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黄昏边界—— by燃秋夜
燃秋夜  发于:2024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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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听好了,姜远,我绝对不允许你退学,听到了吗?”
“那怎么办?”他抬头看舅舅,眼尾都是红的,“我早就不该上学了。”
“你!”
舅舅回身,气愤地想砸个东西发泄一下,又苦于无处发泄,于是狠狠给瓷砖一拳。
舅妈连忙走过来瞧舅舅捏起的拳头,面带责怪给他揉揉手。
“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了,小远,你看你把舅舅气的...”
“行了,你说你,生这么大的气干嘛?”她给舅舅顺顺后背,看向姜远,“舅妈今天也跟你做个约定,以后好好上学,绝对不能再打架了,你也知道咱们家什么条件,这次赔钱咱们就认了,以后不许再犯。”
“行了,孩子一句气话,你干嘛这样上纲上线的?”
舅舅终于平复一些,粗喘着气瞪姜远:“舅妈跟你说话,你怎么不吭声?”
“我记住了。”
舅舅头疼地挥手,示意他快走。
疗养院的草坪边,妈妈蹲在几丛小花的旁边,用手指轻轻碰来碰去,嘴里嘟嘟囔囔的,好像在跟它们说话。
今天艳阳高照,姜远被太阳晒得有点困倦,他是不喜欢晴天的,会让他有点烦躁。
“快来呀!我们丢手绢。”
胖胖阿姨向妈妈挥手,妈妈闻言扭头望过去,开心地疯跑,边跑边扎起自己的长发,像个奔跑时扎头发的小女孩,活泼又漂亮。
他坐在花坛的边缘,一直看着妈妈和附近几个病房的阿姨一起玩丢手绢。
所谓的手绢,是胖胖阿姨的一条丝巾,妈妈哈哈笑着拿起身后的丝巾就开始追前边的病友,那病友跑得很快,填补上她的位置,眼看着追不上了,妈妈一跺脚,将丝巾不动声色地随手扔在了下一个人的身后。
走出去好几步,那阿姨才后知后觉地尖叫一声,妈妈顿时乐开了花,发出银铃一样的清脆笑声。
她抬头瞧瞧灼眼的太阳,又瞧瞧坐在花坛边的姜远,歪着头一直看他。
姜远慵懒地招招手,把给她准备的水杯递上去。
“玩累了吧,歇一会儿。”
妈妈接过水杯,不得其法试图去拧杯盖,拔杯盖,姜远连忙抢回来,掰开上面的盖子。
“谢谢哥哥。”
听到这个称呼,他没说话,微微笑了一下。
妈妈坐下来,伸手擦擦额头上的薄汗,看到远处的胖胖阿姨和爱哭阿姨打闹,还哈哈笑两声。
“你也来一起玩啊。”
姜远摇摇头:“我长大了,不能再玩这样的游戏了。”
“那好吧,那我走啦。”妈妈重新回到丢手绢的队伍里。
他看着妈妈的笑脸,突然开始懂舅舅的那句“只要人还在,就有念想”是什么意思了。
妈妈重新变回一个小女孩,不再看这混浊痛苦的现实,也把他独留在这冰冷又寂寞的尘世里。
不知道是天气好,还是妈妈心情好,这也影响了他,让他觉得今天发生的都是好事。
舅舅说,他们才知道李云峰的医药费实际上只花了3200块,他们强烈要求要么赔3200块,要么官司打到底。
舅舅坐在沙发上,难得的轻松。
“十一那天是最后一次调解,咱们也不是不讲理,医药费该是多少就是多少,额外赔一两千咱也认。”
“你同桌爸妈说了,不管赔多少都是她家拿,但我没让,一码归一码,这钱本来就该咱们赔,跟你同桌没关系。”
姜远点点头。
舅舅揉揉他的脑袋:“你看,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抱着点希望生活,有希望就有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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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余照的暧昧对象叫什么名字? 姜远:小白脸(笃定冷漠脸)

“这道题还是得用换元法,那我们来看嗷.....”
有人戳自己的背,余照拄着脸皱一下眉,头都不回,搞什么,数学课这种低头捡根笔回来就是另一个世界的科目,还有人打扰自己。
看她没反应,那人干脆用气音喊:“余照。”
她深吸口气,跟自己补习班新认识的小伙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耐烦。
“我们设x+1分之x-3等于a,则x等于什么?”
“哎,x等于1-a分之a+3,于是....”
趁着老师回头写三个点的功夫,小小纸团从她肩膀后飞出来,落到手边,惹得余照不快地啧一声。
【还因为昨天我喝你饮料的事儿不开心呢?】
还挺把自己当回事儿,余照顺手将纸条撕了。
坐在后面的人叫李云峰,隔壁六班的,她印象最深的还是那次去主题公园的大巴上,李云峰在后面,只要她回头跟王梓说话就朝她笑。
这次恰巧在一个暑假补习班遇到,昨天她刚把买的饮料放在桌上,就陪小伙伴去厕所,再回来的时候发现饮料被别人喝了一口。
她懵懵地拿着瞧。
李云峰倒是演一出不打自招,非要给她五块钱,她心里烦得要命,不愿意跟他有什么牵扯,自认倒霉,饮料干脆扔掉,钱都不要,再去上厕所,恨不得把书包都背着去。
“好,那我们再设1+x分之x-3等于b....”
【你其实没比顾江帆差哪儿,换个朋友一起走路就好了,不然站在她身边,大家都去看她了,当然没人瞧你,我下课经常跟你同桌高山海打篮球,我们关系还挺好的。】
脑子表面过于光滑。
她挠挠眼皮,撕掉第二张纸条。
【我跟他打听你,他说你喜欢盛寻,真巧啊,我还知道盛寻一件事呢。】
【哈哈,据说初中的时候有人看上他,然后他被喜欢那女生的男的揍了一顿,之后还拽进男厕所把裤子扒了,为了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男的,怎么长那么白。】
纸条在她手里紧攥。
她浑身僵直,死死盯着前方白板。
奇怪的是周遭声音都模糊不清,唯有血液嗡鸣和缓慢心跳在耳边交替穿梭,昭示她还活着,昭示她的心疼来源于她每一寸血肉,保护喜欢的人是天性。
下课铃响,她第一秒回身,将撕碎的纸条砸了李云峰一脸。
“吱————”
令人牙酸的木头桌凳摩擦瓷砖地面的吱嘎声。
弯腰驼背的青笋们纷纷直起身看向声音的来源,突然推歪桌子弹起的姜远。
政治老师的授课被打断,两手扶着讲台,平静问:“怎么了姜远?”
余照离得最近,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一跳,面对朋友的疑惑,她眼神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姜远混乱地甩甩头,看架势是想把脑子里的什么东西甩出去。
“身体不舒服就去校医室看看。”
他听不清似的,直愣愣盯着政治老师。
“姜远,能听到我说话吗?”
姜远哆嗦一下,眼神游移看因为骤然推远桌子而掉下来的书,缓慢弯腰捡起来。
时间的流动再次粘稠缓慢,教室的气氛陷入昏昏欲睡。
可余照发现,姜远的脸色更加惨白,他将桌椅恢复好,无事发生一般坐回位置,手却抖了好一阵,这怪异的举动在她心里默片播放,总觉得哪里古怪。
整天都琢磨这事儿,晚上她难逃噩梦。
人挤人像罐头的公交车上,姜远握着刀向她走来,每一步都是死亡的临时通知。
她避无可避,被狠狠一刀捅进肚子,伤口接触到空气变凉,很快绽开的皮肉就像被人活生生用指甲扎进肉里撕开。
温热的血将她的衣服浸湿,她眼前发黑,整个人脱力向下滑,身体变得沉重又不受自己的控制,是个没有底座的摆件,失去重心,瘫坐在地上。
姜远神情癫狂,衣袖上满是殷红血迹,开出尤带着体温的妖冶玫瑰。
他不在意地扔了刀,蹲在余照面前,含着冰块似的,出口的话语气息冰冷,铁皮的冷也传递到她的身上,她颤抖起来。
听见恶魔般的低语:“你怕我干什么?”
九月五号这天,她迎来了期待已久的周六,也是她的生日,这时她才惊觉,开学后居然没跟盛寻联系。
他的消息随着时间和条数,字数越来越少,内容通常只有中午跟荀铮在食堂吃了什么。
王梓神神秘秘带给她的包裹,说是某个人给的生日礼物,大家都心知肚明“某个人”是谁。
盛寻穿着成套格纹睡衣,在短暂适应网络延迟后,朝她微笑。
“生日快乐,圆圆。”
“你叫我什么?”
“圆圆。”
“脸皮怪厚的。”
他笑出一排小白牙,依旧眉眼柔和地瞧她。
“开学一周了,你同桌是男生还是女生呀?”
“男生。”
“性格怎么样?”
“挺好的。”
“那就行,盛庭竹选文科转来我们班了。”
“嗯。”
空气静默,他们俩陷入一种没话说的尴尬时刻。
“你今天....”
“我还没....”
两个人为了打破尴尬同时出声,又异口同声:“你先说。”
隔着屏幕,一同傻兮兮地笑起来,余照弯腰抱出快递箱,放在自己书桌上,一边拆一边讲:“我还没拆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呢,等一下,我的剪刀...”
她动作利落,掏出减震泡沫,拿出项链的丝绒礼盒,打开盒盖端详。
“挺好看的,但我不怎么习惯戴项链。”
“那就收着吧,想戴的时候再戴。”
“这是什么?啊..是条裙子。”
她抖抖裙子,神神秘秘地歪一下电脑,半分钟后坐回屏幕前,将碍事的吊牌往后一扔。
盛寻迟疑:“好像不太合身,我买大了是不是?”
“下次可以买S码的,大部分的衣服我都穿这个码,但这裙子我挺喜欢的。”
居然还有第三个包裹,她拆开的手顿住,抬眼看盛寻。
“多少钱啊?”
“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
“三四千吧。”
瞧他那抿唇心虚的样子,余照抱着相机往前坐一点,打开百\\度自己搜官方售价,许是屏幕荧光在她脸上闪烁,盛寻后知后觉她在查价格,立刻改口。
“八千。”
余照不说话了,目光扫过自己的三份礼物,听他用理所当然的语气。
“一年就过一次生日。”
“你就算是要给我买礼物,也要拿自己的钱给我买。”
“这就是我的钱,我家长辈给我补的压岁钱。”
余照严肃:“但这不是你自己挣的钱,这是你家长给的钱,你应该花在自己的身上。”
他小声嘟囔:“没什么区别。”
“没区别?区别大了。”余照瞧他难掩失望的脸,斟酌开口,“以后别买这么贵的东西,不要乱花钱,把你银行卡号念给我。”
盛寻偏过脸去:“我不要。”
“那就挂了吧。”
“咱们都好几天没说话了。”
听到这余照也不忍心:“那你给我念卡号。”
“就连送你礼物,你都要给我钱是吗?你跟我算的这么清楚?”
“盛寻,你这叫报复性消费。”余照捏起包装盒上的丝带,“因为你小时候什么都买不了,所以你现在有钱了不管这东西实不实用,你都会想买,只想证明你买得起,这心态就不对。”
他连连摇头为自己辩解:“我没这样想,我是真心想给你买的。”
“以后买东西前,你要先想想,这东西用不用得到,值不值这价钱,然后再买,你现在金钱观有点歪了。”
自从觉得姜远异于常人,且经常在她的梦里扮演活阎王,余照就多了些顾虑。
她每天在公交上一本正经盯着窗外,实际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姜远身上,用余光盯着他,突然,她发现姜远在朝着自己的方向前进。
噩梦不会成真吧?
余照左右瞧瞧,选择往前几步紧紧贴着司机站着。
令她心里稍安的是,姜远停在了她刚才的位置,没有搭话的意思,而他旁边居然是...李云峰,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余照翻个白眼。
公交一个急刹车,她仓促间拉住扶手,还是没能挽救失衡,咣的一下撞到公交的钱箱上,好大一声闷响。
【盛寻:我昨天看天气预报,清河今天下雨,你带伞了吗?】
余照将手机合上揣进兜里,撑开自己的碎花伞,伞骨很细,在阴冷湿润的风里摇摇晃晃。
她畏寒,捂紧校服走出几步,听见身后躲雨的人群中窃窃私语。
“这人怎么回事儿啊?”
“他怎么不打伞。”
姜远高瘦的身影从她旁边淋着雨过去,视大雨不存在,校服全部湿透,顺着裤脚往下滴水,头发紧贴脑后,配上他苍白冷漠的脸,如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余照握紧了伞柄,跟姜远隔开一点距离,站在公交站等迟迟未到的公交。
不要管,不要管,什么也看不见。
眼前一亮,是个惊天的雷。
余照自暴自弃地捏紧伞,横着跨出几步,分给蹲着的姜远半边,不管怎么说,好歹是同桌,哪怕今天无助蹲在这的是陌生人,她也会分享一半伞。
在雨水的水腥气里,她看到了姜远的眼神。
怅然的,迷茫的,空荡荡的眼神,与她对视时也是那样空茫,她尴尬开口。
“大家都是同学,你没必要在这淋雨。”
第二天,教室后排弥漫着一种难闻的酸臭味。
大家心里都清楚。
怪味儿来源于姜远的校服,被雨水沤了却没洗,阴干后,满是发酵失败的腌酸菜味,余照的座位简直是重灾区,她甚至觉得这味道能和高山海那次打个擂台。
夏天,高山海上完体育课提前回教室,敞开窗户,把自己的鞋袜都脱掉,在风里舒展他的脚趾,风一吹,生化武器泄露一样,满教室的脚臭味,就连走廊中路过的人都不能幸免,不捂住鼻子无法通行。
余照从桌边纸袋里掏出盛寻的校服,那衣服还残留着上周洗后的洗衣液甜香,经过太阳暴晒,散发出升温的花香味,暂时解救了她的鼻子。
“你看什么呢,一脸不耐烦?”
“有个人一直加我,拒绝一次加一次。”
“女生呀?”
“嗯,都是我同桌给出去的,我真后悔加他。”
她心里拈酸,干脆努努嘴不讲话,盛寻回家后受欢迎程度直线上升,是好事,只是..只是她高兴不起来。
“我最近觉得历史好像通顺很多,上课也能听得懂了,”盛寻坐在凳子里盘着腿,“我们历史老师很可怕,但是讲课很有意思,他总是讲些很有趣的事儿吸引我们注意力,经常讲着讲着就跑题了去讲野史,历史课根本不会无聊。”
他笑眯眯的样子总能让余照联想到盒装冰淇淋微微融化时的奶霜,又甜又软的。
一想到他会在自己见不到的地方,温和地跟别人聊天,会用漂亮的眼睛看别人微笑,她就嫉妒得要疯了,如果有一天他身边出现真心喜欢他的人呢?
他会不会被打动,再也不会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英语我还是没什么进展,家教的老师跟我一起背单词,我总是背不下来,读课文也磕磕巴巴的。”
她停顿一下,勉力支撑自己不要露出悲戚的表情。
“你用的哪个版本的教材?你等会儿给我拍张图。”
英语教材还真不是一个版本,她打开购物软件下单,特意找了发货地是同城的商家,确保周末前肯定能收到书。
她必须做点什么,她想,要尽力参与盛寻的生活。
2009年9月19日。
余照难得精神抖擞早起床,先是对着镜子把头发都梳顺,左右瞧瞧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又觉得这件睡衣显黑,打开衣柜门换了一套。
爸妈上班的关门声一响,她下一秒就给盛寻打了过去。
那边盛寻鼻音很重睡意朦胧,她满脸笑意:“盛寻,起床,七点半了,限你十分钟打开电脑。”
他头发乱七八糟像个鸡窝一样,坐在凳子里迷蒙打哈欠,刚醒嗓子还是哑的。
“然后,请打开你的英语书。”
“盛寻同学,早读开始了,不能吃零食,不许交头接耳。”
他捧着英语书,揉了揉眼睛,乖乖照做。
“你看这个单词,就能联想到其他相关的,比如说deport驱逐出境....passport护照都是跟港口有点关系的单词....”
盛寻带着耳麦歪歪头,跟着复述写在自己教材的空白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余照注意到右下角的时间,催促他进行下一项。
“行啦,距离你补上午的课还有二十分钟了,快去洗漱吧。”
她摆摆手,和依依不舍的盛寻道了别,随着电脑黑屏,她跟屏幕里的自己对视,无声叹了口气。
距离跟盛寻见面的日子越来越近,她也开始关注自己的脸,每天精致护肤。高中生真是避免不了的黑眼圈和沧桑感,越上学越憔悴。
大家互相看一圈证件照,没一个阳光好看的,都怨气冲天像杀人犯,各有各的丑,就连知名小美女顾江帆都没能抗住。
历史老师在讲台上念着积极影响,她在下面写着写着又出神,忘了提醒盛寻要带厚衣服过来,江淮和清河的温差不小,穿薄了十一这几天会觉得冷。
笔袋上小白猫头像俏皮地吐着舌头,她伸出手指摸了摸,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历史课。
“哎,高山海,你帮我叫一下余照。”
余照烦躁晃晃手里的书,一声接一声的,搞得班里好多人都看她,再装听不见也不行了。
余照皱着眉头,防备地隔着一点距离看眼前的李云峰。
“什么事儿?”
“没事儿还不能说说话啦?”他走过来用手撑着她附近的窗沿,凑近了一些。
“余照,放假了请你看电影吧。”
“不用,我不喜欢看电影,没有事儿我就回去了。”
“别呀。”
他似乎是想留住她,却伸手拽住了余照的内衣带子,余照愤怒地回头,发现李云峰立刻装作不知道似的,将手一松。
带着弹力的内衣带子啪地打回了余照的后背,脸上闪过奇异的喜悦又很快被他压下去。
“你故意的?”
“这怎么说话呢?我真是不小心的。”
余照黑着脸回教室:“再敢这样咱们就老师办公室见。”
李云峰牵起一点嘴角,朝面无表情的姜远一副你懂得的表情挑了挑眉。
9月27日。
她跟自己的同桌姜远依旧不熟,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奇妙的距离,余照坐在公交的后座,在摇摇晃晃里看拉着扶手的姜远。
他很高。
跟扶手的栏杆差不多,环境太暗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联想到那张脸上的冷漠与疏离,他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眼睛里像是装不下全世界。
公交的门在她身后合上,余照捂一下外套,夜里寒凉让她因为晚自习得来的困倦消散了不少。
一阵风吹过来,她拉着外套拉链的手顿住,转身看身后,戒备地后退了一步。
“你跟着我下来的?”
李云峰笑嘻嘻:“那我还能怎么办哪余照?打电话你拉黑,账号你拉黑,在学校你也不理我....”
“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呀。”李云峰歪歪头,“就想跟你说说话。”
余照捏紧了书包带。
“你要跑啊?”
“你怎么没有在学校里说话的劲儿了?我就喜欢你不爱理我的样子。”
余照听到这,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只要跑过这条有点黑的小路,就能拐到一条灯光通明的大街上,自己家小区的大门就在那里。
“还想跑!!!”
书包带子被狠狠一拽,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胳膊肘火辣辣,应该是磕破了。
“过来,我找到一个好地方。”
察觉到他把自己往一旁更黑的地方拽,余照死命挣扎也没挣脱开他的手,她在体型上吃亏,完全不是李云峰的对手。
“怎么不骂我啊?快骂我啊。”
紧紧被李云峰拦腰往后拖,余照被他身体透出来的热意恶心得要疯了,偏偏他说话还一直贴她耳朵附近,呼吸就喷在她的耳廓,让她厌恶地一直摇头想要离他远点。
“你放开我!”
“别挣了,老老实实跟我去那边。”
李云峰不耐烦了,加大力气把她往后拖,两个人在空荡的街边角力。
“我也不能对你做什么太出格的事儿,是不是?我还想上学呢,我就...摸摸你。”
他改变策略,指缝紧紧合着,捂住余照的下半张脸。
很快,余照就因为缺氧脑袋发晕,她的指甲因为一直撕扯李云峰的胳膊换来尖锐的疼痛,在头晕眼花里,看朦胧视线中的街景,心生绝望。
“哎呦,你哭了?你怎么不骂我呢?”
李云峰笑嘻嘻地摸了一下她的眼泪:“你哭什么?你早这么老实不就好了?你脸好软啊。”
盛寻,她好想盛寻,再过两天就能见到盛寻了。
“哎?你不是?”
紧紧箍着余照腰的胳膊松开,余照摇晃一下扶住墙,大口呼气转身看身后。
李云峰已经被一个穿着校服的人狠狠压在地上,两个人撕扯着扭打,李云峰居然不是对手,她用胳膊囫囵擦了一下眼泪,抖着手指打电话。
“我在宏光花园的公交站...对....快点来行吗....”
那边李云峰一直骂骂咧咧:“我劝你少管闲事。”
姜远骑在他身上二话不说给了他一拳,把李云峰打得头往左一偏,转回来立刻不饶人地说:“怎么?你也喜欢她?你没听说吗?她上赶着倒贴小白脸。”
姜远二话不说,又砸一拳。
他以为姜远会继续打,提前想闪避,结果只是他兀自做了一个假动作,他面子挂不住,干脆开始对余照嘲讽:“跟我在这搞英雄救美那一套是不是?她指不定跟小白脸....”
余照气得跳脚,四处看有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能去打这个脑残一顿。
但入目之处什么都没有,她干脆摘下来书包准备抡到李云峰的脸上,但根本不用她出手,那句话似乎也触动了姜远的逆鳞。
他疯了似的一拳又一拳。
李云峰最开始还骂骂咧咧,被动挨打久了他疼得厉害,也开始求饶。
余照拎着书包惊愕地站在他们俩的身后,看姜远用腿压制着李云峰,像是没有了理智一样,拳拳到肉。
冷风吹过来,她浑身激灵,发现李云峰求饶的声音都没了,只有被打到时的哼哼声,像条死猪一样。
她手忙脚乱地将书包背起来,开始害怕李云峰在这被打死,虽然这种人死不足惜...但是他不该死在现在,死在这,死在姜远的拳头下。
余照冲过去,因为害怕刚到就腿软啪的一下跪倒在了地上。
近了才看到李云峰的脸已经肿成猪头,血从他的鼻子还有嘴边往下流,连旁边的地砖都染红了,一直哼哼着。她壮着胆子观察姜远,发现他只是毫无波动地瞧她一眼,就将眼神又挪回李云峰的脸上。
“别...别打了吧?”
余照也不敢去拦他的胳膊,只能跪在旁边建议,下一秒姜远的眼眶睁大一点,凶相毕露,狠狠又是一拳。
余照打了个哆嗦。
“姜远...姜远。”
他再次扬起脸来看她,眉眼都是冷冽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出神一瞬,聚焦挪到了她微微泛红的湿润眼睛。
“他碰你了?”
他的声音跟梦境里恶鬼的低语不一样,没那么嘶哑和低沉,带着一点青年少年之间的磁性。
余照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直觉她要是说点什么不利于李云峰的话,他的小命恐怕就交待在今天了。
她吞吞口水:“没碰到我,就是一直拽我,想把我往别的地方拖。”
“那还是碰到你了。”
他没温度的眼神向下望,余照立刻慌了:“别把他打死了。”
姜远抬头看她,好像她说了什么笑话,觉得她有意思似的。
李云峰带着银手镯躺在担架上被送往医院,余照和姜远并排做笔录,他的状态不是很对劲,说话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只能全部由余照讲述。
幸好公交站附近有个天眼,没什么比它揭露的事实更直观。
“再上两天的课我就能回去了。”
盛寻期待雀跃的语气让她听了心里难过,但这件事儿尚未尘埃落定,万一需要她去配合做什么她实在不好跟盛寻解释。
毕竟她压根不准备跟他说这件事。
已经发生了,没必要多增加一个人的心理负担。
“嗯...盛寻。”余照小声建议,“要不然这个假期咱们先别见了吧?”
“我才不管什么值不值得。”
她眼尖地瞧见父母急匆匆往这边赶,只能留下一句“总之不许回来”就将电话挂断,跟父母示意自己正蹲在这里等他们。
她怎么可能不想盛寻呢,她在妈妈的怀里安心闭上眼睛,疲惫地想。
第二天她还是正常地去上学,父母被昨晚的事情吓到,就连上学都是余飞跃送到校门口,余照看看姜远,他依旧是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表情。
到了下午,徐老师给余照发短信叫她去办公室,给她倒了杯水。
“害不害怕?”
她诚实点头:“昨晚吓得不行,直接就吓哭了。”
“谁遇到这种事儿都会害怕,你要是过两天还是感觉惊恐的话,就去做做心理疏导,我有认识的朋友做这个,可以推荐给你。”
“好。”
余照喝了一口水,又问:“老师,李云峰怎么处理说了吗?”
“法律上怎么判还不知道,学校这边初步研究是李云峰责令退学。”
徐老师叹了口气:“什么东西,幸亏你没出事儿,不然我真的后悔死。听说六班女生也有被他动手动脚的,只是没往外说,这事儿太恶心了。”
“现在难说的是姜远,李云峰牙活动两颗,有点外伤,上午看李云峰父母的意思,是要姜远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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