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起凡迹星之前说闻人不弃是“老五”。
商刻羽逐渐反应过来,更多?是不解,倏然转身:“闻人不弃懂剑道?”
“不懂。”
“那我……那她为何送剑?”
凡迹星猜测:“仙女估计是看中他够聪明?,闻人早在?几十年前,就找出?了神?族大封印术的核心,下午还在?和我说,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要?将斩断极北之海的锁链提上日程了……”
商刻羽思索片刻,想到什么,凌厉的看向他:“你?这意思,是说我们愚蠢?”
凡迹星摇着扇子,啧了声:“亦孤行和无上夷,你?就说他们蠢不蠢?”
商刻羽:“……”
无法反驳,他们俩一个蠢的可笑,一个蠢的该死。
可恨的是无上夷说去万象巫,竟然没去,失踪至今,没办法去找他算账。
凡迹星挑眉:“不过也能理解,他俩年纪大,脑袋不中用了很正常。咱们兄弟俩不至于,只能说没有闻人学识渊博,但咱们比他善战,尤其是三哥你?。术业有专攻,咱们和闻人正适合通力合作,你?说是不是?”
有道理。
商刻羽原本都默认了,又?恼火道:“你?这贱人,谁和你?是兄弟俩!”
凡迹星卷了卷衣袖,望向他疾步远去的背影,笑道:“三哥,你?若是想救仙女,就去闻人府上,不想,继续出?去散心。大可不必去郊外?山上待着,因为如果你?不出?力,对于阿拂来说,你?就是个陌生人,她不稀罕你?的关心,也不需要?。”
“而且洪水刚过,山上蚊虫多?,可别怪弟弟没提醒你?。”
明?明?谈的都是正事儿,凡迹星一股子说风凉话的态度,商刻羽每次都要?被他气的半死。
偏偏还说不过他。
离开医馆,商刻羽走入残破待兴的长街上,并没有犹豫,在?夕阳的笼罩下,选择去往闻人府。
此刻,柳藏酒在?医馆门口?蹲着研磨药粉,商刻羽进去和出?来,他都起身想问个好,奈何这位大佬目不斜视,来去匆匆。
柳藏酒起身又?蹲下,脑袋一阵晕。
他也中了水蠹虫卵,还杀了半天?的海怪,原本来医馆是接受治疗的,但柳寒妆在?医馆忙忙碌碌,瞧见他好些了,就开始使唤他帮忙做事儿。
这倒是让柳藏酒想起从前在?修罗海市里的日子,三姐开药铺,他也是蹲在?门口?研磨药粉。
二十多?年过去,不仅位置从修罗海市换到了白鹭城,身边还多?了一个大荒怪物和他一起蹲着干活。
“没想到暮前辈不只剑快,做粗活也很麻利啊。”柳藏酒跑神?的功夫,发现暮西辞已经?比他研磨的更多?。
“还好。”暮西辞心道他储物戒里什么都缺,就药材和药粉多?不胜数。
因为柳寒妆装病,自从来到人间,他几乎快将几万种药材全都辨认清楚了。
柳寒妆从医馆里走出?来,伸出?手指,在?柳藏酒脑袋上轻轻戳了下:“还好意思说,明?明?是你?一直在?偷懒,瞧你?这速度,甚至还不如你?小时候。”
柳藏酒大吐苦水:“你?也不瞧瞧我杀了多?少只攻城的高?级海怪,不然指望那些鸟人,结界恐怕就被撞破了。”
柳寒妆朝暮西辞努了下嘴:“我夫君还去和纵笔江川苦战了呢。”
暮西辞:“……”
突然不好意思解释,他去飞凰山只是静坐,几乎没动用过武力。
柳寒妆弯腰拿走他们研磨好的药粉。
暮西辞看向她疲惫的面容:“夫人。”
柳寒妆:“嗯?”
“我知道需要?你?的地方多?,但你?自己也是个病人,要?注意休息。”
“凡前辈为我出?剑斩过痼疾了,你?不是都瞧见了?”
柳寒妆往馆里去,入内之后,又?绕到窗口?,探身去瞧自己的夫君。
暮西辞自从东海回来之后,有些奇怪。
她为了救治城民忙碌不停,没有机会和他私下里相处。
暮西辞对她懂医术视若寻常,看着她和小酒亲近,也无动于衷,就好像已经?看穿了一切。
但他一句也不问。
柳寒妆交代他做什么,他还是尽心尽力的照做。
对她的态度,也和以前没有任何分别。
柳寒妆和他演了那么多?年戏,现如今愣是摸不准他了。
难道是暴风雨前夕的平静么?
想让小酒去客栈告诉燕澜,问问燕澜的意见,听说他们受伤不轻,又?不好去打扰。
客栈里。
燕澜的水滴流苏簪已经?捏了个模子,又?被他彻底否定。
水滴石穿的寓意对于燕澜是一种天?长地久的决心,但对于姜拂衣来说并不好,是一种克制。
因为燕澜忽然意识到,这大概正是九天?神?族将石心人封印在?深海中央的重要?原因。
燕澜宁愿这颗石头?始终坚固,永远也捂不热,也不要?她脆弱不堪,千疮百孔。
燕澜毫不犹豫的将水滴流苏簪的模子毁去,连带着所画的一摞子图纸。
毁掉之后,又?要?重新?开始挑选。
燕澜朝床铺望过去,姜拂衣的一只手垂到了幔帐外?,手背皮肤上的裂纹依然触目惊心。
燕澜脑海里又?闪过她之前那句话。
她说他像一株古树。
或者,并不需要?那么花里胡哨才能显示诚意,一支木簪就好。
因为巫族的祈福篇章里,刚好有向春神?和木神?祈求健康新?生的《万木春》。
燕澜拿定了主意,但这根木簪,需要?回去巫族才能做。
万象巫里才有至今仍然生机昂扬的万年古树。
燕澜先站起身去到床边,想将她滑落出?来的手臂,放回被子里去。
握住姜拂衣手腕那一刹,感觉到她浑身颤动了一下。
燕澜慌忙停住动作,怕惊醒她。
这几日养魂休息,姜拂衣没少做梦,多?半时候都是梦见极北之海。
正在?伴着鱼群嬉戏时,眼?前场景突然转换,她从蔚蓝的大海,站在?了一堵破败的大门前。
门后尽是重重雾气,向外?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姜拂衣禁不住有一些毛骨悚然。
这里还是她的梦境?
应该是,毕竟现实里她失明?了,梦里的视力才是正常的。
为何会做这种奇怪的梦?
姜拂衣朝前试探着走去,轻而易举的穿透了那扇古怪的门,走进雾气之中。
转了一圈,似乎是片空地。
一只手从背后,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明?明?是在?梦中,姜拂衣却?从头?麻到脚,浑身僵直,难以动弹。
背后之人慢慢绕来她面前,姜拂衣先看到一双通红的眼?,鲜血一般红。
因为此人的脸是模糊、虚化的,唯独一双红眼极为明显。
从?他影影绰绰的身形来看,是个男人。
而这双红眼睛,让姜拂衣想到燕澜。
她梦到了燕澜?
好像是第一次梦到他,怎么会是这样可怕的场景?
姜拂衣被他盯的浑身发毛,试探着喊:“燕澜?”
她喊过之后,他有片刻的停顿,原本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的确是燕澜的外形。
但姜拂衣能够分?辨,他不是燕澜。
燕澜也?爱板着脸,却只是不苟言笑,没有这般阴郁。
姜拂衣开始怀疑这不是梦,质问道:“你?是谁?为何?入我梦中?”
不一定是大?荒怪物,人族法术也?有入梦术。
她就曾经铸造过一柄能入梦的剑。
“燕澜”开口:“这不是你?的梦,是他的后灵境。”
姜拂衣微微一愣:“你?是那个怪物?”
被封印在燕澜后灵境里的怪物?
所以燕澜的红眼,和眼睛受过伤无关,是被怪物影响的?
他不答,转身朝浓雾里走去。
被定身的压力骤减,姜拂衣四肢僵硬的状态解除了。
踟蹰片刻,她抬脚追上去。
跟着红眼怪物穿过迷雾,面前豁然开朗,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汪洋大?海。
他在海边停下来。
姜拂衣和他保持距离,也?停下来。
正莫名其妙,眼前忽然星移斗转,大?海消失不见,出现一片焦土。
而焦土之中,伫立着一棵即将枯萎的树。
红眼怪物说道:“他原本打算做一支蕴含水灵力的簪子,又觉得滴水穿石的寓意不好,想要?改做一支蕴含木灵力的簪子,愿你?百病消,千帆过,万木春……因此后灵境内的世界,随着他的念想变了又变。大?概又因为他虔诚的愿力,我才能将你?拉进来。”
姜拂衣只问:“你?拉我进来做什么?”
怪物声?音冰冷:“他从?幼年起就一直排斥我,极力克制自己,拒绝和我交流,而我当时也?不够强大?……如今我足够资格,可是他的意志也?更坚定,我依然被他拒之门外。我想请你?转告他,真正需要?《万木春》不是你?,是他。希望他打开这扇门,接纳我,与我融合,我来保护他。”
姜拂衣觉得好笑:“你?知不知道,你?是神族天灯所示的人间浩劫?是被封印在燕澜后灵境里的,他怎么可能会放你?出去?”
怪物转头看向?她,明明是火红的眼睛,却似寒潭般冰冷:“他不愿,所以你?打算眼睁睁看着他死?”
姜拂衣道:“放你?出去,燕澜一样会没命。”
红眼怪物道:“不,你?可以将我视为他被囚禁的天赋,我为保护他而生?!”
“阿拂!”
姜拂衣猛然惊醒,直接从?床上坐起身,大?口喘着气。
“做噩梦了?”燕澜原本以为是自己想将她滑出来的手腕放回?去,惊到了她。
却见她眉头深锁,嘴唇也?微微颤动,像是被噩梦餍住了。
轻喊两声?,她没有醒来的迹象,更觉得异常,便朝她灵台施展了凝魂术。
姜拂衣逐渐平复下来,点了点头:“算是噩梦……”
姜拂衣眨了眨眼,看向?燕澜,从?他泛红的瞳光里窥见自己披头散发、狼狈的倒影。
燕澜目露喜悦:“你?的视力恢复了?”
姜拂衣正要?笑起来,脸色倏变:“不是噩梦,我应该真被那个怪物拉进了你?的后灵境。”
燕澜瞳孔紧缩:“你?见到了那个怪物?阿然都攻不进去,你?是怎么进去的?”
姜拂衣也?不懂:“他说,是你?做簪子太过投入和虔诚?我睡觉养神的时候,你?不好好休息,竟然在做簪子?”
浪费她拦下他的苦心?。
燕澜:“……”
姜拂衣看他又躲闪又后怕的眼神,确定了这不是梦。
燕澜既然躲闪,她也?不问簪子的事儿:“怪物没有形体?,只有一双血红的眼睛,就和你?现在一样。我喊过你?的名字,他才凝结成你?的样子,似乎是从?我意识里看到了你?的容貌,你?能不能分?辨是什么怪物?”
燕澜:“莫要?忘记,《归墟志》有几页被撕掉了。”
姜拂衣:“除了被撕掉的,第一册 内其他怪物都不符合?”
燕澜摇头:“第一册 就只有几个怪物,特?征和手段都很明显,没有妒心?强的红眼病。”
姜拂衣纠正:“我只说他有一双红眼睛,没说他有红眼病。”
燕澜:“……”
姜拂衣抱着膝盖,只顾着回?忆刚才的“梦境”,没主?意他的反常。
燕澜询问:“他还说了什么?”
“他让我转告你?……”姜拂衣详细复述了一遍,“最后一句,我听的不是特?别清楚,他好像说,他是你?被囚禁的天赋,是为保护你?而生?的?”
自小被这个怪物纠缠,燕澜语气中透出一抹对他的厌烦:“他最擅长蛊惑。”
刚才的经历犹如做梦,且和怪物交流较少,姜拂衣分?辨不出来:“总之,这怪物的天赋真的很强,而且好像对我很有利?”
上次燕澜在她胸口吐了一口血,她对战之时突破了。
这次进入燕澜的后灵境,被阿然所伤的双眼又提前复明。
燕澜道:“不必多?想,等我此次回?族里询问清楚。”
他要?赶紧回?族里去,不只为了查纵横道,更多?是担心?那怪物再将姜拂衣给拉进去。
姜拂衣瞧他气色,比自己以为的好得多?,不再拦着他:“你?若不嫌累,动身吧,我也?去将你?写的建议拿给闻人不弃。”
她已经复明了,不再是累赘,其实很想跟着一起去万象巫,盯紧漆随梦,不让他太刁难剑笙前辈。
但姜拂衣仔细想,漆随梦有资格去讨个说法,是她没资格拦着。
并且漆随梦不会将事情闹大?,不然阻碍神君下凡救世的事情一旦闹开,闹去云巅君上面前,会牵连到她。
再一个,姜拂衣和她的“父亲”们,该商讨着去救她母亲了。
燕澜给出了建议,还是关键性的建议,已经足够。
斩断极北之海封印锁链这件事,是在对抗九天神族。
即使闻人不弃信任燕澜,姜拂衣也?不能让身为巫族少君的燕澜亲自参与。
燕澜回?去万象巫,与她分?开行事,对他更好。
同样的,漆随梦身为神剑剑灵,更不适合参与,就让他们一起去万象巫吧。
姜拂衣掀开被子,穿鞋下床。
燕澜将凌乱的被子叠整齐,劝道:“阿拂,你?不要?因为我,和闻人起争执,我已经还击过了,并没有吃亏。”
姜拂衣摆了下手:“我有分?寸,我还指望他救我娘呢,不会和他闹僵。”
燕澜又说:“关于封印的事儿,若有疑惑,通过同归问我,我可以帮着参谋下。”
姜拂衣:“我会的。”
燕澜心?中不舍,还有话想说,但他和姜拂衣之间有同归,可以随时传递消息。
两人走出客栈,外面下起了小雨。
姜拂衣一眼瞧见对面屋檐下站着的漆随梦。
兴许是穿衣打扮换了风格,从?他身上,已经瞧不出多?少从?前身为天阙府弟子的光风霁月。
之前觉得他迂腐的讨厌,如今看来,还不如迂腐时讨人喜欢。
漆随梦原本靠墙站着,见她出现,站直身体?,却并未上前:“你?的眼睛复明了?”
姜拂衣朝他走过去:“我的身体?差不多?复原了。”
漆随梦松了口气:“真好。”
姜拂衣来到他面前:“漆公子,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漆随梦知道:“你?若想劝我不要?去找剑笙,我会听你?的话。但是珍珠,我咽不下这口气,不问清楚,此事将在我心?里堵着,我怕我会生?出心?魔。”
姜拂衣摇头:“我没想劝你?,你?想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情,和我无关。”
漆随梦蹙眉:“那你?想我做什么?”
姜拂衣道:“当你?忍不住对剑笙前辈动手时,不要?使用沧佑剑。”
漆随梦:“……”
姜拂衣盯着他:“身为沧佑的铸造者,我有资格这样要?求吧?”
漆随梦颇无语:“你?也?未免太抬举我了,你?觉得我有本事伤到剑笙?”
姜拂衣说了声?“这不重要?”:“我铸的剑,我不希望它指向?我在意的任何?人。毕竟我家的剑,并不是送出去就归剑主?所有,依然属于铸剑师。”
她在意的人不只剑笙,还有燕澜,漆随梦听明白了,她是指责自己对燕澜拔了剑。
藏在背后的手攥成了拳头,漆随梦脸上并未表露不满,也?不去争辩什么:“没问题,我答应你?,今后再也?不用沧佑对付你?在意的人。”
姜拂衣朝燕澜挥了下手:“那你?们出城,我去闻人府了。”
说完就走。
道观位于西郊,要?走西城门。
而闻人府位于白鹭城内的东北方。
背道而驰。
燕澜和漆随梦都没动作,分?站街道两侧,目望她的背影。
又几乎是同时,转身朝西城门方向?走。
道观虽被洪水淹了,但法阵没受损害。
绝渡逢舟和巫蛊师全都累的够呛,前两天已经先回?族里去了,只剩下猎鹿和休容还留在白鹭城。
休容在医馆帮忙,猎鹿则守在道观里。
燕澜说要?启动传送阵,猎鹿还有些不解:“少君您要?带着漆公子一起回?去?”
燕澜点了点头,看了猎鹿一眼:“你?也?跟我回?族里,帮我去查一件事。”
猎鹿行礼:“您说。”
燕澜并没有告诉他:“回?去再说。”
猎鹿朝他望去,他已经取出了象征少君身份的面具,遮住了脸。
猎鹿放出消息通知休容,又请求道:“我不放心?休容一个人在外面,少君先回?去,我们随后跟上。”
燕澜:“可以,正好我也?要?先去魔鬼沼,再回?万象巫。”
猎鹿去启动传送阵:“您请。”
燕澜入内:“漆公子,请吧。”
漆随梦这才从?院子里走入密室,走入法阵之中。
两人并肩站在发光的阵中,和一起从?白鹭城来道观一样,一言不发。
魔鬼沼内。
无上夷已经被剑笙用法阵困在沼泽地里很久。
因为剑笙警告他,这困阵的阵眼连接着五浊恶世的大?门,无上夷始终不敢使用法力,只能无奈的念叨:“剑笙,你?究竟要?将我困到几时啊?”
每天都要?念叨很多?次,剑笙心?情好的时候,会陪他说两句话。
今日剑笙的心?情还算不错,坐在洞口外烤鸟翅:“怎么,有我陪着你?还不够啊?要?不要?我去抓几个修合欢术的女妖进去陪你??”
无上夷就会闭嘴。
剑笙笑了两声?,忽然感知到魔鬼沼周边结界出现了波动。
一拂袖,面前的万物之灵凝结出一副影像,燕澜前行带路,漆随梦紧随其后。
剑笙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又逐渐放松下来,往鸟翅上洒了些调料。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因为魔鬼沼内地形复杂,遍地是毒瘴。
且距离地面三百丈之内,除了父亲豢养的传信黑雀,无法飞行。
五浊恶世的大门?,不是谁来都能打开,巫族人?自己都没这个本事。
世代在此看?守,是以防万一,同样是防止无知者误入,遭大门?封印伤害。
燕澜望向?魔鬼沼深处,目光幽深。
之前漆随梦将封印枯疾的《归墟志》送来万象巫,大祭司受无上夷所托,擒住了漆随梦,关在牢房里。
他父亲将漆随梦救出来后,无上夷至今没来万象巫,销声?匿迹。
燕澜怀疑,无上夷可能是被父亲困住了。
心中想着事情,燕澜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漆随梦停下脚步,望向?前方带路的身影,沉沉道?:“怎么,反悔了?”
燕澜回过?神,扭头看?向?他:“抱歉,我方才想事情想的过?于专注。走?吧,家父知道?我们来了,已?经扫清前方障碍,我们一刻钟便能抵达他的洞府。”
漆随梦冷漠道?:“只?有我们两?个,你也要装模作样?”
就是只?有他们两?个,燕澜才更坦然,不用担心自己轻易触发?红眼病。
燕澜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
听见?漆随梦说:“燕澜,我比闻人?不弃更清楚,哪怕你存了利用珍珠的心,但你对她的爱慕,并非虚情假意,是不是?”
燕澜淡淡道?:“我的私事,没有必要和谁交代。”
漆随梦追上他,和他并肩:“你身为富可敌国的巫族少君,自小被众星捧月,什么都不缺,过?的简直是神仙日子。而我一无所有,就只?有珍珠这一线光明,为何你要费尽心机的和我抢?”
“谈不上费尽心机。”燕澜之前虽不否认他说自己“阴险”,却没觉得自己使用过?龌龊的手段,任何心思都是合情合理,“至于抢,更是无稽之谈,她原本也不归你所有。”
漆随梦咬了咬牙:“可是我们被迫分开之前,我是她除了她母亲之外,最重要的人?,你既看?到了她的记忆,该知道?这是她亲口说的。”
燕澜沉默了会儿:“你与她相伴五年,她这样对你说。我与她认识还不到一年,她也对我说过?差不多的话。若她多赠几?柄剑,多失忆几?次,你信不信,她对每个失忆之后陪伴她的男人?都这样说。”
漆随梦:“……”
“不可能!”
燕澜:“我比你更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发?生。”
他不想继续和漆随梦谈论姜拂衣,加快了步伐。
一刻钟后。
两?人?抵达剑笙洞府门?口不远处。
燕澜先?告诉漆随梦;“我父亲脾气古怪,你最好让我先?去说明情况,令他了解一下来龙去脉,贸然去质问他,他发?起脾气,我也拦不住。”
漆随梦觉得他多此一举:“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你爹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但燕澜走?上前,他并没有跟。
“父亲。”燕澜摘下面具,拱手躬身。
剑笙在火堆后面盘膝坐着,抬头瞟一眼他的红眼珠:“我听说阿拂的眼睛也被怪物所伤,暂时失明了?”
燕澜点头:“但您不必担心,她已?无大碍。”
剑笙说了声?“那?就好”,遂将燕澜晾在一边。
燕澜解释道?:“父亲,孩儿此次回来,是因为闻人?家主认为白鹭城水蠹虫的祸端,是由一个叫做纵横道?的组织造成的,洪水攻城时,闻人?更遭到纵横道?的高手刺杀。他指责纵横道?与我们巫族有关系,而您就是他们的首领……”
燕澜讲述了风雷帜落在纵横道?手中的事儿,“父亲怎么看?待此事?”
剑笙却看?向?前方站在枯树枝下的漆随梦:“他来,是以天阙府的身份查纵横道??”
燕澜摇头:“他找您是为了其他事情。”
漆随梦对上剑笙的视线,朝洞口走?去,踟蹰了下,虽不太情愿,还是拱手:“前辈,咱们又见?面了。”
夕阳西下,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剑笙朝火堆里扔了块儿火灵晶,火焰顿时暴涨,将周围照耀的更为明亮。
漆随梦距离他太近,险些被火舌触碰,不得不后退。
剑笙漫不经心地道?:“瞧你这比我还欠打的臭脸,应是已?经恢复了从前在边境当乞丐时的记忆,找我做什么,讨饭吃?”
燕澜在旁蹙眉,父亲说话向?来难听,却很少踩着“陌生人?”的痛处羞辱。
更何况漆随梦不是陌生人?,是巫族请下来的神剑剑灵。
漆随梦绷紧脸色,质问道?:“剑笙,我来是想问你,当年将我从无上夷身边偷走?,扔去北境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剑笙好笑:“你都说是‘偷’,那?便是见?不得光,哪个做贼的会主动承认啊?”
漆随梦隔着火焰指向?他:“你既这样说,还不算承认吗?”
“少说点废话,拿出证据,你们天阙府在云巅君王手底下,不就是执掌律法的?”剑笙朝无上夷被困住的方向?飞快的瞧了一眼。
燕澜追着望过?去,心中有了数。
剑笙又看?向?漆随梦:“你找回了人?生前十六年的记忆,最近五六年的记忆难道?被你抹去了?即使你觉得天阙府漆随梦是个假身份,不是真正的你,但你学会的那?些法则和道?理,以及令你一战成名的问道?墙,你当时孤身一人?退敌护苍生的信念,也全是假的?”
漆随梦皱起了眉。
剑笙双手拢在袖子里,疑惑道?:“才过?去短短时间,从你身上竟然看?不到一点之前的影子,这不应该。你将两?个时间段割裂开了?究竟是飞凰山变故丛生,令你无暇融合,还是你在逃避,潜意识里选择停在了五六年前?”
“除魔卫道?,难道?比当乞丐还辛苦?”
“漆随梦,你不愿意往前走?,是想要留住什么?”
“你可曾留住了?”
剑笙的声?音不急不缓,平平淡淡,漆随梦却如遭雷劈的愣在那?里。
他好像真如剑笙所言,刻意的将这两?个时间段割裂开了。
漆随梦忽然有一些混乱,也有一些难堪。
燕澜则紧盯了父亲。
比起来羞辱漆随梦的痛处,这样费心点拨,更令燕澜疑惑不解。
燕澜自己都不曾得到过?这般点拨。
只?不过?,他也用不着点拨。
山洞外这片静谧之地,一时间,只?剩下火灵晶燃烧的噼啪声?。
被入夜的寒风一吹,漆随梦如梦初醒,再次说道?:“我没有证据,但我就是证据!”
剑笙:“哦?“
漆随梦指了下被他挂在左侧腰带上的诡异面具:“我记得你的面具,你可以说是魔人?假扮你,意图嫁祸你,但那?个贼人?将我带去北境,一路都牵着我的手,帮我穿衣,喂我吃饭。若是魔人?假扮,恐怕不会这样待我,也不会令我怀揣希望,我是和父母走?散的。”
然而始终没人?来寻他,漆随梦才确定自己是被父母遗弃。
“所以,不是你还能是谁?你的修为和无上夷不相上下,有本事偷走?我。我又是你们巫族请来人?间救世的,你不敢怠慢我……”
剑笙打断:“我都将你扔了,还不敢怠慢你?你自己听听,说的这是什么话?”
漆随梦喉结滚动了几?下,又陷入了难堪之中,不知该怎样辩驳。
这正是他想不通,想来讨说法的原因。
剑笙既然狠心将他偷走?,扔去北境苦寒之地,又为何会一路细心的照顾他。
剑笙却又点了点头:“但你说的没有错,你的确是我从无上夷眼皮子底下偷走?的。你们可不要小瞧无上夷,他不是个省油的灯。”
“父亲!” 燕澜忍不住出声?提醒。
剑笙置若罔闻,反而还诉苦道?:“你知道?耗费我多少功夫?我在天阙府外蹲守了将近一年,才终于寻到一个机会。若不然,你一岁多的时候便被我扔了,就不会记得面具,不会记得神都,不会南下。”
燕澜无语:“兹事体大,您不要乱说话。”
怀疑父亲是故意在气无上夷。
剑笙轻飘飘道?:“看?来是我平时太不正经,说实话反而没人?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