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该洞房了(重生)—— by杳杳冰敲月
杳杳冰敲月  发于:2024年0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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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世不同了,俞晗芝知道有人想利用邵禹挑拨她们,一来她不会让那个人如愿,二来是,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置戴茵茵。
王府中的所有人,俞晗芝都已经想好该怎么对付,也替她们想好了结局,唯独戴茵茵。若说前世,她们俩是你死我亡的死对头关系,可今世呢,戴茵茵目前对她并没有威胁,她也不会为了邵禹再做傻事。
可前世的仇,她不会不报!
戴茵茵沉吟片刻,将她的神情收入眼中,才道:“你说我一叶障目?二妹妹才是有话不妨直说。”
“世子妃或许是在谁那里听了什么话?”俞晗芝的目光一沉,眸色微凉,“无论是谁的话,她同你说必定有她的目的,是不是?”
“世子妃无需多虑,你的那株桃花,我压根没那心思。你若是还庸人自扰,找我麻烦,那我也不会客气。”
俞晗芝说完便离开了。
诚然,背后嚼舌根的人定然没怀好心,可戴茵茵见俞晗芝说得这般镇定自若,像是故意撇清自己和世子的关系,会不会是在她面前演戏呢?她故意这么说,是为了叫她放松警惕,背地里再勾引世子?
俞晗芝她心思这般深重,果真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两天过去了,大姑娘的行踪依旧未知。
是日黄昏,俞晗芝正在屋内练字,淡淡的橘影洒下,光线错落,照得她神仙玉骨,透着天然的清雅灵秀。
洛枫敲了门,带着一名外院丫鬟,进来后说:“有人递了纸条进来,说是交给南院的二少奶奶,还有这发簪。”纸条是从靠近南院的角门递进来的,门人正好见着南院的丫鬟,让她带了过来。
俞晗芝轻抬眸觑了一眼,不疾不徐地写完手头的字,撂下狼毫,才接过那纸条看了一眼。纸条上写着大姑娘的行踪,以及一句话:若想大姑娘安全,奉上白银五千两,且务必让王府的女眷全部到场。
洛枫看了一眼纸条没出声,先让丫鬟小菊退下,这才惊诧一声道:“大姑娘是被绑匪绑了?”什么样的绑匪这么没脑子,敢动关东王的女儿?
“我今日故意没上街,她倒是费尽心思,还把纸条直接递到府里来了。”
“去一看便知。”俞晗芝神秘地一笑,将纸条收好,准备将此事告知王爷。洛枫拦住了她道:“不可。贼匪为什么把纸条递给大当家呢?这当中会不会有阴谋。”
“阴谋阳谋都好。”俞晗芝像是胸有成竹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洛枫跟在她身后,稍有不解,但对大当家的决定向来无异议,随口说了一句:“大当家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俞晗芝一笑:“待会你就知道了。”
洛枫:“……还真有。”就是不知道大当家这只小狐狸偷偷摸摸要干什么大事。
往前堂去的路上,俞晗芝心里是有感慨的,前世的她同样经此一遭,却像是雾里看花,看得一片稀碎,皆因背后那人的挑拨,令她只想和戴茵茵一较长短,为了争夺邵禹和王爷的关注,急迫地想要找到大姑娘,却反而弄巧成拙。
俞晗芝带来了大姑娘的消息,王爷王妃立刻唤众人来前堂商量。
“绑匪约了晚上的时间,还让王府女眷都过去,当中会不会有诈?”邵禹问着。
戴茵茵思忖后道:“那发簪确实是大姑娘的,人应当是在他们手中。”
“那为什么要让王府女眷都过去?会不会是想扰乱视线,方便贼匪逃跑?”白瑶儿轻声猜测着。
坤王倒是很认同她的话,和王妃说着:“找人准备一箱假的银子,再让官府的人准备好。那帮人敢绑本王的女儿,恐怕是不要命了!”
“父上,知府大人那边也要派人通知一声。”邵舒说着,坤王点了点头。
到了时辰,王府的人准备出发。
白瑶儿忽然走到俞晗芝身边,问道:“二少夫人,为什么那贼匪是将纸条递给了你?我听门人说,是专门指给了你南院的。”
“表姑娘这是何意?”戴茵茵看了她们两人一眼。
“我只是觉得奇怪。”白瑶儿疑惑道:“那贼匪不走正门,偏偏走的是靠近南院的角门,还专门说要交给南院的二少夫人。世子妃,你不觉得奇怪吗?”
白瑶儿又看向俞晗芝,忽然惊疑了一声:“对了,你外公好像是山匪啊?会不会是……”那一声,故意调高了音调。
“是什么?我认识的人?”俞晗芝冷笑一下:“表姑娘想说,我是不是和贼匪认识?这么说,是怀疑我贼喊抓贼?”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觉得奇怪。”
俞晗芝懒得同她逞口舌之争,淡淡道:“表姑娘似乎有很多对我的猜测,不过,现在重要的是先找到人不是吗?”她说话之时,唇角的笑意带着隐隐的讽刺。
“是……找到人就一清二楚了。”
可白瑶儿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甚至有些害怕,无论她说什么,这俞晗芝就是不上当,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和以前实在是太不相同了。
一行人忽然停住,走在最前头的坤王朝后看了一眼,颇有警告的意味,白瑶儿也不敢再说什么。俞晗芝却看出坤王的那一眼,着实是对着她来的,恐怕坤王心里也开始怀疑了。
——娘家人是山匪起家的,这儿媳妇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省油的灯。
按照纸条上画的地图,众人来到南郊的山外。知府莫大人带着几名亲兵适才抵达,与王府的人汇合后,经过前头的一片村庄,绕至后山,又从后山往上爬了一段路,到了一片果园。
莫大人指着果园后隐约可见的房屋,“王爷,应该就在那里。”
邵舒忽然有些怀疑:“怎么会有劫匪安排在屋里见面?”又道:“夜里视线不明,果园这里又没有遮蔽,对他们来说,完全有被包围的风险。”
“殿下言之有理啊,王爷您看这……”莫大人有些迟疑。
坤王看了邵舒一眼,才道:“先让人在附近查探一番,确认没有埋伏,劳烦莫大人派人去屋顶上看一看情况,通知我们行动。”莫大人点头,吩咐了下去。
一炷香时间后,莫大人的亲兵比了个手势,示意可以靠近。坤王带着人绕至窗户一侧,从缝隙中隐约可见两个人的身影。邵舒已至门前,其实他心里怀疑,觉得这不像是贼匪所为。
得到王爷撞门的命令,邵舒和邵禹同时踢开了门。
屋内的烛火闪动,一身红衣的邵碧姚忽然惊叫一声,扑进青衫布衣的男子怀中,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不禁转过身来。
“大哥,二哥……父上……”邵碧姚瞪大了双眸,将身后的男子背过身去,护在身后。
坤王看到屋内的情景,气得双手发抖,冷眼一瞥莫大人,莫大人惊出一身汗,自觉把亲兵喊了出去,嘱咐好手底下的人,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坤王沉声怒气地责问。
邵碧姚的身躯一颤,但还是倔强道:“我根本不想嫁给将军的大公子,我不喜欢他,我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父上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听我说呢?我要的不过就是我自己喜欢的人罢了。”
“你喜欢的人?你就是喜欢这么个落魄书生?你一个姑娘家还要不要脸?”坤王越说越气。
邵碧姚觉得委屈又愤怒,盯着屋子里一帮人,“那你们又是怎么找到这里了?一大帮人想着看我出丑是吗?父上,你们是想把我逼死吗?”
“大姑娘,你莫要冲动。”世子妃连忙劝说。
“是啊,大姑娘,我们都是自己人,没有谁会将今晚的事情说出去。”白瑶儿看似劝说,实则添油加醋。
忽然,一名丫鬟发现地上的手帕,捡了起来,看向俞晗芝说:“二少夫人,这不是您的帕子吗,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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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婢女就是之前在角门收纸条,南院当差的小菊。她拎着手帕,惊疑不定地看着二少夫人,又察觉到众人的神色,像是做错了事情一般,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
邵碧姚拿过那方手帕,冷冷地盯着俞晗芝道:“昨夜曾有一抹黑影出现,就在窗口偷听,等我追过去,却没发现人,只找到这方手帕。”
“二少夫人,这手帕当真是你的吗?”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俞晗芝的身上,她静静站立着,唇边挂着淡淡的笑,眸中并无惊慌和恐惧,她甚至都没看那帕子一眼,只道:“我的东西断然不会出现在此。”
“此事非同小可。”戴茵茵站到小菊面前:“你可看清楚了?若你乱说话,该知道是什么下场!”
“奴婢,奴婢,”小菊畏缩地抬起头,又看了那帕子一眼,鼓足勇气般点点头:“奴婢没看错,上面绣着的花样和字,是二少夫人平时用的。”
戴茵茵看了那帕子一眼道:“上面的字没绣完,撇捺横倒像是俞字的开头。”
此时,坤王冷冷一拍桌面,看向俞晗芝,眸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二少夫人,你说清楚就是了。”白瑶儿像是替她担心:“若这帕子真是你的,那你岂非昨夜就已经找到了大姑娘,当时为何隐而不报呢?”
此话说得委婉,却已是将罪名扣在俞晗芝的头上了。若她真的昨天就发现了大姑娘,今天收到的纸条很可能是她故意为之,目下大姑娘分明没有被绑架,她是故意带着一大帮人来看笑话吗?再或者趁乱派山匪把那一箱银子劫走。
失策的是,她把手帕遗落此处了。
戴茵茵也猛然一惊:“二妹妹,此事关于大姑娘的清誉,关乎王府的名声,到底如何?”
坤王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砰砰砰三下重重打在桌上,皱眉指责她道:“你何以这么做?是本王待你不好,还是整个王府亏欠了你?你想用大姑娘的名声换什么?啊?”
“我没有这样做。”俞晗芝毫不畏惧地抬眸,直视坤王。
“可你的帕子作何解释?你说我无缘无故猜忌你,若非事出有因,我何须费这番口舌?”白瑶儿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模样,继续道:“大姑娘私奔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你撺掇的,还是你一直就知道大姑娘在这里,故意不说,故意安排了这出戏。”
顷刻间,所有人都在指责她,看着她的目光仿佛在看作恶多端的人。前世,俞晗芝便被这般包裹指责,毫无还手的余地。
“这样做,对我能有什么好处?我拿王府的脸面作何?”俞晗芝冷冷地瞥了白瑶儿一眼。
“放肆!”坤王听到“王府的脸面”几个字,更怒火中烧,又看着她倔强清冷的脸庞,仿佛觉得威严被人轻贱,抬手一巴掌就挥了下去。
“父上!”邵舒皱着眉眼,挺身挡在俞晗芝的身前,那巴掌只落在了邵舒的身上。邵舒接着道:“此事尚未查明,我相信夫人断不会这么做,还请父上三思。”
坤王气得瞪大了双眸,胸腔处嗡嗡得,盯了邵舒好一会儿,脑中忽然出现他娘亲的音容,这才冷静下来,没再计较什么。
戴茵茵顺着气氛说道:“父上请勿动怒,此事颇多疑点,恐怕并非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她鲜少插嘴,此时还分不清谁对谁错。
“是啊,小芝妹妹,你也是的。”邵禹看了俞晗芝一眼:“做了错事就应当勇于承认、承担,洗心革面。”
所有人都在诋毁她,仿佛又要陷入上一世的孤军奋战,忽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俞晗芝抬眸,是邵舒。唯独他全心全意信任自己,保护自己。
“我没事。”俞晗芝的眼眶微湿,伸手扯了扯邵舒的衣袖,轻柔地笑了,然后传递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目光收敛转回之际,眸光凛凛,开始战斗。
俞晗芝先走到小菊的面前,冷声道:“跪下。”小菊竟是被这一声给镇住,有一种无形的威压,直叫她毫无思考能力就照做了。
“小菊,若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在我外院当差的?”俞晗芝的语调刻意放缓,一字一句像是猎人正在编织陷阱。小菊起了一丝害怕之心,但眼下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一声“是”。
“外院当差的人,鲜少能进入内室,是不是?”俞晗芝倒没等她回答,继续问:“你既然这么细心当差,那你且说说,我厅堂主桌上摆放的花瓶图案,是并蒂莲还是缠枝花。”
小菊支支吾吾地想了一会,回答:“应应该是并蒂莲。”
“错了!”俞晗芝眸光一冷:“那桌上根本没摆放花瓶,你连这个都能记错?再者说,这方手帕原本并不是我的,我想着找时间相还,所以一直被我压箱底,你又是何时何地见我用过?倒真真是奇怪了。”
“我再想问问你,一众人进门的关注点都在大姑娘身上,怎么非就是你,能注意到地上的帕子?就算注意到了,你如何能这么肯定就是我的?”
“就算你心有疑虑,一个奴婢,主人家说话,又岂敢插嘴?还是背后有人给你撑腰呢!”
“再说此次前来,本来是我贴身丫鬟随行,你说你在角门接过绑匪递来的纸条,兴许能看出些什么,哀求我要请缨前来。你当真是,巧得很呢。”
一席话毫无停顿地说完,俞晗芝若有似无地瞥了白瑶儿一眼,轻声吐出一句,“人蠢最好还是别瞎分析。”
“至于这帕子……”俞晗芝暗自冷笑,欲朝邵禹面前走去,准备物归原主。手腕却忽然被人握住,她转头,见着邵舒温柔地一笑,说:“这帕子,是我的。”
【这帕子,是我的。】
俞晗芝当场定住,脑袋嗡嗡嗡得,目光只被一个人牵动,思绪瞀乱。
邵舒走到小菊的身边,虽是笑着,那笑容却带着泠凝的色泽,他的声音很轻却颇有力道:“这帕子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上面未绣完的字是舒字。小菊,你是何时见少夫人用过这方帕子?”一字一句,像是一把刀,刀刀插入小菊的心上。
“不说话?你以为不说话就能逃过去?”
邵舒轻笑一下,转身拉着夫人的手,“你不肯用我的帕子,我还因此动怒,竟是没想到这帕子,是被贼人拿走了。”
“这手帕,当真是你的?”俞晗芝愣愣地看着他,想问他是不是为了替她开脱罪名而胡说的?不是,邵舒说得很坚定。刹那间,她的眼眸含水,心内微疼——
当年的那个人,不是邵禹!是邵舒?
“糊涂了?”邵舒轻轻朝她的额头点了一下,温柔又宠溺。见她眼眸含水闪闪,还以为她是难过,牵过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不,不是难过,俞晗芝好高兴,高兴得想哭。但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晚点再细细问他。
“父上,这方手帕是娘亲临死前绣给儿子的,此事当年服侍的嬷嬷丫鬟都知晓。”邵舒又一指小菊道:“这丫鬟明显是受了歹人摆布,意欲陷害夫人,还请父上明察。”
坤王心里百感交集,想起当年他如愿娶得吕氏的场景,竭尽全力想给她最多的宠爱,可她并不开心,也很少愿意见他,甚至从来没有给他绣过任何东西。
“大胆丫鬟,还不从实招来!”坤王将所有的怒意发泄在小菊身上,朝她狠狠地踢了一脚。小菊倒在地上,爬到坤王的脚边,苦苦哀求着,言说自己并没有说谎,希望王爷明察秋毫。
白瑶儿见事态发展不对,连忙问小菊:“小菊,二少夫人与你何愁何怨,你要这么做?你这么诬陷二少夫人,可知后果?”
小菊抬头看了她一眼,眸光转动了几许,爬到表姑娘的跟前,跪着求道:“我真的没有诬陷二少夫人,那手帕确实是二少夫人的。我与二少夫人并没有私交,我为何要这么做呢。”
一旁的戴茵茵看得真切,心里有所猜测,但她不喜欢俞晗芝和世子纠缠不休,所以道:“想必一个丫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二妹妹,会不会是你不知何时用过这帕子,不记得了,又正好被这丫鬟看到呢?”
“世子妃和表姑娘看来是相信小菊的话多一点?”俞晗芝含笑看着她们。
白瑶儿:“我们并不是更相信谁的人,而是根据事实来说话,你确实有可疑,小菊也并非清白,只是有疑惑,就该问清楚。”
邵碧姚忽然开了口:“表姑娘你倒是公正清白得很呢!”
俞晗芝和她对视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邵碧姚又道:“表姑娘心里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情是我同人私奔被抓,二少夫人知情不报,故意让王府蒙羞,骗取钱财。可是如此?”
白瑶儿微微蹙眉:“我并没有这么说。”心里却纳罕:为什么大姑娘表现得这么冷静?若是往常,她肯定会死咬着俞晗芝不放了。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邵碧姚笑了笑,拉过身后的书生,摸了摸她的手。坤王看见气得不行,恨不得当场把那个书生一棒子打死。可知府莫大人瞧着那书生的模样,倒有些眼熟,待至近处一看,眼珠子瞪得老大。
“柔柔,怎么是你!”
那青衫书生唤了一声爹,调皮地眨眨眼,摘下儒冠,一头青丝飘落下来,竟然是莫桑柔。莫大人吓得连忙跪地求饶。
坤王知道这定是邵碧姚的主意,沉声问道:“你到底在胡闹什么!”
“爹爹,有人想加害女儿,是二少夫人找到了我,我答应同她演这出戏,也是为了让加害者无处可遁行!”邵碧姚说着,轻轻一眼,眼风扫过白瑶儿。
“至于这婢女,并非我和二少夫人暗中安排的人,却出现在这一场戏中,说明她就是通风报信之人!审问此人,必能知晓一切!”
莫大人立刻让亲兵上前,将小菊控制住。小菊见此情形,已然是无力回天,使劲叩首求饶,“王爷,奴婢是受人逼迫的,求王爷恕罪,奴婢是受人逼迫的……”
眼看着场面无法收拾,戴茵茵注意到白瑶儿隐约慌张的神情,朝坤王道:“父上,这里地处偏僻,大姑娘又受了几日罪,到底不是长久说话的地方,不如先回了王府再行审问。”
坤王点头应了。
一行人准备离开,俞晗芝走到白瑶儿的身边,看着她道:“你,该担心担心的。”

王府众人正浩浩荡荡回去。
俞晗芝的步伐越来越慢,始终盯着邵舒的后背,目光中露出一种千言万语急于奔告的神情。她觉得自己像是处于冰山和火海的交界处,为着心中的疑惑而反复煎熬,恍惚觉得大地颤抖崩裂。
经年累月的误以为,只在一瞬间瓦解,告诉她,错了,一切都错了。
她的神思殆尽于混沌,有些分不清真实和幻影,只见邵舒转身,于人群中看了她一眼,然后侧身停在一旁。夜风灌进树林,吹起他天青色的衣袂,如夜之青竹,飘摇却坚韧。
见他朝着自己慢慢走来,俞晗芝的脚步一顿,只怪这夜风泠泠,将她眼眶的热泪吹落。
下一刻,眼前人真真切切地站在她面前,她觉得自己有些脆弱,竟然还不争气地落泪了。
“怎么了?”邵舒长长的身影垂落在她面前,抬袖替她擦了擦眼泪,手指轻划过她的下颚,轻声道:“夫人是委屈得哭了?”
俞晗芝止住抽泣,抬手朝他胸口锤了一下。邵舒忙抓住她的手腕,四下看了看,见人都走在前头,忽而一个转身,将俞晗芝往林中黑暗处带。
有风吹过林叶的作响声,替他们掩盖了动静。
邵舒牵着她的手往林中跑了一会,月亮悄悄地挂在空中,竹叶密密麻麻,只余银白的月光照落。俞晗芝垂着头,发髻上的玉钗闪着光,她背靠在竹树上。
“怎么哭成小花猫了。”
俞晗芝抬眸瞪着他,“才不是。”一双美眸水润灵动,眼尾上扬着一抹俏色,清冷感中染了一丝可爱。
小娘子红润的唇微微动了下,邵舒不懂是不是月色有一种魔力,俘获了他的心。他轻轻低下头,俯身去寻那一抹红。
唇上一软,温热颤动,俞晗芝怔在原地,后脑顶在树干上,直觉心间澎湃,有一股气息流往她的四肢百骸,她缓缓闭上双眸。整颗心都在颤动。
月色迷离,树影斑驳,吻轻轻碎碎,人面映红。
“那手帕,是你给我的?”俞晗芝晃着他的手:“可我之前提起过这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呢?”害得她刚才差点当面要还给邵禹。
“是或不是,这重要吗?”邵舒任由她晃动手臂,笑得柔情。
俞晗芝不住地点头:“重要,很重要。”言语和神情做不得假,是认真的。
邵舒一愣,轻轻说着:“我当时问你,你说那个人只是过客,不重要。”
俞晗芝呆了一瞬,反应过来,又笑嘻嘻地勾着他的胳膊:“所以你当时生气了?”可她当时是搞错人了呀!
邵舒看了她一眼,只温柔地笑着,摸了下她的脑袋。
“你同我说说,我好多事情都不知道。”俞晗芝一骨碌问了他很多问题,这帕子是怎么没有绣完?他以前见过她,为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有些激动,故而语无伦次。
邵舒捡了重点讲道:“我娘亲绣给的时候,已经是缠绵病榻,没有绣完就过世了。”那个时候,也正好是俞晗芝丧父的前一个月。
“后来,我去参加你爹的丧礼,看到你哭得像只小花猫,感同身受,起了恻隐之心。”
当时的俞晗芝不过十一二岁左右,一个人躲在假山后面哭,低头抱膝,哭声惊动了邵舒。他走过去,想要安慰却不知话该从何说起,只坐在假山的另一侧,陪着她,感受风声,感受人世间的冷暖。
哭完了,俞晗芝抽抽搭搭地走出来,那时候邵舒已经躲开,只在月洞门后望着她的身影。
“你当时是不是说了一句,节哀顺变?”俞晗芝的眸光微微发亮,小手紧紧拽着他的手臂。
邵舒点头:“你听见了?”
俞晗芝愣愣地点头,她当时还以为是及幻听了,原来从那么早开始,他就默默陪伴着自己了。
后来再见便是俞晗芝娘亲的丧礼,即他送出手帕的那一次,可惜被一个花圈给阻挡了。若非如此,俞晗芝上一辈子或许就不会对邵禹那般死心塌地,就不用遭受那些苦了吧。
她很懊恼,竟然对这些毫无印象。
“那是因为,你当时眼里只有大哥。”邵舒调笑地说着,又揉了揉她的发。
俞晗芝望着邵舒,他这样说确实没错,以前她的眼里只有邵禹,因为他热情善言,直把他对她的奉承当成是好。她还太年轻懵懂,没有练达的耳目,才会看错人,爱错人。
“以前是以前,如今,不同了。”俞晗芝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腰肢,将脑袋靠入他的怀中。
邵舒的手覆上她的背,桃花眼中却忽然划过一丝疑惑和温凉。
俞晗芝又道:“既然你一共见过我三次,你为何新婚当夜,你只说了一次。昂?”她微微扬了头,颇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邵舒刮了下她的鼻梁,笑道:“当时不知是哪只缠人的小花猫,我哪顾得上你问了什么。”当夜的记忆猛然灌入俞晗芝的脑海,是她举动有些夸张了些,倒确实不好怪他。
两人静静地走在下山路上,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我可以问你,你为何答应娶我吗?”俞晗芝问道。
邵舒想了片刻,回答:“我哥同我说了很多,说我们两家是世交,你嫁过来也是为了保全你,其实,那些话我根本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俞晗芝这个人。
诚然,邵禹以利诱之,但邵舒为什么答应娶她,却并非因为大哥的那番话。
他,愿意娶她。
是因为,就是她。
此刻,俞晗芝恍惚有些明白上辈子临死前,为何听见戴茵茵说的那句“邵舒是愿挨的黄盖”,一个愿打一愿挨,两全其美。
邵舒又道:“我并不知道你心里是如何想的,也知道你委屈,所以无论你如何打算,我都会成全你。”
“我已经很满足了。”俞晗芝收住眼眶中的泪,深呼一口气。能重生回来,再次见到邵舒,从头而来,已经是最好的了。
很多事情都不是巧合。南院小厨房做的菜都是她喜欢的菜式,备好的衣料和头钗也是她中意的样式,这一切,都是邵舒的细心安排。
从很早很早开始,他就主动靠近她,默默陪伴着她,隐忍谦卑,哪怕她眼里的人从来不是他。
“我看出,你在感动?”邵舒捏了捏她的手心,轻笑着:“不要感动,感动不是我要的。”
俞晗芝朝他胸膛敲了一下,不仅仅是感动,还有渐生的情愫,因为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在日常生活中的分享,隐晦而委婉地称赞,偶尔调味的争吵。
这一切,都是爱的开始。
小菊被带回知府县衙大牢关押。当天夜里时候已晚,坤王准备第二天审问,晨时却发现小菊撞墙自杀了。老太妃看到大姑娘平安回来,总算放心,其他就没再多问。唯一的证人了结了生命,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怎么样?愿赌服输。”俞晗芝倚在罗汉榻上的靠枕上,朝邵碧姚招了招手。
邵碧姚不情不愿地拿出一锭银子,交到她手里。这个赌约,是说小菊能不能安全受审,结果很显然,是俞晗芝赢了。
“这事是谁做的?”邵碧姚蹙眉,万分想不明白,她起初心里是怀疑白瑶儿的,可这下又迟疑了。
“你还是少知道少猜测得好。”俞晗芝笑了一下,想起当初邵碧姚对她有多讨厌,现下两人竟能坐在一起聊天,感慨万千。
邵碧姚睨着她:“你知道?你知道为什么不同我说?敢情被绑的人不是你啊。”
“真是冤枉,我好心帮你,你还反过来责怪我。”俞晗芝又严肃了起来,看着她道:“我也只是猜测,算不得准。祸从口出,你我还是小心为上。”
“我明白了,明哲保身嘛。”邵碧姚虽这般说这,到底也没再逼问她。
其实俞晗芝心里昭如日星,这件事情是白瑶儿干的,昨夜没有当场审问是戴茵茵帮她争取了一晚的时间。她去求了老太妃,把这件事情说成是她想让大姑娘吃个教训,以后别动不动离家出走。此类说辞,老太妃本就对她偏心,一定会帮她解决小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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