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既然知道做父母的难处,为啥还要难为我,难为我的孩子?”
“立夏是女娃,能嫁个好丈夫,带好孩子就是最大的本事,没必要跟男人一起争,那不是女人的本分。咱们家还是得靠男娃才能撑起来,外嫁的女儿再出息,跟咱们石家又有啥关系?”
“行,我让立夏把工作让给她大哥,以后给你找个城里的孙媳妇。”
石立夏听这话,一脸淡定,完全没有插话的想法。
赵婆子脸色顿时不好看:“那怎么行,丰秋太憨了,别回头在城里闹出事,还把大家都给连累了。”
“冬青太小了,他想去人家也不要。”
赵婆子忍不住道:“你别在这装糊涂,我说的是永豪,他比立夏大几个月,年纪最是合适。”
石广顺直接蹦了起来:“我这人虽然经常不着调,可绝对没有跟四弟妹有啥不清不楚的!永豪绝不是她跟我生的!我可没碰过她一根指头啊!妈,您可不能冤枉我啊!”
在屋外偷听的胡桃花听到这话,差点没叫出声来。
这二伯是疯了啊,这种话怎么能说得出口!
赵婆子也唬了一跳,伸手就要往他身上抽:“你胡咧咧啥呢!这话传出去,咱们家还要不要脸了。”
“明明是你说的话惊世骇俗,咋能冤枉我呢?永豪又不是我儿子,他自己的爹还活着呢,我凭啥不管自己儿子去管他?外人还以为我跟他妈有一腿呢。”
赵婆子噎住了,这一点她还真没有想过。
“那不是你儿子不合适吗。”
“妈,你试着把这话对外说说,看人家信不信吧。丰秋别的不说一把子力气,当个搬运工那绝对是没问题的,他是莽又不是智力问题的傻子。结果有工作机会我不给我这顶天立地大儿子,却要给我弟弟的儿子,这能让人不多想?弟妹还是跟我一个院子生活的。
妈也,这话传出去,我的清白是彻底没了。你信不信,早晨这话传出去,晚上就能传我怎么被弟妹睡的了,啥时候睡的,在哪里睡的都给你编排出来了。”
胡桃花是彻底听不下去了,脸涨红得快要炸了。
石广顺怎么敢这么说,他怎么敢这么说话!
她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咋啥话都敢往外吐呢!
一想到那情形,胡桃花只觉得眼前一黑,她以后还做不做人了!
胡桃花心里宛若万马奔腾,又气又怒还不能进去怼,憋得快喘不上气来了。
得亏石广华上工去了,否则胡桃花不敢相信那个场面会是啥样子的。
赵婆子也气得直哆嗦,硬撑着才没撅过去。
“那,那这个机会不要了,你让你女婿给永豪找份活。”
“妈,你要不要去知青点去瞧瞧醒醒脑子,多少城里娃都在城里找不到工作呢,你以为工作是厕所,想上就上啊。”
“我不管,反正这事你必须得办成!”赵婆子开始耍无赖,嚎嚎大哭起来。
“老头子,你怎么这么早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可咋活啊,这日子是没法过了啊,我真是命苦啊,孩子大了就不由娘了,一个个的都不知道孝顺啊,老头子喂,你快点带我走吧——”
石广顺直接上前一把搂住赵婆子,比她嚎得还大声:
“娘啊,孩儿不孝,孩儿这就带着您一起去见爹啊。爹啊,我和娘来啦,您在下面备好酒菜,迎接我跟娘和四弟,我们一起下去找您去啦!立夏,站着干嘛,把耗子药找出来,放水里,一会端给我和你奶还有你四叔喝。
对了,你四叔两个孩子还小,他要是走了没法养活,你也给他们端两碗,咱们一块走。你爷爷在下面看到我们,肯定会高兴的。葬礼就不用弄太隆重,给我们裹个草席随便找地方埋了就行。”
赵婆子立马不哭了,想要抽他,可被搂紧了完全动弹不得,只能骂骂咧咧:
“放开放开!你胡咧咧啥呢,你想毒死谁呢!”
“妈,您别怕,喝一口抽抽几下就完事了,我会看着您没气了我再喝的,您不用怕被救回来半死不活的更痛苦。”
“谁说我要死了,我老婆子还好好的呢,别咒我!”
“妈,您不死啦?”
“快放开我,你这样像什么话啊!”
石广顺再次确认:“您真不死了?”
“我以后比你活得都久!”
石广顺笑嘻嘻松开手:“那不能让妈您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们当儿女的看不得您伤心。”
赵婆子气得快吐血,偏偏又拿这个儿子一点办法也没有。
“滚滚滚,我不想看到你们!”
石广顺非常听话地溜了,不忘带走看戏看得呆在原地的石立夏。
走出院子,石立夏朝着石广顺竖起大拇指:
“爸,你真是绝了啊。”
石广顺甩了甩自己的头发,“你奶就这几招,太容易应付了。”
“爸,你也不觉得烦,老是这么闹腾多累啊。”
石广顺摆摆手,一副你不懂的表情:
“这叫乐趣,懂吗?村里的生活多无聊啊,不给自己找点乐子,那多没劲啊。”
“我怎么没感受到乐趣?我咋觉得受气更多点。”
石立夏知道她奶奶占不着便宜,可看到她偏心,心里还是很不痛快。
“目光要放长远。”石广顺意味深长道。
“再说了,人老了就是只纸老虎,只能吓唬那些老实的。真要硬刚起来,成天这里痛那里疼的老人能干啥?养活自己都成问题。那些不愿意养家里老人,让老人活活饿死的人家,有几个因为这事受到影响的?只要自己不在意,外头人的话都是个屁。时间长了,大家也就慢慢忘了。回头再做几件好事,大家也就觉得这家人其实也还是能处的。
你奶看着掌控这个家,是这个家的最强者,那是我们小时候的依赖和现在的尊重带给她的错觉,分分钟就能打破这种假象。当主动权在自己手里的时候,遇上这些事就没啥感到好生气的,想怎么走都是由自己来决定的。你的工作以后就是你的底气,铁饭碗捧着,也就靠不着人,也就不会受制于人。”
石立夏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石广顺,“爸,我听这些话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啊哈,被我忽悠到了吧。”
石广顺用手指在石立夏额头弹了一下。
“你就记住,你的工作不会被抢走。我都忍着没去占这个便宜,别人想占,想啥美事呢。”
石广顺气哼哼,他自己还想要个轻松的工作呢,一个个还想让他把女儿的工作让出去,什么玩意儿。
他现在也还年轻力壮呢,要是能有份工作,以后养老都不用指望儿女了,想想多美啊。
石立夏嘴巴长成个‘O’字,“爸,你竟然这么上进呢。”
“小看你爸了不是,我天生就该是当干部的,可惜没有这个舞台。”
石立夏想了想道:“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啥意思?”
“爸,我们去摘点桃子吧,昨天哥说咱们村的桃子熟了。”
石广顺要被这女儿气死,说话怎么跳来跳去的。
“你先跟我说说我有啥机会啊。”
石立夏愣是把这事跳过去了:“爸,我们去借大队牛车。”
“为啥借牛车啊?”
“您想走着去公社吗?那得多累啊。”
石广顺完全被她带跑了:“你可真敢想啊,大队牛车是你想借就能借的吗,大队长去公社也得走着去。”
“我们说我们去把桃子运到公社,不就结了?”
“公社那边不收咱们的桃子啊,靠近公社的小王村大队长跟收购站有关系,都去他们村收了。收购站要的不多,小王村桃子树比咱们村还多,而且皮厚不容易坏,收了他们的就收不了别的地方桃子了。”
他们村的桃子确实味道好,可没法子往外销不过是自个村的人甜甜嘴,不像小王村,能靠着桃子发一笔,不知道让大家多眼馋。
石立夏:“我又不是送到收购站的,我是拿到公社去送人的。”
石广顺瞪眼:“脑子烧糊涂啦,你要是拿几个吃,村里人没意见,你要是拿好几筐,村里人肯定不答应。”
“我用钱换呢?”
“我咋不知道你在公社有那么多认识的人呢。”
“爸,我可是在公社上过初中的,人脉可不一般。”
石广顺撇撇嘴,虽然心底觉得没必要,可想着女儿估计跟自己一样,有工作了想跟以前同学嘚瑟,也就带着石立夏一起去找大队长。
有了昨天那些布打底子,大队长媳妇看向石立夏的目光那叫个和颜悦色。
大队长态度也好了不少,听到他们的来意,却是有些为难。
他们是希望村里的桃子能销出去,可是卖给个人不合规矩啊。
石广顺递给大队长一根烟,这也是邢锋准备的。
“大队长,咱们也得学会变通。我闺女这也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咱们大队,只不过自己出息了,所以才想着不管结果如何,花销都由她这边顶着罢了。”
“啥意思啊?”
“立夏可不是为了想吃桃子才买的,她一家人能吃多少啊?是为了给咱们大队找销路。”
大队长手里的烟一抖:“真的?”
石立夏:“现在还做不得数,得先拿出去探探路,也不好说结果咋样,所以我才说是给我自个换的。”
大队长还想说些什么,大队长媳妇急忙给他使眼色。
“那些桃子放着也是烂掉的,咱们村吃恶心了也吃不了多少,还不如给立夏个方便。”
现在不像前些年那么贫困了,桃子也就没有之前受欢迎了,这玩意吃多了也伤。
大家虽然也不会浪费,可如果能换成钱当然更好。
大队长最终还是同意了,“对外咱们就说是单位收的。”
石广顺将两包烟还有一包糖推到桌上:“我们要得多,光我和闺女可运不出去,大队长,牛车借我们使一使呗。”
大队长眼皮跳了跳:“行,不过你们得自己赶车,回头把牛伺候好了再换回来。”
“得嘞!”
双方又谈了一下价钱,石立夏也没有压价,跟收购站差不多的价钱收了,一斤两分钱。
桃子在城里一斤至少能卖上一两毛,有些地方会更贵,还有价无市,可在地里收却是卖不上什么价的,运输费用和损耗费用太高了。
大队长看她痛快,立马就去安排人摘桃子,藤筐也都帮石立夏准备好。
石立夏是有要求的:“每一层要用稻草隔开,不能直接堆在一起。”
大队长看在两包烟的情分上,全都照着做了。
猪头山村的桃树并不高,石立夏吃完午饭就把所有桃子都收齐了。
桃子压秤,猪头山的桃子还大,一个个都跟女人拳头差不多大小。牛车没装满就有三百来斤了,花了石立夏六块五毛钱。
石广顺看着那叫个心疼,有这钱能买好几斤肉了!
曹荣妹抚着胸口:“你早说啊,我让你哥你弟在桃林里转一圈就能收这么多,还不会被人发现,这不是白瞎了钱吗。”
石迎春这次站在石立夏这边:“爸妈,立夏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没必要为了这么点钱损了名声。”
“哎哟喂,那可是六块五毛钱啊!我们一年都不一定能攒下这么多钱,你们这张口就一点小钱。”
曹荣妹想起昨天大闺女给赵婆子的大团结了,一只鸡几个蛋能有几个钱啊,竟然给了那么大张票子。
老太太也是个脸皮厚的,剩下的钱也没说要退回来,都什么人啊。
石立夏笑盈盈道:“妈,我是那种乱花钱的人嘛?我不会吃亏的。”
石冬青:“三姐,三姐!我也要去公社,带我一个呗,我能帮你搬东西。谁要是来打劫,我能帮你揍回去!”
“那我为啥不找大哥?”
“我机灵可爱啊,三姐,我的好姐姐,您就带我去吧。”
石冬青晃着石立夏的胳膊,央求着去公社。
他长这么大就没去过几回,还是自己偷偷去的,手里一分钱也没有,看着别人吃好吃的干着急。
“你既然这么求的话,那就带你去见见世面吧。”
石冬青立马蹦了起来,“姐,等我一下,我拿我的弹弓,半路谁敢抢咱们的桃子,我直接射瞎他!”
赵婆子因为上午跟石广顺的对话,现在气还不顺,看二房一家人就觉得脑壳疼,没有对此说些什么。
胡桃花心里有很多想法,可现在看到二伯的脸就难受,中午吃饭都自个主动去厨房,也没吭声。
这两位不作声,家里明显安静不少。
虽然都不明白石立夏要干什么,却也没有多问,问也没有答案。一句我要去公社送礼顺便显摆,就把人给堵死了。
三人一同赶牛车前往公社,石立夏先去办了转户口的手续,大约有桃子开路,手续办得特别快。
“赵同志,我们大队的桃子好吃吧?要是公社想要吃桃子,可以找我们大队采购哦,我家是猪头山大队的,现在正是成熟的季节,味儿特别正,还能送货上门!”
私人不能交易,可公对公就没问题了,也不一定要经过收购站。
只是村里人没想过还能主动上门推销,外头的人也就不知道他们村的桃子味道这么好,一些人就算知道也没想过还能让单位去收购的。
赵同志刚才也吃了个桃子,味道确实好,心中颇为动心。
“猪头山大队是吧?行,我记住了。”
走出公社政府,石立夏三人前往杨大花留给她的地址,她也不着急着去,沿途中看到一个单位就拿着几个桃子过去推销。
“这是我们猪头山大队的桃子,味道特别好,要是喜欢可以去我们大队收购,价格便宜还送货上门哦。”
石立夏一路送桃子,走到杨大花门口的时候,车上已经空了一半。
石广顺和石冬青那叫个心疼,这些可都是用钱买的,不是他们平常随便到山上摘着吃的,结果就这么送送送,真是不把钱当钱啊。
“我的小闺女啊,你这样干,那些单位的人能去咱们村里订购吗?”
石立夏诚实道:“概率极低。”
石冬青瞪眼:“那你还送这么多出去,你脑子被门夹了啊!哎哟——”
石立夏直接给了他一个爆栗:“如果只这么送,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为了口腹之欲,让单位去采购。可要是开了一个口子,再加上我们宣传到位,那就不一定了。”
石冬青摸着脑袋:“啥意思啊?”
“在单位上班的人,一般都是遵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按部就班的工作虽然不出彩,却也不会出错,还省得花力气去折腾,可要是错了反倒会落批评,落下各种抱怨和埋怨。反正工资就这么多,除非有重大利益回报,否则谁乐意去费那个劲儿?”
铁饭碗也容易让人滋生得过且过的思想,冒头的人还容易被其他人给打下去,生怕衬托自己太落后,所以在职场时间长了,懂得里面规则,渐渐地那股冲劲也就没了,多会信奉所谓‘中庸之道’。
找新的供应商收购桃子,看似一件很小的事,可万一搞砸了,比如桃子品质不好,很多都坏了烂了,又比如有的人不爱吃桃子,发桃子意味着其他福利削减,又或者牵扯某个领导利益等等,一个小小的采购里面都是人情世故,办事的人明明有前面的人做了铺垫,何必自己给自己没事找事?
以前的福利哪怕大家不怎么满意,可一直以来都如此,从前大家都没说什么,现在也没资格挑刺,大家抱怨几句也无伤大雅。大家习惯了同样的福利,没发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反倒不会有太多意见。
猪头山大队长没有想过怎么把桃子外销吗?不一定。
兴许也是抱着做多错多的想法,试了试不成就算了,不敢像石立夏这么豪横,没看到钱呢就先投入了本钱。
现在桃子送出去一大半,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声响。
桃子是不用花钱,但是人工和运输也都是成本。如果不运出来,桃子也能进村里人的肚子里。
可费劲运出来,结果全都打了水漂,白白费了力气,反倒是让大家看到大队长的无能。
参与采摘和运输的人的工分又该怎么算?他们耽误了地里的工时,那也是亏损。
这还只是运到公社,靠自己人就能完成的,如果运到远处,就得花钱搞运输了,如果出了问题就是非常直接的金钱损失了。
石冬青听明白了,“啥事都照着以前做,那岂不是傻子也能去上班了?”
石立夏笑了起来:“要发展就要有新的变化,他们想要一直这样,也得看外界给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况且也不是每个人都这样,只要出现优秀的人把这些人衬得没用,他们又干不掉那个人,那么他们就得被迫动起来。”
石广顺摸摸下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刺激他们不得不变?”
“没错,人都是喜欢比较的,兄弟单位之间也是如此。要是别家有了,自家没有,肯定就要闹起来了。”
红星公社并不大,拐个弯就能攀上亲戚,尤其单位之间更是如此。
我们单位发了这个东西,你们单位没有,难免会嘀咕。
如果动力不足,那就加一把火呗。
他们的桃子确实经得住考验,而且也不是什么买不起的东西,只要他们服务到位,一切不过是顺手的事,负责采购的人员也就没有那么多纠结了。
“所以啊,我们卖的是服务和口碑,爸,要是咱们渠道打通了,你可得注意桃子的品质,采购员那边也得拉拢拉拢。”
石广顺愣了愣:“啥玩意?”
石立夏拍了拍他的肩膀:“爸,你以为我多好心费那么多钱和心思,我可都是在给你做铺垫。你不是不爱种地吗,要是桃子的销售渠道被打开,那以后肯定就是由你来负责这事。以后要是咱们大队再搞个什么罐头、果干加工厂啥的,你肯定也会有份。”
她虽然是推销主力,可她爸也没闲着,能混进去也都是靠他一张嘴皮子,又是给门卫递烟,又是拉家常然后悄咪咪就把谁负责收购的事给打听到了。
要是办公室里坐的都是男的,石广顺也不让石立夏进去,自个把事给办了。
到了后面,石立夏完全不用出马了,他爸比她嘴皮子还溜,说话那是一套又一套的。
石广顺本就长得不错,还是个会捯饬自己的人,只要愿意装一下,看模样还挺唬人的,不少人都以为他是大队干部呢,也就比较容易被人信任。
石立夏也完全不担心这事办起来后,会被别人摘桃子,她爸是一般人吗?只有他占别人便宜的,没有谁能抢走他的东西。
石广顺光是想那场面,心情那叫个澎湃,可随即冷静下来。
“你这丫头,也忒会画饼了!差点就被你给忽悠住了,咱们一个桃子都没卖出去呢,纯倒贴钱,你就敢想这么多了。”
石立夏理直气壮:“这咋能叫忽悠呢,我闲得慌拿钱砸来哄您开心啊?”
“闺女啊,你说你咋就这么贴心啊。”石广顺感动极了,在那抹起眼泪。
石立夏刚想说些什么,又听他道:“以后可怎么让我再好意思占你便宜啊,我原本还想等秋收后跟你妈去你那蹭饭来着。”
石立夏:“……”
他们的父女情有,但不多。
石立夏一脸冷漠:“我给你找活干,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事发生。”
“咦,这不是小夏吗?”
前面的院门被打开,杨大花从门里走出来,就看到一辆牛车停在自家门前路上,再仔细打量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石立夏立马扬起笑容走了过去:“婶子,我昨天不是听您说您喜欢吃我们村的桃子,这不,给您送过来了。”
杨大花诧异不已,她以为只是客套话,没想到石立夏还真把桃子送来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你们大队距离公社还挺远的,这多麻烦啊。”
“我是来公社办事的,不过顺带的事,这不是觉得跟您投缘吗,所以就想过来认认门。”
杨大花感动极了,其实她昨天回到家就有点后悔在车上说那么多,那些话传了出去终究不大好。
现在一看石立夏这么实诚,那点担忧早就抛到脑后了。
“你瞧你,我昨天看到你就知道你这姑娘是个好相处的。今天你必须得留在我家吃饭,我不过随口一句,你就记得这么清楚。”
杨大花上前拽住石立夏的胳膊,生怕她会溜走似的。
“婶子,今天就算了,我还有事要办呢。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我爸和我弟。”
杨大花刚才就看到牛车旁还有一大一小,这下才仔细打量,啧啧称道:
“你们一家长得可真俊。”
石广顺感受到杨大花的目光,朝着她微微一笑当是打招呼,克制又礼貌,跟平常在村里的嚣张无赖完全不同。
“不过是多两双筷子的事,都在我家吃饭了。”
“不用不用,婶子,我今天真的有事。您瞧见我车上的桃子了吗?我们想去找找看哪个单位能收一点,现在拿这些桃子探路呢,大队的事不敢耽搁啊,村里的人都在惦记着呢。今天一大早,大家就满怀希望去摘最好的桃子,就是希望能靠桃子换点油盐啥的。
您是不知道,村里人那期盼的眼神看着特让人心酸,他们还要安慰我不要有太大压力,能成就成不能成也不怪我,可我实在不想让他们失望。桃树都是村里老人伺候的,年轻劳动力都得去下地挣工分,也就老人家才能工夫管桃林,心里想着卖不出去给自家娃吃点也好,要是他们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还能干活挣到钱,那该多高兴啊。”
杨大花听着眼眶都红了,“真是太不容易了,你们卖多少钱一斤啊?我去问问街坊邻居,看他们要不要买点。”
石立夏连忙拉住她:“婶子,我知道您好心,可我也不能让您犯错误不是?”
虽然大家私底下也有偷偷做买卖的,可石立夏现在代表的是大队,就不能这么干了。
“对,对,差点忘了这茬了。不过也没事,住在我们这条街的,谁家没有吃国家饭的,我去找他们说说去,让他们找单位反映。”
杨大花是个风风火火的人,说办就办,带着石立夏三人一块往邻居家走。“这家老爷子之前是公社木材厂厂长,现在虽然退休了,可儿子接了他的衣钵,也是木材厂的领导。你给我拿几个桃子,我去找他说。”
杨大花这话刚说完,石广顺已经挑好了。
杨大花看那些桃子一个个长得特别诱人,心下非常地满意,这看着比她从前吃到的品质还要好,个头都是差不多一样大的。
杨大花风风火火地就敲门进屋了,没一会就笑盈盈走出来报喜。
“事成了!他大孙子今天刚好过来,一看到大桃子就嚷嚷着要吃,那孩子咬了一口就夸得不行。老爷子那叫个高兴,听说我的来意,就很干脆应下这事了。还夸你们会办事,以后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桃子也称了,一共是三斤,回头跟木材厂的单子一块算。”
石立夏完全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她确实存着借着杨大花跟电影院搭上关系的心,她跟杨大花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可一看就知道她是个热心肠,也是个心软的。
要不然也不会愿意照顾弟媳和侄女的月子,伺候月子可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小孩子刚生下来两三个小时就要吃奶,现在没有尿不湿,尿布一湿就立刻得换,要不然孩子容易着凉,一整晚是没法好好睡的。
产妇这个时候又很虚弱,依照现在坐月子的习惯,大部分时间都得躺着,不能吹风,尽量少下地。
因此伺候坐月子,不仅要照顾孩子,还要照顾产妇。
杨大花的侄女婿又是个不靠谱的,压根不会帮忙,不管是产妇还是照顾的人也就会更加辛苦。
杨大花现在看着就很憔悴,明显还没缓过劲来。
她着急离开,一方面确实是看不顺眼侄女一家,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回家养养身体,年纪大了比不了年轻时候,熬不住了。
杨大花对侄女与其说是抱怨,倒不如说是怒其不争,被人欺负还甘之如饴。
可石立夏没想到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积极,并且比她知道的人脉更广。
石立夏连忙道:“这些桃子是试吃的,不用钱的!”
“你跟我说没用,老爷子是老革命了,这方面很有原则。要不是碍于现在的规矩,他现在肯定就自掏腰包了,不会绕一圈给钱。你瞧着吧,他也不会占公家便宜的,回头这些桃子他也会算清楚的。”
杨大花表现得比石立夏还要积极和高兴,她又带着石立夏敲了几家门,虽然大部分人东西收了却没有给个准话,却也很不容易了。
杨大花明显也知道其他人没有这么容易说话,每次也就带一个桃子上门。
她振振有词道:“给他们吃多了回头就不稀罕了,就让他们馋着才会惦记。要我说你们这桃还是太大了,再小点更合适,让他们更馋一点。”
于是,杨大花带着石立夏从街头走到街尾,桃子也没送到多少,却在好几个单位那挂上了名,能确定下来的订单就有两家,这已经是非常不错的结果了。
毕竟大部分人都是普通员工,即便有点小权力,那也不一定是负责员工福利的,能直接拍板的人并不多。
可现在名声打出去了,而且还能用那两个单位的名头做宣传,后面的路子就更容易打开了。
电影院那边概率也很大,杨大花的丈夫就是放映员,女儿是售票员,还有个外甥也是里面员工,是杨大花丈夫的徒弟,虽然都不是领导岗位,可这就占了三票,还是比较容易获得领导批准的。
实在不行,杨大花还有个法子,可以让大队的人把桃子放在售票处寄卖。
售票处不仅卖票,还卖一些花生瓜子之类的零食,多个桃子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