日光很足,程青盂不由得虚起眼,“我为什么要收?”
“那你为什么要我带过来?”万遥觉得他说一套做一套,总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愿意带她回达克措小镇,不是赞同她的提议吗?他收钱办事,余下时间当她专属的司机和导游。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他摊了摊手。
两人之间隔得并不远,也就三四米的距离吧,视线却是日照下越发模糊不明,万遥忽然觉得越发看不透他了。
属于程青盂的味道围着她久散不去,那股淡淡的木质茉莉香绕得她心烦意乱。
不答应就不答应吧。
万遥一言不发地转过头,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第33章 她的良药
十点钟的阳光温暖而耀眼, 暖意透过程青盂留下的外套传到了万遥的后背。她微微眯着眼望向偌大的小院,一时间茫然不已,觉得失去了方向。
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最后深吸一口气才往回走。
走回大厅的时候,格桑央珍不知从什么地方回来了,她忙着关掉电脑里播放的动画片,催促着小男孩去收银台边上写作业。
“阿妈,求求你,就让我把那一集看完吧!”
“先把作业写了才能看!不然周一上课又要被老师批评……”
“可是那集我只剩一点点没看了。”
“拉巴, 我再说一次啊, 写不完就别看!”
拉巴跟母亲讨价还价着,撒着娇顺势抱着母亲,怎么格桑央珍压根不吃他这套, 直接将他往旁边的椅子里一塞。
格桑央珍将铅笔递了过去,用藏语吼道:“赶紧写!”
万遥隔着金碧辉煌的背景墙远远看了眼,原来今天已经是周末了吗?这段时间恍恍惚惚的, 早已经忘记了具体时间。
她默不作声地转过身去,准备往尽头的楼梯走去。
“欸咦!”
格桑央珍的余光瞥见了她。
万遥听见声音扭过脑袋看去,只见女人的胳膊撑在收银台上, 一双又媚又挑的眼睛正盯着她看。
“吵架了?”
她扬了扬眉,没什么情绪地问。
万遥当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只是被一时抛来的问题整懵了, 故顿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对方。
“别解释啊, 我都看见了。”
格桑央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万遥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 侧门方向又跑进来一位男客人, 直奔格桑央珍小超市的收银台。
“两包南京。”男人用拿出手机扫码。
格桑央珍笑盈盈地从烟柜摸出烟,递了过去, “四十。”
“转过去了。”
收款到账的提示音在大厅响起,男客人又从侧门跑了出去。
万遥偏着脑袋看了格桑央珍一眼,哧笑一声,“你这就过分了啊。”
格桑央珍倒是无畏,耸耸肩,“小小年纪抽什么烟?成年了吗你?”
“你不是看过身份证?”万遥问。
“是看过。”女人敛下睫点点头。
万遥被她理所当然的语气逗笑了:“那你一包烟还敢卖我五十?是收了未成年税还是粉红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