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今天这事,少夫人你也说不出香伶错在何处,无缘无故惩罚奴婢,若是被王爷王妃知道了,定会以为少夫人是个善妒之人,眼里都容不下一个奴婢。殿下,更是会这么觉得。”
这时,“我会如何觉得?”浅色衣摆从门外闪过,邵舒踏入屋内,高挑的身姿映入众人的眼帘,立时见到冯嬷嬷和香伶的眼神交换,而香伶委屈地啜泣了起来。
冯嬷嬷先发制人,“二公子,香伶不知做了什么错事,惹怒了少夫人,一杯热水浇在她手上,着实叫人心疼。老奴觉得,还是让香伶继续照顾公子为好。”
屋内静了片刻,邵舒坐在俞晗芝的身旁,牵过她的手,轻声问道:“你无碍?”
俞晗芝笑着摇了摇头,眼眸一瞥地上跪着的香伶,仿佛在说:这内宅的事,多麻烦。邵舒轻咳一声,看了冯嬷嬷一眼:“南院的事情,听凭少夫人处置。”
与前世一模一样的话,是冯嬷嬷和香伶未曾想到的。后来,俞晗芝打了香伶一顿,冯嬷嬷只好将此事闹到坤王妃那里,最后是王妃出面,指责俞晗芝善妒,随意杖打奴婢,罚了一个月的禁闭。香伶也如愿回到二公子身边伺候。
如今她将计就计,看着香伶问道:“你的手被热水浇疼了吗?”
香伶的身躯微微颤抖:“奴婢,奴婢不敢言疼。”
“装模作样。”俞晗芝哼笑一声,看了洛枫一眼,洛枫立刻倒出一杯茶,俞晗芝拿着茶杯,放在众人的面前。邵舒察觉出她要做什么,立时握着她的手腕。
“放心。”俞晗芝朝他眨了眨眼,邵舒才松开手。
下一瞬,俞晗芝拿着那杯“热茶”,朝着自己的左手缓缓、缓缓地浇了上去。屋内静得可怕,香伶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再看着自己红肿的手背,不明白这是为何。
“一杯凉水而已,浇就浇了,”俞晗芝故意顿了顿,疑惑不解道:“为何香伶你的手红成这样?还,似乎很疼呢?”
“要不要,喊个大夫来替你瞧瞧?”
香伶吓得根本说不出话来,还是冯嬷嬷先反应过来,“许,许是香伶她,她的体质特殊,应该,应该休息一下就无碍了,何需劳动大夫。”
俞晗芝没有理睬冯嬷嬷,看向邵舒,替他整了一下衣领,又道:“你数日未归,我已经让人备好热水,先去洗洗,可好?”临去那一抹眼神,倒像是撒娇,邵舒点了点头,暂且离开。
待二公子走后,俞晗芝的视线流转,眸色变冷,一个眼神让洛枫钳制住香伶,她用力握着香伶的手腕,轻轻一刮就在她手背刮下一层凝肤膏。
“在我面前掉花枪,却用这种下三滥的把戏,太蠢了一些!”
俞晗芝为何会知道,也是前世被关在柴房,临死之际,怀着孕的香伶来落井下石,道出了一切。她故意在手上涂了遇水红肿的麻性药膏,借此诬陷俞晗芝,可没想到二公子根本不为她做主。后来,她努力一搏,勾引二公子,却直接被轰了出去。奇耻大辱,满心的不甘,全部算到俞晗芝的头上了。
“冯嬷嬷,今日这事,我不打算追究,但你要记着,这个把柄永远在我手上。”
“是,是……”冯嬷嬷听得满头大汗,跪在地上,动都不敢动。
“至于香伶如何处置,我这南院是容不下她了。我瞧着世子那边倒是缺人得很,你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冯嬷嬷哪敢说个不好,连连点头,她是王妃身边的老人,自然有办法塞个人进世子的院子,更何况那里可比南院好多了。
俞晗芝淡淡地收回目光,日后,还有一场好戏看呢!
闹剧结束,屋内终于恢复了安静,俞晗芝倚在美人榻上,本想看会游记,等一等邵舒,没成想竟睡着了。邵舒进来时,只见榻上的美人睡得安静,眉眼如画,是雾中细雨,那根根卷翘分明的睫毛便是画中的水墨,勾连绝色。
邵舒站在她的面前,光影忽暗,俞晗芝醒了过来,睁开便是笑眼,“你来啦?”她起身,双脚落在鞋面上。
“都处理好了?”邵舒弯腰,替她穿上鞋。俞晗芝连忙撑着他手臂,将他拉起来,嗯了一声:“你不问问我怎么处理?”
“内宅之事,你说了算。”邵舒轻轻刮了下她的鼻梁,“倒是你,匆匆传信喊我回来,不会就是要处理香伶的事情?”
那信可不是她传的,是冯嬷嬷传的。俞晗芝并没说,摇了摇头,搂上他劲瘦的腰,有几分撒娇的意味,语调也轻脆脆得,“你许久不曾回来了。”
她念着他,难道还需要多说吗?
邵舒的心间微颤,握着她的手松开,坐于她身侧,俞晗芝顺势靠在他的胸膛,两人没有急着说什么。邵舒搂着她,又将她的小脑袋靠在自己的胸膛。
未经□□,哪怕只是这样的拥抱,两人都能脸红心跳不已。
“西戎边境屡有事端,关东战略要塞正与西戎一侧相邻,所以军中事务繁忙,冷落了夫人,是我的不是。”邵舒并没有说等他忙完了,怎么样怎么样,因为他不会轻许承诺。
俞晗芝懂他,揪着他的衣领:“我知道,我喜欢你这样。”
“嗯?喜欢我怎样?”邵舒调笑地看了她一眼。
能是什么,难道喜欢他夜不归宿?
“又逗我。”俞晗芝瞪了他一眼:“你放心去做自己热爱之事,去实现你的抱负,我知道你不会仅仅只是一个关东的小军师,你将来会成为很厉害的人。”
“这样的话,别再说了。”邵舒心里有些黯然,忽而想起娘亲的过世,眸中流露出悲伤。
俞晗芝不解地问道:“为何?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邵舒的手指轻轻抵在她唇边,垂眸,想起那段过往,多少有些失意,可他也愿意告诉她。
“我娘亲不是病死的。”一句话,让俞晗芝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小时候的邵舒不懂韬光养晦,在王爷面前卖弄小聪明,深得王爷的喜爱,可也挡了某些人的道。之后,他的身体就开始出现问题,经常昏倒,体力不支,幸好身边有个忠心的嬷嬷,发现他的饮食被人下了毒。他因此起了疑心和戒心,后暗中调查得知娘亲是被毒死的。
“我不能被人看出身体已经康复,所以故意保持病态,等年岁长了,慢慢才变好。”俞晗芝听到这里才明白,难怪以前见到他,都觉得他病恹恹的。
若非邵舒韬光养晦,恐怕他也活不到现在,至于他挡了谁的路,不言而喻了。
但这番话,邵舒告诉了俞晗芝,她是意外的。没人知道她是重生而归,邵舒更不知道她如今对邵禹没了半分的情意,可他难道不担心自己和邵禹说起这些吗?
他是真的这般信任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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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晗芝其实不明白邵舒对她的情意,从何而来,但她并不纠缠于此,她想,她有大半辈子的时间与他相处,自会弄得清楚。
倒是中毒一事,令俞晗芝心有疑虑,“你和你娘亲中了什么毒?”
“已经过去了,放心,在我的南院,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邵舒以为她是担心,说着宽慰的话。俞晗芝却无法直言,上辈子她也中了慢性毒药,如今想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在暗中下毒。
邵舒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放松了下来,“你找人替我娘亲修墓了?”
“嗯。”俞晗芝点着头,屁股挪了挪,往后坐了点,“你可别说我乱花钱。”
邵舒未言,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夫人想要什么回报?”不过是一件小事,倒是令他这么惦记着,好像无论怎么做,都希望她能称心,真是个挺可爱的人。
俞晗芝眸光闪闪,眼眸乌溜溜一转,抓着他的手:“你若是真相想报答我,倒不如……,晚上,你来寻我。”她撩他一眼,邵舒起初愣了一下,似乎反应了过来,手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喉咙里溢出一声嗯。
“晚上,等我来。”邵舒联合情境,忽而想到夫人被他泼了水的那次,越想,身体反应也大了起来,像是为了晚上大战做准备,他挺身出了门,出去打拳了。
俞晗芝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似乎有些忧心。
晚上邵舒并没有如约而来,军中急报,他用过晚饭就离开了。俞晗芝反而松了口气,她其实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邵舒同她说了他娘亲的事情,谁有动机下毒,其实很明显,就是坤王妃,因为只有邵舒会成为世子的绊脚石。
俞晗芝没有问他:想不想替娘亲报仇?不用问,前世的一切给了她答案,因为他做到了,手刃仇人。这一世只不过时机没到罢了。
她重活一世,自然也是要报复那些人,仅仅报复又不够,而是势必要夺走他们引以为傲的一切。如果有了他的帮忙,应该会事半功倍。只是,她该怎么开口呢?如果开了口,邵舒会不会觉得她在利用自己?
那她和他的感情,还会纯粹吗?
翌日的午后,邵舒还忙于军营,俞晗芝收到洛枫递来的小纸条,说是世子约她在后花园一见。她的午后倦怠一下子被打消,立时精神地坐了起来,特意换上一件起眼的衣裳。
洛枫不解:“大当家,你为什么这段时间又要收世子的小纸条呢?”
“有鱼要上钩呀。”俞晗芝朝她神秘一笑,洛枫觉得大当家仿佛藏了很多秘密,说不上为什么,就像是大当家忽然能看穿很多事情。
快到后花园的小径上,俞晗芝让洛枫不用守在月洞门前,洛枫疑惑道:“若是被人看去了,如何是好?”俞晗芝却道,“要的就是被有心人看到。”洛枫虽不明白,还是照做了。
此处后花园栽种了一片果树,本是先帝用以金屋藏娇的,故而离得几房的院落偏远,又紧邻后罩房,鲜少有人往来。俞晗芝熟门熟路地寻来,不用刻意数步子,很准确就找到了邵禹标记的位置。
曾经,她来过太多次数了。她记得某个寒冬,正是守岁,王府众人用完餐,邵禹给她传了小纸条在此约见。回了南院,她便无心和邵舒相对,言语之间好不耐烦,邵舒也没有对她恶语相向,只是自己去了书房。
而她呢?跑来这阴冷黑暗的地方,半夜下起了大雪,她等得浑身颤抖,都没等来他。
如今想来,俞晗芝心里窝着一股气,不远处就是邵禹的身影,正朝她挥手。她恨不得上前一刀捅死他,可她不能,她要不动声色,慢慢地编织陷阱,看着猎物落入陷阱里,痛不欲生,所以她现在只能忍耐。
“小芝,我知道你还是会理我的。”邵禹身得高大,头挨着树枝,只好微微弯腰,上前将俞晗芝拉了过来,整个人的身影罩落下来。
以往这个时候,在他靠近过来,俞晗芝总会觉得他浑身散发出一种致命的气息,令她不知不觉沉沦,心扑通扑通乱跳。人总有薄弱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俞晗芝便是如此。
现在的心,倒是一片平静,毫无留恋。
“何事?”俞晗芝微侧过身,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小娘子还在气恼呢,邵禹不急着说正事,将脑袋又凑近了一些:“你那天踢了我一脚,我到现在还疼着呢。”
“是吗?”俞晗芝不着痕迹地躲避开,抬眸轻瞥了他一眼,毫无预兆就朝他另一条腿用力地踢去,然后微微一笑:“这样就对称了。”
“小芝你……”邵禹痛得皱眉,想要发火,却又看到她露出的愁容,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问他,“你寻我,又是何事?”邵禹只好忍了下来,想到还有正事要问。
邵禹忍了忍,问道:“你同我说过,你是绫雾号的当家,可是真的?”
“是,但也不是。”俞晗芝转眸道:“当我要嫁来王府之前,知道自己无力再经营江南的生意,就把绫雾号给卖了。”
“你卖了?”邵禹大惊失色。
俞晗芝眨眼,点点头:“卖了。”又道,“卖成了我那一堆嫁妆,够吃喝一辈子的。”
“……”邵禹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真是愚蠢的妇人,绫雾号是什么,一堆不值钱的嫁妆破烂物又算什么?
俞晗芝故意问道:“怎么了?你想找绫雾号的大当家?”
邵禹一挑眉毛问道:“你认识她?”
“自然。”俞晗芝笑道:“绫雾号是我卖给她的,我岂能不认识?”
“那便好办了。”邵禹同她说,希望她能替自己引见这位大当家,可俞晗芝却问道:“你得同我说是为了什么事情,否则我如何引见?”
邵禹起初不肯说,想起昨日戴茵茵提的事情。最近军营开支用度紧张,上个月坤王又招了一批新兵,眼见着军饷就快要见底了,大家都为着此事发愁。戴茵茵便和坤王妃建议,由她出面上缴自己的嫁妆充作军饷,以此来说服俞晗芝拿出她的嫁妆。坤王妃听了,和坤王一说,却被他断然拒绝。
“那天她是怎么说,你没听见?本王用自己儿媳妇的钱,还要不要脸了?”
后来,戴茵茵又说,近期关东来了一位绫雾号的大当家,到处传她要在关东做生意。她便提议,让王爷给她绫雾号的生意一个便利,让她表一下心意,言下之意,就是要宰这只肥羊。
无奈俞晗芝就是不答应,邵禹只好把这事简单地和她说了。
俞晗芝轻飘飘一句:“你们关东的军饷与她一个江南人有何干系?”又道:“她就是想在关东做生意,随便找个人出面,你们根本拿她没办法。”
“这事你别管!我现在苦于没有途径和这个大当家攀谈,你牵个线就行。”
见俞晗芝的神情有些动容,邵禹又拿出他的看家本领,一套甜言蜜语再画个惊天大饼,说是为了她和他的未来着想,兵力是一切的关键……诸如此类。
“我尽力一试。”俞晗芝点头,勉强答应了。
“乖。”邵禹觉得此番费劲极了,想起以往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无条件地服从,眼里满是对他的爱意。可现在呢?他说个事,她不是反问就是反驳。
俞晗芝她,变了。邵禹这般想着,看着她的目光带了几分思量,就不知到底是什么让她起了变化。是二弟吗?
此刻的俞晗芝正在装傻,她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无非是自己为何没有以前听话了。想起曾经,邵禹故意在她面前说洛枫、邵舒等等人的坏话,让她心里渐渐起了刺,让她背离身边可以亲近之人,为的就是让她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这样,才更好骗,更好利用!
但邵禹心里对她还是有把握,嘴上说着甜话,俞晗芝听得不甚耐烦,却没注意到,果林的另一侧,出现了两道身影,是白瑶儿和邵舒。邵舒刚回府,还没来得及去南院,就被她拉了过来。
“你说果林有可疑之处,就是让我看这个?”邵舒微微眯眼,看了不远处的邵禹和俞晗芝,只见一人弯腰,一人低头,颇像私会那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是世子和……”白瑶儿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邵舒已然转身离开,人都走远了,她愣在原地,懊恼地回头看了一眼,连忙追上去,“二哥哥……”
另一厢,俞晗芝的耐心已经到了尽头,随便寻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还没回到南院,俞晗芝不知道邵舒已经回府,忽然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哎呀一声拍了拍脑袋,连忙喊上洛枫,急匆匆又出府去了。
——幸好还有一个时辰,应当来得及救下彭雅儿。
就在俞晗芝离府的后脚,邵舒从书房出来,去她屋子寻了一圈,没看到人影,她竟然还没回来。心下黯然了一些,他扯出一抹冰凉的笑意,想到了自己的那位好大哥。
就算大哥和俞晗芝是青梅竹马,曾经两小无猜,可如今她已然是自己的妻子,大哥啊,他就休想染指!否则,旧恨新仇一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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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雅儿此人身份不一般,她并非彭纪豪的妹妹。前世这个时候,她会在估衣巷被贼人掠走,消失了三天三夜才被彭纪豪寻回。关东贵女圈对她本就颇有微词,经此,流言纷纷指她失身给了贼人,名节受损,颇被非难。
彭纪豪因此大发脾气,借以地方兵马司指挥的身份,以清除五王叛贼余孽的由头,抓了不少人发难,以此警示,关东城中的流言才渐渐平息。众人恍然觉得,彭纪豪这么宝贝着妹妹,关系不简单呐。
此时,俞晗芝坐在马车内,想起前世那些事,她并不清楚彭雅儿为何被抓、彭纪豪如何寻得人、他们背后的仇人又是谁。如今,她要守株待兔,救下彭雅儿,便是为了让彭纪豪欠她一个人情。未来,会有大用处。
马车停在估衣巷附近,来得早了些,俞晗芝静静在车内等候,洛枫看出她有些惶燥,是以出去探了一趟。回来后,洛枫说道:“暗卫盯着彭姑娘,大东家放心。”
俞晗芝微颔首,又听洛枫说道:“彭姑娘走了几条街过来,又故意绕了路,似乎要和什么人接头。”
“是有人诓骗她过来的。”俞晗芝抬眸看向洛枫,察觉出她眼中的疑虑。
洛枫没有多问,马车内忽而一片寂静,两人等了一会,暗卫传来信号,应当是有人来了。俞晗芝拉住洛枫,嘱咐道:“别让暗卫现身。”洛枫点了头,两人下了马车。
估衣巷位于集市,大街上人车息流不断,巷子深处就显得僻静多了。彭雅儿作一身男装打扮,警惕地观望四周,走进估衣巷,俞晗芝和洛枫等待片刻后,也跟了进去。
只见彭雅儿走到巷子深处,尽头已无路,右侧有一条小道,是两屋相隔一箭之地,种满了杂菜。俞晗芝握住洛枫的手臂,让她做好准备,就在此刻,右侧小道乍然出现两名彪形大汉,一人拿着麻布袋,一人上前捂嘴。
彭雅儿眸中惊恐,使出全身力气来反抗,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落入那个人的手中,必受折磨。她必须要逃!可眼下境况,无论她怎么挣扎,也抵不过两名大汉……该怎么办?
忽然,“嗖”得一声,一柄短刀循风而过,扎进灰衣大汉的胳膊里,可那大汉只是看了一眼,旁若无事把匕首拔|了下来。也正是这档口,彭雅儿奋力抵抗,踢了那人一脚,往俞晗芝的方向跑去。
岂料后衣领又被另一名黑衣大汉给扯住,硬生生拉了回来。灰衣大汉有些发怒,想打她,被黑衣大汉阻止,“你疯了?敢动主子的人。”
“放开她。”俞晗芝停在几步远的地方,将他们暴露在暗卫的视线中。
灰衣大汉:“劝你别多管闲事,快滚!”
“别惹事。”黑衣大汉看了他一眼,一手捂着彭雅儿的嘴,一手将她拦腰抱起,只是来不及把人套布袋里了,他先行,让灰衣人断后。
俞晗芝瞧出他们的意图,给了洛枫一个眼神,洛枫立刻上前,长枪从身后甩出,叮得一声入墙,拦住黑衣人的去路。接着,洛枫上前与灰衣人打在一起,俞晗芝立出一个手势,暗卫手中的飞镖便朝黑衣人而去。
黑衣人被迫接招,彭雅儿立时挣脱开,头也不回往俞晗芝的方向跑。俞晗芝也朝她而去,却不料,那黑衣人宁肯身中飞镖,也要出手拉住彭雅儿。俞晗芝连忙抽出袖中短刀,朝那黑衣人的手背扎去,彭雅儿因此脱险。两人就这么暴露在黑衣人的面前。
飞镖嗖嗖嗖落在黑衣人的脚前,警告他切勿上前。他身形一动,一枚飞镖就朝他的面门而去,那是致命的一击,黑衣人只能伸手格挡,俞晗芝连忙拉着彭雅儿逃跑。洛枫见此也不恋战,飞檐走壁上了屋顶,准备逃离。
刚出了估衣巷,迎面而来一批疾驰的马,俞晗芝来不及闪躲,幸而彭雅儿将她拉住。
“你乱跑什么?”彭纪豪下了马,眼中只有彭雅儿,大步行至她面前,问她有没有事。彭雅儿摇摇头,揪着他的衣袖,示意还有外人在。
彭纪豪这才注意到俞晗芝,洛枫正好过来说:“那两人已经跑了。”
“怎么回事?”彭纪豪忧心地看着彭雅儿,天知道他刚才一路上经历了什么,那种患得患失的悲痛,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碍于人前,他克制地松开彭雅儿的手。
“彭大人,”唤声使得彭纪豪看向俞晗芝,记起眼前此人正是王府的少夫人,还记得初次拜访王府,她当着众人说道,“初入关东那夜,得大人相救,此恩没齿难忘。”
耳边,彭雅儿说着:“是二少夫人救了我。”
“多谢少夫人。”彭纪豪心想:今次,倒像是还恩的。
但彭纪豪是个心思缜密又多疑的人,感谢的话说完,自然而然问道:“二少夫人怎么会来这么偏僻的巷子?”
“说来也巧,夫君生辰在即,我想为他寻一宝物,得了消息有人在此交易,虽是空穴来风,到底想要试一试,没想到遇见了彭姑娘。”这是俞晗芝想了两天才定下的说辞,半真半假,才能使他信服。
宝物?彭雅儿和彭纪豪不动声色对视一眼,难道她也在找那本天书?
“对了,彭姑娘怎么会来此处?”俞晗芝故意这么问,虽她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知晓他们不会言明,反而会岔开话题。
彭雅儿忽而亲近,挽着俞晗芝,“今日多谢二少夫人救命之恩,不知能否赏脸,去我府上一聚?”这倒是她来关东后,第一次同人亲近。
俞晗芝应好,两人都把先前的话题撇开。
只是这个人情彭纪豪就欠下了,俞晗芝还觉得懊恼,应当来一出苦肉计,挨那贼人一刀,瞧着彭纪豪那模样,没心没肺的,也不知日后会不会放在心上。
王府的二少夫人去彭府做客的消息,瞬间传遍关东。要知道,中原京城形势不妙,皇帝身体不适,太子多病懦弱,京中风声很多,几个皇子都蠢蠢欲动。暗流涌动的当下,彭纪豪身为世家贵族的子弟,却自请来关东,明面上保持中立的态度。但俞晗芝知道,他是为了保护彭雅儿。
回了南院,俞晗芝恹恹地躺倒,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长长地泄了一口气。虽说她经历过前世,可真正面对这些事情,哪有不危险?她依旧会惶恐紧张,该有的情绪一点不少。她清眸流转,翻转身躺着:或许人就该这样慢慢磨砺出来。
黄昏过后,罗竹进来伺候,说起二公子回府在书房待了片刻,又回军营了。俞晗芝怔了一下,没细想,疲倦感袭来,睡去了。
俞晗芝已经两天没见着邵舒了,一问就是军营事务繁重,人影都见不着。今晨给坤王妃请安的时候,几个姨娘和白瑶儿话里话外都是嘲讽她,说什么独守空闺,倩影顾盼。
俞晗芝起初没觉得什么,但时间一长,心里到底不是滋味。邵碧姚刚才陪了她一会,也急匆匆离开了,估计又是去会书生情郎了。
“大东家,”洛枫办完事后回来了,“蒋府没任何动静。”
“没动静?”
俞晗芝一怔,想来有些事情到底是偏离了前世。蒋府是关东的氏族大家,支脉延伸甚广,而蒋府三公子,是坤王妃给白瑶儿看中的人。门庭显赫,只这蒋府的后代越来越不济。大公子空有皮囊没脑子,二公子有脑子却是个残疾,至于蒋三公子,他不事生产,整日里斗鸡走狗,是个好色纨绔之徒。
白瑶儿前世为了搅黄这门婚事,就在今天午后,蒋府老太太上山拜佛之际,善妒的悍妇大夫人收到报信,说大公子看中了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丫鬟,正欲行不轨之事。那位夫人也是个头脑简单的,想也没想带着人冲过去,撞门一看,傻眼了。
怎么是三弟?所有人当场石化了。
这事传到王府来的时候,就成了三公子看上老太太身边的丫鬟,趁着老太太上山拜佛,给丫鬟下了迷药,趁机行事,却被二嫂当场搅和了。可谓丢脸万分。
所以白瑶儿的这门婚事,自然而然就没成。
这事儿是白瑶儿故意给蒋家大夫人递的信,这一世,怎么没了动静?俞晗芝蹙眉,手指轻轻抚过杯沿,沉思片刻。
洛枫又道:“香伶被安排去了世子妃身边伺候。”
俞晗芝轻嗯一声,回过神来,“香伶不是个省心的,继续派人盯着。”洛枫点头,说了这会话,觉得饿了,抓起桌上的糕点咬了起来。
“那个叫佘曼的,没轻举妄动吧?”俞晗芝又问。
“她哪里敢?”洛枫飞起一个鄙夷的眼神:“瞧她是个机灵的人,其实怕死又贪财,我们给她这么简单的任务,还有银子赚,她怎么会拒绝。不过,还是大东家你的恐吓最直截了当。”
洛枫又道:“她乖乖在福满天等着呢,晚上听安排。”
俞晗芝嗯了一声,“你呢,不想问我什么?”又看着她,笑了笑。
“我觉得大东家你确实变了,可你还是你就行。”洛枫边嚼边说:“大东家想说,自然会说。”
“今晚,你便会知道一切。”俞晗芝朝大开的窗户外看去,有些想念邵舒,便问:“二公子还没回来?”
洛枫摇头,“绿雀刚刚派人去问了,估计还在忙。”
今晚的事情,缺了邵舒不行。俞晗芝这般想着,站起身来,“我去军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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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晗芝是第一次来关东军营,就是前世她也不曾踏足此地。驻守的士兵听到她说自己是二公子的夫人,足足愣了好几瞬,才连忙将人迎了进去。
除了那位见怪不怪的表姑娘,鲜少有姑娘来军营,一听居然是二少夫人,想到那位表面君子儒风、实际手段毒辣的二公子,将士们纷纷囔囔着跑出来看人。真见到了人,一群汉子又不敢出声了,好似怕惊动了眼前的美人。
二少夫人一身月白立领长衫,袖口和裙摆处为淡蓝色的飞鹤刺绣,如玉如雪,与她清冷的气质合称,虽不见其容,却见步履轻盈,身姿婀娜,好生夺目。
早已有士兵跑着去通禀,一路上,俞晗芝都能从幕篱之下感受到无数道火热的目光。
到主帐前,俞晗芝后背都起了一层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