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冷，肃穆的广场上，只有巨型变异格拉虫的复眼亮着点点红光。
琴声流泻而出，在白染的灵力注入下，声音扩散至整个广场。
她选择的琴曲是当时救陆迟时所弹的那一支，名叫《清心咒》，是琴宗老祖所创驱邪静心的曲子，也是所有弟子入门的第一首琴曲。
师父常说，曲子从技法上也许有难易之分，但在真正的宗师手中所有的曲子都可以发挥千百倍的威力。
白染是在结丹后才真正理解师父这句话的含义，那之后她曾用这一曲平平无奇的《清心咒》救过无数人，也悟得了琴道真谛。
陆迟上一次听白染弹琴是在他意识极为混沌的时候，可以说几乎没有留下什么记忆。
这是他第一次清醒地听到白染的琴音。
身边的人一袭白衣，平时七分清冷三分淡漠的面容在抚琴时显得平静，却又美的惊心动魄。
陆迟很难想象“平静”和“惊心动魄”这两个形容词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就好像一种矛盾的叠加态，令人过目难忘。
他感觉自己在乐曲声中安定下来，就好像进入了一间极度舒适的安全舱，所有冒头或者还没来得及冒头的焦躁和不安都被安抚。
这种抚触一直深入到精神深处，让他没来由产生了一丝悸动。
陆迟只顿了一瞬就将注意力转回到广场上的局面，没有在意那转瞬即逝的陌生感觉。
爱莎还在贴地爬行，只是动作慢了下来，她血红色的眼睛盯着白染，忽然双手离地，似乎是想要靠双足站立，却失败跌倒。
明明是人类小孩的身体，却处处透着诡异的不和谐，就好像对于人类的行为方式很不习惯。
白染很快停止抚琴。
“不行，她和你的情况不一样，恐怕已经……”她没有说下去。
陆迟知道她要说什么，道：“她没有受伤，不存在兽化的可能。”
的确不是兽化……白染想到什么，蹙眉道：“难道她是被虫卵寄生？”
陆迟“嗯”了一声：“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之前爱莎一直昏迷不醒白染就觉得有些奇怪，只是小女孩本来体质就弱，巴里特说她是营养不良的时候，白染也接受了这种解释。
现在看来，虫卵当时就已经寄生在爱莎体内，通过不断吸食她体内的能量增强自己的力量，这才导致爱莎迟迟不醒。
夜半醒来的时候爱莎还保有自己的意识，直到进洗手间后彻底被虫卵吞噬。后面发生的一切也就都解释得通了。
可这也意味着，真正的爱莎已经死了，眼前的白发红眸小女孩，只是一具被虫子占据的空壳。
静了片刻，不知是不是为了安慰她，陆迟又道：“在第七星区，死亡是最常见的事。不论性别年龄，只要是自愿来到这里的人，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听起来残酷，却是事实。
白染没有答话，其实在看到爱莎孤身一人来这种地方做向导的时候，她就已经能猜到对方的大概处境。
能让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来这么危险的地方赚钱，自然是因为生活所迫。
也许爱莎是和爷爷相依为命，可爷爷年纪大了无法继续养家糊口。
也许她的爷爷并不舍得她冒险，可她瞒着爷爷擅自做了决定……
只是她的性格，实在是不适合做向导。
白染的指尖在七杀冰凉的琴弦上微微按下。
“过去有被虫卵侵蚀控制的先例吗？”她开口的时候声音并没有太大起伏。
“没有，被虫卵寄生很快就会爆体而亡。”陆迟道：“β23，这颗星球的确不太对劲……”
变故就发生在陆迟话音未落的一刹那。
爱莎在摔倒后歪歪扭扭爬起身，白染再次听到了她尖锐的虫鸣。
这一次那只巨型独角虫应声而动，它来到爱莎的上方，六条尖利的附肢将爱莎围在中央，巨大的身影将爱莎笼罩，似乎是一个保护的姿态。
下一瞬，独角虫的整个外骨骼都震动起来，复眼的颜色变得更加猩红。
白染在一瞬间感到了强烈的精神冲击。
这与虫鸣不同，不是声音的频率，而是直接震动精神海的精神攻击！
被锐痛折磨的查德好容易在琴声中缓过来，又被精神力冲击得一懵，“我的天——三级变异体！”
原本被虫足刺穿右腿，查德还能忍耐，此刻他似乎再也支撑不住，在极近距离的精神震荡之下，他整个人趴在地上，完全动惮不得。
幸而被一级变异体所伤没有兽化的风险，否则他必定难逃兽化，并且速度会非常快。
白染看向身边的陆迟，他身上本来就有伤，虽然人勉强站着没动，可能看得出来，眼下的状况对他来说也非常棘手。
陆迟的异能攻击范围很广，在查德还被虫子控制的情况下出手也会很受限制。
无论如何，当务之急必须先将查德救出来，否则按照这只三级变异体的精神力攻击强度，就算他血没流尽，精神也会先崩溃。
白染原本为了顺利搭乘飞船离开不愿多事，可事到临头，已经由不得她多想。
要是所有人都死了，她也就永远失去了离开的机会。
她横琴在前，抬手间铮然声响。
这一声琴
鸣在她的灵力催动下，如同潮水一样扩散，浩瀚汹涌。
仅仅一声，陆迟就明显感觉到独角虫的精神力冲击一滞。
他知道她的琴声不一般，可却没有想到，她竟然能凭借琴音压制独角虫的精神力攻击！
在遇到白染的时候，陆迟就知道她绝不是普通人。她既不愿说，他也没有逼问。
可她竟然能做到以一己之力对抗三级变异体，陆迟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他不过问就能蒙混过去的事情了。
在人类精神力不断降低的时代，整个洛桑星系怕是再找不出比她精神力更高的人。
主星那边……
陆迟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略暗。
白染的琴音一声接连一声，如同潮水般绵绵不绝。
独角虫明显受到了极大的干扰，它发出愤怒的虫鸣声，周围的虫群终于动了！
精神力攻击受阻的情况下，陆迟和查德身上的压力都得到减轻。
在虫群围向两人在那一刻，周围的气压变了。
陆迟还是带伤使用了他的能力。
最靠近的虫子如同背负了一整座大山，被压得动惮不得。因为虫子体型巨大，被挡在后面的巨虫只能爬上同伴的身体才能靠近两人。
可上空的气压不允许它们这么做。
白染见时机成熟，快速对陆迟道：“我找机会切断虫足，你去救查德。”
陆迟没有问她离这么远要如何切断虫足，只应道：“好。”
白染持续压制独角虫的精神力，陆迟闪身从虫群林立的附肢中间穿梭而过。
在铮然的琴声中间，白染抬手一扫琴弦，一道裹挟着灵力的冰蓝色音刃瞬间穿空而过，直接切在了钉住查德的那只虫足上。
虫足从中而断，巨虫吃痛，复眼立刻捕捉到自己的断腿，狂躁中迅速转向抬起另一条前肢就要钉死查德。
陆迟反应很快，抓准时机顷刻间便到了查德跟前，在虫足落下的前一瞬将动弹不得的查德一把拽了出来。
白染的第二道音刃同时切断了虫子抬起的前肢，巨虫瞬间失去重心，整个虫身倾斜歪倒在地。
它剩余的几条腿不停挣扎，想要站起来，却是徒劳无功。
白染边压制着精神力攻击，边用音刃掩护二人，陆迟很快带着查德脱离了危险。
上方的气压再次压制住了追过来的虫群。
白染看向查德，陆迟已经让他平躺在了地上，他的右腿血肉模糊，左边腰腹部也在流血，应该是之前被爱莎攻击所致。
“能挺住？”陆迟道：“出去再给你包扎。”
查德在精神力冲击受阻后缓过来，他艰难地睁开眼，虚弱道：“能……就是……”
怕他情况不好，陆迟问：“怎么？”
“就是……”查德喘着气道：“如果……我的腿也改成义肢……贝琪她……会不会更嫌弃我了？”
陆迟：“……”
“不会，没那么容易截肢。”
查德不信：“怎么不会……她之前还说我的脑子是义脑……”
白染和陆迟同时放下了心。
看样子这是问题不大。
第9章 荒星
查德得以从虫群中脱身，白染和陆迟确认他没有生命危险之后立刻大面积击杀周围的虫子。
幸而这些虫子的智能还没有达到和人类一样的程度，白染想。否则要是用查德做人质来要挟，情况就未必这么好解决。
她却不知道，在其他人眼里，就算有人质也并非最难解决的，变异体的精神力攻击才是最棘手的。
音刃和气压的攻击力摧枯拉朽，一级变异体大面积死亡。
“别被二级变异体碰到。”陆迟提醒白染：“否则有兽化的风险。”
大量一级格拉虫里混着极少数二级变异体，它们并没有像三级变异体一样长出独角，只是外骨骼和附肢上覆盖着一层尖锐的刺。
如果被刺伤，就会有感染甚至兽化狂躁的风险。
眼看虫子越死越多，尸体几乎堆积成山，剩余的虫子却依旧前赴后继地向他们围过来，就像悍不畏死的敢死队。
这时候，一直处于独角虫保护下的爱莎忽然开了口。
这一次她发出的不是只有虫群和白染能听到的虫鸣，而是正常的人类声音。
只不过因为不熟练的关系，她的发音显得滞涩卡顿。
“爷……爷……”
这次不单白染，陆迟和躺在地上的查德都听见了。
白染抚琴的动作一顿。
就在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的这一刹那，笼罩着爱莎的独角虫忽然从它的腺体中喷射出大量毒液。
一切发生的得太快，毒液如同水枪喷出的水柱，直直射向白染！
不待白染反应，她忽然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她猝不及防地睁大眼睛，看着陆迟推开她自己却已经来不及躲开。
白染：“……！”
眼看毒液就要击中陆迟的后背，只听轰然一声巨响——
一块钢板从天而降，直直插在了两人前方的地面上。
腾起的烟尘中，白染的脑海里罕见地出现了好几秒空白。
她早已孤身一人习惯了，数百年如一日地修炼，只有山下出现非常棘手的祸事，她才会偶尔下山一趟。
按照师父的话说，她一个琴修偏偏修出了无情道的样子。
到了后来，不论是普通人还是修者，所有人都敬她畏她。师姐说是因为她性子太冷，看上去不好接近。
在任何情况下都从没有人会想要给她提供帮助，更别说是试图救她的命。
所有人都觉得她不需要，包括她自己。
没想到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竟然会遇见这种让她意外和无措的人。
白染看着陆迟，陆迟的注意力却已经转移到赶来的巴里特和贝琪身上，就仿佛刚刚的事很自然，并没有什么特别。
钢板是巴里特扔出来的。
白染之前只通过他投掷钢管知道他臂力惊人，可她没有想到是如此惊人。
这块钢板足足有三米多高，两米多宽，且极其厚重。寻常人别说扔，就是搬都绝对搬不起来。
钢板投掷的速度并不能赶上毒液喷射的速度，可巴里特投出钢板的时候，事实上是为了替他们挡住虫群的攻击。
他将钢板扔向二人身前，阴差阳错恰好挡住了致命的毒液。
贝琪在巴里特之前冲过来，一脸焦急担忧，“你们怎么样？没事吧？查德——你怎么回事？！”
查德挣扎着坐起来，对贝琪和稍慢一步的巴里特笑了笑，“没事……按照队长的话说……死不了。”
贝琪一边检查他的伤口一边骂：“好的不学，竟学些没用的！”
陆迟：“……”
巴里特赶过来后立刻帮白染和陆迟对付起了虫子，他皱眉道：“怎么你们出来不叫我？贝琪回来找查德换班才发现你们不见了！”
陆迟简洁道：“是你睡得太死。”
亲眼看着他没叫醒对方的白染：“？”
巴里特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我睡觉是沉，但也不至于醒不了，下次要是再不醒，你就踹我一脚！”
白染：“……”
还真的信。
贝琪大致处理了查德的伤口，问道：“这小姑娘究竟怎么回事？”
查德简单说明了之前的情况，贝琪听后倒吸一口冷气，“那她现在究竟还有没有人类意识？”
“不知道。”查德有些忧虑，“她刚刚还叫了爷爷。”
白染却道：“没有。”
查德和贝琪：“？”
白染道：“已经没有人类意识了。”
贝琪问：“你怎么能确认？”
在爱莎喊出“爷爷”两个字的时候，白染确实也动摇了一瞬，但也仅仅只有一瞬。
“她在洗手间伤了查德的时候，就已经被虫卵吞噬。”白染道：“可她依然能知道从洗手间上方的维修通道逃离，这说明虫子吞噬她的精神之后，可以利用她的记忆。”
这也是她之所以能喊出“爷爷”的原因。
“！”查德：“这简直太可怕了！”
贝琪问出了关键的问题：“那现在只能杀了她吗？”
一时没有人回答。
最后还是陆迟道：“是。”
爱莎喊了一声爷爷之后，也渐渐适应了人类的走路方式，起码能够单靠两只脚移动，只是走的姿势依旧十分怪异别扭。
她走到独角虫守护范围的最边缘，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白染，开口又发出了两个音节——
“姐……姐……”
陆迟皱了皱眉，正待说什么，白染却已经抓住机会，在爱莎即将脱离独角虫守护范围的时候，一道音刃直飞过去。
她出手的速度非常快，原本以爱莎不熟练的行动方式必定会被切成两半，谁知爱莎的速度却陡然变快，在音刃到达的前一秒她的身影倏然消失不见。
“！？”巴里特道：“哪去了？？”
陆迟道：“上面。”
众人抬头，就见爱莎一瞬间就已经移动到了独角虫的身上，一只手抓住了独角虫半月形的尖角。
“这什么速度！！？”巴里特震惊道。
与虫群周旋了这段时间，白染已经看清现在的状况。这只三级独角虫应该是为了保护刚刚成功寄生、还很脆弱的“爱莎”，这才调动所有的虫子拼命攻击他们。
它似乎知道，只要给了他们机会，“爱莎”就会寄生失败。
也即是说，这个虫卵成功寄生在人类体内，对它而言非常重要。
可这一次出现的虫子比之前追着白染和陆迟的要多许多倍，就仿佛有源源不断的虫子在冒出来似的。
就算知道了独角虫的目的，众人一时也无暇攻击它，更别提越过它杀死爱莎。
贝琪快速穿过数条虫腿，巨虫接连摔倒在地。白染看到她手上的刀——或者应该说，是她的手臂上长出了刀。
那刀极其锋利，从她的小臂外侧延伸出去，能随她的心意自由变换长短。
贝琪本身的速度很快，加上刀的灵活变化，很容易就能在虫子没反应过来之前一击而中。
白染还不熟悉这个世界的异能者，这些能力在她看来都很新奇。
贝琪边在虫腿间穿梭边道：“这样下去杀不完，地下还不知道有多少等着爬出来。”
“照这个数量，这星球怕不是已经成了颗烂心的苹果！”巴里特大声道。
查德的伤口处理过后，终于恢复了一些说话的力气，“撑到救援来，按照现在统战部那边的评级标准，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放弃这颗星球。”
巴里特骂了一声：“你确定那边要是真来人，不会把我们一块都给直接炸了？”
“炸不了。”查德道：“原能武器早就不能使用了，就算是帝国护卫队也炸不了一整颗星球。”
“不需要。”白染忽然道。
所有人都安静了，等她继续说。
巴里特和贝琪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白染竟然能抵御住三级变异体的精神攻击，否则他们怎么也撑不到现在。
如果说之前只是因为她救了陆迟这才以礼相待，那么现在，几人都对她说的话抱有了很大希望。
“虫子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多。”白染简单道。
她在之前三天的时间里行动速度很快，一路上却没有发现任何虫子的痕迹和声音，就算虫子在地下活动也瞒不过她的耳朵。
直到后来到了1号遗迹，才有了虫子的动静，这就是说明这群虫子很可能只在1号遗迹附近的地下活动。
只要想个办法把它们全部引出来就能一举清除。
白染想起之前爱莎带她路过的2号遗迹，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正想向几人说明，却只听巴里特叫道：“等等，她在干什么？！”
白染等人抬起头，只见爱莎依旧站在独角虫的头上，仅仅只用一只手就一把将独角虫的尖锐独角给拔了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是内讧了？自相残杀？
但下一刻，他们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独角虫吃痛，发出刺耳的虫鸣，但却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就仿佛是自愿给爱莎拨掉了角。
爱莎拔出角后就将那比她身体还要大了几倍的尖角随手扔了下去。
接下来，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幅匪夷所思又触目惊心的画面——
格拉虫的角被拔去，头部的位置就多了一道椭圆形的血洞。爱莎将手伸进了洞里，掏出类似某种腺体的肉色物质，放进嘴里吃了起来。
“……”
“太他娘的恶心了。”巴里特道：“我要吐了……”
贝琪和查德的表情也不太好。
陆迟却一直看着她进食的过程，道：“爱莎体内虫卵应该是这只三级变异体的‘孩子’。格拉虫在没有变异之前，也是最强的孩子会吃掉母亲。”
贝琪道：“优胜劣汰，种族进化？”
陆迟：“嗯。”
“进化了？”巴里特道：“那她究竟是几级变异体？”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至今为止，还没有出现过这种虫卵寄生成功存活的情况。”查德道：“没有数据支撑，无法判断等级。”
第10章 荒星
三级格拉虫在被爱莎拔掉独角后，很快又被吃掉了核心腺体，它深红色的复眼渐渐暗淡下去，很快就失去了光泽，只剩一片空洞的死气。
而进食完毕的爱莎身体再次发生了变化，她的眼睛红色更加浓郁明亮，头上纯白色的角也长得更高，完美继承了“母亲”的弯月形。
身形依然娇小，可之前的那种瘦弱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苍白诡异且非人类所有的力量感。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查德道。
贝琪立刻道：“你闭嘴。”
查德听话的闭嘴了。
独角虫死后，其他低等级格拉虫依然没有停止进攻，直到白染听到爱莎发出一声虫鸣。
这一声不像之前那样高亢，反而短促而有节奏，就好像是某种信号。
果然，在虫鸣声后，本来源源不断从地底爬上来的虫子忽然断流，已经在地面上的虫子也忽然分散开，不再挤在一起送死。
原本虫子前赴后继堆在一起，他们几个人还好解决，现在分散开，杀起来反而速度变慢。
巴里特道：“怎么回事？这些虫子怎么好像变得灵活了？”
陆迟道：“因为换了指挥。”
爱莎原本是向导，对这片遗迹非常了解，现在寄生虫卵获得了爱莎的记忆，由它来指挥虫群，只会更难对付。
陆迟话音方落，贝琪就险些被突然从脚下冒出来的虫足刺中。
她反身就是一刀，哪知道这虫子的腿竟然又缩回去了！它竟然在地下不出来，而是隔着岩石层用尖锐的虫足不断向上乱刺！
“！”幸而贝琪速度快，在乱刺中险险避开，“它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获得向导的记忆后变得熟悉地形可以理解，怎么还能学会这种战术？
不止一只虫子改变了攻击方式，虫群断流后还在地下的虫子就没再冒头，而是都选择了用虫足向上乱刺攻击。
陆迟躲闪着，观察片刻后道：“应该是一种儿童游戏。”
所有人：“？？？”
“我在第六星区贫民窟见过，”陆迟道：“废弃的动力配件放在铁盒里，上面罩上一个带九乘九孔洞的铁板，打开动力开关之后配件会在各个孔洞上出现，谁打到的次数多就算赢。”
“……”
“所以它这是学儿童游戏来的？”巴里特听得直愣：“这也能行？！”
“这个游戏我知道。”查德道：“它的智能水平真的提升了一大截，已经学会了举一反三。”
现在地下的虫子腿就相当于盒子里的动力配件，地面就相当于铁板。站在地面上看，没人知道下一只虫腿会从哪里刺上来，要躲避全凭反应能力。
更何况，无数虫腿可要比一枚动力配件难判断的得多。
贝琪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它们要是一直躲在地下不出来，我们不一定耗得过它们。”
陆迟忽然看向白染，“你刚才说虫子数量并没有那么多？”
白染点头：“嗯。”
“有办法？”陆迟问。
白染道：“有，要试试吗？”
陆迟道：“你说。”
白染抬眼看向某个方位，“可以先把虫子引去2号遗迹。”
同一相对时间，第一星区统战部。
光屏投影在监测中心的正前方，由主脑实时测算的数据正在不断滚动。
此时正值夜间，监测室寂静无声，值班的工作人员披着外衣，趴在桌子上打盹。
桌上放着一瓶开启的光年印象新款调配酒，瓶子已经空了。
主脑的报警声响起的时候，光屏的数据一片飘红。
“警报——警报——”
喝醉的男人迷迷糊糊，却因为醉得厉害根本睁不开眼。
“检测到第七星区发生异常波动，危险系数大于6000，已超过临界点，定位星球β23。”
“警报——警报——”
系统的警报声还在继续，男人却早已睡死过去。
一刻钟后，正在近卫轨道巡逻的荆棘号飞船内，主控室的门刷地被推开。
一名身材挺拔的棕发男人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正在汇报情况的副官。
“区域测定目前不可用，主脑已经丢失目标信息，初步判断很可能是波动超出正常阈值过多导致的。”副官道。
棕发男人皱了皱眉，沉声道：“定位β23，从第四星区R2轨道尝试跃迁。”
主控台的组长立刻应声：“是！”
荆棘号启动，很快就加速驶离了原定的巡逻航线。
“为什么比实际警报时间晚这么多？”棕发男人这才问副官。
副官顿了一瞬才道：“听说是监测中心的值班人员睡着了。”
棕发男人皱着眉看他一眼，副官知道瞒不过，只得一五一十道：“今晚负责值班的是罗尔夫人的弟弟，他在值班前参加了克莱恩殿下的宴会，喝醉后带酒进入监测中心，警报响起的时候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发通告，革职声明直接公开。”棕发男人面容冷峻，说完直接走到舰长的位置坐下。
副官跟了过去，为难道：“这……您也知道地面文职向来……”他没有说下去。
棕发男人是帝国上将卡尔·蒂奇，曾任帝国直属佣兵团团长，如今佣兵团已经改称帝国护卫队，他在任护卫队总长的同时，也在统战部任最高指挥官。
他不是第一天上任，有些话用不着副官来提醒。
“照我说的做。”卡尔不留余地道。
副官只好应下：“是。”
主控台的操作员道：“上将，主星第一执政厅请求通话。”
卡尔道：“接进我私人频道。”
很快他的面前就展开只有他私人可见的虚拟屏。
一名白胡子老人的投影出现在屏幕上，联络人显示名字：“艾伯特·洛夫古德”。
“卡尔。”老人率先开口道。
卡尔点头，“执政官阁下。”
艾伯特笑了笑，“你还是这么严肃。”
卡尔道：“您有什么事？”
艾伯特道：“统战部的汇报我收到了，荆棘号现在已经出发了吗？”
卡尔道：“是。”
艾伯特点头：“此行有一项任务请你务必完成。”
卡尔有些意外，他想不到能让主星第一执政官亲自打来通讯的任务究竟会是什么。
“我刚接到消息，陆迟现在也在那颗荒星上。”艾伯特面上流露出几不可查的担忧，“这次行动，请你一定要优先确保他的安全。”
卡尔愣住了，一向沉默严肃的面孔上难得现出几分不可思议：“他怎么会去第七星区那种危险的地方？”
艾伯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疑问，只是叮嘱道：“这件事还请你暂时对外保密。”
卡尔沉默片刻，道：“明白了。”
艾伯特道：“辛苦你了，卡尔。我在主星等你的好消息。”
通讯挂断，一旁的副官见舰长一直不说话，疑惑道：“上将？”
卡尔这才抬起头：“一台A型探测器，所有B型探测器，目标定位β23，立刻发射。”
副官和操作组：“？”
就算要发射探测器先行了解情况，发射能够大范围探测波动值的A型就足够了，发射那么多聚焦小范围侦查的B型是做什么用？
所有人都很疑惑，但没人敢问。
很快荆棘号的发射仓打开，数台B型探测器鱼贯而出，眨眼间就消失在静谧的深空里。
“去2号遗迹？”
几乎要被虫群戳烂的1号遗迹广场上，查德疑惑地问。
“嗯。”白染道：“我来的时候路过，听说那里原本是锻造厂，有很多废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