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该洞房了(重生)—— by杳杳冰敲月
杳杳冰敲月  发于:2024年0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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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你办事,都有自己的考量。”
俞晗芝却朝她笑笑,轻柔地眨着眼,眸中透出一种安定的力量。
“这是一个冷酷的世界,无论我们正在遭遇什么,老天都只会看着,不会派谁来帮忙。我们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可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小,不能忽略的一点是,靠自己也意味着,你身边有可靠的人能依靠,那也是你的力量。”
“总有人认定了目标永不放弃,却因为缺少一份力量,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如果我们有这个能力,看到有人正在经历这样的黑暗,能够伸出援手的话,我想把这个力量带给她们。”
这并非管不管闲事的问题,而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别人。
也算是,为了前世的自己赎罪。
“想把那样的力量带给她们……”邵碧姚念了念,眼眸一闭,有泪从脸颊滑落。俞晗芝坐到她身侧,轻轻握住她的手,没问什么。
牵着她的手,便是给她这份力量。
邵碧姚将脑袋靠在她的肩上,心中仿佛有奔涌不息的暗流,带着儿时那段最黑暗的记忆,倾漫了出来。或许只是因为她刚才的那句话,完完全全打破了邵碧姚的心防。
“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大概是九岁吧,我喜欢在院子里的树荫下睡觉,我喜欢树影落在我脸上斑驳的感觉。”
“有一次,我也睡着了,迷迷糊糊得,可我感觉好像有人在碰我,我不太懂事也不敢睁开眼睛,又或许还睡得半昏迷,也许是做梦……”
“然后,我忽然感觉我脸上有些痒,我猛然惊醒,伸手摸到脸上有一条毛毛虫,我很害怕,可当我低头一看,我就更害怕了……我的,我的,我的……裘裤被人脱了下来……”
她的裘裤被脱落在旁,腰间的系带也松了,紧接着,她全身泛起一阵恶寒,头皮发麻,似乎有一条毒蛇从她后背往脖颈旁。她后知后觉才惊悚地反应到,适才是有人在摸她,摸她的大腿,摸她的……
“我当时很害怕很害怕,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我匆忙逃走,却在月洞门外发现了一根缎带。”那根缎带就落在门口,想不被发现都难。
“我记得,是梅若谷绑在手腕上的缎带。”
一口气说完,邵碧姚整个人虚弱无比,像个无助的小孩倒在俞晗芝的怀中,她将脑袋蒙在她的胸前,她一直没有把这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因为她觉得羞耻,她觉得很脏。
可她更怕的是,梅若谷这个人,可如果不是他,那会是谁?能在王府出没,敢对她下手的人,会是谁?是身边的人?
俞晗芝将她紧紧搂住,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明白了是什么导致她性格骤变,所以心疼她,所以暗暗发誓——无论过去多久,无论多么艰难,她一定会帮她查清楚此事!
那个欺负邵碧姚的人,她要他碎尸万段!
或许把这件事情说出来,能有一个可以信任、可以倾吐的人,对邵碧姚来说,是一种解脱。
是日下午,俞晗芝回府之后,立刻把洛枫喊了过来,让她把九年前王府的人查一遍,特别是有谁忽然离开了,有没有什么异常事件。洛枫应了声,问是何事。
俞晗芝没说,洛枫便没再问。
过了一会,王府传来紧急军报,说是北境一夜之间下起暴雨,峡谷水流湍急,隐有爆发洪水的危险。但幸好邵舒提前预料,及时准备好防洪措施,堵住几个峡谷的缺口,引流入川,百姓们才没遭难。
坤王看过军报,十分开心,又将俞晗芝喊来,当众把邵舒的事迹说了一通,其实就是表扬,还把京师赏赐的盆栽赏给了俞晗芝。坤王笑得爽朗,俞晗芝也笑,抬眸之时,却看到几张不太高兴的脸。
戴茵茵生了儿子之后,整个人圆润了不少,府里很多人都说王爷会把盆栽赏给世子妃,当做生下世孙的奖励,却没想到,被俞晗芝捷足先登了。
坤王妃更是气得不行,但又看到俞晗芝那病恹恹的模样,想着她反正是快死的人了,心情才好了一些。
就在俞晗芝回南院没多久,邵舒报平安的信鸽也刚飞回,有两封信,令一封是署名给马若瑄的。俞晗芝就让绿雀去喊人,没一会儿,有人来了,但来的是一位不速之客。
白瑶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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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雀远远就看见白瑶儿走了进来,她靠到俞晗芝身旁,低声道:“她怎么来了?”俞晗芝看了绿雀一眼,打发她去和罗竹整理书籍了。
洛枫是快了白瑶儿几步回的南院,凑到俞晗芝耳边:“看到通风报信的人了。”
俞晗芝轻轻嗯了一声,交代洛枫:“你去看看三少夫人怎么没来。”她收敛着神色,往庭院内迎了过去。
“二少夫人,我听闻三公子寄回了家书,若瑄姐姐她临时有事走不开,让我来拿一下。”白瑶儿身着淡色长袄,纯白的毛领披风兜着纤细的身躯,瞧着如杨柳般盈盈。
“是吗?”俞晗芝轻轻一笑,同她话语周旋:“只是信上署名的是三弟妹,恐怕辛苦表姑娘跑这一趟了。我等会给她送去。”
在这称呼上,俞晗芝喊得故意,不过也是府中人都这样喊的,讽刺她这个三公子的姨娘来得不明不白。
白瑶儿也不放在心上,淡然笑着:“不用劳烦二少夫人了,我同若瑄姐姐住在一处,便是她喊我来拿的。”
“没什么劳烦的。”俞晗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也清闲,不如随表姑娘一道走一趟?”
“天寒地冻得,何必多此一举。”白瑶儿的眸光微冷,走到她身侧,伸出手,“劳烦二少夫人把三公子的信给我。”
“我不给,难道你还抢吗?”俞晗芝也不同她假笑了,清冷的脸庞露出肃色。
“抢你,又如何?”白瑶儿不甘示弱,说完就伸手去抢她手中的信,两人忽然动起手来,但俞晗芝穿得多,行动没有她便利,白瑶儿隐隐有压她一头的趋势。
“我就是抢,你又能如何?”
白瑶儿气焰嚣张起来,院内又没有其他人,她脑中瞬间划过一种恶毒的想法——掐死她、掐死她,但她忍住了,因为她不能够,还不到时机。
“我能如何?”俞晗芝却朝她悠悠笑了起来,眸光中透着一种阴谋算计。
却见她忽然松开了手,书信落到白瑶儿手中,接着就看到俞晗芝往后退了一步,扶着腰,颇为艰难地蹲了下来,又小心翼翼地倒在地上,哎哟喂地惨叫了一声。
白瑶儿瞪着她:“你做什么?”下意识退后一步。
俞晗芝艰难地坐到地上,抬头朝她笑了笑,下一刻身后传来了痛诉。
“表姑娘你怎么推我们少夫人!”绿雀和罗竹从耳房跑了出来,好无耻。
“……”白瑶儿:到底是谁无耻!
同时,马若瑄和洛枫也走了进来,看到俞晗芝倒在地上,马若瑄快速上前,指着白瑶儿:“妹妹,你怎么可以推人呢?”
白瑶儿眼珠子都快被瞪出来了,“我没有!你们,你们一个个……”
“二少夫人!二少夫人,你怎么了?”绿雀猛然惊叫,将俞晗芝扶在怀中,只见她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双唇毫无血色。
“快去喊大夫!”罗竹连忙朝外院吩咐,一帮人手忙脚乱得,好不容易把俞晗芝抬进屋中。
这件事情闹开了,王妃带着老太妃过来,白瑶儿委屈可怜地站在一旁。
“我真的没有推她,是她自己倒的。”
“好端端,她怎么可能自己倒下呢?”坤王妃朝屏风内的人看了一眼,那孱弱的模样真叫人心疼。
“大夫诊断我家二少夫人已有了几个月身孕,她怎么可能会自己摔倒!表姑娘的意思是说我们二少夫人她摔倒了,来诬陷你,可这样对她有什么好处?”绿雀在一旁哭诉,泪眼婆娑。
“瑶儿,你为什么瞒着我来拿相公的信?”马若瑄疑惑问完,洛枫接着添油加醋道:“表姑娘是来拿三公子的信?信你是怎么拿到的?是不是为了拿信,故意推了我们少夫人?”
“我……”白瑶儿拿信是不假,可……事情已然说不清了,她轻轻地闭了闭眼眸,“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只看向老太妃,“祖母,我真的没有推她。”
“罢了。”老太妃的身子骨时好时坏,这次来也是迫不及已,幸好俞晗芝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否则白瑶儿……老太妃也不知道该怎么保住她了。
“二媳妇没事就好,你既然有孕,就得好好养着。我会派人看顾好这里,不出任何纰漏,你就安心生下这个孩子。”老太妃说完,看了坤王妃一眼。
“我也会照看好的。”坤王妃连忙应着。
“至于瑶儿,就关两个月禁闭吧。”老太妃显得很疲惫,说完这话就离开了,无论白瑶儿在她身后怎么哭喊,怎么控诉自己是无辜的,这次都没用了。
坤王妃瞧完了笑话,反正无论是白瑶儿还是俞晗芝,她都不希望她们好过,看着她们一个病恹恹一个将被关禁闭,她假装关怀了一番,就开开心心离开了。
“俞、晗、芝!”白瑶儿猛地转向屏风后,“你真是好算计!”
俞晗芝躺在床上,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好了很多,“彼此彼此。”
白瑶儿冷哼一声:“你是为了马若瑄报复我?”
“你猜?”俞晗芝漫不经心地掀动眼皮,看着她:“你我到如今,其实也算是心照不宣的地步了?你对我做过的,可也不少?”
白瑶儿冷冷地看着她,“等着瞧!还早着呢,我对你做的,还早着呢!你最好,时时刻刻小心谨慎,因为我还没出招!”
俞晗芝笑了:“对我下毒的,难道不是你?”
白瑶儿也笑了:“是我,又如何?”
蓦然,白瑶儿低低地冷笑起来,眸光中透着冷毒之意,盯了俞晗芝好几瞬,话也不说,然后就离开了。
俞晗芝有些疑惑,瞧她的反应,下毒的人到底是不是她?
替俞晗芝看诊的大夫被一名小厮拦住,带去了一处院子里问话,问话的人楚惜。了解完俞晗芝的病情之后,楚惜就让大夫从侧门离开,她回去找王妃禀告。
“那大夫说了,二少夫人的脉搏很微弱,体内慢性毒药还在,不易被发觉,虽然她如今怀孕了,但很难说这孩子生不生得下来。”
“无论如何,那个孩子不能出生!谁都不能阻拦我儿的路。”坤王妃想到老太妃的嘱托,到底有些愁人,“老太婆万一找人看着南院,我们还不好下手了?”
“有难度,我们收买的人本就是外院的,她,南院里的人都是自己的心腹,等闲碰不得。”
“王妃,其实大夫说了,也不需要外药,以她如今的身体,这孩子很难生下来。”楚惜的话却被坤王妃冷冷地打断,“我要万无一失!”
“我会想办法的。”楚惜低头应声。
坤王妃摸着指上丹寇,这个俞晗芝和那个贱人一样,都该死!二房的人,都得死!
日子悠悠,很快便到了十二月。
自从白瑶儿被关了禁闭,马若瑄觉得内院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也不用对着她“姐姐妹妹”的攀扯,心情舒畅了许多。
是日午后,俞晗芝和马若瑄结伴去往城南的福满天,看到邵碧姚正在店内柜台上忙碌,颇有当掌柜的模样,而小樱也在店里帮工。
马若瑄后来听说了小樱的事情,她也希望能出一份力,故而将此事和爹爹说了。马鹏涛是御史老爷,给了官府压力,这个案子自然不敢怠慢。
“俞姐姐,马姐姐,你们来啦。”小樱手持木盘,腼腆地笑着。
邵碧姚也看到了她们,不过她正和白小娘商量事情,没有过来。小樱招呼她们到靠窗的雅阁内坐下,上了一壶清茶。
马若瑄说:“大姑娘就像是变了个人。”
“她是用心学习的,兴许将来也会是个经商能手。”俞晗芝笑着点了点头。
“我说得并非这个。”马若瑄浅浅地笑了下:“她看起来干练了很多,但整个人却柔和了下来,不再像以前那样生人勿进,讲话又冲。”
“谁跟她说话,她都恨不得顶几句。”
确实如此,俞晗芝心里也高兴,重生以来,她从没想过自己竟然能和她们相处得那么好,或者这便是姑娘间气场相合的缘故。
有些人,只需要一番交谈下来,就能知道她能不能合得来,但也仅限于交谈,最难得的依旧是日久见人心。
几天后,小樱控诉后爹虐待的案件审理,俞晗芝她们三人都去公堂听审了。宋状师是俞晗芝请来的,他是关东最厉害的巧嘴,早年考过举人,但官场失意,才当起了状师,为民请命。
案件审理过程中,醉汉后爹不肯承认事实,颠倒黑白道:“她们娘亲死后,我一个人拉扯她们,在码头上扛重物,我的手脚一到下雨天就疼得厉害,我喝酒,我喝酒只是为了止痛,你们都以为我是烂醉的赌鬼吗?根本不是,我还不是为了照顾她们?”
“这两个没心肝的还反咬我一口,说我虐待她们?青天大老爷,真是冤枉啊,我真是冤枉啊,还请大老爷明察秋毫。”
公堂下百姓听到他厚颜无耻的话,都纷纷出声唾骂。
宋状师走到他身边,朝莫知府拜了拜,然后开口:“被论人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没有虐待词主,那么,词主身上的伤你作何解释?”
醉汉后爹眼睛一翻:“她整天抛头露面,给客人做豆腐,谁知道是哪个人弄得,或许是她心甘情愿被人弄得……”
小樱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还不是你整日整日烂醉在家,逼着我出去卖豆腐,你为何要颠倒黑白?”
醉汉后爹白了她一眼,没说话,宋状师轻轻一笑,朝莫知府道:“莫大人,我走访了街坊,请枝蔓人上堂作证。”莫知府应了,很快走进来一男一女。
宋状师一一发问,最后问道:“这两位就是小樱他们的左邻右舍,他们说经常听见小樱在家里被打骂的声音,还有一次,听见了一阵惨叫。那么请问,你对此事知不知情?”
“我我,我可能不在家吧……”
“不!你在家!”宋状师冷冷地看着他:“十月初七的那晚,小樱和她妹妹在家里,你喝得烂醉回家,打更的亲眼看见你走进了家门!接着家里就传来小樱被打骂的声音。莫大人,这是更夫和邻居的证词,都能对得上。”
“十一月末,小樱生了一场重病,原因便是十月初七那晚,你醉后行事,侮辱了小樱,害得她怀上身孕。你知道这个孩子不能生下来,就随便在黑市找了个大夫,把小樱肚子里的孩子流了!”
“那位黑市的大夫根本不是什么正经大夫,而是个半知不解的兽医!莫大人,证人就在后堂,等候传唤!”
一系列的人证物证摆在眼前,醉汉后爹根本没有反驳的机会,只好跪在小樱面前,叩头求饶,还说起她的娘亲,说他一定会洗心革面,从此好好做人。
但宋状师望向衙内围观的百姓,一声一声道:“两位姑娘失去了娘亲,身边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这位原本毫无关系的后爹!官府登记信息上都有他们的名字,说出去他是能决定两位姑娘的生死!”
“昨夜,我很努力地做了这一份结案陈词,可我却忍不住掉了泪。谁家的女儿不是女儿呢?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他仗着后爹的身份,对两个无依无靠的孩子为所欲为,坏事做尽,而她们呢?仅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是求助无门。”
宋状师猛然指向醉汉后爹:“而这个人呢,到了公堂之上,当着青天老爷的面,他还妄想颠倒黑白,可见他毫无悛心,如果轻判,定会再犯!宋某恳请,依律严惩!”
整个庭审,宋状师的发言慷慨激昂,堂下的百姓无人不为他鼓掌,而马若瑄的表情,在看到宋状师的那一眼,忽然变了样。

小樱的案件最终得到了圆满的审判,后爹流放三千里,再也不得踏足关东。
其实此案的虐待罪明确,但侮奸一事,双方各执一词,并无确切证据,所以宋状师主要是花费精力在量刑之上,为了让莫知府重判犯人,才有了最后那段陈案结词。
这也是俞晗芝当初的要求,那人流放路上若是发生点意外,那也是再正常不过了。可若是那人只受了刑罚,继续待在关东,那小樱和她妹妹的安全就难以保障。
最开心的人是邵碧姚,她几乎把小樱当成自己的妹妹,还请求俞晗芝把她留在福满天,两人的关系越发亲近。俞晗芝懂,邵碧姚或许在小樱身上看见了当初的自己。
可那个伤害她的人,到底是不是梅若谷?如若不是,那个人如今,还在不在她身边?
“听说那位宋状师是从京师来的?”邵碧姚提起那个叫宋淼的状师,有些好奇。
俞晗芝点头道:“他本是江南人,中了举人之后就留在京师,在刑部当了个小辅官,但不知何由一夜之间他的家人全部获罪,只有他因为离京而活了下来。他一路为家人请命,但最终毫无作用,那之后,他就来了关东。”
或许是得罪了什么人?邵碧姚只哦了一声:“我瞧着他文质彬彬,说话也很有逻辑,看起来也挺厉害的?”
“他,应当是那样厉害的人。”马若瑄说得有些心不在焉。
俞晗芝和邵碧姚继续说着,没注意到马若瑄的异样。
一月初,连着几天阴雨绵绵,天气冷得磨人。
好不容易来了个大晴天,俞晗芝想邀着邵碧姚和马若瑄两人一起游花船,但马若瑄这几天经常见不到人,不知在忙什么。邵碧姚呢,她忙着在福满天带小樱,也说没空。
俞晗芝一下子泄了气,躺倒在美人榻上,卷着额前几撮碎发,人都快在家里窝得发霉了。
这时,外院传来绿雀的笑语声:“胖鸽回来啦?”
“快,带我出去。”俞晗芝惊喜地抬眸,夫君的回信怎么比以往早了十几日呢?她连忙动身,洛枫瞧她的急样就笑,像个翻了身的小松鼠,胖溜溜得,又起不来。
绿雀推门而入,屋外头的冷气从门缝内卷进来,她连忙关上门,转头往里走,“二公子来信啦。”
俞晗芝已经坐到暖阁里的书案前,翘着两只发胖了的脚丫,模样高兴极了。
洛枫调侃道:“你瞧你家二少夫人那点出息,前一刻还在为出了门而纳闷呢,一看到二公子的信,就高兴成什么样了。”
“那不就是被二公子给吃得死死了?”绿雀也笑着说,把信递了过去。
俞晗芝一边拆信,眼眸都没抬,随口应着:“看来我得给你们上规矩了,一个个敢上房揭瓦了……”话声已经没了。
绿雀和洛枫看过去,二少夫人已经在那专注地看信了。
可没过一会,俞晗芝忽然尖叫了一声,绿雀和洛枫忙凑过去问怎么了,连在卧房做女红的罗竹和许妈都跑了过来,担忧地看着她。
“肚子没事吧?”许妈问着。
俞晗芝的双眸笑意盈盈,抬头的瞬间隐有害羞,手里握着信,低声道:“二公子,快要回来了。”
一群人被她吓坏了,忽听此话懵了一下,接着个个松了口气,俱是笑脸,气氛一下子松快了起来。
“叫你们担心了。”俞晗芝微微低头。
许妈上前,怜爱地摸着她的手:“没事就好。二公子回来就好,一切平安就好。”洛枫她们也是,心里都是暖暖的。
“二少夫人,前方好像来人了。”
车夫的声音刚落,一只玉白的手撩开车帘,露出了俞晗芝那张清冷如玉雪的脸庞,她的青丝高绾,发髻上白玉坠子轻轻晃动。
“小心着凉。”洛枫将她拉回马车,将车门虚掩上,替她罩上一件雪白的披风。
俞晗芝朝她笑笑,系紧披风,又急不可耐地出了马车,站到车辕上张望。洛枫已下了马车,不由道:“瞧瞧,真是叫人操碎了心。”
“我会小心的。”俞晗芝低头看她一眼,又朝不远处张望去。
城郊外,种满了茂密的树木,不远处是码头,连着内成河,隐有商贩和农夫经过。宽敞的官道上,正有人骑马急驰而来。
俞晗芝站在车辕上,一手攀着马车,遥遥张望,似乎觉得那马儿又忽然加速过来了。马蹄声越发靠近,俞晗芝睁圆了双眸看去,越发紧张起来。
策马而来的男子一身玄衣肃然,青墨色披风急急飘扬,那马儿骑得快而颠颠,可那男子岿然不动,长身挺立,清逸翛然,有一种归心似箭的自若。
忽然起了一阵风,半青半黄的草地被吹动,林间树叶摇摇欲坠般,一浪接一浪。
俞晗芝伸手去撩鬓边的碎发,她见那马儿靠近,踏、踏、踏、踏、踏……邵舒猛然勒停缰绳,马儿仰头嘶鸣,他用力夹紧马肚,“吁”了一声,整个人悬停在半空,然后稳稳落下。
马儿停了,他去看那站在车辕上的姑娘。
她一身红枫短袄,搭着烟灰色水墨纹的马面裙,诗情画意般,颇像这郊外的景色,就是披风显得她整个人圆了一圈,破坏了美感,倒是多了一丝可爱。
“你回来了?”俞晗芝的圆眸先是一愣,看到日思夜想的人,继而挂满了盈盈的笑意。
邵舒笑了笑:“夫人,我回来了。”
两人对视着,透出一种久别后的害羞和局促,空气中透着凉凉的甜意。
眸光交错,那是日日夜夜相思化成的无数种情绪,像是白云紧随着蓝天,像是绿水环抱着山林,包藏光灵而不露,存在得顺理成章。
下一瞬,他长臂一捞,从她的腰间穿过,单手将她抱了起来,打横坐到他身前。一旁的洛枫看得惊吓不已,没忍住提醒他们要小心。
俞晗芝也是心惊不已,脸颊红了起来,锤他胸口:“你小心些。”说完,她的视线往下落了落。
邵舒愣了下,恍然反应过来:“你,果真有了?”
俞晗芝垂着头,半羞半喜地嗯了一声。邵舒开心地直张嘴,一双桃花眼含情绽放,又小心翼翼问道:“果真?”
“果真!”俞晗芝抬眸,瞪了他一下:“我几时骗过你。”
“是,是,太好了。”邵舒开心地将她搂了搂,朝额头亲了一下,这青天白日的,俞晗芝索性将脸埋在他披风下。
洛枫实在看不下去了,好心提醒道:“二少夫人刚满三个月,二公子可得悠着点哦。”
俞晗芝:“……”
邵舒轻咳一声,带着俞晗芝下了马,匆匆赶回来的目的也达到了,两人就进了马车,慢悠悠往前赶。可怜的洛枫被抛弃在外,瑟瑟发抖地骑着马儿。
虽然俞晗芝也很想被他搂在怀中,两人骑着马儿,听着笃笃笃的马蹄声,慢慢悠悠回去。不过,她肚子里还有个小家伙,只能窝在马车里了。
“这小家伙会动了吗?”邵舒摸着俞晗芝的肚子,目光里满是慈父的柔情。
俞晗芝笑着:“这才一点点大,没什么动静的。”她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背。
邵舒反握住她的手,俞晗芝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沉默了一会,像是在缓解相思泛滥的刻骨哀愁。
“怎么了?”邵舒用肩膀顶了顶她的脸庞。
俞晗芝越发用力地搂着他的肩膀,脑袋靠在他身上,只是嗯了一声。邵舒又问:“几时变得这么黏人了?”
等了片刻,俞晗芝侧头看他,一双眼眸吧嗒吧嗒,“以后都别离开我了,好吗?”
“小孩子话。”邵舒刮了刮她的鼻梁,长吁一口气道:“我自然是不会离开你的,但北境之事,朝廷没有发文,我恐怕只能回来过个年,就会离开。”
“你看你,骗骗我都不行?”俞晗芝哼了一声。
“我哪敢骗你,夫人。”邵舒握着她的手,摸着手背上柔软的肉,一语双关道:“我说过,等我回来,我们之间将不再有秘密,是不是?”
俞晗芝轻轻挑眉,知他所指为何,低了低头道:“你总是会岔开话题。”
“倒也不急于这时。”邵舒没有逼着她,等她什么时候想说再说,他们还有一辈子这么长呢,什么时候说都不急的。
就在这时,洛枫在马车外说道:“少夫人,好像下雪啦?”
“真的?”俞晗芝当下就把她和邵舒的对话给忘了,欢欢喜喜地下了马车,和洛枫回忆起江南的雪,还和关东的雪比较起来。
邵舒下了马车,紧紧地跟在她身后,眸光满是宠溺——若能生个女儿,像她娘亲一样美丽可爱,实在太好不过了。
天空飘下灵星的雪,落在手上就消融了。俞晗芝高兴地转身,见邵舒就在自己的身后,一下就扑进他的怀中,像是一直秋日的彩蝶,落入水墨山林之间。
邵舒:“我们回家。”
俞晗芝:“好。”
行军还在后头,邵舒是率先骑马回来得,送俞晗芝先回了南院。邵蒙不久之后也到了王府,第一时间去看了马若瑄。马若瑄也是得了他回归的消息,早早在院子里等着,见他无恙地回来,总算放心了。
“我……”邵蒙还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却顿了顿,是要和邵舒一道去找王爷覆命了,一时半刻难以说尽,离开之际道,“晚上,我有话同你说。”转身之际,擦过院内的冬青树,落下薄薄的一层积雪。
马若瑄望着他的背影片刻,视线又转向院内忽而大片大片的飘雪,眉宇间忽然起了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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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舒和邵蒙先去了坤王那边回禀北境一行,世子也在场,但几次都插不上话,显得有些多余。坤王越听越开心,又提到俞晗芝怀孕之事,“舒儿,你媳妇怀了身孕,我尽量让朝廷免你再去北境。”
“既然暴民作乱之事已经解决,我立刻修书京师,等朝廷发文,你俩就先好好在府里过年。”
父子四人越说越起劲,直到天色黑了,还是坤王妃亲自走了一趟,唤几人前去用晚膳。
一大家子人都在厅堂里候着,因为北境一事顺利解决,王府有喜事,坤王妃结束了白瑶儿的禁闭,也算是全了老太妃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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