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潮汐—— by听鹿
听鹿  发于:2024年03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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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度过这危险期,就看老爷子自己了。
但从医生的话里来看, 可能性几乎是如尘埃般存在。
被推出来的老人静静闭着眼, 夏薏看到梁亭故上前一步, 他喉结一动, 嗓音哑得厉害:“我来。”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老爷子都在重病观察室里。
夏薏几人寸步不离,张叔年龄大?了,这一折腾疲惫到险些晕过去。
梁亭故派人带他回去休息, 梁茉不肯回去, 蒋林琛便也在这里陪着。
这期间,梁亭故冷着脸拨出了一个电话。
“如果你还想再见?外公最后一面, 现在就滚回来。”
然?而在他挂了电话的二个小时后,老爷子的情况突然?不好,隔着玻璃窗,那病床被医生围绕,白?色的墙面下,心电监测仪的突然?骤地?往下跌——
病房的门再次打开时,医生摇了摇头,他无?能为力:“最后和老爷子说个话吧。”
如同紧绷着的弦突然?断裂,狠狠地?打向皮肤,疼得让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老爷子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见?着他们进来,他吃力地?弯起了笑:“你们来了。”
他声音极为缓慢,夏薏倏地?红了眼眶,梁茉走过去握着他的手:“外公...你别丢下我和哥哥...”
老爷子似乎想抬起手摸摸她,但此时没有?力气,他作罢地?笑了笑,抬起眼皮,看向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林琛——”
蒋林琛走了过去,他屈膝跪下,喉结上下一动:“外公。”
“我最疼爱的外孙女?,以后,就交给你了。”
他说这句话用了很大?的力气,梁茉再也绷不住地?哭了出来,蒋林琛也红了眼眶,他点?头,模样再没有?往日里的懒散:“我会的。”
得到了他的保证,老爷子像是松了一口气,他缓慢地?抬起眼,看向立在后头沉默已久的男人。
“小故,薏薏——”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似是清醒了许多,也记起了所?有?人和事。
窗外的阳光落进了寂白?的病房里,梁亭故和夏薏上前,男人眼底尽是红血丝,他头颅微低,商场上杀伐果断的梁总在此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这些年,你辛苦了...”
老爷子说话越来越费力,梁茉的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掉,夏薏忍着胸腔的酸涩,只?见?他眼皮一动,似乎是没什?么力气了,却还在强撑着说完:“你原本,也该是无?忧无?虑地?长大?...”
“但好在,”他吃力地?看向那红着眼眶的女?生,“有?人来爱你了,外公放心了.....”
夏薏安安静静地?撇开脸,她忍着就要?溢出来的湿润,也是此时,一颗眼泪掉落在了老爷子的手上。
梁亭故的手一颤。
说完这些,路老爷子似乎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眼皮一合一合,浊浊的目光看向几人身后,那紧闭的房门没有?一丝被转动的痕迹。
他像是...已经撑不住了。
检测器响起了警报,看着哭红了眼的几个孩子,他干燥的唇一张一合,梁亭故靠近,才听到他最后的,虚弱至极的声音——
“云桉呢——”
“滴——”
刺耳的警报声嗡嗡缠绕,哭声与脚步声交错——
在这样一个温暖的下午,路老爷子静静合上了眼,他眉眼安详,无?论?自己疼爱的小辈怎么哭,他都没有?再动一下,就这么彻彻底底地?离开了人世。
而在医生宣布死亡通知的下一秒,病房的门被重重推开,一个黑色的身影踉跄着跑了进来——
他带着鸭舌帽,全身瘦的甚至撑不起卫衣,曾经快乐肆意的那张脸瘦得凹了下去,他跪在病床旁,双手颤抖地?抓着老爷子的手。
“外公——你看看我外公——”
他不知所?措地?叫着他,泪珠却不受控地?颗颗往下掉着,可床上的人再也不会睁眼了,也不说慈祥说着他小孩子脾性。
夏薏难过地?回过头去,只?觉得握着自己的那双手颤着,她知道,梁亭故比她还要?难过。
寂静的病房里,路云桉语无?伦次地?叫着外公,老人冰凉的手被他紧握着,他喉咙哽咽着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
“外公...我只?是去治病了。”
“外公...对不起....”
路老爷子的葬礼安排在三?天后。
路家在云川的威望不小,他突然?去世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葬礼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哀戚,那天的天很蓝,是外公最爱的温度。黑色的坟墓旁,摆满了众人哀悼的白?花。
梁铭搀扶着梁疏远过来,佝偻着身体的老人神色复杂。
年轻时,他和老路是过命的兄弟。却在两?人各自走到不同道路时,有?些东西却渐渐变了。
直到他的长女?路卿,也就是梁亭故的母亲去世,他们之间彻底断了联系。
他知道,老路是在怪他,怪他没有?管好梁家的人,可他也失去了儿子,他又何尝不痛呢....
梁茉几乎难过的晕厥过去,蒋林琛将人抱走,诺大?安静的路家祠堂里,只?剩下路云桉一个人跪在那。
梁亭故送走最后一位老爷子的故交,他迈过高高的门槛,颀长的身影就这么立在了他身边。
男生的身影几乎瘦成了一片纸,卫衣松松垮垮,他紧攥拳头的皮肤上似乎没有?一丁点?肉,血管清晰,骨头似是凸起。
那张脸上再也没有?憨憨快乐的笑意,眼睑下卧着一小片青色,眸光没有?光彩,整个人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
从他回来起,没有?人责问他突然?消失的事情。
“对不起...”
曾经张扬肆意的孩子在此时低低垂着头颅,路云桉的喉间干涩,甚至连咽一下都痛得厉害。
他其实,很早就想回来的。
他只?是控制不住他的病,他只?是生病了...外公,是我没用...
梁亭故静静听着他的懊悔,他看着上方的牌位,最开始,只?有?路云桉的父母,到后来,是他的父母,如今,外公也去陪他们了。
整个路家,只?剩他们三?个了。
“走之前,他在等你。”
再开口时,梁亭故的嗓音有?些哑,路云桉浑身一震,他干燥的唇翕动,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
张叔佝偻着身体走了进来,他脸色很是苍白?,手里拿着外公平时常用的拐杖过来:“小故,老爷子的拐杖,需要?收起来吗?”
梁亭故静静看着那漆木拐杖,手柄镶刻着金色的纹理,这是他母亲生前亲自为老爷子打造的。
他喉结上下一滚:“给我吧。”
张叔静静退了出去,他陪伴路老爷子三?十多年,此时他离开,他站在祠堂的门口,竟有?些茫然?,不知该去何处。
拐杖被梁亭故拿在手里,路云桉还在掉着眼泪:“哥...你打我一顿吧。”
小的时候,外公就常用这根拐杖来教训他,骂着他臭小子。
但以后,都没有?人骂他了。
梁亭故没有?说话,他看着几乎是失魂落魄的少年,又想到石光调查回来的结果,胸腔突然?一闷,他偏头咳了一下,喉间涌上了一股腥甜。
“云桉,你不要?忘了,我们是你的家人。”
他看着小自己近十岁的少年,泠泠的语气里尽是失望与疲惫。
“你不该让我们为你担心。”
男人的话像是击破了路云桉的最后一层防线,他崩溃大?哭,狼狈又可怜,嘴里不断说着对不起,说着外公,是我错了。
梁亭故握着拐杖的手收紧,他缓缓阖起了眼,不知过了多久,他视线一晃,划过一瞬间的模糊。
“有?人在等你,别让她为你担心。”
路家还有?人没走,梁亭故没有?再看向他,路云桉起身时摔了一下,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手,似乎怕他看见?,那瘦得只?剩骨头的手倏地?藏回了袖子里。
他语气低落:“那我先出去了。”
梁亭故没有?看向他,路云桉喉间一梗,他头颅垂得更低,因为跪得久,他膝盖上还落下了两?道痕迹。
走出祠堂的那一刻,他被门槛绊了一下。
他怔怔愣住,小时候,他常常调皮地?跳着着门槛,有?时候摔倒了,外公都会笑眯眯地?过来扶他,然?后温和地?说他顽皮。
记忆的倒带缓慢拉扯着疼痛的情绪,他失神地?回过头去,看到了双眼通红的向星。
.....
夏薏找到梁亭故时,他双手握着拐杖,眼睫轻阖,黑色颀长的身影似是笼在了这幽静的祠堂里,她突然?又有?些鼻酸。
察觉到身边来了人,梁亭故缓缓睁眼,夏薏的眼睛哭得也有?些酸,她沉默着没有?说话,直到他手背浮起青筋,男人回过头,如深潭的眼眸黑而深。
“薏薏,我的外公,他真的走了,对么?”
他轻声问着,让夏薏再也忍不住心底的酸涩。
她上前抱住他,心底的难过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五脏六腑都疼的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啪嗒”一声,拐杖掉落在地?。
他微微弓着身体,抱着她的腰将头颅埋在了她的脖颈间。
明明两?天前,他们还在陪着外公吃饭,承诺外公会让他看到他和薏薏结婚。
就这么几十个小时,外公就走了。
梁亭故不知道人去世了会去哪,他和父母是不是还能看见?他,亦或者去了别的地?方是否还会记得他。
就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抽离般,梁亭故痛得直不起身体,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冰凉的眼泪就这么掉在了她的皮肤上。
他是外人面前高高在上,淡漠狠戾的梁总。
可在路家,他只?是路老爷子的外孙,是父母的孩子,是路云桉和梁茉的哥哥。
失去亲人的痛苦,他已经尝到了第?二遍,刻骨至极。
夏薏静静陪了他一会儿,等到梁亭故调整好情绪时看文就来腾讯裙叭一死扒仪刘九六散,每天不间断更新,她还在吸着鼻子,眼框红红的。
“我给你做点?夜宵?”
他这两?天几乎是滴水未进,她一直看在眼里,心底钝钝地?疼。
梁亭故知道她担心自己,即使?现在反胃的厉害,但还是答应了。
他没有?松开她的手,弯腰拾起那掉落的拐杖,却在起身的那一刹那,他整个人突然?一晃,视线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夏薏赶忙扶住他,她担心的不得了,可梁亭故却有?些看不清她的神色,他心脏重重往下一坠。
他不说话,夏薏吓得声音发颤,梁亭故阖了阖眼皮,眼前的一切让他攥紧了手柄。
但男人还是风轻云淡地?摇了摇头:“没事。”
夏薏不放心,蹙着眉担心的不得了。梁亭故的神色看上去确实没有?异常,他抬手落在空气中一秒,随后轻柔地?落在她的脑袋上安抚着。
“真的没事。”
夏薏觉得他可能是一天没进食太虚弱了,她抱着男人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往外头走去,嘴里还嘀嘀咕咕,一定要?给他多做点?吃的。
梁亭故神色没有?一丝变化,他微微偏着头,这祠堂他走过千遍,抬脚毫无?障碍地?迈了出去。
此时已经入秋,夜晚的冷意似乎窜进了骨子里。
夏薏打了个寒颤,梁亭故将拐杖换到另一只?手,他将人揽进怀里,下一秒,却听到了一阵熟悉又惊慌的呼声——
“路云桉!”

冷寂的走廊里, 诺大的玻璃窗像是分割出了截然不同的世界。
路云桉把他们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向星浑身颤抖,夏薏抱着她, 脑中却深刻浮现着刚才所看?到的画面。
躺在病床上的男生瘦的薄如纸片,宽大的病服之下, 那双本该拿着游戏机, 撩起头发耍帅的手上?, 布满了自残过后?的痕迹。
密密麻麻数不清有多少道, 甚至是,医生撩开他的衣服检查,身体上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
向星差点晕过去了,但等到醒来,路云桉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收回了手, 随后?退避三舍, 让他们全部都出去。
夏薏不敢相?信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梁亭故视线有些僵硬地一转,落在?不知何?处, 脸色沉得厉害。
直到Joy带着一个人过来, 他们才知道路云桉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不对的呢?
也许是从他开始失眠起, 也许是他控制不住情绪, 不小心在?外公面前摔碎了碗,又或者是在?向星面前,看?到那些过来搭讪的人,他在?背地里生起了想要?动手的冲动。
第一次发泄是那天在?路家见到梁子离, 这?个败类, 不知是狂躁症发作,还是因为愤怒, 他第一次有了想要?将人致死?的冲动。
在?那之后?,路云桉去了医院。
得到狂躁症这?个结果时,他不禁觉得可笑。
什么狗屁狂躁症。
但在?路老爷子的房间看?到那张病例时,路云桉怔在?了那里,整个人如同陷入冰窖。
他的母亲,也患有狂躁症。
所以?,他的病是真的。
他有精神病。
那些不受控的情绪,全是因为他有病。
路云桉一面觉得可笑,一面又产生了深深的惶恐。
他患病了,那以?后?怎么照顾外公,怎么面对梁亭故他们,还有向星?
他开始积极配合治疗,戒酒戒烟,保持愉悦,但他的病已经?开始不受控了。
他开始厌食,暴躁的因素不断扩大,那阳光肆意面孔之下,是他愈发难以?控制的情绪。
直到那天晚上?,外公问他问题时,他暴躁至极,就这?么吼了回去。
那一刻,路云桉和外公同时愣住。
老爷子慈祥地说着没事,可心底的愧疚像是要?将他淹没。
那也是路云桉第一次伤害自己。
红色的血液汨汨流着,从手臂滑落,一滴一滴落至地板上?。
疼痛让他清醒了不少,自那以?后?,他似乎找到了克制自己的方法。
直到他身上?的伤痕被心理医生看?见,他意识到这?个男生的病情可能?加重了。
他严厉制止,并告诉他需要?进行封闭式的特殊治疗。
路云桉没有拒绝。
他想好起来,想做个正常人,他还想好好孝敬外公,想看?哥结婚,想看?梁茉幸福。
他还没有追到向星。
在?那之后?,他每隔一个月就会去国外,这?期间他断了联系,主治医生告诉他可以?不用这?么做,但路云桉还是摇了摇头。
他怕他会忍不住,他怕他会难受地想要?就此放弃,任由自己跑回云川。
但他想要?好起来。
他想做个正常人。
梁亭故给他打来电话时,他刚做完一次电疗。
他的世界晃着,久久不能?平复,脑中不断浮现外公的模样。
他连夜赶了回来,不顾治疗后?的不适,在?看?到那个再也不会醒来,慈祥又平静的老人时,他脑子嗡的一声。
支撑着他的一角似乎就这?么崩塌了,外公怎么会去世呢?
我的病还没有治好,我还没有给您尽孝。
我还没有让你看?到我结婚,外公,您应该活到一百岁的啊......
外公,您怎么没等等我....
路云桉的心脏,像是被撕裂般。
冷寂的办公室里,所有人不可置信地听完一切。
夏薏抱着向星,怀里的人身体?发软,她双目通红,只问了一个问题:“他...自残过多少次?”
众人的目光都抬了起来,梁亭故眼?皮一动,他手里还握着老爷子留下的拐杖。
陈医生摇了摇头,神色似是有些复杂:“他不是要?自残。”
“他只是,想让自己清醒点。”
他的话让向星再也忍不住地哭了起来,夏薏安抚地拍着她的背,眼?眶湿润打转。
那个开朗又阳光的路云桉,他怎么可能?想死?呢?
他是积极向上?的太阳花,肆意张扬,他只是太想好起来了,他只想让自己做个正常人...
.....
谈话结束后?,向星擦掉了眼?泪,她看?向Joy,认真问了一句话:“我把你们医院的门?砸了,要?赔钱吗?”
“.....”Joy少见地被噎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看?向梁亭故,但还没回答,只见这?姑娘已经?站起了身,她眼?眶依旧红,模样却已经?变回了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模样。
“赔就赔吧,反正我有钱。”
“.....”
她说完便?转身离去,Joy忍不住凑到梁亭故身边,眼?里满是敬佩:“她好拽哦。”
“......”
在?那之后?,向星直接叫来了四个保镖。她双手环抱,冷着脸等待他们将门?“打”开。
这?层楼被梁亭故包下了,Joy心疼的要?死?,男人脸色淡淡,听着那砰砰的声响,目光却不知落在?了何?处:“让她砸。”
Joy小声吐槽了一句你们有钱你们了不起,下一秒,还没等保镖暴力开门?,里头的人却自己打开了。
路云桉似是咬着牙,他无奈至极地看?着那个蛮横的少女:“你要?干——”
“啪——”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人打了个巴掌。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向星,只见少女的手颤着,面上?却冷如冰雪。
“跟我进来。”
她冷冷命令,随后?撞着他的肩膀走进了病房里。
路云桉愣了一下,他捂着脸颊呆了一分钟,随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竟听话地默默合上?了房门?。
......
第一次见到路云桉,是在?和朋友的剧本杀上?。
那时他坐在?她旁边,向星总觉得这?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光明正大,又毫不收敛,她皱着眉,想到其中的一个杀人凶手角色。
这?让向星觉得他很怪异,一整场都对他的话持有疑虑,谁料到最后?迷雾揭开....他居然是她的暗恋者!
还是全场唯一站在?她身后?的“角色”。
她咬着牙:“你不是该暗恋我吗!”
“对啊。”路云桉一脸天真地点头,向星拿过他的人设本,酒红色的头发似是有些炸毛:“那你这?么明目张胆地看?着我干嘛!谁暗恋这?么嚣张的!”
“....哦。”路云桉似是有些无辜,他看?了一圈,除了他俩,赢得几?个朋友笑着看?热闹。
“我没暗恋过,而且就算要?喜欢,我也是明恋。”
他大剌剌地敞着腿,还颇有些骄傲的意味。
向星咬牙忿忿,哪里来的傻白甜!
自那以?后?,两人之间越来越熟,路云桉和她以?前认识的男生不同,真诚干净,有时候总喜欢逗她,走路时碰碰她的肩膀,又或者对着他家猫暗戳戳地说她脾气差,随后?惹来她一阵捶打。
幼稚又臭屁,但有什么事,他都会第一时间就出现。
他和那些别有目的的男生不同,在?不知何?时起,向星的第一联系人已经?变成了路云桉。
他张扬地闯入她的世界,每一个角落都有他的痕迹,却在?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
向星深呼了一口气,她转身,触及他手背上?的针孔时,眼?框又忍不住地湿润。
路云桉慌乱地将手藏了起来,他舔了舔唇,再没有曾经?那般肆意又阳光的模样,他小心翼翼:“星星,你是不是好几?天没回家了?”
“这?时候知道关心我了?”她忍不住呛他,“怎么,难道你还想跟我回家?”
路云桉因为她的话睁大了眼?,但向星却是认真的,她忍着眼?泪,就这?么直白地问他:“路云桉,你要?不要?去见我爸妈?”
“.....”他嗫嚅地动了动唇:“我见过伯父伯母啊...”
“我说的是,以?我男朋友的身份去见我爸妈。”向星上?前一步,让他根本没办法避开她的视线。
路云桉怔住了,他似是觉得她在?开玩笑,他想像以?前那般无所谓地一笑,可突然好难,唇角弯不起一丝弧度。
“星星...你在?说什么...我们不是朋友——”
“你确定吗?”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向星先一步打断。她直勾勾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清脆质问:“你确定不喜欢我吗?”
“你不喜欢我,那为什么总是叫我公主,我要?什么都给我?”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在?深更半夜来找我,只为了给我送红包。”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去揍严均泽,为什么要?帮我挡下那些纨绔?”
她步步逼近,路云桉的心脏如同死?灰复燃,颤抖着,渴望着。
向星红着眼?眶,她揪起男生的衣领,嗓音微抖:“你不喜欢,那天为什么要?偷亲我?”
路云桉倏地抬起了头,他乌黑的眼?底倒映着一个漂亮的影子。
“你以?为我真的醉了,是么?”
她颤颤的尾音在?冷寂的病房里漾出了一片痕迹,路云桉从错愕,逐渐转为平静,他落魄地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星星...我生病了。”他嗓音像是低到了尘埃里:“我有狂躁症,我不是正常人。”
向星因为他的话指节泛白,她死?死?咬着牙,只见他身上?再没有以?往那般阳光与傲娇,他像是被这?可笑的命运压到了,再抬不起那张扬又肆意的性子。
“我会控制不住自己,一个精神病人,怎么能?喜欢你呢。”
一声极轻的啪嗒声掉落在?向星的手背上?。
她攥紧的拳头松开,那衣领被她揪出了深深的痕迹。
“我才不管什么精神病。”她声音里的哭腔很重,她两手捧着他的脸,湿润的眼?睛直直看?着他:“我只问你,在?一起吗?”
路云桉的心跳像是要?撞出了胸腔,他快要?控制不住的爱/欲,看?着这?张许久没见的面孔,漂亮至极,在?治疗的每个夜里,他都会幻想她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的,不该靠近她,可他无法控制自己,他真的好想她。
他微微侧过脸,干涩的唇吻在?她手心,湿润的眼?泪浸湿了她的皮肤。
“向星,你是在?可怜我吗?”
他抬手覆在?她微颤的手上?,向星再也忍不住胸腔的酸涩,她抬脚踹了他一下,嗓音颤的厉害:“我可怜我自己!”
“还以?为我喜欢的人会追我很久的,没想到是我先表的白。”
她的话让路云桉所有的防备彻底崩塌,向星的情绪还没平复,她整个人颤着,下一秒,就被人直接抱在?了怀里。
他的手牢牢圈着她的要?,以?极其臣服的姿势将头颅埋在?她的脖颈处。
向星发了狠地咬着他的脖子,很疼,但路云桉却笑了。
他边笑边掉着眼?泪,心底那冷冰冰的空洞像是被填满,他紧紧抱着她,任由她哭骂着。
“什么狗屁狂躁症!你脾气差能?差的过我!”
“你居然因为这?个就消失!路云桉你这?个混蛋!”
向星这?一生顺风顺水,被家里富养着长大,从来没受过什么委屈,要?什么就有什么。
可这?是她第一次,哭的这?么惨,哭得这?么难过。
路云桉的心脏又胀又酸,他抱着她:“你还要?我就好。
听着他的话,向星所有的情绪瞬间消散,只剩下无尽的心疼,蔓延在?四肢百骸里,翻涌着的血液都在?叫嚣着疼痛。
她听见他说:“就算你真的是可怜我,那我也知足了。”
“只要?你还要?我。”
诺大静默的病房里,向星难过的快要?窒息,她抬手摸了摸男生柔软如小狗般的黑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路云桉,你别怕。”
“有我在?的。”
......
病房的门?再次打开时,路云桉已经?没有如刚才那般抗拒。
医生再次为他做了检查,他的情况其实不算特别糟糕。
狂躁症并非无药可救,通过一定时间的治疗,再加上?药物控制,是可以?稳定好情绪的。
而这?类患者其实更需要?身边人的关注,路云桉之前想躲起来的胆小鬼心理,反而让他的病情加重。
听完医生的话,几?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看?着乖顺坐在?向星身边的路云桉,夏薏活跃了一下气氛:“云桉,不止有星星,还有我们呢,你大可以?放心。”
梁茉点头应着,刚刚失去外公,面对这?个弟弟,她实在?没办法再开口责备,心底只剩下心疼。
路云桉明显变了许多,从臭屁狂傲,一下变成了乖顺又可怜的小狗。
梁茉还要?回剧组,蒋林琛和她一道回去了。向星走之前,路云桉拉着她的手,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夏薏看?着他这?不舍的模样,不由失笑。他愿意好好治疗,不再封闭,这?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石光很快过来接他们,她牵着梁亭故的手絮絮叨叨说着话,男人一直安静听着,他视线微微一偏,不知落在?了何?处。
“咦,你怎么还拿着外公的拐杖呀?”
她还以?为梁亭故会好好收起来,但转念一想,路云桉的事情比较突然,可能?就此耽搁了。
上?车时,石光下来为两人打开门?。
触及男人动作微顿的一幕,他心跳陡然重了一下。
他跟在?梁亭故身边久,自然意识到他现在?的情况。
他上?前扶着男人的手臂,梁亭故微微一偏头,那扶在?车门?上?的手没收回,在?听见夏薏已经?坐进去后?,他神色没有太大变化:“先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石光肃着脸应下,坐进车里后?,梁亭故还没有收好拐杖,怀里就倚进来一个人。
“好累哦。”
她这?些天也没怎么好好休息,声音软绵绵的,梁亭故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头将拐杖放好,随后?抬手将人揽进了怀里。
夏薏其实鲜少在?车上?睡觉,但此时,她的呼吸逐渐平稳,抱着他的腰,是格外依赖的姿态。
......
石光缓缓将车停下,他蹙眉看?向后?视镜,只见静靠着的男人眼?皮一动,他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瞳仁似是蒙上?了一层雾,毫无温度地落向前方,似是失去了光泽的黑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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