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又依次唤醒了吴蒙蒙和瘦弱青年。吴蒙蒙初始还有些迷糊,在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第一时间竟然不是关心有没有平安度过死劫,而是羞答答地看了徐步青一眼。
“那昨晚上我们……”
“没有。”
何月明赶紧解释道。
吴蒙蒙顿时泄了气,嘀咕了一句,“这么好的机会,怎么我偏偏就晕了呢?”
瘦弱青年痴痴看着她,温柔呢喃,“蒙蒙。”
吴蒙蒙皱起柳眉,“别这么叫我,咱俩不熟。”
瘦弱青年惨淡笑了笑,剧烈地咳嗽起来,边咳嗽边道歉,“对不起,咳咳,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
看着他咳得撕心裂肺,吴蒙蒙有些不忍心,冷哼道,“别说那么多废话,赶紧放我们离开这里。”
“蒙蒙,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青年咳得摇摇欲坠,卑微地看向吴蒙蒙。
“只是在我死之前,可以给我一个吻吗?就当给将死之人最后的怜悯。”
吴蒙蒙见他脸上满是乞求,心生怜悯。不过是一个吻,她犹豫地想,这年轻人看上去确实快要死了。瘦弱青年见她没有马上拒绝,眼中亮起希翼的光,殷切地恳求。
“求你了,蒙蒙,就一个吻,哪怕要我立刻死我也愿意。”
青年颤巍巍地走向吴蒙蒙,吴蒙蒙正准备轻轻一吻,这时突然一把匕首猛地从青年背后捅入,胸前穿出,刀尖上染上一抹浓烈的血色。
何月明握着匕首刀把,神情狠厉,“那你就去死吧。”
吴蒙蒙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尖叫着逃到徐步青身后,瑟瑟发抖。
“啊!杀,杀杀人了!”
徐步青默然凝视着小道士,不开口,也没有阻止的打算,反倒是吴蒙蒙壮起胆子。
“小道士你这是做什么?”
瘦弱青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染血的刀尖,慢慢转过头,看向何月明,声音嘶哑。
“你……是怎么发现的?”
何月明用力抽出匕首,青年身体摇摇晃晃,像是随时要倒下去,一双毒蛇般的眼睛却死死盯住她。
何月明面无表情,“我在寻找阵眼的时候,在房间里看到了这个,这是你写的吧。”
她拿起书桌上的一摞信摇了摇。这上面的笔迹何月明在片场吴蒙蒙的化妆间里见过,上面那些疯狂偏执的话语完全不像是眼前这个深情的青年人说出来的,他实在伪装得太好。要不是何月明之前见过信上的内容,恐怕就被他瞒过去了。
“这个世上有种东西叫分神蛊。”
“我们昨天晚上见到的那具猫骨架,还有自称是你妈妈的老太婆,其实都是你操纵的分身,所以才会一击便碎,没了实体。”
“你因为分了心神操纵它们,所以才一直没机会对吴小姐下手。被我们闯进来后,你只好故意找了个被迫的借口,放松我们的警惕,让我们误会你也是无辜的。”
“我猜,这个鬼桃花阵的阵眼就是你。”
第四十四章
瘦弱青年见被拆穿,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恨意,怒视何月明。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早就得手了!”
他精通巫术,命不久矣,在这世界上他留恋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就一个吴蒙蒙而已,他贪恋她的活色生香,因此寄了一封又一封狂热的信过去,然而始终得不到回音,便索性布置了鬼桃花阵,将吴蒙蒙劫持来,想着两人大被快活,同赴阴曹地府,谁知竟被这个不起眼的小道士破坏殆尽。
瘦弱青年呻吟道,“我要死了,蒙蒙,求求你给我一个吻吧。”
“别信他。”
何月明冷酷地抽出匕首,刚才丛山深在耳边告诉她,倘若吴蒙蒙真的亲了下去,只怕会当场暴毙。
瘦弱青年踉跄着倒地t?,身体抽搐了一阵,总算死了。随着他的死亡,鬼桃花阵被破,昏暗的房间瞬间变得明亮起来,窗户与木门现出轮廓,外面阳光灿烂,显然已是正午时分。
徐步青率先上前,打开门。
“走吧,回去了。”
******
明晃晃的太阳挂在天上,日光强烈得让人快要睁不开眼来,地面晒得滚烫。素芬一边晾晒衣服,一边有些担心。岳明哥自从昨天早上离开后,就一直没有回来,他晚上睡在哪里呢?那吴大小姐又是艳光四射的大美人儿,据说城里的名流都是她的裙下之臣。那样的女人,恐怕没有任何男人能抗拒吧。
素芬失落地抿了抿唇,端起地上的盆子往回走,经过何月明卧室外时,突然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嘶嘶声音。她有些疑惑,该不会是老鼠吧?隔壁的张婶前两天家里就逮住了一只大老鼠呢,其他老鼠没准逃过来了。素芬试着推了推门,发现何月明忘了上锁,便大着胆子推门而入。
跟素芬想象的不一样,岳明的房间看上去邋遢杂乱极了,一点也不整洁,跟他清秀的形象简直大相径庭。男人嘛,果然不爱收拾。素芬情不自禁翘起嘴角,打算帮忙清理一下。这时那微弱的嘶嘶声又传来,素芬寻找了半天,终于确定那声音是从衣柜里面传来。她小心翼翼打开衣柜,没见着老鼠,却见着了一个藤笼,笼子里装着一只飞蛾,正不停地朝笼子的洞眼里钻,试图钻出来。见到素芬,那蛾子嘶嘶的声音便越发激烈。
原来蛾子也是会发声的吗?
素芬模模糊糊地想,以前似乎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类昆虫发出声音。岳明哥放只飞蛾在衣柜里什么意思,这只飞蛾难道有什么特别之处?她有些好奇,拎起笼子来打量,手指不经意搭在洞眼边缘。那蛾子瞬间扑了上来,素芬只觉得指尖一疼。
“哎哟!”
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她眼皮底下发生了,蛾子竟从她的指甲盖底下钻了进去,手背薄薄的皮肤上立刻凸起一块轮廓,那轮廓顺着她的手臂迅速往上游走,很快来到了脸上。
“啊啊啊啊!”
素芬惊恐地叫着,完全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伸手试图去摁住那块凸起,但根本无济于事,转瞬间就移动到了头颅顶上,素芬抱着头,蓦然显得无比痛苦,跌跌撞撞向门外跑去。
“救命,救命!”
她大叫着,被门槛绊倒,摔在地上,喉咙发不出声音来,嗬嗬作响,瞳孔有如墨染一般迅速扩散至整个眼白,终于,素芬不再动弹,躺在地上如同死人一般。
院子里静悄悄的,翠芬出了门还没回来,乌鸦也在外快活,没人发现这里的异样。
大约过了几分钟后,素芬从地上爬起来,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瞳孔已经恢复了正常。当然,此时的“她”已经不是她了。
“她”打量了一下院子,快速朝外走去。
巷子里,张婶迎面而来,笑着打了个招呼,“素芬”也回以一笑,快步离开。张婶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素芬离去的背影。
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今天的素芬有些阴沉呢。
“素芬”走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叫了一架黄包车,飞快赶到了何宅。正是午后时分,大门口的看门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瞌睡,她正打算径直进去,那看门人却刚好醒来,看见了她立刻拦住。
“干嘛呢,干嘛呢,这可不是你能进的地方。”
“素芬”抬眸冷冷看了他一眼,喉咙里发出低沉声音,看门人的瞳孔瞬间一缩,再扩大,麻木地移开了阻挡的身体。“素芬”快步走入,快要到何老爷的房间时,三姨太显然听见了响动,开门迎了出来,见到“她”又惊又喜。
“一号,你这几天去哪里了?还有,你怎么换了个寄主?”
“素芬”,也就是一号正想开口,这时房间里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女声。
“进来再说。”
听到这声音,一号吓得双腿微微一颤,下意识扭头看向三姨娘,三姨娘有些心虚地避开眼。
“出了这么大事,我第一时间通知了红主。”
想到红主严酷的惩治手段,一号紧张地吞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走进房间,立刻跪下,三姨娘也赶紧跟着跪下。
“参见红主。”
太师椅上正坐着一个艳丽的女人,眉目妖冶,给人的感觉像是黑色的曼陀罗,明明知道有毒,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如果何月明在这里,必然会认出,这就是自己一直苦苦追寻的,杀了她的那个神秘女人。
红主拨弄着手里的盖碗茶,明明一个简单的动作被她做得无比撩人,可一号只觉得头皮发麻。
“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了?”
一号赶紧把先前发生的事一一道来,红主单手托着腮,一脸若有所思。
“岳明,这名字有点耳熟……”
她想了起来,之前何家的大小姐不就叫何月明吗。哼,那倒是个胆大的少女,可惜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妄想对自己出手,现在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吧。
红主收回思绪,看向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一号和二号,这两个人是自己挑选出来的帮手,专门养殖人虫,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没想到这次却出了这么个大事。
“那另外一个男人呢,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红主问。
一号脸上流露出畏惧的神情——那个俊美的男人强大到不可思议。当时他的眼中并没有杀意,而是一种戏弄的眼神,就像是……就像是一时兴起踩死一只蚂蚁那种感觉。在他面前,自己竟不由自主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就像是猎物天然畏惧着食物链顶端的捕猎者一般。
“他很强。”
一号喃喃地,“我也只在那时见过他一次,更奇特的是,我搜刮过这个素芬的大脑,发现她竟然从没见过这个男人。”
“是吗?”
红主不以为然地吹了吹茶叶,喝了口茶,又不说话了。
三姨太见状大着胆子问,“要不我们先去杀了这个臭道士?”
红主摇摇头,“不必,一号你先回去,潜伏在他身边,看看他对我们的计划了解多少。”
一号顶着素芬的脸,压下心中的恐惧,恭恭敬敬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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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在小公馆前停下,吴蒙蒙下了车,对着何月明抛了个媚眼。
“小道士,这次多亏了你,以后遇到困难,一定要来找姐姐哦。”
何月明看她外表虽然狼狈,还不忘卖弄风情,不由笑了笑,又郑重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啊?”
吴蒙蒙茫然地眨巴着美眸,显然不明白她在问什么。何月明解释道,“你不是说你家人要把你嫁给老头子吗?”
何月明刻意提高声音,想让徐步青听到,徐步青果然面露诧异,转头望来,吴蒙蒙一时心领神会,配合地露出个凄然表情。
“能怎么办呢,我不过是个弱女子。”
何月明勉强压下上翘的唇角,又见吴蒙蒙看向徐步青,大胆道,“徐大哥,要不你娶了我吧。”
徐步青眉头皱起,正要拒绝,吴蒙蒙又抢先道,“咱们可以假结婚,你就看在月明的份上帮我一个忙吧。”
提起何月明,徐步青冷硬的神情缓和了几分,但仍是不容置疑地否决了。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
吴蒙蒙失望至极,恹恹地跟两人说了声再见,转身进了小公馆。何月明见她背影消失,心里盘算着怎么帮她跳出这个火坑,又想起家里还有只蛾子要处理,一时思绪繁杂,正准备打个黄包车先赶回去,这时徐步青朝她冷冷投来一眼。
“上车。”
何月明下意识婉拒,“不必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徐步青重复道,“上车。”
何月明见他神色坚决不容抗拒,只好准备上车,这时徐步青又说,“坐我旁边。”
何月明又只好坐在他旁边的副驾上。车子向前开了一段距离,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徐步青瞟了一眼小道士的侧脸,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来了。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小道士跟小月亮十分相像,仔细看明明区别又很大。
脑海里情不自禁地又浮起了昨晚上那一幕,徐步青竟有些口干舌燥,目光不由自主顺着“他”优美的下颌向下滑去,宽宽松松的道士袍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徐步青眼眸暗沉下来。
车子空间本就狭小,现在更是无端多出一种压迫感,连丛山深都察觉出异样来。
“喂,你大哥不会是昨晚把脑子烧坏了吧?”
“你才把脑子烧坏了。”
何月明暗暗抵回去。眼看车子终于到了熟悉的巷口,她如逢大赦,赶紧说,“就是这里了,麻烦徐少将停下车。”
徐步青停下车,何月明伸手就要去开车门,这时徐步青突然倾身过来,一只手拉住了车门,眼眸锐利地将她锁t?定。
“岳道长,你到底是男是女?”
第四十五章
浓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从侧面看,何月明几乎是被困在徐步青胸前,她的心脏噗通直跳,头皮也阵阵发麻,尴尬地挤出一个笑。
“我当然是男的了。”
徐步青神情不变,淡淡地说,“是吗,那你把衣服脱了,我检查一下。”
何月明脸色猛然大变,“不行!”
与此同时,丛山深的声音也在她脑海里响了起来,“不准脱,要脱只能在我面前脱!”
听上去格外气愤似的。
何月明根本没空理这个讨厌鬼,她的脸涨得一片通红,露出十分羞恼的模样。
“徐少将,您这是在侮辱我!”
徐步青冷冷拔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朝着“他”,冷硬地说,“脱。”
何月明又惊又急,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丛山深心里却无端浮起一股怒意来,像是自己辛苦守着的骨头即将被人叼走一般,他恼怒地咒骂了一句,“老子杀了他!”
何月明一愣,紧接着便看见一根细细的藤丝朝着徐步青的喉咙处激射而去,她瞳孔剧烈收缩,大叫起来,“住手!”
何月明不顾一切伸手去抓那藤丝,然而根本已经来不及。说时迟那时快,徐步青的头微微一侧,藤丝便擦着他的脸颊擦过去,立刻带出一抹鲜明的血痕。
“反应还挺快。”
丛山深冷嗤一声,数根藤丝同时射出,分别射向徐步青身上的要害。徐步青五识远较常人敏锐,眼睛里捕捉到细如头发的藤线,耳朵里听到几声轻微的破空声,心知不妙,高大的身体往后一仰,打开车门逃了出去。丛山深却不肯轻易罢休,藤丝向前追去,如跗骨之蛆,无比狠戾。
何月明看得心惊肉跳,慌慌张张大叫起来,“丛山深,我不准你动他!”
丛山深不满地吼回去,“老子想怎么做,你管不着!”
徐步青突然看向何月明,眼眸幽深,“他叫丛山深?”
何月明和丛山深齐齐愣住,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一时情急,两人都用了真实的声音说话。
徐步青抓住机会,身形鬼魅般一闪,转瞬到了何月明身后,乌洞洞的枪口抵着她的太阳穴。
“不要乱动,看是我的枪快,还是你身体里的那个东西快?”
徐步青高大魁梧的身体里散发出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竟逼得丛山深一滞,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当真动了手,这杀神也会不顾一切地开枪。枪口对准的是太阳穴,若何月明脑子被轰烂了,自己可救不回来。
他只得不甘心地停了手,心里盘算着别的办法。
何月明心跳如擂鼓,惊疑不定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身体里面有东西?”
徐步青冰冷地翘起唇角,“直觉。”
接下来,他打算验证自己的想法,伸出另一只手,去解何月明道袍上的扣子。何月明感觉到他粗粝的大手滑过自己的肌肤,浑身过电般一颤,大叫起来。
“行行行,我是女的!”
徐步青动作一滞,紧紧盯着她。何月明竟从那双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鹰眼里看到了几分期待与渴望。
大哥这是认出自己了吗?
何月明想要承认,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浮现起那日从蜃珠里看到的羞于启齿的一幕,立刻没了勇气,随口胡扯道,“我其实是李道士的师妹!”
“三年前,我师兄被卷进何大小姐迷失心智一案后,神秘失踪,我正是奉师父之命来安和镇上调查他的下落。而丛山深,我身体里的这个东西,其实是师傅给我的护身傀。”
徐步青半信半疑,“这护身傀还会说话?”
何月明故作高深一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徐少将昨晚不是也见过了那瘦弱青年的手段吗?”
想到昨晚匪夷所思的一切,徐步青决定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既是来调查的,那你有查出什么吗?”
何月明警惕地看了一眼巷子周围,“这里不方便说话,要不进我屋里先?”
徐步青略一思忖,点点头,收了枪便跟何月明走。丛山深见来了机会,正要蠢蠢欲动,何月明发狠道,“丛山深,你不准动他!”
丛山深这是第二次听她用这么狠的语气说话,上一次还是在两人刚认识不久,她威胁要自爆脑袋时,顿时心里又气又委屈,“我还不是为了帮你。”
何月明坚决道,“大哥不会害我。”
丛山深恨恨地磨了磨牙。这杀神当然不会害她,都是男人嘛,那点心思谁不懂。要是以前也就罢了,现在何月明都已经被自己这样那样了,已经算是他的女人,自然不容别的男人觊觎。哼,等以后有了机会,一定要好好收拾徐步青!
他这边腹诽得起劲,那边何月明已经跟徐步青进了院子,翠芬跟素芬都不在,大约是出去买菜了。何月明径直进了自己卧室,关了房门,打开衣柜拿出里面的藤笼,不由一愣。
只见里面的蛾子已是奄奄一息状。
“这蛾子怎么了?”
何月明询问丛山深,丛山深正一肚子牢骚呢,没好气地说,“谁知道,估计快气死了吧。”
因为徐步青已经知晓自己的存在,丛山深也懒得再隐藏自己的声音。何月明有些无语,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有什么好生气的,直接拖来椅子招呼徐步青坐下,然后将自己之前夜探何家大宅的事情一一道出,徐步青果然十分震惊,一双浓眉紧紧拧在一起,看上去格外摄人。
“你是说,何伯已经被寄生?而何宅变成了培育僵傀的地方?”
何月明点点头,“我知道这十分难以相信,但千真万确,徐少帅若不信,今天晚上可以跟我去夜探何宅,看个究竟。”
徐步青不言语,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何月明知道他在思考,也不干扰,静静地等待着。很快,徐步青有了判断。
“今晚不行,时间我来定。”
说完,他站起,打开门走了出去,何月明以为他要离开,正打算送人出门,这时徐步青又站在院子里,顿住脚步,沉沉看向她。
“还有一件事,你去打盆水来,再拿上毛巾。”
何月明一愣,立刻猜到了他的打算,不动声色地打了水来。徐步青将毛巾浸了水,粗鲁地往她脸上擦去,擦了半天,却没发现任何易容的痕迹。
何月明坦然笑道,“小道除了女扮男装外,样子并没变化,徐少将不必怀疑。”
徐步青静静盯着“他”,面色无怒无喜,看得何月明心里泛起了几分忐忑,正想开口再说点什么敷衍,这时院门被推开,翠芬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何月明和徐步青。
“徐少将?”
翠芬又惊又喜,情不自禁叫出声。
两人对峙的沉默被打破,徐步青将湿毛巾丢回水里,又看了何月明一眼。
“到时我自会来找你的。”
说完,大步流星离去。
何月明目送他英挺背影消失,情不自禁松了口气,翠芬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快步走到何月明身边。
“岳大哥,徐少将怎么来了?”
“没什么。”
何月明丢下这句话,便转身回房,翠芬却不死心,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
“他说会来找你是什么意思?”
何月明不悦地淡淡扫了翠芬一眼。
“你管得太多了。”
她头也不回地进了房,自然没留意翠芬眼中闪过的那丝愤恨,不过就算看到,她也不会在意。何月明疲惫地坐在床边,揉着太阳穴,从昨天到今天,为了救吴蒙蒙,她神经一直绷得极紧,在先前的一战中,本就消耗了不少精力,刚才又要应付怀疑自己的大哥。现在终于松懈下来,一时之间,只觉得睡意汹涌而来,很快睡着了。
丛山深在她耳边小小喊了几声,见她没有回应,这才放心大胆地现出人形来。俊美的男人坐在床边,看着何月明的睡容,脸上浮现出嫌弃的神情。
“哼,差点就被人占了便宜去。”
他边说边泄愤地用拇指摁了一下她的嘴唇。啧,手感真好,柔柔润润。一时间,丛山深竟然又有点心猿意马,到底开过荤了,难免食髓知味。他手指慢慢摩挲着何月明的嘴唇,再顺着饱满的唇珠往下,划过优美的脖颈,来到胸前,挑开道袍,其下掩藏的雪白美景让他忍不住呼吸一滞。
“我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这个时候,丛山深还在很认真地想,但很快他就有了判断,“反正这身体迟早也是我的,提前享受下也没什么吧。”
于是他理直气壮地弯下身去,将脸深埋于那一捧丰盈中,肆意采撷起来。
何月明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自己竟然又做了个春梦,这次的主角还是丛山深,然而不同于上次的凶猛掠夺,这次的丛山深游刃有余了不少,在她身上四处撩拨放火。何月明被他撩拨得十分难受,试图反抗,那男人便不厚道地在她耳边笑,咬着她的耳朵t?轻轻说。
“放松,你只是在做梦而已。”
何月明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挣扎着想要醒来,丛山深察觉到她的意图,身体猛然往下一沉,开始大开大合。于是,何月明再度感觉自己变成了惊涛骇浪中的小船,她唯恐溺毙,只能紧紧抓住身上凶猛动作的男人,然而那男人却将她带入更强烈的风暴之中。
第四十六章
徐步青回到军营,冷静地复盘着从昨天到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胸腔里仍是惊涛骇浪,难以平静。
他刀口舔血多年,经历的人和事不计其数,自然看得出小道士没有完全说实话,尤其是在自己给她洗脸时,她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虽然只是一下,但徐步青可以肯定,现在这样貌绝对不是她本来面目,想必是用什么法术掩了去。
联想到她给自己的熟悉感觉,徐步青不由浓眉拧起,攥紧了拳头。
真的会是你吗?小月亮。
倘若真的是你,为什么不敢跟我相认?难道你有什么苦衷?
想到这里,徐步青不由自主有些微微的战栗,拳头攥得更紧。他竟忍不住冲动,想要回去再看那小道士一眼。
窗外,夕阳渐渐沉进了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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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终于被黑暗吞没。
在外面浪了一天的乌鸦懒洋洋回了自己的老巢,小院子里,素芬和翠芬正在收拾吃完的碗筷,素芬不时朝何月明的窗子里望去。
“岳大哥都进房一天了,怎么还不出来?”
素芬不动声色地问,眼眸底下闪着阴沉的光,翠芬没有留意到,随口说,“或许是太累来吧,我看他今天回来的样子很是疲惫。倒是姐你今天跑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不怪翠芬这么问,实在是素芬平时太过安分守己,每天除了出门买个菜,其他时间都是呆在宅子里做各种家务,今天却竟然破天荒地过了晌午才回来。
素芬笑了笑,“没什么,路上有戏班子表演,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翠芬听她这么说,忍不住抬头看了素芬一眼,以为姐姐又想起了昔日不堪回首的往事,安慰道,“都过去了,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再也不会过那种生活了。”
顿了顿,翠芬又趁热打铁,“姐,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好了吗?”
素芬疑惑地嗯了一声,毕竟才刚接手这具身体,“她”的部分记忆还比较模糊,翠芬只当她不上心,解释道,“就是城西张老爷讨妾的事啊。我打听过了,张夫人病恹恹的,估计活不了多久,你嫁过去后加把劲,说不定还能扶正。”
素芬不悦地摇摇头,“别再提这个了,我是不会同意的。”
“哎呀,姐,我知道你中意岳大哥,可岳大哥他就是个石头,你总得为自己打算打算吧!”
翠芬喋喋不休地念叨着,素芬眼中闪过一丝烦躁,端起饭盘向厨房走去,目光无意掠过屋檐下栖息着的乌鸦,乌鸦也正盯着她看,一人一鸟目光对接,乌鸦竟莫名地打了个寒颤。它觉得眼前这人似乎有问题,但又看不出什么问题来。等到素芬进了厨房,它还在歪着脑袋,紧紧盯着她的背影,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如此,便不想了。乌鸦琢磨着,用鸟喙慢条斯理地梳理起漆黑的羽毛。
夜渐深,闹市喧嚣的声音低下去,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渐渐进入梦乡,睡足了整整一下午的何月明总算醒来,刚一睁开眼变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酸痛。她恍了一下神,回忆起先前的那个春梦,顿时又羞又怒,大声呵斥道,“丛山深,丛山深!”
丛山深睡得跟死人一样,毫无反应。何月明越发气恼,不断地去戳右手腕上的纹身,气势十足凶狠。丛山深终于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抱怨道,“干嘛呢,我睡得正香!”
虽是抱怨,他心情似乎很不错,语调听起来带着股餍足的感觉。
“这话该我问你吧,你是不是又进我的梦,神,神交了?”
何月明顿了一下才说完,丛山深从她手腕上冒了根小藤蔓出来,狭长的眼睛流露出不屑,“谁跟你神交了?我可没那么饥不择食。”
何月明气得小脸通红,“那你上次——”
“上次那不是为了救你吗?”
丛山深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慌,“幻化成人形可伤精力了,我现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暂时都只能在你身上苟着,谁会闲得没事进你梦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