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看看人家吴光辉,人家还是要运到红河公社的,都没有你这么啰嗦。”
石广顺冷哼:“想要持续发展就要高标准高要求,回头我费劲巴拉送过去,人家不满意,又或者坏了一半,损失的还不是咱们大队,我这是为大队未来着想。”
“你可少来了,真会给自己戴高帽。”
负责今天运输的吴光辉也溜达了过来,得意洋洋道:
“广顺叔,你咋还没好呢,你也太会磨蹭了吧,做事一点不干脆。我比你还来得晚,要得比你还多,我现在就要出发啦。”
石广顺眉头紧皱:“你认真检查了没有?还有包装……”
“哎哟喂,广顺叔,你就别跟娘们一样唠叨了,这点事还用你来叮嘱吗,你不会真以为咱们大队就你有本事,别人都不如你吧?你也不过才干了几天,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吴光辉向来瞧不上石广顺这样的男人,跟娘们一样就会耍嘴皮子。
吴光辉是副队长吴刚的儿子,因此并不怵石广顺。
他也并不觉得石广顺会把送货的活放出来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而是觉得他认清楚了自己,真以为有个闺女开路,就能占了这么好的活儿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他爸吴刚虽然是副队长,可在公社是有关系的,大队长都得敬他几分,有些事还得让着。
过一阵指不定他大队长的位置就保不住了,换作他爸上了。
瞧他这次就把这活给揽下来了,没让大队长占到便宜。
吴光辉得意洋洋地离开了,石广顺看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没有像平时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怼回去再说。
“广顺,你看副队长儿子都没有你事多,你就……”
“不能。”石广顺直接打断那人的话,“都给我好好干,要不然我跟记分员反映,回头出了岔子,也由你们来赔!”
有人虽然不服气,可还是按照石广顺的要求做了。
尤其是那些行动不便的老人,他们别的活干不了,可坐在椅子上对桃子进行包装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们做得很仔细,拿起桃子的时候都是轻手轻脚的。
这些人基本都是石广顺自己选的,另外顶嘴的那些人是通过各种关系硬是凑过来的,毕竟这活相对下地要轻松得多。
石广顺本来就不想要这么多人,那些喜欢抱怨的也就嘴上几句,不敢真的跟他过不去。
石广顺这人事儿特别多,他不仅要人做得好,还会计件算工分,他还用小本子记录着,想要在里面摸鱼当混子都不行。
下午,吴光辉从红河公社回来了。
他从石广顺手里抢走活儿的事,整个猪头山大队都知道了。
不少人知道后还动了心思,觉得石广顺也不是什么厉害的,瞧这才几天啊,活儿就被分走了大半,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红河公社虽然比较远,可那边富裕,工厂比他们红星公社多得多,桃子也更加好卖。
红星公社已经有几家单位买过了,肯定不会再买,红河公社肯定要比红星公社市场更大,能捞到的功劳也更多。
走得早,还能在那边溜达几圈,那边可比他们公社繁华,跟他们县城也逊色不了多少。因此,大队里的人尤其是年轻人特别地羡慕吴光辉有这个机会,都等他回来说一说那边情况。
“光辉哥,你今天去红河公社感觉咋样啊?那边是不是老有趣了?我听说那边的电影院都比咱们公社电影院要大,片子要更多。”
“光辉哥,你今天肯定又谈了几家吧?明儿是不是要送更多桃子过去,一辆牛车肯定不够装,得用两辆吧,能不能带上我啊?我赶牛车的本事可不赖!”
“光辉……”
一群人围着吴光辉转,比之前石广顺要受欢迎得多。
吴光辉沉下脸:“让开,我要去还牛车。”
说完也不管身边人怎么反应,直接就驾着牛车离开了。
“什么人啊,平常说得好好的,现在有好事了,就不认兄弟了。”
也有人觉得不对劲,“我怎么觉得他不咋高兴啊,难道事办砸了?”
“想啥呢,咋可能,连石广顺那样的都能干成,咱们光辉哥怎么可能会办砸?估摸是累了吧,来回得好几个小时呢,屁股都给颠成两瓣。”
“屁股本来不就是两瓣吗?”
“滚!”
年轻人这边打闹,一直关注的年长的村民一眼就瞧出不对劲来。
不会真出岔子了吧?
不少人都跟了过去,想看看到底咋回事。
大队委,会计知道吴光辉回来了,连忙过去收钱。
快要农忙了,他们大队的农具不少都损坏了,有需要修的有需要重新购置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要钱的。
“啥?!没钱?!”
会计一听吴光辉说没钱,直接拔高了音量。
“今天你拉出去两千斤的桃子,怎么一分钱都没有!?”
红河公社那边是目前最大的单子,大家都是抱以厚望的。
一开始石广顺还不愿把那条线交出来,想要自己去跑,可吴队长说什么红星公社石广顺跑熟了,换人不合适,于是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吴光辉。
红河公社因为距离远,当地又没有桃子,因此卖出去的价格也要比红星公社这边高不少,一斤需要一毛钱一斤,红星公社只需要六分钱一斤。
原本以为今天又有一大笔钱入账,没想到竟然是零!这让会计哪能不震惊。
会计的声音成功吸引了大队其他人,原本他们就在等吴光辉归还牛车后汇报情况,一听这声音也等不及了,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大队长:“咋回事?”
会计气得脸色涨红:“大队长,吴光辉说没收到钱。”
吴刚眉头紧皱,望向吴光辉:“怎么回事?”
“那边说他们还要走账,等下个月就给咱们,他们打了白条的。”吴光辉连忙从兜里掏出钱来。
这种事没少见,公家拿货经常先打个白条,回头走完账再进行结算。
可他们这不过是小本买卖,压根拖不起啊。
最关键的是,石广顺之前就没有遇到这种事,都是当天拿了多少桃子出去,当晚就会把钱交给会计入账,出纳收钱充入公账中去。
吴刚很是恼怒,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也能做成这个样子,可在人前得跟自己儿子面子:
“那些单位确实是这样,什么都得走流程,又不是不给钱了,倒也不着急。”
会计嘟囔:“你们要钱的时候可没说不急。”
大队长打圆场:“红河公社有他自己的规矩,下次还是尽量□□,咱们大队拖不起。”
会计撇撇嘴没说什么,将白条收了上来。
今天也就送了三家,因此也就三张白条,一看就能算出大概。
“不对啊,一斤一毛钱,应该是两百块,这里的白条加起来才八十八块,还不到一百块啊。”
众人又纷纷看向吴光辉,吴光辉眼眶都红了。
“这事不能怪我,我把桃子运过去,磕了一半,人家不乐意给之前的价了。”
其实磕碰得并没有那么厉害,但是有一部分桃子并不符合要求,对方说这跟之前谈的不一样,也就把价格给压下去了。
吴光辉好说歹说,人家就只乐意这个价格收,要么就让他运回去。
现在这种小本生意,是不会特意订立合同的,大家都没有这个意识,因此也就没法判对方违约。
况且也确实有磕伤,桃子质量也参差不齐,有大有小,吴光辉也没有地方说理去。
“咋能磕碰这么多?当时采摘的时候,可是预留了一百斤作为损耗的。红河大队虽然远,可这损耗也太大了,石广顺咋就没遇上这样的事?”另一位副队长赵红军道。
红河大队虽然远,可往那边的路反而更好,因为人家有钱修路,只是从他们大队走出去有一段路比较破而已。
吴刚脸色沉得能滴出墨汁:“去把石广顺叫过来,他是怎么教的!这小子满肚子坏水,肯定是他不愿意好好教,故意使诈呢!”
出纳充当跑腿,将石广顺叫了过去。
石广顺刚到大队委,吴刚就冲着他吼道:
“好你个石广顺!为了一己之私,损害整个大队的利益!你这是坑害村民的血汗钱!”
石广顺可不是被吓大的,“吴队长有事说事,别一来就给我扣帽子,你这么着急是怕对峙之后自己不占理吗?”
路上,出纳就跟他说了这边的情况。
石广顺心里门儿清,他要是怕他就不是石广顺了。
吴刚在他们大队里确实有些势力,主要是姓吴的人多,又在公社有门路,所以有时候连大队长都不放在眼里。
可也不代表他吴刚能够在猪头山大队一手遮天,石广顺自己也不是纸糊的。
大队长出面调停:“吴队长稍安勿躁,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不能下定论。”
“还有什么好调查的,他石广顺送货一点事没有,我儿子送货就出问题,不是他使绊子还能是谁?!”
石广顺笑了起来:“自己无能都能怪别人?吴队长,你怕不是老糊涂了吧。这活要是容易以前怎么没人干?非要等我和我闺女出这个风头?自己不动动脑子,竟然好意思找我兴师问罪。”
“我才干几天啊,能有啥高深经验?不也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你们难道不长脑子,就不知道想想办法?再说了,我当时可是一五一十跟大队长说清楚了的,要求都是明明白白做了规定的,你问问你的宝贝儿子,有没有按照我说的一条一条做!”
吴光辉梗着脖子道:“你也没说那些事这么重要啊。”
“你没带脑子干活吗?自己不知道动脑,还得我塞进去,一天重复八百遍?再说了,我说了你听吗?谁上午还说我跟娘们一样唠叨?”
吴光辉顿时没话说了,他出去一趟才发现以为很简单的事,一点儿都不简单。
那些单位里的人鼻孔都是朝天的,他在猪头山大队那也是个人物,结果在这些人面前就是个孙子。
可对方就是不接茬,一说到钱就各种给他打官腔。对他们的桃子更是挑三拣四,能从一百个角度找到问题。
他长这么大就没有受到过这么大的委屈,现在回想都觉得是一场噩梦。
吴刚却不想认这个怂,“明明是你说已经谈好了,结果光辉过去,钱都没有收上来。”
石广顺直接翻了个白眼,变得更加理直气壮:
“你们是第一天跟这些人打交道?你们可是大队领导,难道不比我清楚这些人平常是啥样?真以为从他们兜里掏钱容易啊?你们自己去打听打听,哪家单位不是账上一堆欠款,不是自己欠别人的,就是别人欠他们的,就没有一家单位给钱是利索的。
我在外头得赔多少笑脸,说多少好话,才能拿到那么一两百块钱。明明是他们买了我们的东西,我还得跟狗一样去巴结。回到大队想把送礼钱报销了,会计还跟我挖了他家祖坟似的给我脸色看,觉得我是贪了大队的钱。
你们一个个啥都没干,就看我拿钱回来就以为事情容易办了,觉得我没资格干这活。现在自己去办,砸了,还好意思来怪我?你们怎么有脸啊!”
现场一片安静,他们确实只看到了桃子一笔笔送出去,钱一笔笔入账,完全忘了事情的艰难性。
要不然他们猪头山村,至于守着金矿讨饭吃吗。
桃子一年年地不知道浪费了多少,有时候都想把桃子树给砍了,否则看着心疼。
可这也不怪他们,石家二房平常多不靠谱啊,尤其那石广顺,看着特别不爷们,可他们竟然都能把事给办了,不就觉得他们也行吗。
“爸,你也太牛了!你咋不叫上我啊,我特想看你当时有多威风!”
石冬青听得满脸兴奋,没想到他爸也在大队领导这么横,直接指着鼻子骂,最重要的是还没被怎么样。
“叫上你干嘛,影响我发挥。”
曹荣妹有些恍惚:“你这么骂,他们就没点意见?”
“我说得在理,能有啥意见?再说了,大队长就等着看这一幕呢。”
大队长一开始就没去争,就是等着吴刚吃瘪,以此给自己立威信,自然也就不怪石广顺骂骂咧咧,他恨不得石广顺多说几句呢。
这些石广顺都门儿清,所以才敢指着鼻子骂人,他石广顺是无赖,但是也不是个蠢的,没事也不会胡乱得罪有权力的人。
石立夏:“后来呢?他们咋个说法?这事要咋办啊?”
“当然是以后就交给我全权负责咯,以后不管采摘、包装还是运输收账,都交给我全权负责,我需要人手也由我来调配,别人不能插手。”
石广顺翘着二郎腿,一脸得意道。
他这几天受的窝囊气都得到了发泄,都说他撞了好运。行,我给你去表现,完犊子了吧。
石广顺现在心里贼拉痛快,看你们瞧不起我。
石冬青惊呼:“哇!老爹,你也太厉害了吧!”
石迎春却很平静:“代价是什么?”
石广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家里的脑子都让你给长完了,代价是我明天得把今天的账要回来,村里的桃子我也得全卖出去。”
有石立夏那边兜底,石广顺要操心的是怎么收账。
这玩意当时结账反倒容易拿到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要是拖着再去讨债就不太容易了。
曹荣妹担忧道:“东西人家都拿了,钱好要回来吗?”
石冬青:“公家不会也赖账吧?”
石迎春:“公家的账才是最不好讨的,私人的账你气不过还能把他家东西给卖了,或者把人揍一顿,公家欠债,你敢干啥?”
“那是没有遇到我石广顺,放心吧,没有多大的事。那三家单位也不是那种完全不好说话的,就为那么百来块钱,不值得。”
话是这么说,大家难免还是会担心。
石立夏:“爸,要是人家就不给,你打算怎么办?”
“这有啥难的,要是说理说不通,大不了我带几个老头老太太穿得破破烂烂,往他们单位门口一跪,举着横幅让他们还我们农民血汗钱,我看他们给不给。你不是宣传科的吗,回头再帮我写个报道登到报纸上,我敢说他们不仅会立刻给钱,还恨不得叫我爹。”
全屋的人都朝着石广顺竖起大拇指,这招实在是高啊!
石立夏对此有话说:“爸,你咋知道我写的东西一定能登报呢?”
“你最近不是就在忙这事吗?我都看见你在纸上划拉了,我闺女是谁,写了肯定能刊登。”
石立夏在家也没有完全躺平,抽空的时候还写了点东西,准备为她进入宣传科工作打响第一炮呢。
“爸,我自己都没信心。”
石立夏并没谦虚,她以前写东西确实不错,经常能被刊登,对自己的文笔是有信心的。
可这玩意真没说个准的,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偏好。
她才来没几天,原身又不关注这些,因此政治敏感度不行,不一定能写出符合现在价值观的东西。
这跟她应聘工作一样,竭尽全力发挥,结果听天由命。
“那就一直写,写个百八十万字的寄过去,写到他们不好意思不刊登为止。”
石立夏哭笑不得,却莫名有了信心。
经过吴光辉这么一折腾,石广顺桃子专员这个职位是彻底稳定下来。
大家都清楚明白,这事没那么容易,看吴光辉不就栽了。
吴光辉有他爸兜底,其他人要是出了岔子可就不会这么轻松放过了,于是就没人愿意冒这个风险了。
这回大家也不嫌弃石广顺啰嗦了,要是不好好干,桃子能磕坏一大半,这损失谁能承担得起?
昨天参与吴光辉那一车采摘、包装的人全都统统下岗,石广顺一个都没收,那些人也不敢有怨言,要不是他们不好好干活,至于这么大损失吗,大队里的人都快恨死他们了,那可都是钱啊!
石广顺很顺利地将账收回来了,并且后面订购桃子的单位,还会先交定金,后来他不需要跟车,送货的人依然能拿到尾款。
随着猪头山桃子在红河大队传开,消息也传到了高家。
正如石广顺预料的一样,高振宇同事吃到桃子,反应过来猪头山大队不是高振宇媳妇娘家吗,这个名字太特殊,他也不记得哪里听了一嘴就记下了,看到高振宇会问一句你对象是不是那边的人。
高父高母那边也同样如此,尤其是高母这边,大家不禁好奇:“你那儿媳妇好久没见人了吧?回娘家还没回来吗?”
高母脸色不好看,阴阳怪气道:“谁知道呢,估摸着在乡下待习惯了,不习惯城里的生活。”
“这样啊,我还以为她是觉得乡下更好养胎呢。”
“啥?!”高母惊愕。
高母回到家,整个人还是恍惚的,看到高父回到家连忙拉着他说话:
“怀孕了,她怀孕了!”
“啥玩意?谁怀孕了?”
“石迎春啊!除了那女人还有谁。”
高父惊喜,“这可太好了,可算是有动静了,快,快去让儿子把她给接回来,一直待在娘家算怎么回事。”
高母将高父拉住:“不行,不能这么去接人。”
“你说啥呢,再不去接人肚子就大了。那可是我们第一个大孙子,必须得好好养着。”
高振宇的身体一直不大好,很多人看着都说他肾虚,不太成的样子。
高父心里也是有些担心的,自家儿子自家知道,从小那玩意就不大……
之前儿媳妇一直没怀孕,她还非要拉着儿子去体检,果然医生那边也说高振宇情况不大好,虽然不至于生不出孩子,但是会比较艰难。
现在儿媳妇好不容易怀孕了,必须得好好养着,乡下地方哪里有什么好东西,别怠慢了他还未成型的大孙子。
“要是咱们让振宇这么去接人,回头那女人更得兴风作浪了,到时候这个家还不都是她说的算了。”
高父对这些事很不耐烦,家里这点事还得耍心眼,至于吗,不过也没有反驳老妻的话。
“那你想怎么样?”
“等着,我就不信她挺着个大肚子还能怎么作妖,没有那个女儿是在娘家养胎的,听着都不吉利。她要是肚子大了,我就不信不会灰溜溜回来。”
高父不置可否,高母打定主意,晚上的时候揪着高振宇的耳朵千叮咛万嘱咐,他要是敢去接石迎春以后就甭叫她妈。
高振宇虽然想念妻子,可他习惯了听妈妈的话,也就没有行动。
石广顺这边已经开始布局,石迎春会容得他们等吗?不存在的。
没多久,高家又收到消息,石迎春的妹妹石立夏在城里找到工作,她和丈夫收养了三个孩子,想要接姐姐过去帮忙带孩子。
高母听到这个消息,压根就没信。
“咋可能,她都怀孕了,还怎么往城里跑?”
“听说这胎不稳,估摸着要去城里看看,要是情况不好就干脆打了。正好城里技术不错,也能少受点罪。”
这下高母可就坐不住了,那可是他们家大孙子,怎么可能背着他们把孩子给打了!
只要好好养着,她就不信孩子留不下来。
当初她怀高振宇的时候也很艰难,后来照样挺下来了。要是把孩子打了,那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高母还想到之前医院的检查报告,万一这个孩子没了,以后再也怀不上,那他们老高家就要断根了啊!
高母在外人面前从来不承认自己儿子不行,觉得那些检查都是胡扯,只要女人地好,没有耕耘不了的种子。
可真遇上事了,她又会清醒地面对现实。
高振宇也不敢置信:“迎春不会这么做的,那可是我们爱情的结晶。”
“你赶紧去猪头山大队把她拦住,她那妹妹就是个有心机的,谁知道她会不会看不惯自己姐姐日子太好,要故意坑她姐姐呢。”
于是,高振宇第二天就出现在石家门口。
曹荣妹看到这个女婿,高声吆喝:“哎哟喂,这位是谁啊,竟然会蹬我们家大门,我们可没这本事招待大干部。”
高振宇红了脸:“妈,是我,高振宇啊。”
“啥玩意?姓高的,不认识,我就认识个姓矮的。”
其他房的人也在自己屋门口看热闹,高振宇感受到众人目光,更是不知道腿脚该往哪处放。
“妈,我是来接迎春的。”
曹荣妹冷哼一声:“哟,原来你还记得这事呢,我以为你贵人多忘事,早不记得自己还有个老婆。”
“妈,我前一阵太忙了,而且想着迎春好不容易回一次娘家,让她多陪陪你们。”
“可拉倒吧……”
“妈。”石迎春从屋子里走出来,将曹荣妹的话打断。
高振宇看到她,眼睛一亮,就要往院子里钻,被石丰秋给拦住了。
“迎春……”
“振宇,你回去吧,我当时走的时候就说清楚了,要是你们没那意思,我就不回去了。”
高振宇急了:“迎春,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我们是夫妻啊!你差不多就得了,别闹得太过。”
石家人听这话表情都不大好看,石迎春却并没有太多变化。
“你在你家,我在我家,需要见面的时候见一面,这很公平啊。”
“哪有夫妻是这样的。”
石迎春淡定道:“我们可以开创先例。”
石立夏从屋子里走出来:“姐夫,公社有什么好待的,说是城里其实也比村里好不到哪里去。我觉得我姐这样有能耐的,应该跟我去城里,那才是她的舞台。姐夫,你以后要见我姐,就去城里找她吧。”
“这绝对不行!她怀着我的孩子呢。”
“所以更应该去医疗条件好的地方。”
“这,这……没这么办事的啊。”
高振宇并不是个嘴巧的人,一时之间就被堵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没啥大不了的,以后你们孩子都可以放我那,我现在就养着一个父母都在外地工作的孩子呢,多了我姐和我外甥,也就多双筷子。”
高振宇眼前一黑,这样一来,他的孩子还是他的嘛!
“振宇,你回去吧,你想清楚了再过来,别在这里站着让大家看笑话。”
附近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高振宇是个好面子的,没想到自己会被拦在门口不让进的一天。
往常他来到猪头山大队,都觉得自己是高人一等的。
高振宇灰溜溜地离开了,走之前还让石迎春想清楚,不要再使小性子,没有哪个女人怀孕是留在娘家的。
“姐,这样能行吗?”石立夏担忧道。
高振宇是个被宠坏的,为人傲气,虽然被石迎春哄着,一般不在石家人面前表现出来,可不代表就是个好脾气。
现在被下了面子,以后要找补回来怎么办?他这样的人自尊心特别强。
尤其是,石迎春是想要回到高家的。
平常还罢了,女人怀孕生子期间是非常虚弱的,她回去之后被那一家子拿捏,他们也鞭长莫及啊。
石迎春摸着自己还平坦的腹部:“如果不搬出来住,就他妈和他三姐那样,我日子只会更不好过。平常时候我还有精力应对,生孩子时就不行了,我不想因为他们落下月子病。”
这才是她这次力争的最主要原因,自从怀孕以后,她明显感受到精神不济,和平常完全没得比。稍微累一点,肚子就开始不舒服,气也有点喘不上来。
这才刚怀上就如此,后面肚子大了只会更甚。
石迎春绝对不允许自己在最脆弱的时候被人捅一刀,即便后面可以报复回来,留下的伤痛也是没法弥补的。
她的身体很宝贵,一旦受损想要养回来可不容易。
曹荣妹:“到时候我去伺候你月子,有我在那个老妖婆甭想在那个时候作妖。”
没过两天,高振宇又来了,他的态度比之前缓和了不少。
石迎春依然没有松口。
直到石立夏临近报到期限,准备要回南城时,石迎春终于要回去了。
这个时候,石广顺已经把红河公社摸清楚了,并且将不少桃子卖到了那里,跟不少单位里的人搭上了关系。
就连高振宇所在的单位,都买了猪头山的桃子,并且一致好评。
高家所有动静他都门儿清,知道他已经搬到了分到的房子里,不过看那架势只怕是暂时的妥协罢了。
“闺女,别怕,你爸我在那边安插了很多眼线,他们高家要是敢欺负你,我带着你哥第一时间就杀过去。我石广顺的女儿可不是随随便便能欺负的!要是待得不高兴了就回家,谁敢哔哔,老子打断他的牙!”
石迎春露出一抹笑,这是她回娘家后,最为灿烂的笑容。
“爸,你放心,我可是你的女儿,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爸、妈、哥、冬青,我走啦,你们有空就去城里找我玩。”
石立夏坐在靠窗的位置,朝着车下的家人们挥手,心里极为不舍。
虽然在家里吃的住的都不如在城里好,可依然让她很依恋。
石冬青眼睛亮晶晶的:“姐!我现在特别有空!带我一块去城里玩呗!”
石立夏嘴角抽抽,刚酝酿上来的情绪一下就没了。
“你过两天就要开学了,玩什么玩!暑假作业做完了吗?”
石冬青肩膀瞬间耷拉下来:“姐,你走之前就不能聊点开心的事,让我记住你的好。”
“我这不就是为了你好,你没看到是怎么怎么城里扎根的,不好好念书看我下次回来不揍死你,考试再考鸭蛋甭说你是我弟。”
石冬青疯狂摇头,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曹荣妹完全没有分别的感伤,乐滋滋道:
“我闺女这次回去就不一样了,变成城里人了!回头有空我跟你爸去瞧瞧,看看我们变成城里人的小闺女在市机械厂里当干部有多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