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该洞房了(重生)—— by杳杳冰敲月
杳杳冰敲月  发于:2024年0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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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了?”俞晗芝连忙将门关上,脱下自己的狐裘给邵碧姚罩在身上。
邵碧姚的身体冷得都快僵硬了,她呆呆地转头看向来人,涣散的视线一点点聚集,看清来人是俞晗芝后,鼻子猛地一酸,眼眶内顷刻间蓄满了水。
她爆哭起来,扑倒在俞晗芝的怀中,有些语无伦次:“我,我下不了手,我终究还是做不到?他,知道我在杯子里下了毒,他为什么还要喝呢?”
邵碧姚似乎想起那段令她窒息的回忆,越发哭得凄惨。
俞晗芝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是好心疼她,只能抱着她不停地安慰,让她好好哭一场,好好发泄出来。
室内,不算传来呜呜哇哇的哭声,许久以后,邵碧姚才哭累了,倒在俞晗芝的怀中,望着半空发呆。
真相残酷,纵然不舍,人总得直面真相,这样才会成长。俞晗芝将姚墨楚的那封罪证拿了出来,亲手交给了她,看着她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会是一个惨痛的事实,但,你必须自己面对。”
“我会陪着你。”
邵碧姚不明所以地打开宣纸,看了一眼后,却忽然笑了起来,那一瞬间,她想逃避想退缩,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站在快要崩塌的悬崖边缘,就要掉入万丈深渊里,而那个深渊,她永远也逃不出来。
“别怕。”俞晗芝握着她的手,声音轻泠泠,“你身边还有我们,对不对?小樱的人生就是你改变的,她还等着你给她送新年礼物呢。”
“有些噩梦已经过去了,你也长大了,早就有足够的力量来对抗,更何况,还有我们陪着你。”
邵碧姚怔怔地望向俞晗芝,吸了吸酸溜溜儿的鼻子,重新打开罪状,看完了。
看完之后,她只是无声地流着汹涌的眼泪,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至少在那一刻,她更多的是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得,想要毒杀梅大公子。她差点错杀了一个好人啊!
至于自己那个亲舅舅,诚如俞晗芝所说,他罪该万死。
她又如何能不难过?遭受如此的背叛,她该是最心痛的人。当初娘亲过世之后,舅舅是她唯一的亲人,舅舅还说,一定会帮她找出凶手!那件事情发生后,本就是她心里一个伤疤,当夜,她还尝到了初来月事的恐惧……那床单上满满的鲜血,她以为,以为是自己受伤了,身体残破了!
却没想到,行凶之人居然是舅舅!他为了美色,丧尽天良,不仅杀害了她的娘亲,那可是他的亲妹妹啊,还对亲外甥女做出那样的事情……他真的该死!他该死!
俞晗芝看出邵碧姚眼中的杀意,轻轻抱住了她,“此刻还动不了他,他不过是坤王妃的杀人工具,我们要把坤王妃引出来,让她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
“可以吗?”邵碧姚却有些犹豫,坤王妃是关东的主母,岂是那么容易是对付的?
“所以,我们需要从长计议,你可愿意相信我?”见她点了点头,俞晗芝继续道:“如果官府制裁不了她,王法处决不了她,我定有法子,对付她!”
岁除之夜,王府的团圆饭,依旧一派和睦氛围。
席间,坤王妃看向默不作声的邵碧姚,问道:“大姑娘,你下午和梅大公子相看得如何?我和你父上都很关心你们的事情。”
“关心?”邵碧姚缓缓抬头看向她,放下木箸,面色凝重讥诮,“你真是关心我么?”俞晗芝朝她偷来一抹担忧的神色。
坤王妃笑得温和雅然,“我是你的主母,自然是关心你。”
邵碧姚微垂眼眸,“是,你是我的主母,”微顿之后又道:“若非我娘亲死了,你又怎么进得了王府的大门?主母。”
“你,”坤王妃面色窅然,看向王爷道:“这孩子又说胡话了,王爷,你都听到了,妾身不过是关心她罢了。”
“你又在我父上面前演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了?你到底是有几幅面孔呢?”邵碧姚手托腮,目光荧荧,像是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坤王妃。
坤王瞥了邵碧姚一眼,他只觉得身体很累,轻轻打断了她:“好了,今日岁除,都少说几句吧。”
坤王妃暗中收敛眸色,委屈道:“妾身只是关心大姑娘和梅府的事情,以免梅府那边又着人来问,我们这迟迟给不出答复……”
“你不就是想听我说,我讨厌梅大公子,我死也不会嫁给他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打量呢?你故意让我误会……”邵碧姚一愣,猛然想到了什么,再没说下去。
“我,我让你误会什么了?”坤王妃面上疑惑,心里却警铃大作,难道她发觉了什么?
邵碧姚看她一眼都觉得反胃,若非为了计划着想,她真想把坤王妃那张恶心的嘴脸给撕破,于是冷哼一声,“你自己做的孽,定会有偿还的时候!”
话音刚落,满堂静默,一道突兀的闷声传来,在没人反应之际,坤王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他死死地拽紧胸口,呼吸急促而艰难。
“王爷……”
“父上……”
一时之间,所有人乱作一团,世子和邵舒连忙围了上去,将父上扶起来,查看情况。坤王妃怕得捂着胸口,让冯嬷嬷去喊大夫,她则盯着邵碧姚:“你,你都把你父上气得吐血了!”
邵碧姚瞪着眼眸:“你胡说什么!”
“都住口。”邵舒冷静地打断她们的话,然后看向坤王妃,不卑不亢道:“主母,眼下不是责怪谁的时候,还是先把父上安置了再说。”
“是,是。”坤王妃看了邵舒一眼,心里的恨意越发萌生。
一场团圆饭吃得惨惨淡淡。老太妃本已休息,听到消息也勉强撑着身体起来,看到儿子忽然苍白的模样,心疼不已,责怪了邵碧姚几眼,让她不要再让父上担心。
邵碧姚泪眼朦胧地点头。
大夫诊断后,说王爷是常年劳累积累了不少病痛,不能再情绪波动,要好好休想。邵舒和俞晗芝亲自将大夫送了出去,又多问了几句。
白瑶儿扶着老太妃离开了,世子和世子妃守在床边,邵碧姚呆坐在一旁的杌凳上,坤王妃站在床边,看了邵碧姚一眼,正和楚惜说着什么。
坤王忽然睁开了眼,偏过头就看到了邵碧姚,微微颤动着手。
“父上,你醒了?你觉得如何?”邵禹跪在床边。
邵碧姚闻声,连忙起身过去,却有些抱歉和愧疚,脚步停顿了好几下。坤王看着她,朝她伸出手,嘴里喃喃着,“碧儿,你过来。”
邵碧姚挪着步子走到床边,邵禹让开位置给她,甫一看到父上的模样,邵碧姚的泪水就落了下来,扑到床边,“父上,对不起,对不起……”
坤王看了邵禹一眼,挥挥手,让众人都退下。
“父上,对不起,我……”
“别说这些。”坤王握着她的手,看着她低垂的眉眼,仿佛看到那个梅花林里的那个女子,转身朝着他笑。她是他的发妻,是在他最落魄无名的时候陪伴他的人。对她,对这个女儿,他恸爱有之,愧疚有之。
“是父上,对不起你。”府中的一些事情,坤王妃对邵碧姚如何,他不是没有察觉,而是有些事情,他已然改变不了什么,便不想引发冲突。
一切尽在不言中,邵碧姚摇着头,哭诉道:“父上,我会听话,我以后都会听你的话。”
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王爷专宠这个宝贝女儿的时候,而邵碧姚从来都是那个金枝玉叶,拥有着很多人羡慕的疼爱的千金小姐。
因为这件事情,邵碧姚当晚去找了俞晗芝,她对于是不是要借姚墨楚处置坤王妃之事犹豫了。她更担心父上的身体状况,父上的情绪不能再有太大的波动。至于那个舅舅,她暂时不想见。
俞晗芝点了点头,明白她的顾虑,此事可暂且放一放。
翌日是正月初一,王府上下都穿戴整齐的新衣,坤王和老太妃带着众人依次祭祀祖神,祝贺新春。坤王的脸色好了许多,身体似乎看不出任何问题,只是容易累,累了就得多休息。
王府没有什么小孩,世子妃的孩子还太小,热闹不起来。几个晚辈敬奉椒柏酒,以示祝寿拜贺之意;中午喝桃汤水,饮屠苏酒,吃五辛菜……一切都是团团圆圆的模样,好似昨夜根本没有发生争吵。
俞晗芝怀着孕,整日里不是坐着就是躺着,过个新年好歹也能走动走动,她准备了不少小礼物和红包,府里每个人包括下人都收到了她的红包。
反正她有的是钱,可劲造。
今日有不少亲朋好友上门走动,恭贺新春,本来往常年梅府也是正月初一来上门拜访的,邵碧姚想借着今日和梅若谷解释一下,毕竟是她做了错事在先。
却没想到梅府来了人,但梅大公子没来,只带了一句话:满足大姑娘的新年愿望,与她取消婚约。
坤王听到这句话,本好端端坐在堂上,乍然、呕出了一口血。

王府上下忙碌起来,坤王妃立刻着人去请大夫,将坤王的病情控制住了。
将军和将军夫人得了消息,亲自来看望王爷,至于大姑娘和大公子的这门婚事,两人表示了歉意。这门亲事本就是梅大公子一直坚持的,迟迟不给回复的是王府,所以应当是坤王更歉疚,为何弄成这样,几位长辈默契地闭口不谈。小辈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
坤王还是希望这门亲事能有个好结果,将军思量了一下,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但表示还有转圜的余地,这对坤王来说,便够了。
送走将军和将军夫人之后,坤王和邵碧姚单独聊了好一会儿,虽然大姑娘没有说出实情,但也表示自己是愿意嫁给梅若谷的,只是,只是有些事情她说不清楚。
坤王没有逼问,而是说:“只要你是愿意的,父上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其他不用多说。”
“不,爹爹……”邵碧姚望着父亲怜爱的目光,眼眸酸涩:“我已经让你操心太多了,我,我和梅大公子的事情,让我自己来解决。”
“爹爹,你要赶快养好身体,好不好?”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坤王想,他已经太久没听见女儿喊他一声爹爹了,当下几欲落泪,也总算是欣慰。或许人老了,情感就会变得简单,也能看清很多复杂的事物。
今年的正月初一,注定了坤王府将有大事发生。
下午,俞晗芝正在书房练字,洛枫进来说道:“暗卫那边来人说,楚惜有动作了。”
“如何?”俞晗芝嗯了一声,并未抬头,手下的字未停,便听洛枫说道:“她去外边找了江湖上的人,在打探姚墨楚的消息。有个人应该是她经常联系的,这些事情都会交代他去办。”
“好好盯着。”俞晗芝又道:“坤王妃必然会咬鱼饵,接下来就看她会怎么做了,姚墨楚那边也要找人看好。”
“真的罢手了?”洛枫觉得有些可惜,“好不容易找到姚墨楚这个人证,就这么放过坤王妃,以后若是没机会了,怎么办?”
俞晗芝轻笑一声,抬头看向她:“我们罢手,却不代表坤王妃不会自投罗网。”那天,她故意让邵碧姚说漏嘴,就是要坤王妃有所察觉,她一定会行动,只要她行动,就会露出破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招永不落后。
但眼下还有一件事情,她不知道该不该和邵舒说清楚,“坤王病得有点突然,我怀疑背后有人要害他。”
“是坤王妃?”洛枫拧眉,若真是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俞晗芝蹙眉道,“前世,坤王的身体没有这一遭,他甚至连一点小病都没有。”他甚至一直活到邵禹谋反,若非邵舒力挽狂澜,恐怕是会那个时候没了命。然而这一世,发生了一些变故,那些变故令俞晗芝害怕,害怕她不了解的事情会害了身边的人。
坤王此人,农户出身,但早年投军,是个实打实英勇的武夫,后来前朝被推翻,他得了王爵,上了年纪的人过上安稳享乐的生活,反而变得贪色好利,人虽不是多坏,但自私虚伪,一旦涉及权力的诱惑,是经受不住的。
洛枫看了她一会,试探性地问道:“东家,你打算和二公子说吗?”
“我还没想好。”俞晗芝自己也不确定事情的发展,所以没想好要不要说,但又怕自己刚愎自用,虽然她命暗卫盯着各方动静,但事有万一,真的出了事,到时该怎么办?
“容我想想。”
坤王修养了五六日,身子已好了许多。
这些天,王府中人都没有外出,邵碧姚是每天都守在父上身边,世子和两位公子带着各自的家眷每日都会错开时间去看望父上。戴茵茵带着儿子去,坤王看到小孙子最开心,但又怕过了病气,不准让人抱进来,只远远看几眼。
说来也怪,坤王的身体查不出什么毛病,寻了几个大夫,只说是早年打仗,不注意保养,身体亏空得厉害,必须要静养休息,不能受到刺激,不能情绪波动。
邵舒虽然也怀疑,但问过几个大夫,都是这样的说法,也只能相信。看出他的困惑疑虑,俞晗芝这几天也在思考,决定把前世的所有事情和邵舒坦白。
是日,难得坤王心情好,身体也利索了不少,喊着大家一起参加午宴。老太妃也来了,她前段时间身体不适,眼下修养得差不多,精神看着也好了很多。她又觉得王府诸事不顺,准备过几天就搬去青山寺住,诵经念佛,为王府祈福。
宴席本是一派安乐,就连平日里讲话不好听的五姨娘都一直说着好话,没和任何人呛声,其他几位姨娘更是不敢多说什么。
坤王妃忽然开口道:“趁着老太妃在,有一件事情其实也算是喜事,蒋府那边派人给我递了话。”看了邵碧姚一眼又道:“是大姑娘的事情。”
“王爷,蒋老太太那边一直操心着三公子的亲事,自从知道我们王府和梅府解除婚约的事情,立刻就给我递了信,原来啊,蒋老太太一直看中了我们大姑娘,想让她当孙媳妇呢。”
此话一出,满堂安静。
邵碧姚淡淡地问了一句:“主母是想安排我和那位蒋府三公子?”
坤王冷声:“蒋府那边哪里来的消息?”
“那三公子是什么品性,你不知道?”老太妃蹙眉,有些不太满意,目光从白瑶儿的身上划过:“当初你就为瑶儿看了这样一门婚事,可那三公子却出不要脸的事情,你如今还想让大姐儿嫁过去?”
“我……”坤王妃的话还没开口就被坤王冷冷地打断:“这事想都别想!”他瞥了坤王妃一眼:“姚儿的亲事不用麻烦你,本王自有打算。”
坤王妃温温和和地笑着:“……是。”
几日后,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花市灯如昼。
俞晗芝和邵舒黄昏就出了门,两人在街上逛了一会,去了福满天用膳,正好和邵碧姚碰上。邵碧姚拉着俞晗芝偷偷问道:“怎么样?”
俞晗芝点了点头,同她耳语:“梅府的人用过晚膳就会出来逛元宵会,这是路线图,不过也可能有变化,你要随机应变。”这是俞晗芝安插在梅府的眼线,探得的消息。
“好。”邵碧姚点头,将路线图收在怀里,决定晚上和梅若谷偶遇一场,逮住他好好解释一下。
俞晗芝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你得想清楚怎么和他说,免得适得其反。”
邵碧姚嗯了一声,还想说什么,却见小樱和邵舒走了过来,扯了扯俞晗芝的袖子,不再多说什么,两人迎了过去。
“俞姐姐,先去吃饭啦。”小樱笑得开心,整个人乐观多了,她牵着邵碧姚的手,蹦蹦跳跳往前走。
邵舒扶着俞晗芝走在后头,轻声问道:“和大姐说了什么悄悄话?”
“不告诉你……”俞晗芝想起他们之间的约定,笑了下,又补充道:“是姑娘家的话题,不方便和你说。”邵舒笑了笑,没再问下去。
在福满天用过膳后,夜色已黑,俞晗芝逗留了一会,她如今怀着孕,不好上街挤在人群里,准备和邵舒回王府。临走前,俞晗芝给了邵碧姚一个眼神,当是鼓励她。
其实邵碧姚想过,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或许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至少,要和梅若谷道歉,是她做错了。至于其他,随缘而定就行。
上了马车,俞晗芝就觉得疲劳,躺在软榻上。
邵舒在旁,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又往她身下塞了垫子,动作娴熟。因为熟练,所以知道她什么姿势舒服,喜欢什么,所以得心应手。
俞晗芝朝他笑笑,伸出手勾了勾他的下颌,“干得不错呀,小美人。”
“如今倒是都能调戏我了?”邵舒轻轻握住她的手,执手,在她手背落下一吻。俞晗芝觉得又软又痒,咯咯笑出声来。
这一路行至王府,还有一段距离,她的眸光忽而严肃起来,往邵舒的身侧靠了过去。邵舒将她搂在怀中,马车行得慢,轱辘轱辘,路上行人渐多,周边声音嘈杂。
恍惚只有马车内安静,像是与外界隔绝开,邵舒握着她的手把玩,轻声问:“想说什么?”
总能轻易被他看穿,俞晗芝气恼地想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和你说过我梦里的前世,对不对?”她继续道:“现今发生的,却和前世有相同,又有变故。”
“有些变故,我不知道是正常还是异常,但我觉得,你我既是夫妻,我应当要和你说清楚。”
“我觉得,父上的病情来得蹊跷。”
邵舒一下子就想通了,“你梦里的前世,父上身体没有出过毛病?”听她轻轻嗯了一声,他又道:“我起初就有怀疑,但是寻了不同的大夫都这么说,很难找出蹊跷。”
俞晗芝:“我准备给外公和威远山庄去封信,他们认识的江湖奇人多,到时候让他们来帮忙看一看好吗?”
邵舒看了她一眼,点头:“好,劳烦夫人了。”
“你同我说这客气话干嘛?”俞晗芝垂眸,望着两人相握的手,“我也只是猜测,事情到底如何并不知晓,其实,我最近心里很害怕。我害怕有事发生。”
“别担心,有我在。”邵舒朝她额间落下一吻,都说孕妇的情绪容易波动,还会陷入悲伤之中,看来不假。
俞晗芝将脑袋抬起,侧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看他的侧脸,觉得真是好看呀。忽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天空炸响,俞晗芝惊喜地撩开车帘,见内成河上方落下无数的银花,如同诗中那般的意境。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马车停了下,车帘内的俞晗芝在望天上的银花,邵舒在望车内人,就在上空爆出那一声巨响,邵舒一吻轻轻落在俞晗芝侧边的脸颊。
天边是震响,一抹柔软忽而落在脸颊边,俞晗芝猛然一惊,睁圆了眼眸看向身侧的人。下一瞬,他的脸庞压了过来,两人的唇瓣贴合,柔软一下子往心里激荡开来。
邵舒伸手,揽住她的腰,加深了吻。
俞晗芝拽住车帘的手猛地一紧,然后缓缓、缓缓地放落下来,慢慢遮住窗外的景象。邵舒的手轻轻护在她隆起的肚子上,无论耳边是多么的纷乱嘈杂,马车内无人打扰,只有两人紧紧相拥而吻。
谁都没有预料到,今天过后,两人又将面临分别,而即将来临的分别,经久,生死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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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后的第二天,邵舒一大早去了军营,俞晗芝今晨不知为何难以进食,精神不大好,直到中午邵碧姚来用膳,愁眉苦脸地说起昨夜,她才提起点兴致。
俞晗芝正托腮,瞧着邵碧姚说话:“昨天晚上啊,别提多别扭了,我是按照你的路线图,带着小樱游灯会呢。突然就看到了梅若谷,他倒好,明明看到了我,把头一转,假装没看到我,往旁边拐了。”
“我就让小樱带着妹妹先逛一会,我追了过去,当着他弟弟妹妹的面,把他喊到小巷子里。”
“那小巷子里啊,乌漆嘛哈的,我也看不到他什么表情,索性大着胆子和他道歉,道完歉,你知道他说了一句什么话?”
俞晗芝听得入神,问道:“什么话?”
邵碧姚气呼呼地撅着嘴:“他说,好的,然后还问我,你还有没有什么其他要说的。”那态度可嚣张冷漠极了,就像她是什么可怕的人物,恨不得避开一样。
“我知道我不该恼怒,压着怒火和他说起那天雅苑的事情,我说那是一个误会。”邵碧姚顿了下,语气弱了几分,“我根本不是真的想要对他下毒,然后,然后他就问我,那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邵碧姚长吁了一口气,“我能怎么说?他问我为什么下毒却又不是真的想下毒的原因,难道我能实话实说,说我这么多年误会他对我做那样的事情……这话,我怎么能说出口呢?”
“我说不出口,他就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还说什么……”邵碧姚看了俞晗芝一眼,垂下眼眸:“他很受伤之类的话,就好像,好像,我才是那个狠心的坏人。”
俞晗芝盯着她:“……”
“好啦好啦,你别看我了。”邵碧姚苦恼地撑着脸颊,万分忧愁道:“二妹妹,你说说看,我到底该怎么做?我已经在父上面前夸下海口了,说我会解决和梅大公子的事情。”
俞晗芝轻轻抚了下她的手背:“别担心,依我看,梅大公子如今乃是刻意疏远你,等他想明白了,自然就能解决了。”
“真的?”邵碧姚却有点泄气,这么多年来她才没有这么追着一个人,如今还要她像密探一样跟踪他,她可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不过,两个人的关系还是需要双方的努力,只要你对他真心,他一定会有回应的。”俞晗芝仿佛想起了她和邵舒的过往,心里荡起一股暖意,接着道:“你换过来想想,梅大公子惦记了你这么多年,如今,你不是也有回应了?”
“什么呀。”邵碧姚瞪了她一眼,心里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感觉,就好像是忽然对一个人有了重新的认识,刮目相看之后,越发好奇,越发想要靠近。
两人聊了一会,倒是把彼此不开心的情绪消解得差不多了。
却在午后,邵舒急匆匆回来了,脸色凝重肃然,俞晗芝知道可能是有事发生,起了身,而邵舒那边小碎步地快跑了过来,连忙扶住她。
“哎哟,我的眼睛。”邵碧姚也站了起来,调侃了小夫妻几句离开了。
“怎么了?”俞晗芝微微蹙眉,邵舒看了她一眼,带着一种力不从心的温柔,摸了摸她的脸颊,然后牵着她进了屋。他将她带至榻前,整个过程谁都没说话,却有一种无形的言语包围着两人。
俞晗芝的心间颤抖,她坐至榻上,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拉着他,轻轻问道:“你,又要走了?”
邵舒的眉眼一跳,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立在她面前,垂着头看她,嗯了一声:“关东急报,戎狄进犯,我和大哥、三弟都要前往北境。”
话音落下,屋子里静了几瞬,俞晗芝紧紧地,用力掐着他的手,片刻后才缓缓松开力度,仰起头,眸光含水,终是笑了笑:“要去多久?”藏好眼泪,不要让他担心。
邵舒顿了片刻:“……归期难定。”
俞晗芝的嘴唇颤动了几下,唇边扯出的笑容僵了好几下,那一刻呢,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想要留住他,不希望他离开,却又知道,她不能这么自私。
可是心里很难过,很想气他,她渐渐松开了他的手,垂着头,脖颈拉得笔直,有一种无畏的倔犟,然后听见她浅浅的“嗯”了一声,就是没有抬起头。
一滴泪,啪嗒一声,落在了自己的手背,她又倔犟地背着手在衣裳上擦了擦。
却又有一滴泪、几滴泪、啪嗒啪嗒流下来。
“夫人……”邵舒的心里像是被鹰爪铁钩揪住一般,他蹲下来,半跪在俞晗芝的面前,伸手摸上她的脸颊,轻轻一抬,便看到一张梨花带雨、蝉露秋枝的脸庞。
“对不起……”
俞晗芝却是摇了摇头。
“夫人……”邵舒一遍遍喊着她,一下下朝她的脸颊落下吻,吻着她的泪,吻着她的鼻梁,吻着她的嘴唇。
午后的光,从窗扉照入,几道斜斜的光影打在两人的侧身。俞晗芝脸上的泪痕干了,哭泣声也止住了,邵舒依旧是半跪的姿势,将侧脸埋在她的腰腹上,虽然不曾说什么话,却带着千般、万般的不舍。
俞晗芝轻叹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却仿佛摸到了一片湿润。
他哭了?怎么哭得一点声音没?
“你先起来。”俞晗芝将手伸进他的臂弯之中,想要将他拉起来,但邵舒微微使劲,蒙着头,手在脸颊擦了擦,这才仰起头,嘴角还微微翘着。
乍然入目,俞晗芝看到一双含水的桃花眼,微微上扬的眼角满含柔情,笔挺的眉眼就像是雨后空山,带着层层的雾气,给人一种朦胧不清的俊美。
俞晗芝看着他,笑了起来。
邵舒瞪了她一眼,有一种属于他却又陌生的羞赧和可爱,轻咳了一声,又看向她隆起的肚子,眉头皱起,“戎狄进犯,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事情。”
俞晗芝也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我和孩子都会等你,等你回来。”
“夫人,”邵舒微微直起膝盖,将她轻轻抱在怀中,“我,舍不得你。”他缓缓闭了闭眼,眼角一抹泪光,在光之下,犹如点点珍珠。
“我也舍不得你。”
俞晗芝的肚子隆起,坐在榻前,邵舒半跪着,上半身前倾,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中,珍视无比。两人久久都没有动,没有说话,好像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风也停了,光线也滞了。只有两颗心,为着彼此而跳动。
邵舒:“孩子出生前,我一定回来。”
俞晗芝:“我等你。”
“等我。”
“嗯。”
戎狄进犯北境,邵禹、邵舒和邵蒙作为关东的首领,三人都上了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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