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潮汐—— by听鹿
听鹿  发于:2024年03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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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高临下?地站在众人面前,流光溢彩的灯光下?,男人瞳仁漆黑而?毫无光泽,周身皆是让人无法反驳的强势:“现在的梁氏,是梁亭故的梁。”

走出梁家?, 夏薏整个人瞬间软了下来。
梁亭故将人揽进自己的怀里,他语气没有如刚才那般淡漠,含着熟悉的笑意:“不是说过不用过来么?”
夏薏此时还?不?敢太?放松, 她揉着自己的腰,没有将整个人倒在他身上。
“我?不?放心, 要是你受欺负了怎么办。”
听着她这话?, 石光差点来了个平地摔。
老板受欺负?
他不?知道夏薏哪来的误解, 但梁亭故看上去似是极为受用。
背后?是灯火通明的梁家?, 石光才刚为两人打开车门,身后?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嗓音。
苏颖身穿一件单薄的旗袍,瘦弱没有一点肉的下?巴紧绷着,毛绒外套裹着她纤细的身子,似乎被风一吹就能倒下?。
“能和?你谈谈吗?”
她的目光落在了夏薏身上, 说实话?, 面对苏颖,她总觉得?她整个人缭绕着悲寂,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石光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一步, 他模样?凶神?恶煞, 而在他身后?的梁亭故没有一丝要阻止的意思。
苏颖蹙眉:“我?不?是因为梁铭来的。”
“小故, 我?们可以合作?。”
“二婶。”梁亭故漫不?经心地开口, 他虽看不?见,身上那运筹帷幄的气势不?散:“在梁铭眼皮子底下?,你跑过来告诉我?,要和?我?合作?, 你觉得?, 我?会信吗?”
苏颖虽早有准备,却还?是被他的话?震了一下?。
背后?有一双无法?忽视的视线, 她深呼了一口气,目光如炬:“如果我?说,我?早就想离开梁家?了,我?过来找你,是真的想和?你合作?,你信吗?”
她的话?让夏薏心一惊,她不?动声色地抬了下?眼,那隐在别墅内的影子,让她背脊生起了一丝凉意。
“是吗?”梁亭故漫不?经心地重复着她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唇角微勾,吐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还?以为二婶因为梁子离,会恨不?得?杀了我?呢。”
梁子离这个名字出来,苏颖的脸色骤变。
梁亭故牵着夏薏冷冰冰的手,他耐心尽散,只是最后?撂下?了一句话?:“想要合作?,二婶总得?拿出点诚意来。”
寂静的车里,夏薏许久没出声。
梁亭故把玩着她的手,又准确捏住了她软软的脸颊:“在想什么?”
夏薏像是棉花糖似的被他揉着,她从神?游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心不?在焉地啊了一声:“苏颖说的是真的吗?”
她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只见梁亭故脸色没有掀起半点波澜,模样?淡淡:“百分之九十?是真的。”
夏薏心中骇然,她猛地从他怀里起来:“为什么这么肯定?”
说着,她好奇问题不?断:“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答应?”
梁亭故将人扯回到怀里,他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薏薏,我?是个商人。”
从来只看重利益。
更何况,有一件事夏薏一直不?知道。
苏颖之前?对她说的那些想让她逃的话?,梁亭故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笔帐,他可记得?真切。
夏薏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她不?知想到了什么:“那你为什么突然提到梁子离?”
静默的车厢里,知道真相的石光抬了下?眼,只见男人把玩着她的头发,就这么将梁家?的丑闻告诉了她。
“梁子离是梁铭的亲生儿子。”
夏薏呆了一下?,不?等她惊讶,梁亭故又淡淡丢下?了一句让人难以消化的话?。
“梁子离的母亲,是苏颖的姐姐。”
“......”
夏薏的脑容量快要爆炸了,她捋了好久,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苏颖的姐姐,不?是你小叔的妻子吗?”
梁亭故嗯了一声,夏薏红唇微张,心底的骇浪久久不?能平复。
苏颖嫁给了梁铭,而她的姐姐苏枂嫁给了梁家?的小儿子,也?就是梁铭的弟弟梁赫。
可外人不?知道的是,梁铭当初想娶的是苏枂,但苏家?大小姐和?梁赫却是两情相悦。
两家?势力?需要捆绑,苏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联姻。
直到那天,苏枂哭着来找她,她怀了梁铭的孩子。
而在那之后?,梁赫竟离奇遭遇了事故。苏颖终于发现了梁铭那温润如玉的外表下?,是贪婪与欲/望的堆积。
他不?惜用联姻来靠近苏枂,强占自己的嫂子,设计陷害自己的弟弟,但他没想到,苏枂在生完孩子后?,竟会为了梁赫殉情。
对待梁子离,苏颖的情感很是复杂。
她对梁铭没有感情,可这是苏枂的孩子,这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姐姐冒着生命危险生下?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梁铭发现她知晓了一切。
囚禁,鞭打,断水,苏颖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蝴蝶,无论怎么撞都飞不?出去。
这个消息让夏薏久久没出声,这样?看来,苏颖之前?那奇怪的话?似是找到了源头。
等回到家?,蓝姨已经等候多时。
梁亭故算是她看着长大的,有关梁家?的一切她也?有所了解,见他们平安无事的回来,她松了一口。
因为苏颖的事,夏薏思绪有些神?游,晚上洗完澡,梁亭故坐在床上不?知在和?谁打着电话?,她钻进他怀里,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谁想正看到路云桉在直播。
她点进去看了一会儿,只见这人的操作?依旧丝滑,时不?时地耍个帅,惹来了弹幕一阵起哄。
直到他拿了个mvp,夏薏似乎都能想到他在那头骄傲和?向星炫耀的模样?。
想到这里,她不?由笑了笑,一时也?没发现梁亭故已经挂了电话?。
“在看什么?”
梁亭故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的头发,夏薏正好刷到一个短剧,狗血又刺激,落在屏幕上的手指怎么也?无法?滑动。
她敷衍地应了一声,这听在梁亭故耳里却是另一会儿事。
名场面将全身血液都撩了起来,夏薏心底翻涌着澎湃,她激动地蹬了蹬腿,克制着笑意往梁亭故怀里钻。
“还?在想苏颖的事?”
“嗯?”夏薏舍不?得?地按了下?暂停键,她抬起眼,只见男人那黑漆漆的眼毫无光泽地不?知落在了何处,那澎湃的心跳渐渐平复,猜到他在想什么,她心底一动地关掉了手机。
“没有。”她双手抱着他的腰,轻轻吻了下?男人的下?巴:“早就不?想了。”
梁亭故要不?要见苏颖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夏薏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内耗,什么烦心事倒不?如摆烂来的痛快,结果无非就这么两条路。
“我?是在看最新的短剧。”
梁亭故挑眉,刚才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确实没怎么听她手机里的内容。
这几?天两人都是这样?,她絮絮叨叨地和?他讲解着里头的内容,他虽不?理解,却还?是耐心听着。
连着看了好几?集,夏薏趴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
“学长。”她迷迷糊糊地阖着眼,脑中浮现了一个慈祥的模样?。
“我?想外公了。”
静默的房间里,梁亭故波澜不?惊的心湖终是掀起了一丝涟漪。
他眼睫轻垂着,模糊的一片中,他怀里抱着温热的一团。
“若是外公还?在,他也?会喜欢这部剧的。”
夏薏似乎困的就这么睡了过去,她手里还?攥着手机,梁亭故轻轻松开她的手,凭着触觉放到了床头柜上。
怀里的人将整张脸埋在了他胸膛里,梁亭故没有收回手,他熟练摸索到灯的开关,“啪嗒”一声,灯光大概是尽灭了。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关不?关灯已经没有任何不?同。但夏薏不?一样?,她睡觉必须处在完全漆黑的环境里。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提了一嘴外公的原因,这天夜里,梁亭故久违地做了个梦。
在梦里,路老爷子慈祥地看着他,而在他身边,是他的父母。他们的模样?如记忆中那般温柔,但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无法?靠近。
笼罩在他们身后?的黑暗似是与他相斥。
......
翌日清晨,夏薏头发凌乱地坐了起来。
她缓了一会儿神?,见男人从浴室出来,她掀开被子走到他面前?,困意未散地打了个哈欠。
“怎么还?这么早起来?”
梁亭故就这么立在跟前?,他微微俯下?身体,抬手摸到她软软的脸。
夏薏的大脑还?没恢复转动,但双手却仔细帮男人系好领带,触及他那张清隽好看的脸,睡意瞬间消散了一半。
她抓着灰色的领带,仰着头原本想亲他一下?,但想到自己还?没刷牙,便作?罢地要收回手,却被人勾着腰往前?一按。
他温柔至极地吻了她一下?,不?带任何欲/念的,纯粹而干净的吻。
“我?怎么可能放心。”她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语气听起来还?有些怨念。
梁亭故今天得?去公司,她这几?天黏呼呼地跟着他,神?经紧绷着,他虽看不?见,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今天原本想让她在家?休息,但这姑娘格外不?乐意。
梁亭故不?由失笑,但说实话?,对于她这黏人的劲儿,他心底却喜欢的不?得?了。
“真想陪我?去?”
“当然啊。”她尾音不?由自主地拖着,像根羽毛轻飘飘地挠碰着皮肤,惹来了一阵痒意。
梁亭故摸了摸她毛茸茸的乌发,似是纵容:“那就一起去。”
夏薏一下?子就高兴了,她手忙脚乱地跑去洗漱,浴室里砰砰不?停,梁亭故耐心等着她,等换好衣服,夏薏才发现自己竟挑了件和?他几?乎是情侣装的款式。
这一想法?让夏薏脚步一顿,梁亭故微微偏过头找她:“薏薏?”
可惜他看不?到。
微妙的难过之际,夏薏突然想起叶葭然之前?送了她一个拍立得?。
她立刻翻箱倒柜地去找,而梁亭故也?不?催,听见她来到了身边,他拄着金边拐杖站起身。
“等一下?。”
夏薏拉着他的手,梁亭故虽不?知她要干什么,却还?是顺着她的力?道微微弓下?了身。
还?不?等他开口询问,脸颊处传来温热,他似是猜到了她在干什么,下?一秒,咔擦一声,那软软的唇瞬间离去。
夏薏怕等会来不?及,她着急地扇着手中的相片,梁亭故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不?急。”
两人的模样?逐渐清晰,夏薏摩挲着光滑的相片,她如若珍宝般放在了自己的手机壳背后?,随后?拉着他的手示意自己好了。
......
梁氏的员工比夏薏想象的更专业,梁亭故眼睛的事情早就被传遍,但所有人依旧专注自己的工作?,来去匆匆,并没有因此而躁动。
虽然私下?可能会讨论,但对他们来说,梁总怎样?与他们没有太?多的关系,只要梁氏不?倒闭,他们能正常工作?即可。
夏薏当了一天的花瓶,因为起得?太?早困倦不?已,她下?午在梁亭故的休息室里睡得?天昏地暗,而他则处理了一天的工作?。
想象中的被欺负也?没发生,石光一板一眼地给他念着重点,倒是底下?一些懈怠的人被他嘲的背脊冒汗。
梁亭故虽看不?见,那高高在上的气势未散。淡漠的嗓音透着沉沉的压迫感,他背脊往后?一靠,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拐杖金色的纹理,薄唇溢出一丝嘲讽。
“你们这策划方案,比我?弟弟的嘴还?要碎。”
“怎么,是觉得?我?看不?见了,就可以敷衍过去了?”
......
等到人都走出去时,夏薏从休息室里出来,她手里还?抱着杯没喝完的奶茶,小声嘟囔:“路云桉躺着也?中枪。”
“嗯?”梁亭故微微偏着头,很快一只温暖的手伸了进来。
“没什么。”她心虚转着话?题,“好饿,我?们回去吧,蓝姨说今天有糖醋排骨。”
梁亭故应了一声,他带着人走进私人电梯里:“喝了一大杯奶茶,还?吃得?下??”
“......”
夏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奶茶藏在了身后?,仗着他看不?见,她这段时间总是悄咪咪地点着外卖,几?乎天天一杯奶茶。
“什么呀?”她心虚地拖着尾音,梁亭故似是哼笑了一声,他松开牵着她的手,在夏薏还?没反应过来时,大手摸向她的脸。
微微一顿之后?,虎口抵着尖尖的下?巴,捏着她的脸颊迫使她嘟起唇。
夏薏小幅度抗议了一下?,却见男人那漆黑的眼虽无光泽,但似是勾着笑意。
两人近尺相隔,她不?由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只见他高挺的鼻尖似是一动:“很甜啊,宝贝。”
“......”
夏薏心跳顿时紊乱,她捏着奶茶的手收紧,杯子在寂静的电梯里发出一丝轻响。
她反驳的毫无底气:“你的感官,失灵了...吧。”
梁亭故挑眉:“是么?”
他明明看不?见,但夏薏却像是整个人被看穿,她不?由舔了下?唇,甜津津的奶茶香缭绕口腔。
她张唇,还?未开口辩解,只见他含着笑意压了下?来,气息倾入:“那我?检查一下?。”
“......”
私人电梯里似是有些缺氧,夏薏一手揪着他的衣摆,她闭着眼脸颊发烫,呼吸被人掠夺,迷迷糊糊间,她发现梁亭故眼睛虽看不?见,但不?耽误他做一些事。
比如接吻,比如晚上探进她的衣服里,含着她的柔软饱满,或者是揉玩着,让她恨不?得?咬他一口。
直到电梯停下?,“叮”的一声,梁亭故往后?一退,手心捧着小火炉似的脸颊,他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那果冻般的唇,语调含笑:“抹茶味的。”
“这么甜,好像还?是全糖啊,宝贝。”

回去?的路上, 夏薏和梁亭故之间像是隔着一条银河。
石光纳闷地?看着后视镜,只见那姑娘脸颊似是有些红,偏头看向窗外, 抱着奶茶故意吸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
梁亭故则是姿态慵懒地靠着,他阖着眼, 眉目松散, 看上去?心情像是不错。
恰逢红绿灯, 夏薏开了窗透气?, 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知从何处传来?,她循着动静看过去?,只见灯火阑珊的商场里坐落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
漂亮的彩灯挂在上头,周边有许多?拍照打卡的人。
几个扮成圣诞老人的玩偶正拎着个大麻袋在街上逛着,挺着个圆滚滚的肚子?, 昨夜下了一场雪, 皑皑白色笼罩,红色圣诞老人手上的铃铛叮叮回荡在空气?中。
夏薏不免有些放空,算算时间, 她遇到梁亭故已经一年了。
从分手时有些尴尬的偶遇, 再至他逐渐倾入她的生活, 步步沦陷, 这?一切竟让她产生了一丝不真实的错觉。
思绪飘渺之际,车窗被人关上。
她回过头去?,只见梁亭故的视线不在她身上,但眉头微蹙, 看上去?有些不悦:“吹什么冷风?”
他这?一说, 钻入脖子?里?的冷意让夏薏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
刚才的事被她抛之脑后,她整个人凑进他怀里?说话。
梁亭故耐心听着她说完, 他眉稍一抬,悠悠道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谁说我们?只认识了一年?”
夏薏稍稍直起了身子?问?他:“什么意思?”
男人抱着她的姿态像个矜贵慵雅的君王,金色纹理的拐杖被放在他身边,他把?玩着她的头发,语调缓缓拖着:“薏薏,想要做一个成功的猎人,等待是完全不够的。”
他习惯了主动出击,任何他看中的,定然会?为之做出规划与行动,无论是商场上,还是对她。
她所以为的“巧合”,都不过是他的蓄谋已久罢了。
夏薏被他的话勾得心痒,正思索着怎么从他嘴里?套话,行驶平稳的轿车突然猛地?刹车,刺耳的响声震得耳鸣疼痛,也是此时,一辆褐色的卡车不受控地?朝他们?撞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直起身挡在了他面前,箍在腰间的手似是要掐进她的皮肤里?,千钧一发之际,石光反应极快地?转动着方向盘,黑色矜贵的劳斯莱斯在地?面滑出了深色的痕迹。
车子?停下的那一刻,夏薏后怕地?喘着气?,隔着厚厚的毛绒外套,她的心跳似是要撞出胸腔,而抱着她的人力道大至要将她捏碎。
“夏薏!”
梁亭故沉沉的嗓音里?夹杂着不难察觉的颤意,他第一次这?般直接喊她的名字,夏薏还没有从后怕的情绪中缓过来?,她呆呆抓着男人的衣服,一声不吭。
石光脸色严肃地?解了安全带,“老板,我下去?看看情况!”
车门“啪嗒”一声被关上,只见男人合了合眼,凸起的喉结上下一滚,再开口时,嗓音哑得厉害:“谁让你挡在我身上的?”
他这?话不复平日里?那般温柔,夏薏紊乱的心跳还没平复,此时他如此冷淡,她心底的害怕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化成了愈浓的委屈。
她推着他的胸膛想要从他身上下来?,却被人勾着腰往怀里?一带。那臂膀像是要将她嵌进骨子?里?,夏薏挣扎了一下,她放弃地?揪着他的衣服,豆大的眼泪颗颗往下掉着。
她哭泣时也是无声的,梁亭故似是发现了她委屈的情绪,他心底像是被扎了密密麻麻的针,疼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宝宝,对不起。”
他摸到了湿润的眼泪,他抱着怀里?的人,缓慢而认真地?吻着她的眼泪。
夏薏再也憋不住心底的情绪,她哭的委屈,声音发颤:“你凶我干什么。”
“对不起。”梁亭故嗓音低哑,她不知道的是,他全身上下,甚至手指都在发疼,拐杖掉落在脚边,他却无心顾及。
在感受到她起身护着他的那一刻,男人惯来?淡然的外壳破碎,惶恐如潮水般铺天盖地?袭来?。
他的薏薏这?般勇敢,他又怎么舍得。
后怕的情绪让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慌张,他一遍遍哄着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不知道他的小姑娘眼睛有多?红,该多?害怕。
梁亭故第一次产生了种无力感。
“刚才是我不对。”梁亭故的嗓音不如往日里?般清朗,夏薏已经止住了眼泪,但眼角的皮肤还有疼,男人轻轻摩挲着她的脸,低低沙哑:“但是薏薏,不要有下次了。”
比起这?场意外,他更害怕的是她会?受伤。
夏薏抬起眼,触及他那毫无光泽的眸仁,鼻尖的酸意又涌了上来?。
她无声抱着他,埋在他的脖颈间,他们?抱得很紧,静默的车厢里?,两?颗不安的心跳似乎极需慰藉。
交警很快来?到现场,石光在外头和他们?说明情况,没一会?儿,他身后跟着几个警察走过来?,他躬身敲了敲窗,“老板,需要做一个笔录。”
宋予淮一眼看到了坐在男人身侧的人,她裹着毛绒绒的外套,不知是不是哭过了,眼尾有些红,和梁亭故牵着手,耷拉着脑袋靠在他怀里?,一张小脸看上去?情绪不佳。
梁亭故神色冷淡地?偏过头,漆黑一团的瞳仁没有落在他身上:“需要下车么?”
宋予淮拿着笔录本微微一顿,他克制着收回视线:“不用,就这?吧。”
他简单问?了几个问?题,梁亭故一一回答,宋予淮拿着笔的动作?一顿,他敏锐地?抬起眼,触及他那双毫无光泽的眼,他心底突然意识到什么。
但宋予淮没有质疑他的回答,做完笔录后,他看向车里?的人,夏薏不爱与人打交道,社?恐腼腆,此时却是格外依赖他的姿态。
抬眼看到他,小姑娘也只是闪过了一瞬间的怔愣,随后有些生疏地?和他颔首,礼貌至极,宋予淮心底一阵苦涩,他压了下警帽,眼底的失落只存留了几秒,转头离去?时又恢复了那冷淡的模样。
那辆货车的刹车出现了失灵,看似巧合,却让人从背脊生起了一丝凉意。
如果不是石光反应快...想到这?里?,夏薏后怕地?打了个寒颤,她从梁亭故怀里?探出头:“石光,今天多?亏了你。”
寸头的男人摇了摇头,他抿出一丝笑:“这?是我应该做的。”
石光又被蓝姨留下来?吃了顿饭,离开前,梁亭故喊住他:“约一下她,之后你也休息一段时间。”
石光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他走后夏薏问?了一嘴:“你要见谁啊?”
梁亭故任由她牵着自己上楼,他视线微偏,模糊不清的一团里?似乎有个深色的影子?,像是她的脑袋。
“苏颖。”
“哦...”她没太多?想要深问?的意思,这?场意外让她有些筋疲力尽。
她去?浴室泡了个澡,时间久到梁亭故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他绅士地?敲了敲门,雾气?缭绕的浴室里?,不知是不是泡的太舒服,她大脑神经转得缓慢,有些听不清男人的声响。
她的反应让梁亭故愈发担心,他推开浴室的门时,夏薏才刚从浴缸里?走出来?,亮白的灯光下皮肤白皙透红,泠泠水滴往下滑落,男人的一双眼黑漆漆的,虽知道他看不见,但她还是产生了一瞬间的慌乱。
出来?之后,梁亭故对于她泡澡时间太久的习惯举例了条条不好的影响,他嗓音温和,句句在理,夏薏啪啪啪地?往自己脸上拍着精华,左耳进右耳出,一边敷衍地?应了一声。
“好啦。”
护完肤后,她整个人挤进他怀里?。
洗完澡的她身上香香软软的,梁亭故微微一顿,只觉得她似乎在怀里?拱了拱,尾音绵绵拖着:“知道的你是我学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爸爸呢——哎呀!”
腰间的痒意让她整个人一颤,她眼眸含水地?怒瞪,可惜这?人看不见,还一副道貌岸然的矜雅模样。
“要和我玩禁忌?”
他慢条斯理地?一问?,夏薏脑袋“嗡”地?似是冒了烟。
有时候晚上他会?哄着她叫各种称呼,可“爸爸”,她却怎么也无法叫出来?的。
玩不过这?老男人,她乖乖地?趴到他怀里?。
梁亭故唇角勾着很淡的笑意,他合上了眼,夏薏就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从网剧到小草莓,再至今天的事,像是怎么也说不完。
十点多?时,夏薏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而男人轻而温和的嗓音在寂静的卧室里?响起。
“你这?模样,就和十年前一样。”
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夏薏睁开了眼,只见男人眼睫垂下,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溢出了一丝轻笑。
“我那时候在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竟然能趴在陌生人的病床边絮絮叨叨地?说一天。”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宝石,夏薏整个人坐了起来?,记忆中的画面越发清晰,梁亭故缓缓睁眼,他瞳仁淡淡,却倒映着她的模样。
“你是,之前那个男人?”
她有些不可置信,见梁亭故没有否认,她红唇微张:“这?也太巧了吧....”
她十年前在海边救起来?的陌生男人,竟是梁亭故。
“一点都不巧。”他淡淡,夏薏心底的疑惑一下子?涌了上来?,她有许多?问?题想问?他。
“你那时候去?哪了?”
“回梁家了。”
“这?么急着回去?...”
梁亭故:“嗯,若再不回去?,梁氏就没了。”
夏薏又问?:“那你又是怎么认出我的?”
这?个问?题,梁亭故没有直接回答,他唇角噙着很淡的笑意,“薏薏,你该问?我找了你多?久。”
她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问?:“那你...找了我多?久?”
“八年。”
夏薏怔住了,从他离开的第二年,他就在找她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回到梁氏的第一年,梁亭故几乎没有一丝休息。直到根基稳定,他派出手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粤北,却没找到她。
梁亭故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想要找到她,一开始,许是想要感谢她。
直到三年前,他去?梁茉剧组探班时,看到了一个小姑娘蹲在角落。
她安安静静的,内敛又乖巧。工作?时默默无闻,几乎是毫不起眼的存在。
直到梁亭故意外地?撞到她在打电话,许是在和她的朋友聊,絮絮叨叨又快乐,和那社?恐的样子?完全不同,她语气?上扬,在说着梁茉有多?好看,声音软软的,像只开心的小鸟。
和当年在他床边念叨不停的时候完全一样。
直到她来?回晃步时看见了他,小姑娘慌乱地?收起手机,双手背在身后,像是被老师抓包了的乖学生。
再次见到她并不是分手的那个夜晚。
梁亭故昔日的校友是云川大学的老师,与他喝茶的一天里?,两?人坐在三楼的厢阁里?,垂眼看去?,那男生拿着奶茶背在身后,他不知说了什么,笑着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梁亭故将小姑娘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她似是有些错愕,红唇紧抿着,像只无措的小猫。
夏薏听完许久回不过神,她费力地?回想了一下,那天他们?班聚会?,她恰逢经期,整个人有些不舒服。韩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叫了出来?,他给她买了一杯热奶茶。
但印象里?,那杯奶茶她并没有喝,因为那是她最讨厌的红枣味。
夏薏从没想过,她以为的偶然,竟是梁亭故花了半年时的心思。
“你就不会?认错人吗?万一不是我呢。”
她默默吸了下鼻子?,梁亭故勾着她的手:“我听见了。”
“那时候,那个大夫叫你薏薏。”
虽不知是哪个字,但他一直记住。
他就在茫茫人海中,凭着这?微渺的线索找了她好几年。
夏薏鼻尖的酸意很浓,她此时睡意全无:“那为什么,突然又告诉我这?件事了?”
梁亭故顿了顿,他将人抱进怀里?,温热的唇至额间,眼睛,再缓缓往下。
“我怕不说出来?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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