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页—— by咬枝绿
咬枝绿  发于:2024年03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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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专业,也更能带氛围。
她去找庄在时?,他跟傅雪容还没?有聊完,两人站在阳台的无人处,与热闹隔出一段距离。
云嘉没?听到?前言,只听语气,似乎还有越聊越严肃的架势,傅雪容不太认同地说:“现在不是对我?这边的影响,我?们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但这不是小事,庄总,你要好好考虑清楚。”
傅雪容先看到?云嘉,停了声音,庄在才随之回头,傅雪容冲云嘉笑了一下,看了庄在一眼便算结束对话的示意,说徐舒怡可?能在找他了,先行离开。
云嘉穿一件平领腰部抓褶的丝质小礼裙,肩上是细细的肩带,淡青的颜色,像是回春雪里冒出的一点嫩芽,肌肤被衬得似白?玉生光,微卷的长发披散着,天生的黛眉红唇,只化淡妆也足够明光耀目。
庄在身上这件墨绿衬衫也是云嘉选的。
秀场图是垂感极佳的丝质衬衣里头搭了一件白?色蕾丝,领口袖口都露出一截,衬衫领口的系带被打作慵懒的蝴蝶结,脸颊凹陷的黑人男模穿出一股病娇贵公子?的味道。
参观过男友衣帽间的云嘉明白?直男审美里存在一些不太好跨越的东西,所以?将白?蕾丝换成黑色的高领衫,但没?想到?男朋友连领口的蝴蝶结也不愿打,只将两根系带打一个松垮单结,长长的尾端垂下来?,成了另一种?风格。
这样风流倜傥的衣服,都能被穿出轮廓清正之感,实在是他的本事。
云嘉一走过去,贴进他怀里,淡青配深绿,似老树上生出的一节新枝,彼此?融合,她两只手调皮地缠上他领口丝滑的系带,一段段地绕,问他刚刚在跟傅雪容聊什么。
庄在轻攥住她纤细雪白?的手腕,掌心硌着她的手链,怕在她皮肤上留下印迹,便改成握她的手指,说聊一点工作上的事。
像是对云嘉的随玩心而起的坏劲了如指掌,他低下头望着云嘉的眼睛,轻轻捏着她可?以?被他掌心完全包拢的手,跟她低声商量:“现在不要,等之后人走了,让你系蝴蝶结。”
云嘉忍笑,故作失望:“蝴蝶结这么见不得光吗?”
他顿了两秒,实在为难地坦白?:“……有点奇怪。”
云嘉踮脚,将脸庞靠近他,也放低声音营造暧昧,幽幽吐息地说话:“等人走了就不奇怪了?”
后腰忽的被一只有力的手臂一扣,云嘉脚步朝前一移,两人的身体完全贴紧。
庄在低下头,气息拂在她耳边。
“就我?们两个的时?候,做什么都不奇怪。”
想到?他之前对她做的那些很下流的事,云嘉的脖颈到?耳根骤然一热,想到?今晚要做的事,连他的气息都禁不住,靠着他微微打了个颤。
庄在滚热微糙的手掌穿过她披散的长发,抚摸着她细嫩的裸背,问她:“冷?”
云嘉贴着他高领薄绒衫裹住的脖颈,柔软的织物半裹着男人坚硬凸出的喉骨,她不由腹诽道,这个人从来?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过火,一本正经撩人。
“冷得快要死掉了。”云嘉故意这样说,然后朝他喉结咬了一口,很快松开。
庄在摸上自己的脖子?,低下眼睛,很惊讶。
云嘉有理有据地说:“不是你说就我?们两个的时?候,做什么都不奇怪吗?”
庄在拿她完全没?办法,抿起的唇角不自禁上扬,四下的确无人,被她眼波灿烂的娇纵样子?迷得移不开眼,捧着她的脸想要吻下来?。
云嘉不让他亲,手抵在他胸膛上,还打岔问道:“我?刚刚好像听到?傅雪容说到?曲州的文博馆,之前黎阳说你往那个项目里添了常国栋的侄子?,是他跟你开口的吗?”
“嗯。”
“可?是西曼那边是你独立做起来?的,这样没?关系吗?”
他盯着云嘉说话时?开合的红唇。
“没?关系。”
云嘉还有一些疑问:“可?是——”
余下话被吻成不成音调的“唔”声。
他吻得并不汹涌,却非常需要云嘉配合,不允许她再分心其他,云嘉本来?考虑口红问题,束手束脚,只略碰舌尖点到?为止。
但吻她的男人却不止要问她讨这些,层层深入,于是她就陷入他的节奏里,环在他脖子?上的手不老实,又去摸他的领口的系带。
庄在快速察觉,反应敏锐,抓住她的手,惩罚似的将她舌根吮得发酸。
两人像在玩,手上过招,唇舌也毫不相让。
论?气力,论?耐力,云嘉哪是庄在的对手,停下时?,脑子?缺氧一样陷入软云般的一片空白?,但她也不轻易服输,喘着气,小声放狠话:“等着!晚上给你能扎蝴蝶结的地方,全扎上蝴蝶结,然后拍照!照片洗出来?——就随意放在你的某一份文件里,你要是找不到?就完蛋喽。”
庄在替她擦着唇角的晕开的红色,听她一通越说越神采飞扬的计划,哭笑不得,不仅没?有被威胁道,反而捧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语调喜欢得不行。
“你怎么这么可?爱。”
云嘉睁圆眼睛,心口砰砰,瞬间被反撩到?说不出一句话。
玻璃外,有漫天小雪正飞舞,琪花玉树的世界,冬夜深深,灯火煌煌。
云嘉却觉得自己像一株提前萌发的春芽,被人亲一亲抱一抱,便挣开了坚硬闭塞的荚壳,探出柔嫩的叶瓣,迫不及待想去拥抱春天。
这时?,屋子?里伸出一个脑袋。
徐舒怡手上拿着云嘉正亮屏的手机,一脸打扰小情侣的偷笑表情,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庄总。宝宝,你电话响了,好像是你们学?校打来?的。”
云嘉脸颊发烫,从庄在怀里退出来?,去接电话。
期末考都已经结束了,这时?候学?校打电话来?,是因?为之前有一份资料出了问题。
笔记本不在身边,云嘉问庄在要来?书房的电脑密码,自己去处理一点工作上的事,看了看时?间,过了晚间十一点,已经有人商量着换地方续摊。
庄在招呼着客人,帮忙约车,待会儿安全将这批人送走。
徐舒怡提议要去BoobX,应和者?无数,已经有人在点人数,黎阳喊上庄在,庄在正想着怎么才能说不去。
徐舒怡见庄在一时?为难,笑得含义颇深,替他解释道:“庄总和嘉嘉你侬我?侬的,应该还有别的安排。”担心旁边有人乱猜,又道,“他们应该要收拾一下屋子?吧?你看着吃的喝的,这一桌那一桌的,我?们别打扰人家劳动了。”
黎阳一根筋道:“明天找保洁来?收拾不就好了,一块去玩嘛,十二点还没?到?呢。”
“你就别算上他们……”徐舒怡还要劝,一扭头,庄在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只留给众人一个匆匆转身去书房方向的背影,徐舒怡耸肩道,“啧啧啧,嘉嘉去处理工作,庄总都要去陪着,太腻歪,还是让他们二人世界吧。”
站在书房门口的庄在,还能听见徐舒怡说话的夸张声音,除此?外,他还能听见自己并没?有剧烈运动就如敲鼓一样的心跳,似要从胸膛跳出来?。
他推开书房的门,并没?有第一时?间走进去。
而是看着被屏幕冷光映着云嘉,她身影纤细,像被雨打湿缩在那团光里一样,忽然听见有人推开门的声音,转眸见来?人,也不意外。
对视那两秒,彼此?都是安静的。
云嘉先出声,她说:“对不起。”
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只是使?用男朋友的电脑,未经允许点开属于他的辞职信,应该也算一种?侵犯隐私吧,毕竟,在一起这么久,他也从没?有告诉自己,他有这种?打算。
庄在走进来?,反锁上门,没?了走廊映进的光,只开着一盏台灯的书房,更暗了。
他一步步朝云嘉靠近,像是趋光而来?。
轻而又轻地喊她的名字。
“云嘉。”
云嘉努力将自己从极具冲击性的信息里剥离,因?不想当那种?咄咄逼人的女朋友,她怪异地反省起自己来?:“我?不是故意点开的。”
可?是已经点开了。
她第一时?间给对方找足了借口,这或许不是隐瞒,是他曾经有过的一个念头,现在他已经完全搁置了,彻底遗忘在电脑里,所以?不告诉她也没?关系的。
但修改记录不会骗人,每一个日期都如此?精确。
他们刚在一起,他就写好了这封辞职信,中?间有两次修改,最近一次,居然就在昨天。
宴会公司的人刚上门做完装饰,阳台的秋千是他帮着一起搭的,之后秋千轻晃,云嘉躺在他腿上说自己新年的计划,要去南法陪妈妈过年,但会尽快回来?陪他,她带着许多憧憬小睡过去。
而那时?候,他又打开了这封辞职信。
你所有的热情都仿佛扑向了一堵铜墙铁壁,而他带着机械式的微笑,陪你玩,陪你闹,你说什么他都答应,无条件说好。但实际上,你根本感动不了他分毫,他早就有自己的决定,无需同你商量。
也是看到?这封辞职信,她忽然就明白?了刚刚提到?曲州的文博馆,他说的没?关系是什么意思。
的确没?关系。
别说是添一个人了,就是拱手让人也可?以?。
他已经做好放弃的准备了。
明明被他握住的手是暖的,云嘉却觉一股股无由来?的冷意正朝她的身体里钻。
他按着扶手,将云嘉转过来?,他蹲在她身前,想要跟她解释,却发现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去想写这封辞职信的初衷。
因?为爱她。
因?为真心无以?为证。
如果任何?人提出质疑,他都愿意为了延续这段感情付出一切,他可?以?用放弃所有来?证明云嘉对他的重要,重要到?胜于一切,他没?有志向,没?有骨气,甚至于有没?有结果,他都不想考虑了。
可?这样的爱也拿不出手。
两个人在一起,不能总指望一个人去解决所有问题,但事实就是,他做不了任何?,除了这封辞职信,他甚至都没?有和她父亲对话的资格。
恋爱时?,她自由快乐,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样子?,同样叫他沦陷,一看见她,什么理智都消融了,他不想当一个破坏者?,于是一句沉重的话都说不出。
无数个看着她笑容烂漫的时?刻,他当然深感幸福,沉浸其中?,情不自禁地微微勾着嘴角。
酸涩与恋慕同样厚重翻涌。
复杂滋味里,他都在想,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她生命里那一抹添在哪里都不合适的灰色颜料。
可?一旦拥有过,人便贪心滋长。
他再也不想干涸在调色板的一角,只能挣扎着想,一点点就好,哪怕最后还是会被抹去。
云嘉眼眶红了,但没?有落泪。
外头的音乐隔门可?闻,她起身努力镇定地说:“我?们还有客人要送。”
“好。”庄在答应。
云嘉调整了一下情绪,去开门,先扭开一道门锁,门把儿还没?有按下去,她就被一双手臂从身后拥住。他将她抱得很紧,箍得云嘉都有点不舒服了,似乎惧怕这道门打开,一切都会翻天覆地。
那种?无力转圜的滋味,在他的人生里,已经体会过太多遍,只需稍稍回忆便似一阵冷潮兜顶将他彻底淹没?,让他像被掐住喉咙一样预感窒息。
“云嘉。”
他又急又低地喊了一声,鼻梁抵在她耳后温薄的皮肤上,云嘉眼睫颤颤,眼中?情绪不明,没?有应,只伸手自顾去开门。
门只开了一道小缝,就被庄在一把按了回去,于此?同时?,被按在门上的还有云嘉。
他像溺水之人渴望氧气那样吻她,不久还与他热情拥吻的人,在他靠近时?,只偏了偏脸想躲开。
“你今晚还会留下吗?”
云嘉完全不看他,知道手腕挣不开,也不多费力气,只低声说:“……把客人送回去吧。”
“你也是客人了吗?”
云嘉说:“我?脑子?很乱,你让我?想一下。”
“你想通了,会怎么样?”
云嘉终于抬头看他,轻声道:“你不要逼我?现在做决定好吗?”心里很不舒服,她本来?一点也不想将双方的情绪激化,但是一看他,好像就控制不住了。
“无论?我?做了什么决定,我?会告诉你的,我?绝不会瞒着你。”
庄在如遭雷击一般,松开了手。
数秒调整后,他冷静了下来?,先拉开了那扇他不愿意打开的门,被光迎面打在脸上。
他等着云嘉从他身边走过。
她的裙尾打在他的裤腿上,发丝蹭过他胸前,迎进了一片热闹的声音里。

提出先把客人送走的是云嘉, 真正做好这件事的却是庄在?。
她露出疲态的样子,仿佛人人理解。
连徐舒怡挽着未婚夫离开时还笑嘻嘻跟她眨眼?睛,叫她晚上好好休息,本来云嘉还站在?庄在?身边和他一起送客, 但他出了书?房, 情绪收得太快太好, 完全像没事人一样的转变,让云嘉心口闷到难受。
后面她干脆就坐到沙发上,看着庄在?一个人忙, 看他在?打电话的空隙里?交代各种事, 提醒他们别忘了东西,帮那些喝了酒没办法把车开走的人把车弄回去。
都是小事。
光是地址,云嘉都听到三四个。情绪不好的人听到这些?像毛线团一样拆不开的琐事,只会觉得烦恼加倍。
但是庄在?全?程不急不躁, 把每个人都安排得很?妥当。
庄在?提醒多次, 还是有人把东西落下了,云嘉在?茶几上拾起覃微的吉他拨片, 她将?小小的拨片捏在?指尖,想起今晚自己轻轻拨动音弦时说的话。
她说庄在?话很?少。
他们是旁人口中一动一静的一对,她是外?向的那个, 可此时, 云嘉忽然想, 他真的话少吗?即使?心情低落他都能带着妥当的微笑?说许多话, 照顾别人的感受, 把客人一个个送走。
她都做不到。
她随心所欲惯了, 不想说就不说,极少为难自己。
而他, 的确和她相反。
在?书?房看到那封辞职信时,她当然是生气的,无需他的解释,她也知道这封辞职代表什么,爱她,愿意为了她放弃一切。
这一晚不知道听了多少人说她和庄在?的大?相径庭,性格迥异,出身不同?,兴趣也全?然不一致。喜上眉梢时,她都当情话来听,好似他们是什么缘分天定的神仙眷侣,即使?如此不同?还是能彼此相拥,谈幸福圆满的恋爱。
直到一盆凉水泼下,她才清醒。
她觉得很?美好的事,对他来说如此沉重。
甚至在?鸣凤轩吃饭那晚,这封辞职信就已经躺在?他的电脑里?,他并不需要她出面替他摆平什么,这个人没有想过要和她一起解决困难,从始至终都没有,但既然她做了,她因此而开心了,他也无条件配合。
她以为爱是以共生为结果的一场嫁接,而他早就断掉自己切口的养分供应,以一种自毁心态,只希望尽可能地成全?她。
快乐都是一人份的,在?他不能发声的忧虑之上尽情迁枝。
到此,云嘉已经没有了坐在?电脑前那种震惊之后的生气,似一团猝然落在?白纸上的浓墨被冲散,情绪淡去。
只剩一些?无力的灰心。
宾客散尽,热闹过的空间更显得寂静无声。
庄在?关上门,走进客厅时,面上终于流露出一丝不堪应对的麻木,仿佛是人走茶凉的那杯茶,真热不起来,凉掉也没有关系了。
他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云嘉面前时,杯壁上已经氤出一层薄薄的雾。又?拿了小毯子来,披在?云嘉肩头。
云嘉将?杯子握在?手中,淡淡的热气升腾起来,拂在?面上。
声音也如这温热的雾气。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意识到云嘉可能会看到那封辞职信,冲去书?房门口时,庄在?的第一反应是,她会生气,因为他有事瞒着她。
但后来云嘉红了眼?眶,又?很?久不说话,他忽然就琢磨不透了,之后也因捉摸不透而惶恐。
“因为我?不够坦白吗?”
云嘉反问:“什么是坦白呢?你的每个决定都需要经过我?的同?意和批准吗?你要毫无秘密地站在?我?面前才算坦白吗?就算你这样要求我?,我?也做不到,没有人可以做到,我?们都是自由的,你可以为你自己做任何决定,包括你觉得你有了更好的选择要离开云众,可以的,但你不可以因为我?放弃你本来不想放弃的东西,做你原本不想做的决定,你也应该尊重一下我?不是吗?”
“我?讨厌,我?不能接受——”云嘉原本平缓的声音,扬起几分,“爱我?的人因为我?变得糟糕。”
“那我?算什么?”
“那你又?算什么呢?你的情绪一点都不重要,你是一个没有情绪只是用?来取悦我?的物品吗?”
说到这里?,云嘉忽然想到他在?清港的海边拥住自己,说他像等着被她买回家的物品一样,被她需要就是他最?大?的意志,昔日情话,成了今朝的锥心利刃。
云嘉眼?底一酸,涌出几颗眼?泪。
庄在?看着她撇开脸掉眼?泪的样子,揪心至极,用?手臂环抱住云嘉,说着对不起哄她。
云嘉情绪崩溃,哭着说:“你干嘛要这样啊,明明我?觉得很?好很?开心的事,你非要让它全?都变味了,我?那么认真跟你谈恋爱,我?看到你都很?开心,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不一样,跟我?在?一起就让你那么痛苦吗?”
庄在?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否定才好,听到云嘉趴在?他肩上泣不成声,一颗活蹦乱跳的心就像放在?钉板上滚,他手足无措抚摸着她单薄的背,说怎么会,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只是这份开心太大?,像堵在?胸腔缺处的一块巨石,在?这缺憾被结结实实填满的时候,他充实喜悦,无比感恩,可又?会忍不住忧患,如果有一天失去了这块石头,他又?该用?什么来让自己心安。
情绪一时不打招呼全?涌上来了,云嘉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如果有谁需要你用?放弃来证明你足够爱我?,那如果我?需要你变成更好的人来证明我?们谈的是一段值得谈的感情,你又?要拿什么来证明呢?还是说,你从未想过长远,所以在?你看来,放弃要比争取简单?”
察觉到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云嘉立即控制住话声。
想起徐舒怡之前跟她说过的友谊危机,徐舒怡也曾试图去证明,但最?后只有无人知晓的痛苦。
到今天,她才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她和庄在?之间的差异如此大?,但看着他,云嘉再说不出一句重话。
她无法站到他的处境之上。
她是极其幸运在?爱里?长大?的人,这个世界上爱她的人,实在?数不清,她既不会因为索取一份爱而羞耻,也不会因为失去一份爱而恐慌。
她从小就习以为常。
甚至一度认为每个人都会坦荡无愧地接受他人的好意和喜欢。
她当然希望这个世界上她爱的人,都能大?大?方方走进她的世界里?,尽情享受她所能提供的一切,如果他们因此快乐,那也是她价值所在?的一种体现,她有付出和爱人的能力,但如果对方做不到她的“习以为常”,喜欢她,靠近她,得到她所附带的好,都会于心不安,她也没有理由怪对方。
彼此不同?而已。
喜欢他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醉酒,带给她许多快乐,也让她失去了很?多思考,因为分外?在?意,也就对他的痛苦、他的不自在?分外?敏感,以至于意识到他的痛苦与自己有关,她也会跟着痛苦。
想通了也就冷静了。
云嘉擦了擦眼?下潮湿的皮肤,将?肩上的毯子也扯下折好放在?一边,她对庄在?说:“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庄在?还困在?她刚刚说的那些?话里?,此刻随着她一道起身,说送她回去。
云嘉拒绝了:“你喝酒不能开车,不用?送了,我?已经喊司机在?楼下等我?了,我?们各自冷静一下,好好想想吧。”
庄在?给云嘉拿上外?套,还是执意将?她送下楼。
车子驶离后,他也没有立马转身回去,而是裹着一件黑色大?衣,站在?夜雪初停的风口。
眼?睛被吹得很?酸。
脑子却因这份冷冽的气息而逐渐清醒。
刚刚在?楼上,他几乎没有怎么说话,因为他说不出来,云嘉说的许多话都超出了他的经验范围,甚至是理解范围,有一些?,直到此刻,都仍是一知半解。
他的爱情启蒙源自于父母。
记忆久远,小时候的许多事情都已经记不清楚,庄继生亲身示范,这么多年都叫他的儿子不曾淡忘的,大?概是一句无怨无悔。
庄在?虽然并不支持庄继生的深情执拗,但也改不了骨子里?的基因,在?感情里?,成了和庄继生一样的人,爱一个人就是要不计得失地为对方付出所有,至于她知不知情,感不感动,只要她好,都是次要了。
任何期待回报的付出都不是付出,是变相的下注,并且无形中胁迫对方上自己的赌桌,下与自己一样甚至更多的注。
他做不到一边付出一边奢求。
父母离婚前,江兰一反常态的有了母爱光辉,不仅和颜悦色多了,还要带庄在?去灼缘观,江兰说当初给他起这个名?字太随意了,想带着儿子去算一算这个名?字好不好。
来自母亲难得的关心唠叨,即使?庄在?不想去,平日听周边邻里?将?那位正一道长说得神乎其神,更加讨厌这种封建迷信,但还是跟着江兰去了。
那道长捋着羊角胡子,打量一个十岁男孩过分淡白漠然的一张脸,思索片刻说,这个名?字一定要改。
也给他下了判词。
亲情缘淡,富贵悬索,有志难成。
马上就要抛夫弃子的女人,听到这句亲情缘淡,觉得十分准确,更加信了,立时就要道长来替儿子改名?,但那道长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玄妙样子,说逆改命数不是小事,掐掐手指,算了一个日子,让他们那日再来。
但江兰等不到那一天了。
她是要跟叠码起家的富商去马来过好日子的,游轮不等人,旧衣旧衫不用?收,几样证件塞进小巧坤包里?,她毫无留恋地打量住了数年的屋子,然后看到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儿子,她提醒说,记得到了日子,让你爸带你去灼缘观改名?。
那就是尽到的最?后一点为人母的责任了。
但是庄在?没有告诉庄继生这件事,依然用?着庄在?这个名?字。
江兰走后,或许想起她了,有一晚庄继生喝着酒忽然问儿子:“上个月,你妈妈带你去灼缘观求什么了?”
他被酒气染透的眸子里?尽是渴求,哪怕再能听到一丝一毫关于江兰的事,仿佛也觉得是好的。
庄在?看了父亲一会儿,面不改色地说谎:“她让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庄继生点着头,抹了把脸,苦涩应着:“好,我?们过我?们的日子,她本来就不是这儿的人。”
往回走时,庄在?只觉得寒风更烈。
心里?有一种后怕,似冷风在?窗纸上吹开的一道口子,长风直入,不知如何弥愈的创口被吹得越来越大?。
他害怕他会成为庄继生那样的人,即使?用?尽全?力,也没办法好好爱一个人,对方从失望到彻底离开,到最?后,只能用?相似的话安慰自己。
云嘉本来就不是属于他的。

第67章 正在加载
昨天晚上庄在叮嘱了每一位客人不要落下东西, 唯独送云嘉下楼时,缺了?这份置身事外的周到?,以至于次日早上,云嘉醒来不久, 想起丢在他家的东西。
一只小寸行李箱。
里头放了?换洗衣物和为了留宿准备的一些东西。
构想中的浪漫夜晚中道崩殂, 箱子也忘了?带回来。
云嘉拿过床头手?机, 跟庄在的聊天记录还停在昨晚,他问她到?家没有,她回复一个毫无?情绪的“嗯”, 她开始在对话框里打?字, 然后又删掉,这个时候问他要回箱子,有种要跟他分道扬镳的感觉。
想想还是?算了?,手?机扔到?一旁。
恋爱虽然不是?第一次谈, 闹这种别扭倒还是?第一次体?会, 在瑞士跟司杭说分手?时,她腿还断着, 接骨后痛到?要吃止痛药才能入睡,当时也只是?说了?彼此不合适就?很平静地分开了?。
而昨晚,她跟庄在说的那些话其实也是?同一个意思, 她意识到?了?彼此之间的不合适。
但因为不想分开, 所以不好过。
她把庄在挪出去, 重新计划被打?乱的假期安排, 原本想拖到?年?底才去法国陪黎嫣的, 专机都?已经?定好了?, 同结束工作的云松霖一道?。
现在她自己买了?机票,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云嘉有自己的考虑, 离登机只剩不到?四十八小时,如果顺利抵达,就?跟妈妈说给她一个惊喜,如果不顺利,譬如,庄在来找她……到?时候看情况,改签或者跟爸爸一块过去都?可以。
但是?庄在并没有来找她。
她说彼此冷静,他就?严格执行。
生?气的兆头刚冒出来,像颓然坠进水里的塑料袋,脑子里另一种意识就?猛然抓着还没掉进去的半截,往上提起来。
云嘉吃惊不已,她居然会有这种古怪的念头。
嘴上说着各自冷静,心里却?希望他主动来找自己,没有任何提示,如果他看不穿自己的口?是?心非,没有找来,她就?开始生?气。
这套完全是?将自己的情绪捏扁搓圆的被动逻辑是?怎么到?她脑子里去?
心道?这种内耗实在可怕,云嘉迫不及待跑去收了?行李。
天气不好,飞机延误。
登机后飞机也没有立马起飞,她的位置靠窗,看见拿着水管作业的工作人员冲去机翼上凝结的冰。
云嘉从手?机上刷到?绘子的最新消息,她出了?新的作品,在艺术圈内和社交平台上的讨论度都?很高,起名风格还如往常,既长又带着一种翻译腔的治愈感——《可能一生?都?在不得其法地爱着某人但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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