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以前是真?的分辨不出来,后来我学了一招。”
“ 哪一招?”
“ 长得跟你?差不多,我就说很帅,比你?差,我就说一般般帅。”
无意间磕到糖的云嘉露出姨母笑,朝正门口走去,几阶楼梯后,她?在?一辆黑色的URUS边看见了等她?的人,脸上?的笑容也在?这一瞬收拢了。
剩下的几阶台阶,云嘉慢慢走下来,她?先是看了看车,然后说了第一句话,语气淡淡的:“ 你?开这种?车进高校,不合适。”
“ 好,我下次来会注意。”
云嘉知?道章簌刚刚为什?么会说司杭是像宋执礼的了,懂艺术,家境好,从没吃过苦,受过挫,身高也差不多的男人,即使是两副五官,也有?很相似的气质底子?。
“ 你?瘦了一点。”
云嘉直接断他后话:“ 你?不用这样心?疼我,不然衬得我像做了什?么冲动的决定,不负责任地把日子?过得很烂,没有?,我很好,夏天容易没胃口,我每年都这样,你?今年才发现吗?”
司杭岔开话题:“ 一起吃顿饭?我们?也挺久没见了。”
云嘉正想着怎么拒绝,忽然看见不远处在?她?望过去,就朝她?挥手的庄蔓。
现成的理由来了。
“ 不了,我今天约了人,下次吧。”说着就朝庄蔓走去。
庄蔓也没有?好奇车边的男人是云嘉的什?么人,只是多看了两眼,就跟着云嘉一起去停车坪找车。
上?车时,云嘉忽的忍不住笑,心?想还好刚刚说话没被人听见,司杭也比她?驱车先走——一个自己随随便便就买一台保时捷的人,怎么好意思说别人开车高调的?
转瞬,她?又想,司杭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她?的,他永远是一副空手接白刃的样子?,要么不回答,要么怎样都好,不好就立马道歉,想吵都吵不起来。
今天这顿饭,云嘉心?思颇多,没想到庄蔓吃得也有?点心?不在?焉。
云嘉一问才知?道,今天是庄在?生日。
她?不记得他的生日,但一想,隐隐约约记起一些印象,好像是在?八月。
“ 他和朋友下属今天在?酒吧过,我也想去,我都已?经满十八岁了,也可以去了,哥哥不让。”
“那你?知?道酒吧在?哪儿?吗?”云嘉问,“你?要是知?道的话,我可以带你?过去,只要你?哥还没挥金如土到豪气包场,我们?应该是可以进去的。”
“知?道!在?金融中心?那边,好像……叫真?心?酒吧。”
“ 呃……确定是这个名字吗?”
“好像是,我听哥哥跟人打电话的时候说的。”
云嘉用手机搜了金融中心?那边的“真?心?酒吧”,无任何显示,她?就说,国内的酒吧也不至于起名字这么直白。
“是不是记错啦蔓蔓。”
“没有?错啊,就是听哥哥说,晚上?九点真?心?酒吧。”
云嘉想了想给?徐舒怡拨去电话,问她?知?不知?道金融中心?那边有?个真?心?酒吧,自己搜了半天没搜到。
徐舒怡说:“你?别搜真?心?酒吧啊,搜UMI,Umbrellamiss。”
云嘉打着电话,报名字给?庄蔓去搜地址,自己闲着,又把名字念一遍,Umbrellamiss,品评起来:“雨伞女士?雨伞……想念?”
正觉得怎么翻译都有?点怪,云嘉更纳闷怎么就跟“真?心?酒吧”挂钩了。
徐舒怡在?那头善意提示:“宝宝,其实这个酒吧中文翻译过来,大家更愿意叫它,嗯……不带套。”
云嘉秒懂。
她?也瞬间接受“真?心?酒吧”这个颇有?九十年代复古气息的名字了。
也不完全生硬,连措施都不做了的时候,可能是有?真?心?成分在?的。
“那个偏演艺吧哎,虽然有?驻唱,但夜场也不太闹腾的那种?,你?怎么想到要去那儿?了啊?我今晚要去爆叉,就是上?次约过你?的BombX,你?要来我这边吗?今晚有?型男脱衣秀,谁不来谁吃亏我跟你?说!”
听着徐舒怡越说越兴奋,云嘉不禁疑惑道:“你?现在?不是订婚之后都在?伪装淑女吗?你?在?你?未婚夫那的人设不要了?”
“他出国啦!下周才回来呢,我当?然要抓紧时间找找乐子?,他一回来,我就得闷死。”
“行吧……”做为姐妹,云嘉也管不了太多,只能提醒一句,“你?别最后玩得收不了场就行。”
徐舒怡自信满满:“放心?,我有?分寸!”
结束通话,云嘉带着庄蔓先回了一趟自己入住的酒店。
小姑娘今天穿着像水手服的裙子?,正常情况下,瞧着学生气很重,往不太正经的场合一放,容易被人误会。云嘉替她?换身打扮,也好往酒吧里带人。
那个给?过云嘉一点冲击的英文名,出现在?眼前,挺正常的灯牌,UmbrellaMIss,UMI这三个字母写得大而凸出,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云嘉进来时,跟迎宾打听了一下,今天的确有?人在?这儿?过生日。
对于夜间经营的娱乐场所来说,九点半还算早,客人还没多到寻人困难,庄蔓进去没一会儿?,就眼尖地在?吧台位置那儿?发现了庄在?。
庄在对过生日这件事不热衷。
大学同宿的室友直到毕业后?因?工作碰头才恍然, 庄在好像大学四?年都没有过过生日,自?己这个室友还真是失职。庄在不过心的模样,随口说:“刚好在暑假,离校了, 也不方便见面。”
实?际上, 他大学四年没有过过一个寒暑假。
甚至连完整的休息一周都不曾有。
步步高升的好处, 除了肉眼可见的财富增长,好像在过生日这件事上也体现得越来越明显。即使?他自?己忙到不知今夕何夕,忘记生日这回?事儿了, 也有许多人替他记着。
凌晨就?能收到五湖四?海的祝福邮件, 进公司有收不完的笑脸附赠一句“庄总,生日快乐”。
他从中穿行,一一颔首应下。
作为寿星公,再不喜欢热闹, 生日当天也要约个场子简单庆祝一番, 正常社交,才不至于像高中那会儿, 冷僻得和其他人脱节。
UmbrellaMIss就?在公司附近,有时候加完班,人没累透, 庄在也常和朋友或者客户来这里喝一杯。
他第一次过来, 就?是客户盛情相邀。那次只当不好推拒的社交应酬, 坐下后?点了杯Cosmopolitan, 这酒女?生喜欢, 蔓越莓汁稀释的淡粉红色, 柠檬的清新和酸糅杂其中,果味浓郁, 美貌又适口。
入座后?,客户正跟他闲聊着。
他们的位置不靠前,只远远见人抱着吉他登台。
那天夜很深了,吉他和弦配清透微哑的女?声慢慢吟唱,他坐在角落,望过去,像一台提词器把一首已经听烂了的老歌的每一句歌词,都听进心里。
后?来,这酒吧就?成了他常来的地?方。
这些年,他不是不知道一些人在背后?对他的评价,说他能屈能伸,靠一身溜须拍马的本事在云众站稳脚跟。
有时候他倒希望自?己真能有这些人所说的本事,起码不会那么无?趣,来隆川十年,他身上依然余存第一次坐在黎家客厅的局促,只是学聪明了,不会再用不停按手指关节的纾解方式,被人一眼瞧出来。
今天这样的场合,下属体谅,玩得热火朝天的酒桌游戏放过了他,他也不想干坐一旁扫兴,从卡座出来,独自?坐在吧台位置。
没一会儿,就?有人放下酒杯,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只是他说话?很没意思,生硬,不接梗,都是出来玩的,没必要硬踢铁板寻不开心,人家姑娘也就?拿起杯子悻悻走了。
因?是熟客,穿黑色小马甲的调酒师认得庄在,晃着雪克壶,打趣说:“待会儿我建议老板,下次你?来,吧台这位置要另收费,热门位置,”说着目光一眺,压低声音笑,“喏——又来一个。”
话?音刚落,庄在身边有人坐下了,卷发红唇,一身香气。
“我看这儿没人,我坐这儿,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随便坐。”
庄在无?视调酒师的挤眉弄眼,一边看手机信息,一边将空掉的杯子推出去,“芝华士,老样子。”
推酒杯的动作,露出手腕。
旁边的女?人盯着他腕骨上的表,琢磨一番,撩起脸侧的头发,托着腮,很懂行地?说:“HUBLOT的大爆炸,款式有点……嫩,太少年气,不太适合你?,你?是那种——”曼妙声音拖一拖,出口的话?也显得柔肠百转,“荷尔蒙很强,越不说话?越有性张力的那种,我说的对不对?”
这台词,一点不陌生,不出意料,无?论他怎么回?答,对方接下来都会用一种惊喜语气说,其实?你?说话?的时候更有性张力。
庄在没回?答问题,而是抬了下手腕。
“不是宇舶,假的。”
对方立马重新打量他,似乎在找其他假的东西,而他并不在意这种包含轻视的目光,只将玻璃杯送到嘴边喝酒。
人走了,位子再度空下来。
调酒师倒是好奇了,望望庄在手腕那只黑色的手表。
手表这种奢侈品,除非一眼假,不然外行人根本看不出来门道,而且庄在衣着不俗,白色衬衫虽然工作一整天,袖口随意挽到小臂,也能瞧出质地?精良,而且他常来,点的酒也不便宜,这样的人没道理心疼钱去买一块假表戴。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调酒师震惊,差点没接住抛出去的瓶子。
一个面孔稚气的小姑娘,化淡妆穿短裙也藏不住年纪小,兴高采烈跑过来,甜甜喊道:
“哥哥!”
庄在转头一看,眉心微皱:“你?怎么来这儿了?”
“都满十八岁了!当然可以来,你?猜谁带我来的?”小姑娘藏不住话?,不等庄在猜,就?揭晓答案,“是姐姐!云嘉姐姐带我来的,她就?在那边,她让我来问你?,我们方不方便过来,不方便的话?,她就?带我到旁边去坐啦。”
吧台的高脚椅,他明明已经稳坐很久,闻声一刻,朝后?方看去,却有种肉眼可见的身形僵硬。
“可以,石骏他们在另一边,你?要是想玩,可以去找他,但不可以喝酒。”
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一丝不可查觉的无?措感,只有紧攥住杯子的手指,用力到凸出筋骨,显出明晃晃的不自?然。
“好!石骏哥我认得,那我去喊姐姐过来啦!”
小姑娘雀跃跑走。
留她身后?的男人,顿了顿,回?神的第一件事就?是快速将手腕的表脱了下来,推向?吧台里面。
他说:“帮我收一下。”
调酒师虽然震惊,但还是迅速反应地?说OK,把那只黑色手表放进一只窝了干净软布的杯子里,之后?他一边擦拭着其他杯子,一边和庄在望向?同一个方向?。
来人踩着一字带的高跟鞋,白色系带更衬脚背肤白,一眼扫去,比例出挑,身上那件不规则设计的橡皮粉褶皱衬衫,有点到为止的甜心气质,简约而不简单,下面则是一条修身的水洗蓝牛仔裤,迈步间,曲线很是养眼。
今晚的女?士着装里,这一位算不上别致用心,但对于这种自?身条件好的第一眼美女?,随便穿穿是任性的资本。
云嘉走过来坐下,朝调酒师示意:“一杯Cosmopolitan,”说完才微笑着看向?庄在说,“生日快乐,我带蔓蔓过来应该没有给你?添麻烦吧?我是觉得她马上读大学了,可以来这种地?方体验体验,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多事。”
“没有,只是你?们怎么……”
他一时不知道说遇见,还是说已经熟悉到可以带她出门玩。
云嘉领会,也有点惊讶,庄蔓居然一点风都没有透给她哥哥,她只好自?己解释:“我在隆艺开新生讲座,蔓蔓是新生。”
庄在点了一下头说:“挺巧的。”
云嘉看一眼不远处跟石骏坐在一起的庄蔓,笑说:“是挺巧的。”
酒被推到面前,云嘉拿起浅浅尝了一口。
原本节奏紧快到让人不由跟着一起点头踩节拍的暖场曲突然停下来,一个亚麻灰长发的女?歌手走上去,宽大的短袖袖口里,带纹身的胳膊抬起来,朝控场台随意勾了一下,灯光立刻变暗。
一首云嘉耳熟的英文歌前奏流泻出来。
云嘉在高脚椅上转身时,巡场的靡粉灯光刚好从庄在身上带过。
他不适地?下意识闭起眼,似乎在等灯光过去,暗灯一击,那张缺少表情的脸上,浅淡又积久的倦漠,有一瞬破碎开来的错觉。
庄在的眼皮被灯晃过,再睁开有短时的模糊。
而那片模糊之后?,云嘉静静看着他,又在四?目相对时,将视线快速擦过去,手去找酒杯,捏住细细的玻璃杯柄。
察觉到她的尴尬,庄在主动开口了。
“那天,往后?备箱塞的酒真是罗曼尼康帝吗?”
云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嗯”了一声。
“那应该是假的。”
云嘉眉心一蹙:“啊?假的?”
她根本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当时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就?朝庄伟发火了。
“又不是红星二锅头,随随便便就?能买来送人,”他朝调酒师抬了抬杯子,问,“你?们这儿有罗曼尼康帝吗?”
调酒师哈哈大笑:“您别开玩笑了。”
此刻得知真相的云嘉有些恼火:“怎么有这种人啊,求人办事还送假酒,真离谱。”
“这有什么,还有求人办事在背后?捅刀子的,”下意识说出这句仿佛切身体会过的话?,庄在有点后?悔,怕身边的云嘉追问,他朝舞台上看去,岔开话?题,问调酒师,“不是周末才有Live演出吗?”
“你?是覃微的伯乐,你?过生日,她怎么着也要来啊。”
因?这句话?,云嘉重新打量台上穿宽松t恤的女?歌手,这人音域不高,但胜在音质特别,有那种风穿树叶的零碎又沙哑的感觉,很抓耳朵。
细听着,她不由说:“我怎么感觉,她这个声音有点像,像……”
“像你?。”
身旁传来低而笃定的两个字,云嘉蓦然一怔,随后?默认了这个答案,又校正道:“是有点像我以前吧,不过我是业余水平,她比我厉害多了,我现在唱不出来这种感觉,也好久不唱歌了。”
说到以前,云嘉忽然问调酒师:“哎!你?们这儿可以点歌吗?”
“可以,但我们这儿点歌另外收费的。”
调酒师将空白的夹单本推来。
“音乐无?价嘛,”说着云嘉刷刷在夹单本上写字,递给对方后?,比着大拇指朝旁边戳一戳,“记庄总账上。”
庄在唇角略略一扬,看着接过一页单纸的服务生去台上找覃微了,覃微看了歌曲名,大概她问了是谁点的,顺指向?朝云嘉这边看了一眼,她两根手指夹着方块纸,朝云嘉做了个帅气利落的致敬动作。
云嘉手指微碰唇瓣,笑着回?了一个娇俏的飞吻。
独特的前奏音乐响起,庄在在杯壁上轻轻敲击的手指骤然陷入僵直,顿顿弯曲,久久不落。
那句“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我最喜欢你?”后?有一段哼吟,间奏里,云嘉从舞台上扭回?目光,庄在的手指才重新紧握住杯子。
“刚刚说你?是伯乐,是你?现在开始投资音乐了吗?”
“不是。”庄在回?答。
第一次跟客户过来时,刚好覃微在酒吧跟人竞聘,那天是试唱,评选的方式是看客人的小费打赏。
那晚的庄在是一掷千金的豪客。
得知前情,又想到之前接风派对上那群纨绔说庄在跟女?驻唱打得火热是这么回?事,云嘉弯了弯唇,夸他:“那你?还挺有眼光的,那怎么不好人做到底,捧人家去出道当歌手啊?”
“你?当我是什么人?都能去捧明星了。”他淡淡自?嘲。
云嘉跟着舒缓悦耳的节奏轻晃,人很放松,说话?没了拘束,半开玩笑地?说:“别妄自?菲薄啊庄总,再过个——两三年?怎么就?不能捧了呢?以你?的能力和成绩,三十岁进董事会,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啊。”
她是完全不过心的玩笑,而庄在脸上却没有相应的嬉笑神情配合。
相反,轻柔的音乐声里,他显得有点认真了。
“三十岁进董事会……”他看向?摆晃肩膀甚至跟着一起小声唱歌的云嘉,“除非我能娶你?。”
他声音不大,但两人距离太近,云嘉双肩一顿,不摆不晃了,好像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了一下。
她唇瓣刚动,一语未发。
庄在先出了声。
他轻松地?笑:“是你?先开玩笑的。”
云嘉反应略迟缓,随即也笑出来,在归于平常的气氛里不由感慨:“之前只听舅妈说你?变了很多,现在我自?己感受到了,你?以前,从来不开玩笑的。”
“人总是会变的。”
台上的演唱快至尾声,他们也不再说话?,静静听着歌。
第18章 正在加载
刚到十一点, 庄蔓捧着一杯没喝完的柳橙汁来到云嘉身边:“姐姐,我到时间要回去了。”她看着云嘉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空下的座位问:“我哥去哪儿?了?”
云嘉扭身,朝门口?一指:“他去外面接电话了。”
穿白衬衫的男性背影隔着玻璃隐在外头的夜色里,手?机举在耳边, 相对?静止, 而他身边的行人车辆, 一次次与他交错。
庄蔓见?过?庄在忙工作的样子?,有时候一个电话可能会说上一两个小时,她有些拿不?定这次的时间长短, 对?云嘉说:“那让哥哥忙吧, 我自己先回去了。”
云嘉担心发生?了什么,问她是有什么急事吗?
“不?是。”庄蔓按亮自己的手?机,示意时间,“是快到12点了, 我来隆川答应了哥哥, 不?管在哪里玩,十二点前一定回家。”
云嘉失笑?, 小姑娘说话的样子?认真得想让人摸摸她的脑袋,真是个听?话的乖宝宝。
“那好,我送你回去。”
开车来的, 但此时已经喝了酒, 云嘉拿起吧台上的手?机, 准备约代驾师傅。
庄蔓却连忙摆手?反对?道:“不?用啊, 我自己打车就可以了, 这边很好打车的, 姐姐,你跟我哥哥肯定有聊不?完的话, 你们继续玩呀,不?用管我。”
云嘉偏偏额,手?指按住太阳穴。
她跟庄在……还?真没有什么聊不?完的话。
她今晚不?是“孙小姐”,是她自己,一个跟庄在疏于联系,但又被一丝蛛网般透明且黏弱的关系联接在一起的人,如今聊起天来,话题其?实比较拘束,不?好多言过?往,也不?便大谈未来。
只是很奇怪,跟他相处的感觉蛮舒服的。
就像之前从西曼回来,她想想前一天的种种经历,在他身边扮演“孙小姐”居然没有让她不?自在。
这时庄在结束电话从外面走回来,看到她们凑在一起说话,问了句,你们在说什么。
庄蔓似乎想让庄在跟她一块留人,便说:“到时间我要回家了,姐姐说要送我,不?用的,哥哥你跟姐姐说,我可以自己回家的,你们继续玩嘛。”
庄在看向云嘉。
她已经将包扣上一侧肩膀,手?里拿着手?机,一副准备好随时动身离开的样子?。
他完全可以顺庄蔓的话打安全牌,说就让她一个人回去可以的,不?用担心,你再待一会儿?吧。
顺其?自然,无错可纠。
但是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
他入职云众后,先在清港总部待了半年,清港的同?事很喜欢过?夜生?活,那边的夜场文化俨然是精神消遣的一部分,男女关系也比较开放多元,他被邀请过?很多次,也近距离旁观过?。虽不?认同?但能?理解为什么聊聊天就能?把?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带去住处,或者酒店。
那种三言两语就能?让女孩子?心花怒放的本事,他没有,也学不?来。
刚刚他其?实已经尽力在展现健谈了,但和云嘉之间,还?是好几次冷场,彼此相望,尴尬地只能?碰一下酒杯,各自喝酒,听?着台上的歌。
他不?确定她这时候准备走,是单纯想送庄蔓,还?是她已经觉得无聊不?想待了。
这么一想,他甚至有点后悔。
之前聊天期间没有找到合适的切入点,提议带她加入他下属那边的卡座。那些人好像比较会玩,石骏好像也挺会捧女孩子?开心。
久不?开口?,庄蔓奇怪地看着他:“哥哥,你说话呀。”
“不?好意思,刚刚在想一些工作上很重要的事。”他思绪归位,向云嘉致歉。
云嘉笑?笑?,说理解,工作要紧。
庄蔓却很不?满,又不?敢大声抗议,瞥她哥一眼,只咕咕哝哝说:“能?有多重要?为什么过?生?日还?要想工作上的事啊,生?日一年就一次,你就不?能?想一点你自己喜欢的,让你开心的事吗?”
“嗯,想了。”
他低而淡的回复声,在庄蔓看来纯粹是敷衍。
小姑娘噘着嘴朝云嘉耸耸肩,好像在说,看吧,他就是这样,好没意思。
云嘉看着这对?兄妹,却觉得很有意思。
打过?腹稿,酝酿过?随口?一提的讲话语气,庄在试着对?云嘉说:“待会儿?黎阳要过?来,你要不?要再待一会儿??我找别的人送庄蔓回去。”
“别!”
云嘉本来还?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一听?到黎阳,瞬间头疼。
上个月回舅妈家吃饭,舅妈说到这位表哥还?气得捶胸顿足。舅妈将黎阳的一些迷之潮服展示给云嘉看,痛骂黎阳都是快三十的人了,也不?知道怎么越活越没有样子?!哀哀叹着黎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才,但凡他能?有庄在的一半,不?!三分之一就够了,她都愿意吃斋念佛,去拜观音菩萨。
“让我送吧,刚好我也不?想在这儿?待了。”云嘉将送庄蔓回家的活儿?干脆揽下。
庄在听?她说不?想在这儿?待了,仿佛心口?一块久悬到发酸的石头终于沉沉落下,也更确认了,刚刚自认发挥了十分健谈的表现,依然无趣。
他拿出手?机:“那我帮你叫代驾。”
云嘉晃晃自己的手?机,说已经约好了。得知黎阳要来,她巴不?得马上就走,动作都分外迅速。
庄在点点头,淡淡说了一个字,好。
代驾师傅也来得很快,庄在把?她们送上车。
在车上,庄蔓和代驾师傅确认的地址。云嘉听?着觉得熟悉,细一想想,之前她堂姐云姿贤邀她过?来住的房子?,就是这个小区。
离隆艺还?算近,在正常的通勤范围内。
但云嘉婉拒了堂姐的好意。不?止堂姐,舅妈也担心她住酒店,即使?是五星级酒店,也以“外面的东西怎么比得上家里”的长辈想法担心云嘉的饮食。
舅妈的好意,她也拒绝了。
之前在国外,云嘉住的就是酒店式的公寓,挺方便的。回国后也是找了酒店常住,不?用愁人打扫屋子?,三餐也很容易解决,几乎所有需求都可以迅速找到服务人员帮忙。
徐舒怡上次来酒店试她订的新裙子?,也说过?这个问题,她问云嘉:“酒店方便是方便啊,但你不?觉得没有烟火气,就……没有那种生?活的气息。”
云嘉当时的回答是,其?实我也没有怎么感受过?那种有烟火气的生?活,有没有生?活气息,对?我来说也无所谓。
可当车子?行经一处,蓝底白字的漆光路牌从视野里飞速一闪,云嘉愣住了,扭头看向车窗外,建筑树木,全都令她陌生?。
“这是哪儿??”
开车的代驾师傅回答:“竹岭路。”
她望着快速向后刮去的街景,一时不?能?相信,声音低低,透着疑惑:“竹岭路……是这样吗?”
身边的庄蔓完全淡定,对?她解释道:“姐姐,竹岭路这边拆迁改建了,很多东西都变了。”
是,变了。
变得每一帧都与云嘉记忆里的景象不?再相符。
云嘉问:“城中?村那里也改了吗?”
庄蔓说改了,那边所有的房子?推掉了,她们刚刚路过?的就是新建小区。
云嘉脑子?里浮现城中?村往日的旧貌。
记忆里,这地方就是破破烂烂的,她至今记得第一次到这里下车的震撼,房子?商铺,道路车辆,包括肉眼可见?的很大一部分人,全都是乱糟糟的。
附近几处都在修路,偏偏进度感人,好像永远也不?会修好,只在地上挖了一个又一个深浅不?一的坑,立着“道路施工禁止通行”的牌子?,叫人平白绕路。
每当机器轰鸣,尘土飞扬,周边的大妈阿姨们捂着鼻子?路过?,有骂不?完的话。
晴天还?好,只是灰重。一到雨天,深深浅浅的坑里积满泥水,云嘉每次过?来小心翼翼踮脚走,鞋子?还?是免不?了弄脏。
最烦的还?是那些失修的石砖道,旧砖底下藏着污水坑,走久了甚至都有身体记忆,知道哪几块是坏的,踩到就完蛋。
有一次,泥点溅脏整个鞋面,她气鼓鼓跟在庄在身后,又很想笑?自己的狼狈,大声撒气说:“我是什么侦探兵吗!我是来踩地雷的吗!哼!破路!我要让我爸爸把?这里全拆了!”
隔着几步的距离,庄在回头看着她,忍不?住弯起唇角笑?。
他大概以为巷子?暗云嘉看不?到,所以有点肆无忌惮地看着她,笑?容也很由心,可偏偏楼上有窗户里的昏黄光亮映出来,云嘉将他嘴角的弧度瞧得清清楚楚。
“你还?笑?我!把?你也拆了!”
他更想笑?了,但立马克制,一副赔罪态度走回云嘉身边,伸出胳膊给云嘉抓,由他带路。
“走吧,侦探兵,回去帮你刷鞋。”
“姐姐?姐姐,我到家了。”
身边的庄蔓第二次喊她,云嘉才从记忆里回神。
她眨了眨眼睛,迎上庄蔓神情担心的脸。
“姐姐,你没事吧?是不?是酒喝多了不?舒服?”
她摇摇头,浅淡一笑?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