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她意外的人是戴茵茵,她没想过她会帮白瑶儿。不过正好,她也因此想好了如何处置戴茵茵,不用费心思了。
至于那个书生……俞晗芝看了邵碧姚一眼,有意提醒道:“你那位书生,虽然王爷王妃还不知情,但府里定是有人知道的。你日后,暂且别同他见面。”
“再者,他快要参加科考,若能一举拿下殿试,有了这一层身份,你和他的事情便好办多了。且等着。”
邵碧姚问道:“怎么等?主母恨不得明天就把我嫁入将军府。”
“这简单。”俞晗芝给她出了一招,让她装病,且说是这次被绑架,经常做噩梦,再找个大夫上门瞧一瞧,修养一段时间,能拖住就行。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心眼子一箩筐啊。”邵碧姚笑着看了俞晗芝几眼,因为这件事情,她彻底对她这个二弟妹改观,也是真心感谢。
否则屋外那一大盆的珊瑚玉石景,她怎么舍得送出手呢?
“大姑娘说话倒是一向快人快语。”
于俞晗芝而言,邵碧姚上辈子对她使坏是受了别人的挑拨,她心眼不坏,也懂得感恩,这一点难能可贵。要利用好人性的弱点,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该利用的人照样利用,该舍弃的人必须舍弃,该报复的人便一个都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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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娘这件事情明面上是过去了,但影响不小。别看坤王平日对子女不多过问,但他从前独独喜欢大姑娘的。只是渐渐地,大姑娘长大了,父女关系反而越发生疏,又因大姑娘那骄纵的劲,惹是生非,坤王对她便成了责罚多过于关怀。
俞晗芝拿捏这一点,用小菊被有心人利用的事情,言明南院的人手需要整顿一番。邵碧姚也帮着她说话,故而王爷给了俞晗芝处置的权力。
南院这帮下人起初还以为少夫人是个软柿子,偷懒耍滑惯了,一听到这个消息,多少有些忐忑,但半个月过去了,也没见着少夫人有什么动静,渐渐就放松了下来。
已是五月末,晨时。这期间邵舒忙于军中事宜,连着十几日未归,俞晗芝一人早早起了床,唤来绿雀和罗竹,让她们将南院所有的下人喊来正堂,包括王爷跟前伺候的人。
半柱香时间左右,一大帮人站在正堂外的中庭,纷纷交头接耳地低语。
俞晗芝坐在堂内,悠闲地喝了一盏茶,晾着那帮人,直到外头没了议论的声音,她才缓缓起身。洛枫搬来一张扶手椅,放到正堂门前,俞晗芝拢着衣袖坐下,目光微微抬起,朝中庭外逡巡了一圈。
中庭的下人不由得噤声,看到少夫人那眼神扫过来,竟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威压。
“小菊的事情你们都清楚了?我这院子里出了贼人。”俞晗芝说完,一顿,目光游移在几个人身上,嘴角一勾:“王爷给了我处置南院的权力,近月来你们也都知道,派人盯着你们,倒不见有谁收敛,想来是不准备在我南院继续待着了。”
这时,罗竹递上来一本账簿,俞晗芝随意翻了几页,上面记载着哪些人在哪些时段偷懒,哪些人顺手牵羊了哪些东西,哪些人背后如何议论主子……甚至还有三两成群私下赌博的。
“上面桩桩件件都是你们干下的事,且瞧瞧是不是这么回事!”俞晗芝一抬手,将账簿飞了出去。
那账簿就落在香伶的跟前,一众下人纷纷看向她,毕竟她也是这帮人里头最有地位的。她是王妃身边伺候的冯嬷嬷的亲侄女,更是二皇子身边唯一贴身伺候的丫鬟。
香伶生得玲珑娇小,左右看了几眼,倒是挺有勇气,捡起那账簿从头看到了尾,边上有个嬷嬷一条条诉说。香伶原本没想到会有自己的名字,一行字却赫然入目:
“香伶在二殿下面前搬弄是非。”
搬弄是非?香伶心里一震,她是在殿下面前说过二少夫人的坏话,可那个时候只有她和殿下两人在书房,不该被人听去才是!难道是,殿下和少夫人说的?不会的,殿下不会说这些。
“请少夫人明察,香伶不曾在殿下面前搬弄是非。”香伶双手呈前,轻轻地点了下头,连跪拜的礼仪都没有。
有了香伶做榜样,其余人也纷纷让少夫人明察。
“明察?多此一举。”俞晗芝轻哼一声:“有没有你们心里清楚。如今是我要处置你们,你们听着便是,这账簿不过是给大家一个明白罢了。”
“我这南院庙小,供不起你们这样的大佛。”
俞晗芝朝身边的嬷嬷看了一眼,示意她可以宣读了。南院一帮下人,被派去外庄和退还的大致有六名丫鬟、五名小厮,至于香伶,她的身份特殊,倒是不能轻易动。
但俞晗芝知道她日后是个祸害,要想完全除之,先得给她一个犯错的机会。
“香伶,你在南院尽心尽力,我看在眼里,你又是个有能耐的,正好我外院还缺补一位丫鬟,就由你来罢。”
外院丫鬟?她本是二殿下身边伺候的人,这不相当于贬了她?香伶忙道:“二少夫人,我是殿下身边伺候的人,谁都动不了,除非殿下点头。”
“殿下已经同意了。”俞晗芝眸色冷了下来,几许眨眼,睫毛轻颤,朱唇微启:“你,以后在我身边伺候。”
香伶依旧不甘心:“可,可我是殿下身边的人,殿下身边若是没个人伺候……”
“你怎知殿下身边没人?”俞晗芝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怎么?是殿下离不得你,还是什么?”
“我……”香伶最终低下了头,死咬着嘴唇,她不甘心!
俞晗芝缓缓地站起身,目光微抬:“若是你们对我的决定有任何异议,尽管去和府中总管提,瞧瞧你们平日的作为,看是王爷还是王妃会替你们做主!”
“退下吧。”
一帮下人心里不甘愿,到底是认命的,只是有些人是王妃塞过来的眼线,得想办法回去和王妃禀报一声。不过即便如此,俞晗芝也有办法对付,这些人在南院轻松自在了这么久,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料理完此事,俞晗芝牵过身边嬷嬷的手,亲昵道:“许妈,让你来这王府伺候我,还得看顾底下这些人,委屈你了。”
“傻姑娘,浑说什么呢。”许嬷嬷抚着她的手背,眼底满是关切:“你外公早就想让我过来了,他说洛枫这个丫头哪里懂照顾人,她也就力气大一些。”
“许妈,我哪里不懂照顾人了?”洛枫嘴里还嚼着糕点。
许妈看她一眼,笑了笑:“你到哪里都是这么贪嘴。”许妈是驼山的老人,小时候也当过俞晗芝的奶娘,关系亲厚,和洛枫也相熟。
“你外公说过段时间要去威远山庄一趟,到时候先来看看你。”
俞晗芝一挑眉:“可是少庄主和少庄主夫人有什么喜事?”她记得那两人也快有他们的第一胎了。
几人说说笑笑,往内院走去,绿雀和罗竹懂事地跟在后头。
午后,俞晗芝带着洛枫出门,进了一处成衣铺,出来之时,两人俱换上了男装。前往城中曹市岔路口,一家叫做福满天的食肆。
刚到食肆门口,就碰上三两个客人吵嚷着离开,直说今天的菜难吃极了。
大堂内尚有三四桌客人,俞晗芝落座,点了几道招牌菜,因为非用膳点,有些菜做不了,最后只点了两个菜,一碗面。洛枫摸了摸肚子,倒确实有些饿了。
等菜端上来,俞晗芝没有动箸,洛枫先尝了一口,却皱了皱眉,又尝了一口,抬头道:“不好吃,还不如许妈做的呢。”
“这食肆不是挺有名的?刚入关东的第二天,我就打听清楚了,这里的大厨以前是皇宫里出来的。怎么,就这个水准?”
俞晗芝含笑地看了她一眼,听旁桌有人解释道:“因为今天的菜不是孟大厨做的呀,小兄弟。”
“兄台,这话何意?”俞晗芝朝他抱拳问道。
那人是个中年男子,说话也不含糊:“孟大厨的手被人打废了,这几天都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小徒弟做的。”
“真是造孽啊。”另一桌有人也说道:“我听人说,孟大厨若是能早些送回来,那手兴许是能接上的。那小子,哎,忒心狠了!”
洛枫听得云里雾里,但俞晗芝上辈子是知道个大概的。前不久,食肆老板娘的儿子遭人劫持,要用五十两银子交换,老板娘凑够了钱和孟大厨去救人,结果那帮匪徒看到孟大厨就对着他一顿打,把人的手给打废了。
“太难吃了。”洛枫停箸,对着大当家摇了摇头。
俞晗芝示意她多喝点茶,反正带她来的目的也并不是让她吃。只是洛枫不太乐意,揪了她的衣袖:“等一会再去别的食肆吃点。”
“你呀,不怕吃成大胖子吗?”俞晗芝的话里还是充满着宠溺。
洛枫摸了摸脑袋,不怀好意地笑了下:反正大当家钱多,不怕她多穷了,况且她不多吃点,哪里来的力量保护大当家!
忽然,二楼传来一阵声响,门被砰地打开,俞晗芝朝那看去,便见一名大腹便便的男子走下楼来,身后跟着一群打手。一名中年女子并一名少年模样的人百般恳求地跟在身后,不知说了什么,前头的男子毫不理睬。
“祝追老爷,您再宽容几天,就几天,最近食肆的生意确实困难,孟大厨他又出了事,我实在是无暇顾及。求老爷宽限几天,这食肆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万万不能断在我手里。”恳切的哀求,就差没当场跪下来了。
那中年女子便是食肆的老板娘,她身着一身布衣,眉眼自带风情,能瞧出时光在她身上的印记,却是带着故事和风韵的。她是个寡妇,跟在她身后半不情愿的少年就是她的儿子。
祝追是指专门替人讨|债的,那人从肥硕的腰间取下一叠纸张,在手中晃着:“白小娘,你有这么多债主,同时都找我来讨债,你说我能宽限你几天?”
“这食肆靠的就是孟大厨,如今他手都废了,你还怎么支撑得下去?算了,一介女流,何必这么辛苦呢?你把这食肆让出来,这些债我自然能替你摆平。”
白小娘仍旧是苦苦哀求,那祝追将她的手甩开。
“实话告诉你吧,要你这食肆的,虽大有人在,可眼瞅着你这般境地,都是压低了价格的。我给你的价格,已经算是最优了。”
“这食肆我是不会卖的!”见他不肯退让,白小娘蹙眉冷眸,坚决道:“我就算是一介女流又如何?这食肆就是我的命,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妥协!”
就在这时,二楼传来一阵掌声,接着一女子说道:“好!说得好!”她着一身染金华服,慢悠悠走下楼梯,朝白小娘伸出手。
“我姓佘,绫雾号的大东家。”
“……”俞晗芝呆了一瞬,这是碰上冒牌货了?
香伶手头的活儿并不多,下午空闲之时就连忙跑去找冯嬷嬷,一边给她捶着腿,一股脑把上午发生的事给说了。
“是个厉害的主儿!”冯嬷嬷的眼里划过一道精光,听香伶说自己还是想伺候在二公子身边,却是无能为力。
“你让我怎么说?”冯嬷嬷一拍手,为难道:“王爷是亲自答应了她,许她自由处置南院的下人。要知道,大姑娘幸亏没出事,若是出了事,王爷一个都不会放过。”
“南院如今啊,是她说了算。”
香伶还是不愿接受,跪在地上求着:“姑姑,您再帮我这一次,帮我一次,若是我,我能入了二公子的眼,成了他妾室,也是给您脸上添光不是。”
“您是王妃的人,能不能……”
“不能!”冯嬷嬷打断了她的话:“王妃知道大姑娘在王爷心里的分量,她不会为了我出这个面,自讨没趣。”
不过,冯嬷嬷不知想到些什么,低声问道:“你瞧着二公子待她如何?”
香伶对上冯嬷嬷的视线,心下了然道:“算是客客气气,态度有些暧昧,有时候很礼貌,但殿下经常待在书房,有时候都不去找她的。”
如此,倒好办了,冯嬷嬷心里有了算计。
“求人还不如求己……”冯嬷嬷说着,眼中冒出凶光,拉着香伶耳语了一番。
福满天食肆。
黄祝追摸着自己的大肚皮,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这个自称是绫雾号东家的女子。从商这一行,东西南北、摸爬滚打的太多,消息自是不闭塞。黄祝追又是这一行的老人,对绫雾号还真是有所了解。
绫雾号,可说是江南首富,如今这位大东家来了关东是为何?
“姑娘说你自己是绫雾号的大东家,可有证明?”黄祝追双眸眯溜,细小的眼中是浓浓的探究。
佘曼轻哼一声,乜视了他一眼:“我的信物岂是能轻易见人的?若真如此,满大街岂非都是我的冒牌货了?”话音傲慢却不失礼貌。
听及,俞晗芝忍不住看了她几眼,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飞快。
黄祝追笑了几声,脖子斜抻了抻:“那就不好说了!你既然证明不了是绫雾号的当家,今天这档子事与你有何干?我何需顾你这黄毛丫头的面子。”
“我在此处用膳,如何与我不相干了?”佘曼微扬眉毛,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又道:“也罢,你且瞧瞧这是什么。”
玉佩挂在她的手上,被举在空中,黄祝追冷哼一声,眯着眼睛近前来看。
哐当一声,忽闻杯子落地的声音,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白净小生捂着嘴,死死地盯住佘曼手中的玉佩。身边的洛枫见机行事,话音不高不低说:“小公子,那玉佩不就是……”
俞晗芝摊掌一挥,示意她别说话,起了身,然后一步步走到佘曼的面前。在她疑惑的目光下,略显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臂,高亢道:“恩公!你是恩公的女儿!”
“你,认识我?”佘曼迟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小公子。
俞晗芝用力地点点头,双眸又大又亮,激动地拿起那玉佩端详起来,道:“这玉佩是你的?是你的就没错!当年,你父亲还在做丝绸生意,曾在一群贼寇手中救下我和我娘亲,我认得,这玉佩正是你父亲的!”
佘曼心里静默了几瞬,虽然搞不懂目下情况,但立刻就驴下坡,笑着道:“正是,这玉佩是我爹爹的,你瞧玉佩上面刻着绫雾号的绫字。小公子,你可真是好记性啊。”
“恩公哪里的话。”俞晗芝笑得灿烂而精明。
佘曼气势凛人地瞥了黄祝追一眼:“瞧见了吗?黄老爷还质疑我的身份吗?我这几天在食肆用餐,老板娘诚心招待,我不希望有谁不识好歹,在此闹事!”
“倘若真是绫雾号的大东家,这个面子,我黄某人必须要给。”黄祝追又说了一番客套话,给了白小娘一个月的时间,但临走前,眸光阴冷地看了佘曼和俞晗芝一眼。
“这位小公子,我倒是不曾听父亲提及过你,不知小公子是?”佘曼回头去看俞晗芝。
“家父也是经商的,当年同您父亲一样,经营丝绸生意,我如今来关东是投奔亲戚的。”俞晗芝信口而来,和她说了一会客套话,算是认识了。
佘曼和白小娘上了二楼。俞晗芝已重新落座,给了洛枫一个眼神,两人没过一会也上了马车。洛枫想起之前三位掌柜说起经营餐饮业的事情,大当家只说等待时机,等的应该就是现在了罢!
俞晗芝当下又吩咐了两件事情:一是知晓那个黄祝追必然会查绫雾号的底细,让他查无可查;二是派暗卫盯着那个冒牌货,她有大用处!
洛枫应是,但有些不解:“大东家,你什么时候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了?”
“因为你大东家我有一个聪明的脑袋。”一句玩笑话,却是将她上辈子沉重而悲惨的过往轻轻松松带过。终岁凄凉,也只为过往不值,今世乃有一线之明,必不怠慢。
马车并没有立刻回王府。就在俞晗芝准备离开之际,看见食肆那位白小公子鬼鬼祟祟走了出来,马车便悄悄跟了上去,至一处偏僻的巷弄。俞晗芝坐在马车里,等着洛枫回来禀报。
“大东家,你可知道我听见了什么?”洛枫施展轻功,回了马车内。
俞晗芝倒有些好奇,她也并非对前世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原来白小娘的儿子白皓此前被人劫持,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那群匪徒原是他的狐朋狗友,适才他正是为分赃而来。
洛枫哼道:“如今那些人不认账了,白少爷一分钱都没拿到,还被打了一顿,真是活该。”
“如此说来,”俞晗芝微叹了口气,“那位孟大厨的手就是白皓故意找人打的,又下着大雨,没有及时带去医治,才会废了。”白皓却不知道,他打断的不仅是孟大厨的手,而是福满天的将来。
一晃又是一月过去了。俞晗芝和佘曼在福满天吃过几次饭,越发相熟,又因为俞晗芝此前将受伤的白皓送去就医,还找来一位神医医治孟大厨的手伤,白小娘对她感激不尽。两位便成了福满天的常客。
阳光正浓的午后,静谧和煦,佘曼正躺在食肆内最大的厢房休息。
忽起了一阵风,屋内传来一阵声响,佘曼翻了身,不予理睬,可又有一阵声响,她才不情愿地起身查看。一看,大开的窗户旁站了两人,一名带着幕篱的姑娘并一名黑衣蒙面男子。她惊吓后,立刻警惕起来,“你你们是何人?我的暗卫就在附近,可别乱来。”
“你的暗卫?”那女子声音温凉清丽,低语带着嘲讽音,“你是指被黄祝追跟踪时,打跑那些探子的“暗卫”么?”
佘曼心中大骇,她怎么会清楚这些?手指下意识蜷缩起来,她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你到底是什么人?”她直觉眼前的女子不一般。
俞晗芝也不同她废话,坐到圆桌前,笑意凉薄道:“听说你最近打着我的旗号,在招摇撞骗呢。”
屋内,一片阒寂。
佘曼的后背隐隐起了一阵凉意,她虽看不见那面纱后的人,却能察觉到那人目光定在自己的身上,杳昧而黯黮。那一瞬间,她的脑中划过很多种想法,该怎么说怎么做,似乎都是无用的。
眼前女子当真是绫雾号的大东家么?那位神出鬼没、整个江南甚至整个陈国都没人知其身份的大东家!
“怎么不说话呢?”俞晗芝的话音中分明带着笑意,可佘曼却见那黑衣男子往前动了几步。瞧那架势,佘曼顿觉自己的脖子凉飕飕得。
她见机行事,噗通跪在地:“原来阁下是绫雾号的大东家,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真是小女子的荣幸。大东家,小女子仰慕您的威名,为解食肆之急,不得已才冒用了您的大名,还请大东家怜我苦志,万勿怪罪。”
“嘴还是那么利索。”俞晗芝哼笑一声,让她别跪着了,又道:“你知道我找你,为了何事?”
佘曼一愣,还没从她的话里明白什么,又见一旁的黑衣男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忙道:“无论何事,大东家尽管吩咐,佘曼上刀山下火海,定不辱使命。”
俞晗芝的嘴角隐隐一抽,瞧这能屈能伸的模样,难怪上辈子能把邵禹给哄得上天入地。
“你也别怕,不是什么大事。”俞晗芝笑着道:“我需要你继续用绫雾号大东家的身份,等一个人。”
“等一个人?”佘曼疑惑了一下,但她很快明白过来了,想必这位大东家是不方便出面,所以才需要她这个冒牌货的身份,如此一来,她倒没那么怕了,兴许还可以谈一笔交易。
“怎么,想同我谈条件?”俞晗芝见她神色微动,便知其心思。
佘曼又愣住,眼眸微睁,她难不成会什么读心术!?
“你生于江南水乡,父母早亡,是姨父将你带大,可他要把你卖给别人当妾,你不得以才逃来关东。你确实同绫雾号有些缘分,因为你认识绫雾号染布坊里的伙计。”俞晗芝很满意地看着她变幻的面色,继续道:“你还有一个弟弟,如今正在关东。”
“是不是呢?佘姑娘。”
“别说了。”佘曼才明白,眼前这位女子不管她是不是绫雾号的大东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
为了弟弟,佘曼收起乱七八糟的想法,认真道:“大东家有事吩咐,但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我的弟弟。”
“你放心。”俞晗芝见她还算识趣,一心一意为着体弱多病的弟弟,便也起了怜悯之心,接着道:“你若一心一意为我所用,我会医治好你的弟弟。”
“多谢大东家。”佘曼这句话倒有几分真心。
俞晗芝交代她的事情很简单,一是继续高调宣称自己是绫雾号的大东家,等一个人来找她;二是告诉黄祝追和白小娘,她认识坤王府的人,这家食肆是被王府看中的地盘。
正因如此,黄祝追一听食肆被王府看中,一个月期限已过,他也没敢轻易上门强收,而是暗中打探消息的真伪。食肆暂且保住了。
自从俞晗芝整顿了南院,又有许妈负责统管,她在府中过得舒心又畅快,唯独香伶,得派人费心盯着,但对俞晗芝来说,她这段时间倒算是乖的,没闹还认真干活。
洛枫是这么说的:那丫头肯定憋着什么大坏呢。
俞晗芝被她的话逗乐了,没过一会儿,就听见屋外有人吵了起来。许妈进来禀报说,“少夫人,香伶和绿雀在外头吵了起来。”俞晗芝立时和洛枫对视一眼,目光继而转向门外。
两人被带了进来,俞晗芝先看了香伶一眼,又朝绿雀问道:“怎么回事?”
绿雀揉着圆溜溜的胳膊,瞪了香伶一眼:“少夫人,我好好地端着茶盏进来,是香伶撞到了我。那茶盏是少夫人从江南带来的陪嫁物,都给摔碎了,多可惜,香伶还非说是我撞着了她。”她同少夫人亲近些,说话自然带着撒娇的口吻。
香伶一副柔弱无依的模样,低低道:“绿雀,我知道你是少夫人身边伺候的,平日里都给我们这些人脸色看,谁都不敢说什么。可是,可是你这么污蔑我,我是不会认的!”
“你!”绿雀气得瞪大了双眸,双手叉腰:“你说我给谁脸色看了?你怎么讲话的,嘴巴里长青苔了吗?”她越凶,香伶显得越无助。
俞晗芝给了罗竹一个眼色,罗竹将气呼呼的绿雀拉至一旁。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好吵的。”俞晗芝望了香伶一眼,此时,矮几上的茶壶三沸声响,许妈取下茶壶,背过身去,倒了一杯茶。
俞晗芝继续说着:“香伶,你这段时间在我外院也算是尽心尽力,我都看在眼里。可绿雀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倒是你,我还得揣摩三分真假。”
这番话,她上辈子也是这么说的,事实真相并不重要,她就是护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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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您这样说,奴婢真是冤枉。”香伶蹙眉抿唇,双手交握于身前,低语道:“可奴婢自知比不得绿雀,今日这事无论如何错都在奴婢。”
“我在此给绿雀妹妹赔个不是。还望少夫人别再对奴婢抱有成见,奴婢便欢喜了。”
一番话,看似香伶讨好俞晗芝,以表忠心,她趁机近前伺候,端起适才的那杯热茶,妥帖地奉上。俞晗芝眸光一瞥,心以为是她的好意,伸手去接那杯茶。
杯沿微烫,俞晗芝略缩回手,便见茶杯忽然落了下来,香伶惨叫一声,热水浇在她的手上,痛得浑身直颤抖。香伶噗通跪地,哀嚎道:“少夫人,香伶知错了,求少夫人不要责罚奴婢。”
“奴婢知道少夫人不喜香伶,可香伶自从进了夫人的院子,自问没有行差踏错,就是刚才也并非故意冲撞了绿雀妹妹。香伶已经向绿雀赔罪了,为何少夫人还要这般责罚奴婢。”这番话字字控诉,说得慷慨激昂,双眸含泪。
一旁的绿雀看得目瞪口呆,口齿不伶俐道:“你,你哪知道眼睛看到是少夫人责罚你了?”罗竹和许妈比较沉得住气,见少夫人没说话,暂时也没发声。
就在这时,屋外来人,是冯嬷嬷带着两名婢女走了进来,一眼瞧见了香伶被烫红的手,连忙上前关切,又问道:“少夫人,香伶做错了什么,您要这般罚她。”
“罚?”俞晗芝轻笑一声:“冯嬷嬷是哪里看到我罚她了?倒是冯嬷嬷你,今日来得这般巧。”
香伶立时哀哭起来:“是。少夫人不曾罚奴婢,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小心打翻了茶水,不是少夫人浇的奴婢。”
“少夫人,”冯嬷嬷站起身,示意身后的婢女上前,“我今日是奉了王妃之命前来,这是天家赏赐的布匹,王妃念着你与世子妃夫人,各分一匹。”
“辛苦冯嬷嬷,先替我谢过王妃娘娘。”俞晗芝微微颔首,让许妈接过布匹。
这时,冯嬷嬷看了香伶一眼,又道:“少夫人,我和香伶虽然都是王府的下人,可我好歹是王妃身边的老人。香伶是我安排来王府的,她若是行错事,我难辞其咎,可我也不能看着她受欺负!”
“哦?冯嬷嬷是觉得我欺负了香伶?”俞晗芝垂眸,望着她道:“香伶,你且说说,我是不是欺负你了?”
香伶瑟瑟发抖地匍匐跪倒,颤巍巍把她和绿雀争吵的事情说了,又不连贯道,“奴,奴婢,少夫人没有欺负……”这副模样反而令人觉得她是受尽欺负,却因为少夫人的话,委屈而不敢言。
“瞧瞧这人都吓成什么样了?”冯嬷嬷又道:“婢子有错,主子惩罚乃天经地义。可老婆子进门也听见了,无非是婢子争吵,算什么事?少夫人这般不问青红皂白地惩罚,是不是做得过了些?香伶这双手还要做女红,一杯热水浇下来,这得耽误多少功夫?少夫人,您说是不是?”
俞晗芝轻轻唔了一声:“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冯嬷嬷:“既然香伶她在少夫人院子里头冲撞了夫人,倒不如还是把她放回殿下那边伺候着。香伶在殿下那里,可是一点错都没有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