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陈文青总是牵挂她,要她来家里尝自己或者?田姨的新手艺。
但无论放多长的假期,云嘉也从不?留宿了。
两?人即使很偶尔在餐桌旁碰面,客气又寡言。
出身迥异,云泥之别的两?个人,好像本就该如此,无论双方性格多友好,阻隔着?一重又一重无形的山,永远站不?到对方的位置上去?,也永远不?可能走近。
他们之前也并没有在除他继母妹妹之外的人面前展露过分的亲密,所以云嘉渐渐不?爱来黎家,除了庄在,没人会去?想这变化里是不?是有人为?的原因。
陈文青只是感慨,云嘉长大了,女孩子长大了,有了心事就不?喜欢跟长辈亲近了。
冯秀琴和庄蔓已经?回了曲州老家,城中村的出租屋空了下来,当?时?整租一年,办退房是庄在一个人去?的。
房东就是隔壁那对吵架的夫妻。
她将押金点两?遍,退给庄在,很突然?地问:“之前那个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啊?”
他接过房东递来的现金,失语一样顿住。
好在对方也没有追问,可能也只是忽然?想到随口一问,很快换了话题,问到:“你?妹妹手术做得?好不?好?”
庄在说:“挺好的。”
他最后一次从城中村出来,也是一个傍晚,落日当?头,那些远处的高楼浸在赤红的晚霞里,依然?有种很好的氛围。
他一个人朝那边走去?。
这个城市仿佛恢复他去?年夏天第一次来时?的样貌,也默认他和云嘉之间的陌生是合理的。
而他们曾经?的交集,像黑板上的错字,理所当?然?地被?抹去?,除了在回忆里落一点旧灰,不?留半点痕迹。
再?入冬的时?候,文卓源来找了庄在一趟。
他约庄在见面,在学校附近一家很有格调咖啡店,文卓源从书包里拿出来一个黑色的盒子,他说最近在家里卖二手,整理东西,忽然?翻出来的。
是一只手表,云嘉之前托他买的,因为?他手上有一些买A货和高仿的鞋表资源。
“后来嘛,徐舒怡又突然?跟我说,云嘉不?想送了,这东西就忘在我家了。”
文卓源简单讲完起因经?过,又看向对面的庄在,耸耸肩说,“这东西又不?是我的,对吧?而且我只是认识卖这些东西的人,我不?用假货的,我真的从来不?用,还是给你?吧,反正本来就是要给你?的。”
庄在跟他确定:“云嘉送给我的?”
没在庄在脸上看到被?羞辱到的气愤,文卓源多少有些意外,不?过这样最好,他原来准备好的话都省了。
文卓源点点头,提醒他:“对,云嘉要送你?的,但是是假的,就是盗版,你?懂吧?”
“嗯。”
“这本来是云嘉托徐舒怡让我去?买的,也一千多块呢,后来这事儿不?了了之了,好像是夏天那会儿,你?是不?是夏天过生日啊?”
“是。”
“那可能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吧,”文卓源干干咳一声,又摸了摸鼻子说,“这是我掏钱垫的,你?知道吧?”
庄在明白了,问:“多少钱?”
“这样,我给你?个友情价,就……一千五吧。”
庄在摸了摸口袋,又算了一下书包里的钱。
文卓源看他这个样子,担心道:“你?不?会没钱吧?”
“我没有那么多现金,”他脑子里快速想了想周边路线,“附近有ATM,你?等我一下,我去?取。”
文卓源像是不?相信他一样,起身说:“那我跟你?一块去?!”不?远处的服务生这时?走过来,他又指了指桌上的杯子,对庄在说,“你?先帮我把这杯咖啡结了吧,我毕竟这趟出来是给你?送东西嘛,我那个,身上没带现金。”
庄在看了他一眼,最后替他付了钱,去?ATM取了钱。
别人取钱自动回避,庄在以为?这是人人皆知的常识。文卓源却没有,接过庄在递给他的一千五,眼睛才从屏幕上移开,说:“没想到啊哥们,你?这么有钱,你?哪儿来这么多钱?有搞钱的路子分享分享呗?”
“我爸的工亡补偿。”
庄在从他手上接过装表的黑盒,声音冷淡地问他,“你?需要吗?”
文卓源脸色一变,噎住所有话。
细品出庄在呛他的意思,他也有点不?高兴,手里拿着?一小?叠新钞,在另一边手心里敲着?,好奇地问庄在:“唉,你?是不?是得?罪云嘉了?她家可是清港巨富,就算买正品,也能跟批发似的不?眨眼,为?什么要送假表给你?啊?因为?你?不?配吗?”
庄在已经?取出拎袋里的盒子,在文卓源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拿到盒子里的一张贺卡,卡片上的印刷字写着?:生日快乐。
手指不?由地捏紧卡片,庄在并没有理会文卓源的话,将贺卡塞回去?说:“钱给你?了,东西我拿走了。”
真正打开这个盒子,已经?是高二结束的暑假。
一个新的八月十二。
隔着?漫长的时?间,冬去?春来,又入夏,在他十八岁这一天,他第一次戴这只云嘉送他的表。
准确来说,是她原本准备送他的手表。
他去?查了HUBLOT是什么牌子,就像之前去?查拉夫劳伦是什么品牌又是什么风格一样,认真的,无人知晓的,带着?渴望窥知她所在世界里与他并无关系的冰山一角的心情,仅仅是去?了解一下。
官网显示这款表,正品需要十五万。
这么贵的东西,他想他的确不?配。
但是云嘉送他的这一块,他已经?很喜欢了,并且决定,以后每年过生日的时?候,就奖励自己戴这只表。
时?间看似漫长,过起来却又飞快无比。
培英国?际每年都会有大量留学生,家里提前做好了规划,高三时?,拿offer的拿offer,混日子的继续混日子,都有前程可奔。
庄在也给自己做好了规划,他放弃冲刺北方更好的一所高校,选择了保送隆川大学。
可能当?优等生家长当?出责任感了,陈文青还劝过庄在。黎辉说她不?懂,都是顶级的好大学,隆川大学的金融学又是王牌专业,在本地读书比去?北方好。
“你?当?读书工作那些机遇都是瞎猫碰死耗子得?来的?去?北方,你?手能伸那么老远去?安排?”
陈文青一知半解地咕哝着?:“怪不?得?云嘉要回清港读大学呢。”
黎辉说:“云嘉那可又不?一样了,她想去?哪儿都行。”
五月底,有保送的学生陆续离校。
教学楼下设了一个光荣墙,学生会把自己的名字和保送学校写在便签上贴上去?。
庄在路过,目光很快找到属于云嘉那一张。
方形的便签纸上,她画了一朵云和一个加号,下面写着?,清港大学。
他也写了一张,也没写名字,用了英文简写来代替,两?个Z,像困倦打盹的符号。
贴在离她最近的一个空位上,算是最后的一点自欺欺人。
他很清楚——
往后他们的人生,就如那条隆川湾划开的两?岸,很难再?有交集了。
宾客被邀请入席, 家宴很快开始。
有不少人看到司杭和云嘉一起下楼,两人模样登对?,一前一后从长长的大理石楼梯走下来,脸色却同样不怎么好?。
庄在不在其列, 因他还被云松霖留在书房交代事情。
他到主餐厅时, 人基本已经到齐, 长桌两侧座位也已经分好?。
云松霖落座主位,说今天?只是家宴便饭,不用拘泥于礼数, 几位同辈的合作?商既应和又恭维, 气氛和乐。
但庄在坐下便清楚,也不是一点规矩都不讲的,他左手?边是黎阳一家,右手?边则是徐舒怡和傅雪容, 属于亲友区。
司杭坐在云嘉身边, 云嘉另一侧是邵氏木业的三公子,另两位世交家的子侄则是被安排在云嘉对?面?, 隔着低矮的鲜花烛台,一边用餐一边交流,都是很好?的相?看位置。
排座位的人虽没拘泥于西餐礼仪, 但是用了心的。
徐舒怡方才陪着傅雪容社交, 不止扮淑女, 也把这?些人的路子摸清楚了, 她期待的雄孔雀打群架, 怕是看不到了。
云嘉虽然是真公主, 但也不是人人都有豁出去争驸马的心。
云嘉对?面?那?两位,明显没什么战斗力?, 只是在招亲台下观望,绣球砸中就乐颠颠接着,砸不中拉倒,也不吊死一棵树上。
徐舒怡觉得这?两人没劲,对?面?的邵公子倒有点看头。
她忍不住一颗八卦心,小声问身边的未婚夫:“你觉得四个里面?哪个配云嘉?”
傅雪容是不怎么爱谈八卦的,但他知道舒怡比较耐不住闲,不陪她说话,她又要无?聊得发蔫。傅雪容便将头低下来,用只有近旁人能听见的音量说:“说实话,好?像还是云小姐的前男友比较配,他们也毕竟是青梅竹马。”
庄在也听到了。
这?时上了第三例前菜。
酸果点缀鱼子酱铺在烤焦的面?包底上,盘子里还有一小块黄柠檬佐餐,稍一捏,酸气就会加倍迸发。
庄在庆幸徐舒怡在这?个时候忽然发作?,扭着身子佯装生气地问傅雪容是不是也有一个旧情难忘的青梅竹马。
因为刚刚傅雪容小幅度转了一下头,庄在感觉是要来问他的看法,让他也从那?四个人挑一个出来,谈谈这?人和云嘉如何般配。
傅雪容忙着哄人了,这?话才没问出来。
这?对?小情侣不管怎么闹,声音还算克制,毕竟一个有淑女人设,一个是真的涵养好?。
而庄在另一边坐的黎阳,就不客气很多,对?司杭很看不惯。
“就他穿三件套,多个小马甲,真不知道凹给谁看的,真装,这?小子以前就挺目中无?人的,那?味儿一点没变,真受不了。”
往旁边看了两眼庄在,黎阳甚至比较起来:“你也挺装,但你跟他不是一个类型的,反正你要好?点吧,他是……”
庄在蹙眉,无?声忍耐。
黎阳说话不能听也不是一天?两天?,他不想搭理。
今天?这?个场合,来时并不知道有给云嘉相?亲的性?质,现?在知道了,也看到了,庄在更?加不欲多言。
甚至连食欲都很差。
云嘉这?时看过来,眼风不善地轻瞪了黎阳一眼。
黎阳有点怵妹妹,立即打住吐槽司杭的声音,讪讪咕哝:“不都分手?了,我还不能说了,还护着他呢,怎么我妹妹谁都护,就不护着我啊?”
没人搭话,黎阳用手?肘戳旁边,“庄在?”
庄在眉心依旧不展,吃了那?例酸果鱼子酱,不仅没开胃,喉咙里还泛出酸苦。他想,可能是柠檬汁挤多了。
“你安静吃饭吧。”庄在低声提醒黎阳。
黎阳:“我就是看司杭那?小子不爽。”
“那?你打他?”
“……”黎阳顿时无?语,庄在什么时候说话变味了,这?么不友善?他茫然道,“我没理由打他啊。”
庄在:“那?就把你的不爽忍着。”
“靠!早知道今天?不过来吃饭了,”他目光一抬,发现?云嘉还盯着他这?边,更?加如坐针毡了,“啧,受罪!”
之前在隆艺遇见庄蔓,云嘉已经被勾起不少过去的回?忆,但好?像不够,那?些零星片段,只似随手?抓起又从指缝淌下去的流沙。
今天?在露台上,司杭一番愤然失控的话,仿佛才正式扣动某个生锈的开关。
像冒着雪花点的老?旧电视忽然收到信号,过往画面?扭曲一下,闪动一下,之后如山洪倾泻,听觉里的对?话,视觉里的色彩,全都猝不及防地冲击过来。
那?些曾经刻意遗忘掉的记忆,又再度鲜活。
此刻庄在就坐在她对?面?。
但他也和记忆里完全不一样了。
用餐期间,云嘉朝庄在的位置看去数次,好?像在一点点确定庄在如今的不同。
他身上有种喜欢静处的气质,在人多热闹的环境里却也不见怯场,只是比旁人显得寡言一点,长辈们闲谈有度地问询到他身上,他也能从容应对?,是个相?当谦逊有礼的后生。
每次看过去的时间都很短,庄在甚至没有任何察觉迹象,两人没有一次对?视,倒是黎阳小动作?不断,隔着桌子跟她嬉皮笑脸,这?让云嘉更?放心地去留意庄在。
他与记忆里的少年模样截然不同,那?些老?旧画面?无?法再与这?个人吻合,好?像他早就走远了,半点过往的印记都未留存。
那?段云嘉遗忘的回?忆,仿佛被他们共同抛掷,他们都将各自的部分抽净带走,以至于此刻回?想,那?段时光,纯净而遥远,像另一个平行时空发生过的事?。
吃完午饭,庄在就跟云松霖提出告辞。
几个长辈在茶室,年轻人都在黎嫣安排下去了后湖钓鱼。
云松霖起初笑着挽留他,说起他钓鱼有水平,怎么不留下来和同龄人一块娱乐娱乐。
孙小姐的父亲同庄在之前一起钓过鱼,应和说是:“年轻一辈,少见庄总那?么有耐心的,真是后生可畏啊。”
庄在说还有工作?要处理。
他知道自己?担不起这?夸奖,否则不用着急离开。因为光是想象待会儿云嘉和那?些男人之间的互动,他们围着她,逗她开心,他的忍耐力?就要耗尽了。
他没有办法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去参与这?样的画面?。
虽然傅雪容说他们这?些适龄男士来看云小姐相?亲,多少有点尴尬,但是庄在清楚,他和傅雪容的尴尬是不同的。
云松霖也没有强留,拍了拍庄在的肩,颇欣慰地说:“年轻人,有事?业心也是好?事?,去忙吧。”
庄在出了茶室,准备下楼,遇见正从一楼上来的云嘉。
她身边紧随着那?位邵公子,两人已经换做休闲装扮,那?位邵公子手?上替云嘉拿着一顶女士遮阳帽。
云嘉已经去了一趟后湖,但没发现?庄在,借了找帽子的理由回?来,邵公子殷勤提出陪同。
一楼没看到人,便找到二楼来。
她看见庄在,迎上去问:“要一起去钓鱼吗?”
庄在看着那?位邵公子在玩那?顶宽檐帽子上的飘带,同样光滑的质地,他想起饭前曾帮云嘉系过礼裙背后的丝带。当时的自己?,克制紧张,近乎屏息。
而眼前这?个男人,那?么理所当然,那?么游刃有余。
收回?视线,庄在还是保持住平和的样子,他不知道自己?笑了没有,但他已经努力?对?云嘉弯起一点嘴角,像回?应主人家的随口客气那?样,礼貌温和地说:“不了,我还有工作?,你们玩开心。”
庄在说完便与他们错身,拾阶离去。
本来云嘉还准备挽留,因庄在走得太干脆,话都没机会说出口。她有些怅然地站在楼梯上,目送他背影消失在门口。
邵公子顺云嘉的视线,也往门口看了一眼,很快便毫无?看头地转回?目光,对?云嘉说:“这?种工作?狂,实在没意思。”然后发表了自己?对?于享受生活、享受当下的真知灼见。
云嘉明白这?是在跟自己?找共鸣,但此刻她懒得应和,反而有点不高兴。随随便便评价别人没意思,来衬托自己?很有意思。
这?人表现?得十分风度翩翩,所谓教养,倒也一般。
他看云嘉闷闷不乐,又很有大局观地劝起来:“别为这?么一个人扫兴,大家都在等我们呢,不是说要找别的帽子吗,我陪你去找。”
“不用了。”云嘉从他手?上将自己?的帽子夺回?来,声音低闷,直接往下走去,“就戴这?个吧,不想找了。”
后来司杭也走了。
邵公子本来还担心他们有旧情复燃的可能,一路观察下来,他们从上餐桌后便没什么互动,很可能就是两家有交情约束着,小辈们得继续往来,而云嘉和司杭都对?复合没意思。
毕竟清港的富人圈子就这?么大,小辈们好?事?不成,两家便老?死不相?往来,倒成茶余饭后的谈资笑话了。
他对?云嘉挺有好?感的,也不介意她和前任继续有些情面?往来。
于是这?一下午,他对?待云嘉,更?是周到体贴。
云嘉觉得钓鱼没什么意思,即使有个人全程围着自己?打转,也很难兴高采烈起来,除了发呆,就欣赏了徐舒怡的淑女钓法,以及徐舒怡跟傅雪容的各种腻腻歪歪。
她更?确定了,就是虚晃一枪!
徐舒怡这?女人不知道多甜蜜受用,撒不完的娇,发不完的嗲,好?一个令人恶寒的淑女钓法。
周一,庄在去参观了孙家的酿酒工坊。
云众后续要与孙家继续合作?。西曼的二期开发里,除了收购葡萄园设立自摘区,还会合资建造一家文化博物馆。孙家会用“还原古法酿造工艺”来设计新产品,既有流量红利,也会为西曼持续赋能。
谈完工作?,一行人闲步移去餐厅。
傅雪容问庄在:“你昨天?怎么那?么着急就走了,我记得你不是挺喜欢钓鱼的吗?”
“工作?上还有点事?。”
“半天?假都不给自己?放。”傅雪容笑道,“庄总的敬业精神实在值得学习,不过你走了也好?。”
“什么意思?”
工作?上的庄在行令明确,感情里,他却常常察觉自己?的矛盾,像困在山谷里迂回?奔走的愚人。
明明当时惧于看到她和别的男人相?处亲密,从云家慌不择路地离开,可事?后傅雪容再提起,又会忍不住好?奇,想知道她与别人进展如何,她有没有心仪其中某一位?
可他又很清楚,自己?和他们任何一个都没有相?同点。
她心仪谁,都和他没有关系。
庄在等着听傅雪容的下文,他说出来的事?却与云嘉全然无?关。
“还不是我那?个表妹,昨晚知道我舅跟你吃饭了却没带她,她很不高兴,哄着说你工作?忙,吃完饭就走了,她才消了一点气。”
傅雪容问:“她暑假在你那?儿实习,没少给你惹麻烦吧?”
庄在说:“没什么麻烦的。”
这?话听着像客套,也是实情。
用处理工作?的心态去应付人,再麻烦也麻烦不到哪里去。
庄在工作?很忙,也不是天?天?去公司,吩咐了底下的人照顾孙小姐,或许是有些难伺候,但他和孙小姐的日常交集也有限,真棘手?也就那?么一次两次,他也不放在心上。
“那?就好?,她是独生女,从小就被我舅舅舅妈宠坏了,有时候很任性?娇气,要多谢庄总包容。”
傅雪容也知道表妹对?庄在有那?方面?的意思,表妹年纪小,大学还没毕业,家里只当她胡闹,他舅舅看人重品行,倒没什么门户之见。
这?种事?讲究两情相?悦,就像自己?和未婚妻那?样互相?真心喜欢才好?。可庄在一直没那?方面?的意思,处处留着分寸,他舅舅也不好?把事?情拿到明面?上来提。
真戳破窗户纸,倒容易不好?看了。
只是借着工作?之便,一再麻烦庄在加以照顾,细想来,也是有点为难人的。
庄在闻声却不自禁弯了弯唇,眼神也随之变得柔软:“女孩子任性?娇气一点没什么不好?的,我觉得很可爱。”
傅雪容一愣。
他虽然订婚前从没谈过女朋友,却也知道男人不会随便露出这?种表情,去夸一个女生可爱。
“你对?我表妹——”
“我没有那?个意思。”庄在很快反应过来打断道。
明明刚才联想到的人,不是庄蔓,他却向傅雪容解释,“我也有一个妹妹,拿孙小姐也当妹妹一样。”
傅雪容点点头,表示理解。
聊到了男女之情,傅雪容随口一提那?天?钓鱼的趣事?。
“昨天?下午你不在,你是没看到,那?位邵公子对?云小姐殷勤得要命,忙前忙后,乐在其中,好?像真的很喜欢云小姐。”
庄在并没有什么反应,本来他也不是热衷八卦的人,淡声应和:“喜欢云小姐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他们晚上还约了别的行程,我和舒怡就没去了,去了也是电灯泡。”
傅雪容又是一笑,目光看过来,好?似说到什么趣事?一样。
庄在只能也生硬地提一提嘴角。
第32章 正在加载
虽然?恋爱只谈过一段, 但从小到大,云嘉身边就没少过各种各样示好的异性?,却还是不得不说,这位邵三公子邵开彬, 是这里头热情劲头数一数二的。
云松霖问及这位邵公子如何?, 云嘉起初措辞委婉, 只说对方兴趣爱好十分广泛,实?非意料。
云松霖说:“那不正好,和你也聊得来。”
因前面还有两个哥哥撑着家中梁柱, 邵三公子很难得, 生性?浪漫爱自由,也没有富家子那些恶习。他热衷旅行,喜欢体验世界各地不同的文化,从兴趣爱好方面看, 应该会和云嘉有?共同语言。
其实?不止邵开彬, 那天?家宴的另两?位,云嘉也简单了解了一些, 大概都是爸爸认为和自己聊得来的。
她不知道要不要说,久不出声,爸爸问她是不是不喜欢, 她才小声地申辩道:“……干嘛要照着司杭那样的找?我有?说过我的理想型是那样的吗?”
“之前不是你跟你妈妈说, 不喜欢事业心太重的, 觉得太功利了, 人无趣, 跟他们没话题吗?”
这还真是以前自己说过的。
云嘉立即打补丁:“那我也不喜欢话那么多?的。”
而且有?相同的兴趣, 未必就有?共同话题。
生性?浪漫爱自由,就一定要贬低那些不浪漫不自由的, 视其为异党么?
家宴那天?,初次见面,邵开彬说庄在是工作狂实?在没意思就算了,后来云嘉回清港,邵开彬又约云嘉一起吃晚饭。
高层餐厅,餐食和氛围皆属顶级,临窗位置,俯视中心区夜景,云众集团总部?大楼的灯火也在其中。
起初两?人交谈还算愉快,直到他晃着酒杯,十分潇洒不羁地说:“最瞧不上那些汲汲营营的人,为了一星半点的名利,争得嘴脸难看,何?必呢,你说是不是?”
云嘉顿生不适。
明明那次喝的是真的罗曼尼康帝,望望眼前人,再望望杯壁上挂着的淡红酒泪,怀疑自己品到假酒。
之后云嘉便一直说自己工作忙,拒绝了几次邵开彬的邀请,认为这人性?格倨傲,讲话草率。
云松霖温声劝道:“看人不要太苛刻,难道你这么评价对方,就不算草率?”
“跟你说说嘛,又没有?当面跟他讲,我很礼貌的好不好,怎么啦,我连拒绝别?人吃饭邀请的资格都没有?吗?”
“有?。”云松霖应答一声,“那也体谅体谅爸爸好不好?别?那么排斥见新朋友,爸爸老啦,没人帮忙很可?怜的。”
故意卖惨好似已经成?了父女通话常有?的情趣,云嘉不接招。
“不是有?三哥吗?”
云嘉的二伯迷信风水,闲云野鹤,一对双胞胎儿?女,没一个像他。
女儿?云姿贤精明能干,拿婚姻当筹码时,筹码是真有?分量,即使离婚也绝不是吃亏的一方。
儿?子云昭就更厉害了,在国外一读完商科,就扎进公司闷头?经营。
云嘉的二伯因幼时多?病,个头?不高,近年喜穿府绸,蓄起胡子,瞧着更像个不问世事的山人,而他的儿?子从小接受西式教育,读书时是学校棒球队的队长,生的高大俊朗,在媒体前,云昭与云松霖同行更多?,早年还稚嫩时,经常被调侃同其三叔更像亲父子。
云嘉最佩服的是,这位三堂哥逢大节、过生日,一次不落地给自己送礼物,即使是跟她最亲近的堂姐云姿贤也做不到。
那些礼物,不说次次戳进心坎里,也绝非拿钱打发,随手送送。
有?些人的八面玲珑,似娘胎里带出的本事。
提起这位侄子,云松霖倒是有?些怪云嘉不记事:“你三哥开年就去美国谈项目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最近有?没有?打电话关心?”
云嘉低声道:“……口头?关心都很虚情假意,三哥之前来巴黎,我有?好好招待他。”
她倒是清楚,大伯和四叔家的几个堂姊妹都很喜欢跟三哥亲近,前一阵子还借了他的私人飞机。
云松霖了解女儿?的性?格,那点怨怪也是装出来的:“是啊,这点虚情假意,你连爸爸都不愿意给。”
“谁说的!每周都有?跟爸爸打电话。”云嘉甜甜撒娇道,“关心爸爸。”
“真的关心爸爸,就多?体谅爸爸。”
云嘉当又要旧事重提,忙说:“那除了三哥,不是还有?庄在帮你吗?”
话是脱口而出的,出了声,才经过脑子,云嘉听了自己都默默愣住。
因为司杭先前一番指控,云嘉当时既没承认,后来也没想通,可?现?在提庄在的名字,她会有?点心虚。
似有?一桩未了事挂在这个名字上。
还好爸爸没有?多?想。
“庄在是好,但他还能帮爸爸几年呢,你之前见过的那个孙叔叔,不知道多?满意他,次次见都要夸这孩子多?好多?好,我是不能做庄在的主?,不然?不把庄在指给孙小姐,倒对不起人家这么三番五次的提。”
云嘉正?心情复杂,又听那头?叹道:“黎阳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不成?器也就不成?器吧。”
云嘉瞪大眼,简直没法听,喊道:“爸爸!”
“随口一说。”云松霖深深一舒气,“庄在终究是用不长的。”
“那我替你去跟那个孙叔叔抢?我跟孙小姐挣个你死我活,最后不一定花落谁家呢。”
这回换云松霖没法听了。
“嘉嘉!”
云嘉笑着:“我也是随口一说,是你先开玩笑的啊。”
父女俩又就云嘉的感情问题聊了几句。
云松霖向女儿?透露,其实?他不说,云嘉也知道。
“你妈妈她呢,还是很中意司杭的,既然?你们感情上也没出什么大问题,都分手这么长时间了,各自也都有?成?长,司杭也没有?再交女朋友,他还是喜欢你的,你们再试试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