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云嘉一想,好像根本不是黎阳猜测的那样?,起码庄在和?常国?栋并没有?如此锋芒毕露的对阵。
但具体是哪一方做了让步也不清楚。
常国?栋因为自?己而忌惮庄在吗?是那顿晚宴她护短有?效?
云嘉大旗刚举,倒戈甚快:“常叔叔要是说这种话,那……还是可以信一点的。”
云松霖拿女?儿没办法地瞪一瞪,调侃道:“这么护着,看来是真喜欢。”
“当然是真喜欢!”
“可你?喜欢一阵,又不喜欢了东西,从小到大还少吗?”
陡然想到爷爷曾说她“缺忍性,走不了长路”,衣香鬓影的名利场,偏温情脉脉用作父女?谈心的场合,也意外加重这一刻仿佛被预言击中冷冽感。
云嘉张嘴欲言些什么,却被爸爸轻轻拍了拍她挽在他手臂间的那只手,云松霖眼角的笑纹清晰又柔和?,很是纵容地望着女?儿:“玩吧,喜欢就?试试。”
云嘉一时心里?不是滋味。
之后二伯母来领着云嘉去见两位艺术投资人。
云嘉心不在焉。
好的商人也是好的语言艺术家,态度一贯只在真正的决定?里?,少在言辞中品评优劣。
除了表达意外,云松霖没有?过多谈及庄在,但是他们?恋爱之前,父女?聊天时提起庄在,他曾几次表达对这个后生?的欣赏,以此可见,这些好,仅是下属身份里?的闪光点,远不够择婿眼光来筛选。
庄在这时发来短信告诉她,他提前归来,刚落地清港机场,云嘉今夜未穿白裙,否则飞奔出?去的身影则会更像新娘落跑。
她坐上家中的车子,先给二伯母发去身体不适的托词,随即将?电话拨给庄在,在那头机场大厅的喧闹声?音里?,和?他商量怎样?见面最快最方便。
开门时,庄在洗过澡了,褪去机旅的疲意,穿着质地很柔软的白色居家服,短袖长裤,露着两只修长结实的手臂。
身后的酒店房间只开了光线并不明亮的灯。
她下车,上电梯,从华灯璀璨、亮如白昼的世界里?匆匆至此,这一点与光明抵牾的幽暗,似乍然洞开的世外桃源,叫她看着此间衣着简单的庄在,人怔怔然,心怦怦然。
随着身后一声?关门的响,她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拉进去,连走廊投进的光线也顷刻间不复存在。
昏昧当头,热吻覆下。
他们?属于两个相反的季节,云嘉华丽单薄的宴会装扮外只裹一层白色的大衣外套,双臂脱离柔软的袖口?,外套轻轻坠地,露着大片肩背肌肤的礼裙分毫不赘地勾勒姣好的曲线。
她手脚冰凉,而他体温滚烫。
当他紧拥她,密不透风地吻到彼此喘不过气,像一块剔透的冰在夏天融化。
霜化一样?的手指,凉到云嘉自?己已经失感,却不知道手往哪放,几次碰到他脖颈皮肤,比他更受惊地缩回来,无处安放。
唇间的气息是热的,他说的话也是。
“摸摸我。”
云嘉脊骨过电,淌过一阵要命的酥麻,直冲后脑,纤细的鞋跟摇摇晃晃。
这个人为什么能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好似他是取悦她的工具,她使用他,享受他,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先弯腰快速拨下两只碍事?的高跟鞋,云嘉赤着脚,再踮起,雪白脚背上绷起漂亮的筋骨线条,两只手不客气地搭在他肩颈相接的位置。
不止取暖,还有?指尖的摸索。
庄在有?些意外,面色因这种触摸泛起一层异样?。
云嘉视而不见,熠熠明艳的一张桃花面娇俏又霸道地横在他视线里?,问:“开关在哪儿?我要选一个我喜欢的模式。”
庄在微愣,没跟上她的跳脱。
“你?不是我的机器人男友吗?”云嘉问。
带妆的眼梢自?动勾起一丝媚气,庄在喉咙发紧,当她环在他脖子上的手勾着他低头,他便心甘情愿地俯首,接她凑上来的一记亲吻,随后她拂开笑颜道:“就?当开关在这里?吧,你?可以启动了。”
用很短的两秒钟理顺云嘉的前言后语,庄在浅淡一笑,没再犹豫,托她臀下,将?她抱起。
云嘉配合地用手臂搂他脖子,双腿环住他的腰。
庄在抱着她,走向卧室,同她一起压进松软的床铺。
窗帘已经闭合,焜黄色的壁灯是唯一的光源,由斜侧方镀来明暗,更添深邃,让他五官更有?雕琢感。
庄在高挺的鼻尖险险擦着她的鼻尖,他只需要保持一贯面容上的清冷克制,言语大胆出?格,就?轻松进入角色了。
“那我要叫你?主人吗?”
极近的距离,稍有?闪避的意图都无所遁形,云嘉红唇微张,喉咙发涩,不敢看他的眼睛,所有?感知都落在自?己逐渐升温急促的呼吸里?。
她勉强接招,用气音说:“随,随便你?。”
而他反应干脆,真似程序。
“好的,主人。”
摒弃循序渐进的吻落下来,云嘉也随之交出?自?己的视觉,合上眸子,眼睫颤颤,感受着属于一个成年男人的力度和?温度,厮磨着不断传来。
后脚跟蹭过被面,云嘉曲起腿,四肢百骸,应接不暇。
对方贪得无厌。
“舌头,主人。”
耳边响起偏低偏淡的男声?,只有?稍显急促的呼吸像机器过载,而云嘉已经分不清谁是主人了,他又是从哪一步开始打开了她的开关。
她睁开迷蒙的眸子,照做他的指令。
他低头吻,心满意足。
礼裙下的贴身衣物,丁字型,单薄到可以直接忽略存在。
云嘉毫无防备感受到他手指的触感温度,仿佛她才是那个乍然洞开的世外桃源,包容对方的不请自?来,寸草不生?的地带,爱不释手这四个字忽然就?有?了不能承受的意味。
但当她开始推拒,却偏偏提示了他。
那是最正确的位置。
“是这里?吗?主人。”
云嘉想要躲开,但能动的幅度非常小,失去对自?己的掌控,只能用言语,叫他不要这样?喊了。
他偏要曲解:“不喊了,就?可以这样?吗?”
庄在的声?音很缓,但行动力丝毫没有?减弱的兆头。
云嘉脖颈的皮肤已经红了,下颌一抬,颈侧绷起一道明显的硬筋。
上次最后也是这样?。
他一离开,她反而不舒服,一双眼睛雾蒙蒙睁开,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他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随即俯身,上翻的裙摆已经不起遮挡作用,而她也已经体会过这个动作的含义以及后面要发生?的事?。
但她今晚是从宴会上提前离场到这里?,还没有?洗澡,羞耻令人如油煎火烹,更不好意思?接受这样?的亲密。
云嘉着急后退,两侧的泛红膝盖却被按住,看着他展臂俯身,令背部的肌理凸起来,仿佛有?一头吃人的凶兽蛰伏其间。
“不可以!”云嘉要叫停,她没有?洗澡。
刚刚有?一瞬间她预感结束,但在沸点前一点点的地方,他停了。
以至于,一种从未有?过的既空又满的感觉朝云嘉袭来,好似被热气吹鼓的一只气球,又被放瘪了气。
而他此刻是不听指令机器,做相反的事?。
他做事?一贯认真,不浪费任何一点经验,甚至比上一次发挥得更好,关窍所在已经找到,并且不打算放过。
而手指比唇舌更灵活,最后似画布上快速平铺色块的画笔。
眼前的灯光也晃作调色板上迷乱的一团。
云嘉感觉到他将?时间延长,身躯忽的随之一轻,犹如油锅里?被煎熬透了浮上来的一片小小炸物,滚油热浪,亦死亦生?。
云嘉平缓呼吸,嗓子干成久旱的沙漠,此时很想喝一杯水,但还未来得及出?声?,刚将?眼睛睁开一些。
视线里?,庄在兜头脱掉上衣,头发因此微乱,平添一股野性。
他的脸上平时少见急色,此时却跟程序失控一样?,不打招呼地把云嘉翻过去。
云嘉视线由天及地,双膝曲跪。
两只纤细的腿仍旧乏力,只能颤巍巍支着,大腿内侧的肌肤还是熟石榴籽一样?红透的颜色。
除此之外,发颤的,还有?内心隐秘的羞耻,觉得这个姿态……自?己像一只被他摆弄的小狗。
每当庄在不打招呼地将?动作施加在她身上,云嘉就?能清晰感觉彼此之间的力量有?多悬殊,她每次都心惊一瞬,既害怕又喜欢,骨子里?隐藏的承受欲完全被满足,可拥有?这种绝对力量的人,在她面前,大多时候都是迁就?的、克制的,又让她体会到另一种很安全的主导感。
裙角掀起带起一丝微凉的风。
想到此刻正在被身后的人注视,那是无遮掩的视角,她整个人立即像一块四角被扯紧的布。
云嘉两只手都撑在枕头上,一丝理智冒头,正纠结,她是从宴会里?谎称身体不适跑出?来的,今晚并不能留在这里?过夜,缺乏实战经验,又不了解他下手轻重,她很担心自?己待会儿没办法走回去。
察觉箭在弦上,云嘉心慌不已。
“庄在……”
他鼻音很重地应,仿佛洞悉她的内心,手掌按在她腿侧,腿间缝隙消失,像在请求:“很快,很快就?让你?回去,”距离拉近,叫她夹紧。
“帮帮我。”
听这三个字,云嘉瞬间头皮发麻。
结束后,庄在清理好自?己,裸着上身从浴室出?来,拧一条热毛巾来擦云嘉泛红的腿根。
她的膝盖也红了。
不仅红了,揉进了床单的褶子印,庄在拇指轻抚摸,又低头在她膝盖上吻了吻。
云嘉小口?喝着水,同他讲自?己到这里?之前发生?的事?,也不避讳告诉他,自?己和?父亲聊到两人的恋情。
“你?爸爸怎么说?”
是他把她的裙子弄得凌乱不堪,但此时好似又换了性格,凑近过来,整理她的裙摆。
低着眼睫,很是专心。
云嘉把水放到一边,像是无心再喝,贝齿咬住食指关节,眉间蹙起褶印,春水眸子横波一样?望着庄在,低声?苦恼道:“我爸爸不同意,说要把我嫁去中东,一个阿拉伯的石油王子。”
庄在刚把云嘉喝到一半的水接过来,还没喝,顿了两秒,先停下来问:“一定?要是阿拉伯的石油王子吗?”
云嘉眨巴眼:“嗯嗯。”
庄在仰头喝了一口?水,想了想,跟云嘉商量道:“换一个行不行?珠宝大亨或者金融巨擘之类的,行吗?不然我想配合你?,都有?点聊不下去,阿拉伯那边的王子不止娶一个老婆,你?爸爸就?算不喜欢我,也不会选这种对你?不专一的男人。”
他那样?爱你?,只会想让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来娶他的女?儿。
云嘉笑倒在床铺上,像只露着柔软肚皮撒欢的小猫,自?己随口?胡说的,忘记考虑bug,而庄在一本正经地提醒她。
云嘉指着他:“你?为什么那么正经啊?”
“很正经吗?”他反问。
都不需要再举例,云嘉瞬间意会,想到不久前……双颊立时腾起热度,脑袋里?像被泼了一瓢滚油,滋啦作响。
那些事?,很正经吗?
她喉咙动了动说:“有?时候……很下流。”
好像只有?云嘉躺在这张枕、被、人三者皆乱的酒店大床上,而他站在青天白日底下,连脱口?而出?的问题,也透着一股凡心不乱的霁月清风。
“你?喜欢哪种?”
泛红的膝盖,再度贴上被面,云嘉膝行到他面前,慢悠悠地说:“喜欢你?正经的时候很正经……下流的时候很下流。”
庄在耳根微红,搂着她的腰,将?她换了个姿势,让她不要再跪着,膝盖已经磨红了,会不舒服。
云嘉故意在他耳边继续小声?说下流话,膝盖不舒服又怎样?,她舒服就?行了。
庄在偏偏头,招架不住地笑,一句话说不出?来。
不动兵戈时,他总不是她的对手。
云嘉俨然也知道,得逞还故意问:“干嘛现在装纯情啊?”
“装纯情啊?庄总。”一时玩过头,云嘉去咬他耳朵。
那地方敏感至极,经不起撩拨。
庄在喉结一动,瞬间反守为攻,抓住她的两只手腕,迅速按到被面上,他居高临下,额前的发,因重力垂向她。
“也可以不纯情。”
云嘉看着他,被阴影覆盖的眼睛,睫毛浓黑,这种不显露眸底情绪的视角,很显纯情,但鼻子高挺,唇线清晰,唇瓣偏薄,又显得很有?斯文的欲感。
眼波接近,欲吻未吻。
这时,云嘉的手机响了。
声?音很远,手机放在外套口?袋里?,而她的大衣几乎等于被遗弃在入门处。
动了动自?己的手腕,云嘉举起白旗:“认输。你?去帮我拿一下手机。”
庄在松开手,下了床。
明明都在室内,只是几步路的距离,他还是捡起白色短袖,套头穿上。
他背上有?层轻薄的肌肉,并不夸张,配劲窄的腰,稍有?动作,几处明暗线条都流畅好看,手长脚长的人,身高在那儿,穿不穿衣都十分舒展。
云嘉挑事?,趴在床上两手托腮,撒娇道:“快点!帮我看看是不是石油王子给我打的电话。”
庄在刚把衣服理好,清清爽爽,回身叹气道:“非要石油王子吗?”
云嘉嘴角弯弯,对他妥协道:“行吧,珠宝大亨也可以。”
庄在失笑,无奈地摇摇头。
等庄在替她把手机和?外套拿来,还没走近,云嘉就?开始询问情况。
“是谁啊?”
时间太久了,那头电话已经挂了,但屏幕上有?未接来电的提示。
庄在说:“云众老总,你?爸爸。”
云嘉立马收起瞎胡闹的表情,抿抿唇,接过手机,将?电话回拨过去,等那头一接通,便甜甜地喊:“爸爸?怎么了?”
那头云松霖说:“一扭头就?不见了,怎么连最后的拍卖仪式也不参加?”
云嘉小声?搪塞:“无聊嘛。”
“问了你?二伯母,说你?头疼,要提前回去休息了,给你?发信息也不回,爸爸不放心你?,问了家里?的司机把你?送去哪儿了。”
点到为止的话,却让云嘉心跳猛然一乱,能去哪儿,自?然男朋友下榻的酒店。
于是声?音也虚软地站不住脚了:“……是有?点头疼来着。”
因为还不知道云嘉已经有?了交往对象的二伯母,虽然没给她介绍什么石油王子和?珠宝大亨,倒是跟云嘉提起她妹妹家有?个侄子很不错,虽然家世算不上很相当,但侄子品貌好,又有?能力,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你?们?年轻人现在谈恋爱也没那么多讲究了,比较看感觉对吧,别看二伯母年纪大,二伯母可不落伍,有?时间来二伯母家吃顿饭见一见好不好?”
云嘉这一听,可不头疼吗?
还好很快收到男朋友落地清港的消息,小鸟般飞奔而往,就?算真有?头疼脑热,也立马好的七七八八了。
云松霖很了解女?儿,也不拆穿,顺话道:“那现在头不疼了吧?这一班夜机到港,也算是药到病除了。”
云嘉听不下去,脸都要热起来了,嚷嚷:“爸爸!”
“好了好了。”云松霖道,“那现在头不疼了,也要回家了吧?今晚可不许夜不归宿啊。”
云嘉咕哝:“知道,我也没有?打算夜不归宿。”
“叫庄在送你?回来。”
“啊?”云嘉警铃大作,“不要了吧,他出?差回来都很累了。”
关键是这样?突然见面毫无准备,实在有?些措手不及。
“是要累一点。私下跟我女?儿拍拖,再不认真工作,我看他是准备造反了。”云松霖声?音严肃,不容反驳,“再累也要送你?回家,为我女?儿受累的资格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叫他送。”
云嘉试探:“真的只是让他送我回家这么简单吗?”
“难不成我们?家还有?刀山火海等着他来闯?”云松霖好笑道,“把你?安全送回来就?好,不用来见我。爸爸又没有?什么见了他才能好的头疼病。”
“爸爸!”
这种调侃,一次两次,听得云嘉整个人都要燥起来了。
“好了,赶紧回来吧,有?了男朋友就?一点都不想爸爸了。”
通话结束,云嘉抛开手机,两手捧住发烫的脸颊,越想越觉得大事?不妙,她朝四周看看,没看到庄在,便喊他的名字:“庄在!”
庄在扣着衬衣纽扣,立即现身,望着云嘉有?些异样?惊慌的样?子,走到床边问她怎么了。
她和?她父亲打电话时,他避嫌去了外头的客厅区域,换上衣服,准备待会儿送她回家。
听到她忽然喊自?己,他立马就?过来了。
此时看她这表情,还以为是她父亲说了什么重话。他坐在床边,手臂揽云嘉靠到自?己胸口?,轻轻拍她。
庄在故意开玩笑,想逗她开心:“真的要把你?嫁给阿拉伯的石油王子吗?”
云嘉果然弯起嘴角,
但看着庄在,她脸上的笑容又很快消失,像被大风吹倒的一丛蔓草,不承力,柔软而杂乱。
庄在不敢再开玩笑,低头亲了亲她,问她怎么了。
云嘉抱着他脖子,趴到他肩上,低低的声?线像欲雨时被水汽拉近地面的层层铅云。
“我觉得不太好。”
“什么不太好?”
“我好像,比我想象中还要喜欢你?。”云嘉想了想,“而且都没什么理由,就?是好喜欢你?。”
跟庄在待在一起,跟他说话,跟他接吻,跟他肌肤相亲,甚至只是听到他回来的消息,她都会觉得开心,开心得像一只抱着胡萝卜原地转圈圈的小兔子,这种情况从来没有?,没有?哪个人能那么轻易拨动她的情绪。
“那你?以前喜欢别人……”
庄在抚着她纤薄的背,动作和?声?音都顿了一下,轻声?问,“是什么理由?”
云嘉说不上来。
她和?司杭小时候是金童玉女?,长大自?然成了天作之合,她是兴趣多而杂的人,司杭的喜好几乎和?她一致。
彼此之间永远不会缺共同话题,从音乐史聊到美术史,从德彪西到达芬奇,从印象主义音乐到佛罗伦萨画派,有?来有?回,可以聊八百个不重样?的话题。
可这是他们?真正契合的地方吗?
云嘉如今却也不敢判断,因司杭和?绘子也可以这样?聊八百个不重样?的话题,甚至他们?聊这些话题会更开心,理论上,他们?更加一致。
可什么是一致?
云嘉也说不明白了。
庄在的工作是曾经她最厌恶最不愿意涉及的东西,带着面具与人打交道,压抑自?我,揣摩他人,无止境地权衡利弊,为了眼前的利益,为了未来的发展,为许许多多的东西,却唯独不为了自?己,不停地削磨棱角来适应偌大集团内部机械一样?的周转运作,这些她都十分不喜欢。
她从来不是被修剪约束的温室盆栽,无法随心所欲会让她深感痛苦。
而这些,都是庄在经历和?正在经历的。
他和?她,可能是最不一致的两种人。
担心这种不和?谐的念头一旦冒出?,即使话不出?口?,都会在两人之间形成无形的拉扯力,云嘉不由地手臂收拢,将?庄在抱得更紧。
她此刻不想提司杭,只解释说:“我跟你?,好像不太一样?,我不怎么思?考,也很少自?我克制,基本是想到什么就?会去做什么,反正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有?点好感的时候就?是有?点好感,很喜欢的时候就?是很喜欢,我分辨得清,也承受得住。”
庄在并没有?完全听懂,又问:“那你?说不太好,是觉得很喜欢,不太好吗?你?不喜欢这样??和?你?以前的习惯违背,是不是?”
云嘉在心里?说,不是。
她忽然觉得不太好,是因为发现自?己失去了原有?的坦然,想起爸爸并不持看好态度的纵容,就?像日落有?时,何必争一刻的快慢,无需遮起幕布,天也是一定?会黑的。
有?些结果,只需要等。
爸爸曾经以这样?的态度对司杭,如今也这样?对庄在,很正常的一件事?,可她太喜欢后者了,失了以前的潇洒,再也不能说聚散随缘这样?不挂心的话。
她不说话,只安静靠在他怀里?,庄在便搂着她安慰,给她想办法。
“你?只要有?一点点喜欢我就?可以了,甚至——”庄在放低声?音,“你?只要允许我喜欢你?,就?可以了。”
云嘉问他:“你?不需要别人来喜欢你?吗?”
“我不缺爱。”
他答得平淡而干脆。
云嘉忽然想到自?高中起,他便形单影只,磊落独行,一路目不斜视,心无旁骛,人与事?分得清清楚楚,从未有?过任何执念去追求谁的理解或者好感。
唯独在她面前,他一直将?自?己放得格外低,甚至,只要她允许他喜欢她就?可以了。
“那你?需要我来喜欢你?吗?”
他停了两秒,说“需要”。
但那并不是思?考,也不是犹疑,那是一件他早已确认,但永远攒不够勇气去争取的事?。
她的喜欢,是庄继生?去世之后,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渴望得到的一种爱,它将?他之后人生?里?遇到所有?的感情都衬得如此无足轻重,可有?可无。
以至于没有?她的漫长年华,他的喜与悲,成了一瞬的烟火和?经年的大雾,始终短暂或模糊。
他很知足地说:“一点点就?够了。”
第65章 正在加载
入冬后的第二场雪落下, 庄在的新居阳台应景做了漂亮的装饰,鲜切花的颜色选得都淡雅,如星一样的串灯从地面绕到?玻璃房的顶上,暖色灯光为雪夜多点缀一些浪漫气氛。
真心酒吧的乐队庄在替黎阳请来了。
黎阳那几个游手好闲的发小, 不仅无一缺席, 还各自都带了礼物, 看着挽手而立的庄在和云嘉,一个个脸上仍是一副做梦没醒的懵和惊,挤出的笑容局促憨气, 一个带头说恭喜, 其他人唯恐落后,接着好词成串。
一场莫名其妙的成语接龙,说到“百年好合”才被黎阳及时?制止,笑骂神经。
“暖房趴!脑子?丢家里了啊?”
能跟黎阳混到?一块的, 哪有正经人, 嬉皮笑脸接话道:“没?没?没?,昨晚忘酒吧了, 我?过两天去找找。”接过香槟后,和庄在碰杯,“庄总, 感谢邀请啊, 你看, 咱们也算一个小区里长大的, 有空常来?往, 之前有点小误会, 千万别放在心上。”
庄在微笑颔首,喝下剩余的香槟。
想喊黎阳来?招待一下, 转头只见他已经黏着覃微趴到?阳台那儿搭话,跟条甩不掉的大狗,一路摇着尾巴,覃微到?哪儿他到?哪儿,覃微进屋他也进屋,谁喊他一声打不打德扑,他扭头变脸,说小爷忙着呢。
于是庄在作罢,叫他们随意,玩开心。
稍后,他和云嘉也各自融入不同的宾客对话中?。
暖房趴,自然要聊到?这套阳台都有近百平的房子?以?及一眼看去跟庄在气质不太搭的装修风格,边聊边夸,顺带给设计师推了几位潜在客户。
除此?之外,免不了要聊一聊众人对这段恋情的惊讶,相熟的人纷纷回忆起,好像高中?那会儿庄在和云嘉之间没?什么交集,两人一动一静,完全不像同一条轨道的人。
高一寒假,一行人去川北露营,云嘉跟大伙儿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而庄在就坐在露营车旁的天幕下,翻小炉子?上的烤肉。
说着有人找出一些早年的旧图。
天际的薄弱阳光映照着雪地和冰湖,灰蓝色的露营车,浅咖的天幕,穿着黑色冲锋衣的少年坐在折叠椅上,占比不大,只露侧脸,握拳抵在嘴边,像被烟熏到?在咳嗽。
十年前的像素,就是放大图片也看不清了。
话题由着这些旧照片很快改变,徐舒怡回忆起那天打雪仗被欺负惨了,点名谁谁谁当时?砸不过男生,就知道追着女生欺负。
一时?间,讨论?不停,气氛热闹。
云嘉叫人把庄在那张照片传给自己,一转头看到?在调试吉他的覃微。覃微刚刚一直站在人群外,听他们言语夸张地笑着说云嘉和庄在如何?天差地别,以?此?感叹这段缘分难得。
她拨了拨弦,对云嘉笑了笑,说:“我?倒是觉得你们俩挺像的,你上次去我?们酒吧,点的第一首歌是《喜欢》,点的第一杯酒是大都会吧?”
云嘉“嗯”了一声。
覃微说:“他也是。”
云嘉因?这种?巧合内心渗出一丝甜蜜。
见云嘉对自己手里的吉他感兴趣,覃微干脆递给她,问她要不要试试,云嘉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好长时?间没?碰过吉他了,接过拨片,都觉得很手生。
“而且他们刚刚说,庄总很闷,所以?会喜欢你这种?外向的女孩子?,才不是。”
云嘉抬起头看覃微:“什么‘不是’?”
“他公司就在我?们酒吧附近,他是我?们酒吧的常客,你下次去我?们酒吧问问调酒师就知道了,跟他搭讪的那些女孩子?不知道多外向,人家可?会说俏皮话了,但他这个人在如何?自然而然的冷场这方面有两把刷子?,再外向也没?用。”
那场面云嘉没?见识过,不过可?以?想象。
她轻轻拨着单调的音,想着从前:“他以?前读书的时?候就不是很爱说话。”
从满场人群中?找到?正握着酒杯跟傅雪容聊事的庄在。
他站在一丛灯光前,明亮闪耀。
很不可?思议,无论?哪种?场合,他说话做事,都让人感觉不到?一个事业有成的年轻男人该有的意气风发。
不过这样很好,云嘉心想。
这样更像他。他像寒带植物,覆雪松杉之类,从不是迎着光肆意生长的意象,即使?缺少阳光,依然根系强大。
覃微提议她来?唱一首歌,云嘉笑着摆手拒绝了,高中?抱着吉他上台就能自弹自唱,现在实在手生,她怕出丑,便由他们乐队来?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