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是尸体状态。
燕澜熟悉她这幅状态:“阿拂睡着和昏迷时一直是这样,醒来就会好?。”
凡迹星这才想起她是大?荒怪物,松了口气:“我听说她失明了?”
燕澜关上?房门,也走过去?:“眼睛倒是不打紧,十天半个月应该就会复原,但是您看她的皮肤……”
“力量超越了极限导致的,不知道医剑能不能为怪物疗伤,应该可以,原本就是她们?家族的剑。”凡迹星起身退后半步,拔出伴月,朝她虚虚挥出一剑。
这一剑看着轻松,凡迹星却打了个趔趄。
剑气挥洒而出,如云露般落在姜拂衣脸上?,蛛网消退了不少。
凡迹星收剑之后,又?俯身伸手,轻轻探了下?她的额头,心疼的直叹气:“不敢用力过猛,让她先歇着吧,你看好?她,有事儿传音符喊我。”
“好?的。”
燕澜答应下?来,送凡迹星出门。
重新在矮几前坐下?,古籍才翻了几页,又?听见?轻微的敲门声。
燕澜此番开门,门外站的是闻人不弃。
燕澜一瞧见?是他,态度俨然变得极差,却也不能阻挡他入内探望姜拂衣。
一言不发的让开条道。
闻人不弃却没?进去?,只朝床铺的方向看了一眼,姜拂衣现?如今的情况,他已经听凡迹星仔细讲过了:“燕澜,你出来一下?。”
燕澜并不想和他单独聊天,拒绝:“闻人前辈,我此时身体不适,您若没?有要紧的事情,能不能稍后再说?”
闻人不弃微微颔首:“既然如此,我将阿拂接回我府里照顾,让你好?好?休息。”
燕澜紧绷着下?颚,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闻人不弃转身去?往走廊:“不要问我凭什么接走她,你该知道我凭什么,有没?有资格。”
燕澜伫立片刻,回房间拿起那张画了符文的纸。
迈过门槛,将门轻轻关上?。
封印大?阵关闭之后,城中住宿的客人几乎全都走了,余下?没?走的,也正在外面帮忙。
这间客栈里只有他们?三?个。
两人站在房门外,走廊上?,面朝栏杆。
燕澜将纸张递过去?:“闻人前辈,我今日见?到了飞凰山封印轨道上?的符文,关于阿拂母亲的封印,我有一些想法……”
闻人不弃只是淡淡看了眼:“你觉得我会信你?”
燕澜面无表情:“您先听我讲完,信不信由您自行判断。”
闻人不弃道:“即使你是正确的,我也不需要你告诉我,我可以解决,无非是需要一些时间。”
燕澜知道现?在的他可以:“但是阿拂不想等,她已经等很久了。”
闻人不弃听他提到姜拂衣,眉头蹙的更深,且像是压着心头的怒意:“知道她心急,你和你父亲想方设法的利用她,是不是?”
燕澜微微垂着睫毛,维持着基本礼貌:“闻人前辈,莫说您不一定是阿拂的亲生父亲,即使真的是,巫族和闻人氏之间的恩怨,也不要牵扯到我和阿拂身上?。”
闻人不弃侧目睨他一眼:“你说不牵扯就不牵扯?燕澜,离她远点,否则,我不介意和你们?巫族拼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不要觉得我没?这个能力,不然,你们?也不会屡次派人钻空子想杀我。”
燕澜回望过去?,目光坦然:“我族是采取了一些措施,但都是防备之策,从未主动出过手。”
“没?错,你们?巫族是从不主动出手,却养了纵横道代?替你们?出手。”闻人不弃冷笑道,“昨夜情况危急之时,我遭纵横道邪修刺杀,之后又?冒出一人,若不是水患平息,商刻羽刚好?从渔村回来,我险些死在那两个纵横道剑修手里。”
“纵横道?”燕澜从未听过。
闻人不弃盯着他血红的眼珠,没?有错过他眼底的疑惑:“你不知道?一个为了资源结成的组织,七境九国各色修行者都有,而将他们?聚拢起来的首领,就是你们?巫族,除了你们?,我想不出谁还?有这么多法宝和钱财。”
燕澜本想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忽然想起地龙腹部那两位帮助阿然的秘法师。
他们?手中有巫族的宝物,风雷帜。
原来他们?都是纵横道的人?
燕澜拧紧了眉:“既然如此,我不怕告诉您,我族可能真有人拿了宝物出去?谋利。我也正准备回族中彻查,但是您说的纵横道和我们?没?有关系,更不曾派人去?刺杀您,您也瞧见?了,我族为了平息此次祸端……”
闻人不弃打断他:“水蠹虫卵就是纵横道散播出来的,这一切都是你们?巫族的阴谋,你们?一贯如此,先祸乱人间,再出来拯救苍生,赢得威望,就连搬山救人的都是你们?巫族的圣女?,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燕澜的下?颚线越绷越紧:“您这就真是欲加之罪,巫蛊师是我……”
闻人不弃道:“你没?必要和我解释,我自有我的判断,纵横道的首领绝对是你巫族人,最有可能是你父亲剑笙,这些年他干了什么,他心里有数,我心里也有数。”
燕澜沉默。
闻人不弃警告他:“我不管你是在和我装模作样,还?是真是毫不知情,都请你离阿拂远一点,身为巫族人,剑笙的儿子,你配不上?她。”
燕澜听不得他一再诋毁巫族和自己的父亲:“我看在阿拂的面上?,对您多加忍耐,还?请您慎言。”
“你认为我诋毁他?”闻人不弃喊道,“漆随梦,你进来说。”
漆随梦走进客栈,仰起头看向燕澜,目光晦暗难辨:“闻人前辈没?有说错,你父亲是真的居心叵测,当?年,就是他将年幼的我从无上?夷身边偷走,扔去?北境的,我全都想起来了。”
燕澜眸光一紧,目望漆随梦从客栈门口走进来。
刚经历过苦战,从苍白的面色来看?,漆随梦同样是重伤强撑的状态。
只不过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不再是之前天阙府飘逸的弟子服,束腰收袖,看?上去挺拔凌厉。
“你不信?”漆随梦没上去二楼,就在大堂站着,“我记得他的面具,据我所知,你们巫族每一个人的面具都不一样。”
燕澜道:“是不一样,但仿造一副面具并非难事。”
漆随梦说了声?“没?错”:“但你父亲的身形、声?音,都和将我扔去北境的贼人感觉相似,不,是熟悉至极,这又该怎么解释?”
燕澜凝眸盯紧他:“你当时只有两岁多?,还不到三岁,就这样相信感觉?”
漆随梦半步不退的回望:“因为我对他记忆深刻,当我在那?老乞丐手里遭受折磨时,全靠记得他,才?能?撑下去。只不过,当年?我以为他是我的家人,无?意将我丢失,满心期待着他来接我回家。直到期望变成绝望,又化为憎恨。”
燕澜一手拿着画着符文的纸张,一手搭在栏杆上,默不作声?。
“不然呢,你以为我因为珍珠故意污蔑你父亲?”漆随梦通过栏杆之间的缝隙,看?到他腰间坠着的珍珠和铃铛,回想之前种?种?,攥紧了拳头,“我承认,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没?有你那?么阴险。”
对于“阴险”这个评价,燕澜并没?有出声?反驳。
闻人不弃再?次开口:“燕澜,我本该带着漆随梦直接去见君上,状告剑笙,但此事牵扯到阿拂,我不得不放弃这个铁证,私底下来找你。”
他指着燕澜,沉声?警告,“最后再?说一遍,远离她。”
燕澜收回看?向漆随梦的视线,转过身:“关于纵横道的事情,我会回族里查清楚,给您一个交代。但回去之前,我必须等到阿拂醒来,不能?不告而别。至于剑灵被盗,凭漆随梦两三岁时对面具的记忆,算不得什么铁证。”
顿了顿,“但我也再?说一遍,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改变我对阿拂的态度。”
闻人不弃微勾唇角:“看?来,你也想试试真言尺。”
燕澜确实怕他的真言尺:“您来强迫我主动远离她,应该也是不想和她起太多?争执,您敲了我,您且看?看?她的反应?”
闻人不弃道:“你说的不错,但你若冥顽不灵,我也会不顾一切。”
上次和姜拂衣说起剑笙父子,闻人不弃便知道她内心完全偏向巫族,说太多?,会遭她讨厌,起到反作用,令她更站队巫族,最好慢慢来。
但是通过白鹭城这场危机,他发现巫族已经越来越丧心病狂了。
必须立刻出手制止。
燕澜往回走。
眼前倏然激荡起一道剑气。
漆随梦出现在他前方,握着沧佑剑的那?只手,手臂展开,挡在房门前:“你要铁证,好,我们去找你父亲,我正想当面去质问他,为我自己讨个公道。”
燕澜看?向沧佑剑,他攥着纸张的手,手背经络清晰可见:“你想讨什么公道?”
漆随梦冷冷道:“你看?过珍珠的记忆,我自幼流落北境,和野狗抢饭吃的那?些苦,难道不该去讨个公道?”
燕澜问道:“所以,你更希望在天?阙府长大,让出肉身给那?位神族,重新变回神剑?”
漆随梦:“……”
这正是令他心烦之处。
虽说吃尽了苦头,却因此没?被神君占据身体,还让他遇到了珍珠。
也算值得。
可是现在珍珠将剑笙当成父亲,燕澜又以大哥的身份,接近珍珠,霸占珍珠。
珍珠已经被燕澜骗的晕头转向,不能?忍。
漆随梦换了个理由:“点?天?灯请神族下凡救世的,是你们巫族。说不懂剑道将我送去天?阙府的,也是你们巫族。偷走我,在我识海里面塞始祖魔元碎片,阻断神君下凡救世的,还是你们巫族。你且说,我有没?有资格,代神族之名,去质问你巫族究竟想做什么?”
“你当然有立场,有资格。我不是阻拦你,只是提醒你,不管你是被谁偷走,阻碍神君下凡这事儿,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我,也有利于你。”
燕澜望向房门,“等阿拂醒来,我会通过传送阵回去万象巫,你可以和我一起。如果非得现在和我动手,那?咱们出去打。”
燕澜出门时,给房间施了秘法结界,外面的声?音穿不进去。
然而动起手,结界可能?会破碎。
漆随梦没?说话,他其实快要站不稳了,动不了手。
燕澜又看?向闻人不弃,诚恳中含着有一抹请求:“闻人前辈,我说到做到,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闻人不弃转身下楼去:“记住我说的话,若是再?将阿拂卷入你们的阴谋里,像今日这般遍体鳞伤,千年?前的鸢南之战一定会重演,这次你们万象巫,不一定抵挡得住。”
燕澜绕开漆随梦,推门入内,将门关上,一气呵成。
走去床边,姜拂衣依然是“尸体”的状态。
燕澜重新回到矮几后面,拿出一本册子,将关于极北之海封印的想法写?下来。
不管闻人不弃信不信,答应了姜拂衣的事情,他要做到。
写?完之后,放进同归内的匣子里。
燕澜没?有休息,静坐片刻,开始从自己的储物戒里挑选出合适的材料。
这就是他们巫族的习俗,男子一方表明心迹时,都会亲手做一件适合对方的饰品,以确定这份表白,不是临时起意,突发奇想。
做饰品,是每个巫族少?年?人的必修课业。
因此,哪怕少?年?时的燕澜,认为自己根本用不上这门手艺,也有这一技傍身。
姜拂衣的孔雀簪子用掉了,燕澜决定做一根发簪。
却不知该做个什么款式的发簪,才?更适合她。
挑选时,听见床铺传来动静。
燕澜连忙起身走到床边去,瞧见姜拂衣睁开了眼睛,望着床顶发呆,视线没?有焦距。
燕澜走近来,在床边坐下,她都没?有任何反应,禁不住担心:“阿拂,你感觉如何?”
姜拂衣仍是木讷的表情,半响突然回神,紧张询问:“你是谁?”
燕澜的脊背猛地?一僵:“你听不出我的声?音?”
姜拂衣皱起眉:“我认识你?”
燕澜如坠冰窖,视线从她脸上,移到她的心脏位置,嘴唇颤动半响,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难道剜了心之后,她又失忆了?
可怕的沉默之中,却见姜拂衣紧绷的脸色憋不住绽开一丝笑意。
燕澜立刻明白她在戏弄自己,闭了许久的气儿好不容易喘上来,姜拂衣忽然循声?伸出手,恰好摸到他的喉结。
燕澜这口气又卡在了喉咙里,有股窒息的感觉。
姜拂衣失明之后,无?法观察对方的表情,想得到反馈,只能?通过触摸。
原本是想去摸他的胸口,一时没?找对地?方。
细长的手顺着喉结往下滑,按在他胸口上,感受他急速且强烈的心跳,姜拂衣笑:“你还真被我吓到了啊。”
眉梢一挑,像是对自己的演技很满意。
若是往常,燕澜会避开她的手,否则他这张脸会烫的没?办法看?。
但如今她看?不见,燕澜的胆子也变大许多?。
且知道她是通过触摸,来寻求对周围环境的安全感,由着她胡乱摩挲。
“我不经吓,你不要吓我。”
“有这么可怕?”
姜拂衣按在他胸口的手,顺势抓住他的衣襟。
原本想要借他的力气坐起身,没?想到像是拉动柳枝,将他给拽的趴倒在床铺上。
万幸燕澜及时反应过来,撑起手肘,上半身才?没?整个压在姜拂衣胸口。
姜拂衣感觉到有股热气洒在脸颊和脖颈处,另一手下意识又去摸,摸到他高挺的鼻梁。
这才?知道燕澜的脸距离自己有多?近,不由愣了愣神。
这个瞬间,竟让她回想起先前额头上那?一吻。
姜拂衣忽然蠢蠢欲动,很想勾住他的脖子,去亲一亲他的唇,追溯一下那?种?感觉。
但燕澜已经领会了她原本的意图,直起身的同时,将她也扶坐起来:“对不起,我刚才?跑神了。”
姜拂衣依然拉着他的衣襟,那?股冲动仍在,朝他倾身过去。
听见燕澜说:“阿拂,我有些急事,要回族里去。你跟在凡迹星身边养伤,关于封印的事儿,我已经写?了下来,放在同归里,你等会儿拿去交给闻人不弃。”
姜拂衣闻言停顿住:“什么要紧事儿?”
她还失明,他就着急要走。
“关于一个名叫纵横道的组织,我必须回去查个一清二楚。”燕澜将风雷帜的事情告诉她,以及闻人不弃的指责,“还有漆随梦,指认当年?将他从无?上夷身边盗走的人,是我父亲……”
姜拂衣惊讶:“这怎么可能??漆随梦那?狗东西发疯乱咬人?”
但冷静下来一想,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她和燕澜一直怀疑盗走漆随梦的是魔神,但魔神之前来白鹭城,还需要借用刑刀的身体,且无?法使?用修为,轻易被柳藏酒一脚踹飞。
更别提十几年?前,从无?上夷眼皮子底下偷走漆随梦,根本办不到。
稍后她又询问亦孤行,亦孤行完全不知道漆随梦是神剑剑灵这回事。
二十多?年?前,神族天?灯在云巅国库内预警,燕澜的母亲奉召入神都,点?天?灯请神明下凡的事情,是一个只有云巅高层知道的秘密。
剑笙前辈不仅有身份知道这个秘密,还精通巫族秘法可以避开无?上夷。
至于剑笙阻止神君下凡的动机……
燕澜原本的宿命,是被下凡的神君杀死。
神君无?法下凡,最受益的人就是燕澜。
毕竟,剑笙前辈已经和大荒怪物合作,请绝渡逢舟给他一道契约,帮绝渡逢舟隐瞒身份,混在巫族。
姜拂衣越寻思?,越觉得剑笙前辈真可能?是盗走漆随梦的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起初也是这种?想法,但又被我给否定了。”
燕澜笃定地?道,“在漆随梦识海里塞始祖魔元碎片,除了会阻断神君下凡,还可能?导致神剑堕入魔道,对于人间来说,同样会造成难以预估的浩劫。我不相信父亲只为了保我一条命,如此不计后果。”
姜拂衣:“……”
不知该怎样告诉燕澜,她对剑笙的信任,全都来源于剑笙对她发自真心的爱护。
一柄拔不出来的心剑,对剑笙的影响应该并不是很大。
但他对姜拂衣的心疼和关爱,甚至还要超过真正的心剑剑主。
由此可见,亲情,父爱,绝对是剑笙最大的软肋。
做出什么都不稀奇。
但这只是私心,不是祸心,
燕澜见她沉默,音色微变:“阿拂,你难道也和闻人一样,觉得我父亲是个奸邪之辈?”
姜拂衣忙道:“当然不是了,我能?够打包票,纵横道的首领不会是你爹,水蠹虫的事情也一定和他没?有关系。”
巫族有没?有问题不知道,剑笙和燕澜肯定没?问题。
她听到燕澜似乎暗暗松了口气:“你相信我们就好。”
姜拂衣深深蹙眉:“看?来闻人将你刁难的不轻。”
燕澜也不会怕他刁难,除非这刁难与她有关系。
燕澜摇摇头:“也不能?怪闻人怀疑我和父亲对你有所图谋,魔神和我们有关,纵横道也和我们有关,他不怀疑我们才?奇怪……”
燕澜自己心中都忐忑不安,疑心重重,“而且闻人一贯喜怒不形于色,以往见到我父亲,哪怕心里恨得要死,都能?言笑晏晏,让我们捉摸不透。这次,他可谓是气急败坏。”
姜拂衣想了想,想不出瞧着温文尔雅的闻人不弃,气急败坏是个什么模样。
失去心脏后,姜拂衣更加畏寒,打了个寒颤:“看?来不是刁难,是羞辱。不过,你也没?必要和他生气……”
燕澜将被子提起来裹住她:“不,我说这话的意思?是,我虽受他一通羞辱,但仔细想来,他会气急败坏,也是因为过分担心你,才?会失了分寸,我没?有理由生气,不生气,甚至为你感到开心。”
姜拂衣一通安慰的话被堵了回去,屈起膝盖,裹紧被子,寒着脸开始替他生气:“大哥,有时候我很喜欢你的心境,好像任何事情都似云烟,影响不到你几分。你就像一株万年?古树,往你身边一站,别提有多?心安。但有时候,又觉得你少?了点?血性……”
她话未说完,手被燕澜握住。
燕澜揉开她攥着的拳头,横着手掌,覆在自己通红的双眼上:“我的血性,全都在这了。”
燕澜的眼?睛半睁半闭,姜拂衣感受到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在?她指缝之间轻轻颤动。
挠的她手心有些痒,浑身别扭。
“怎么,你?的眼?睛也不舒服?”姜拂衣想起来,阿然通过眼?睛,强行攻过他的后灵境,“是不是怪物的封印出了问题?”
燕澜好一会儿才说话:“曾经我以为,是体内这个怪物在?引诱着我堕落,而我竟然没能抵抗,为此羞愧过。”
从生出?妒心,眼?珠第一次泛红开始,他原本密不透风的心境墙,裂开了一道口?子,才给了怪物可乘之机。
“如今又?想安慰自己,这未尝不是一种新?生。”
方才,姜拂衣说他像万年古树,燕澜竟觉得有些贴切。
某些方面说,从前的他,循规蹈矩的像是一株枯木,从眼?珠变红开始,才逐渐长出?了血肉,焕发了生机。
姜拂衣不懂:“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燕澜将她的手从眼?睛上移开,放回被子里,站起身,“外?面有人守门,你?继续休息,我先回族里去。”
姜拂衣拽住他的衣袖:“上吊都要?喘口?气,你?也歇一歇。纵横道存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回去调查又?不是回去救火,着什么急。”
燕澜垂头?看着她:“没关系,我答应了闻人和漆随梦,等你?醒来就回去。”
姜拂衣想说管他们那么多?,但她了解燕澜很少食言:“他们又?不知道我醒了,我马上躺下来继续睡,你?就当我现在?是在?梦游,等我真睡醒了你?再回去。”
燕澜:“……”
姜拂衣这话说的并不假,她此番醒来,真有梦游的感觉。
刚才发呆,也不是为了演戏吓唬燕澜,千真万确是在?发呆。
恍恍惚惚的,一时之间想不起自己是谁,身在?何处。
直到燕澜来她身边,将她唤醒。
姜拂衣猜,可能是剜心的后遗症。
这一次剜心铸剑,因为没有剑主,不会触发两相忘的失忆症。
但姜拂衣还是隐隐感觉到了一些异常,具体异常在?哪里,目前她还不清楚。
其实,姜拂衣最怕的并不是失忆。
失忆对她的影响不是很大,何况如今还有闻人不弃的真言尺。
她最怕的是疯癫。
母亲的疯癫,和封印太久无关,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导致的。
姜拂衣之前才会急啊,怕自己万一也疯了,该怎么去救母亲。
现在?心态平稳了很多?,毕竟已经?看到了曙光。
再说,母亲哪怕疯癫,始终记得有个女儿,待她眼?珠子一般疼爱。
她也应该不会忘记母亲。
姜拂衣说:“燕澜,我现在?眼?睛看不见,就只信你?,你?不守着我,我睡觉会睡不安稳,复原也会慢下来,你?说,究竟哪个更重要??”
燕澜察觉到她倏然流露出?的一抹慌张,连忙答应:“好,我先不走。”
姜拂衣重新?躺下:“你?可不要?趁我睡沉之后,偷着跑了。”
燕澜也在?床边重新?坐下:“不会的,你?放心睡,我在?房里守着你?。”
姜拂衣往里侧挪了挪,本想拍拍身侧的位置,让他也躺下来一起睡会儿。
告诉他,睡眠是养神?最轻松的方式。
但姜拂衣忽然想起来,上次燕澜被枯疾所伤,高?热发烫,她为了帮他降温,好心在?他身边躺下了,还侧身抱着他睡了一觉。
当时明?明?坦然以对,甚至感叹一个男人的腰,竟然这么细。
以手做尺,隔着轻薄凌乱的里衣,粗略丈量了一番。
现在?回忆起来,竟莫名生出?几分尴尬。
这算不算占了燕澜的便宜?
还好他不知道。
姜拂衣将邀请他一起睡觉的话又?咽了回去,心虚的闭上眼?睛。
身体透支的太厉害,疲倦涌上来的极快,开始昏昏沉沉。
燕澜安静坐着,一直等她睡熟了,才轻缓起身,再次回去矮几后面盘膝坐着,继续寻思该做什么款式的簪子。
思来想去,他打算做一支水滴形状的流苏簪。
寓意自然是“水滴石穿”,以此来表明?自己的决心。
燕澜先在?纸上画出?簪子的外?形,在?脑海里预想簪在?姜拂衣发髻上的模样,废了几十张纸,才选中一支还算满意的。
又?从储物戒里翻找合适材料,挑选出?一块儿成色极佳的水灵晶。
最后,燕澜取出?一本书册。
根据族中习俗,做饰物时,要?一边做,一边念诵祈福。
祈福书中,祈求永结同心的篇章,燕澜没背过,需要?临时学习。
于是图纸和材料全都放一边,先默背。
背诵的差不多?之后,燕澜拿起工具和材料,正准备动手,瞧见窗外?有个挺拔的身影反复徘徊。
似乎想敲门,却?又?不知在?犹豫什么。
燕澜起身去开门,朝楼梯口?望过去,瞧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和他猜的一样:“商前辈,您是来探望阿拂?”
商刻羽才刚下了一个台阶,闻言顿住,转过身,脸上表情很不自然。
瞧见燕澜的红眼?珠,他又?微微愣,紧紧蹙了蹙眉:“阿拂怎么样?”
商刻羽和纵横道的邪剑修,打到现在?才回来,手里的剑告诉他姜拂衣在?这里,还没来得及去询问凡迹星。
燕澜劝他放心:“睡下了,并无大碍。”
商刻羽微微颔首:“那你?照顾好她。”
说完,下楼离开了客栈。
一城之内,商刻羽寻找姜拂衣非常简单,抓凡迹星更简单。
凡迹星正在?白鹭城最大的医馆里炼药。
距离水蠹虫卵爆发,已经?过去两三日了,情况基本稳定,只剩下一些善后的工作。
凡迹星已经?用不着出?剑,炼药就行。
至于药材,全是闻人世家提供的。
医馆里的医修,比来看诊的病人还多?,围着凡迹星看他炼药学习。
凡迹星平时不会给他们这种机会,但此番水蠹虫的事情,这些小医修们出?了不少力,他也就顺手点拨一二。
伴月剑感知到商刻羽靠近,凡迹星将满眼?写?着崇拜的小医修们全都赶走。
有损他的形象。
更有碍他的发挥。
商刻羽走进炼药室:“阿拂伤的真不重?”
凡迹星姿态翩然的拿着柄扇子,给药炉子扇风:“她好像使用了大荒怪物的天?赋,这我不懂,其他的,瞧上去只是脱力,不算严重。”
淡淡睨了商刻羽一眼?,“三哥你?也一样,分洪水导致脱力,不要?到处跑了,最好闭关静养几日。”
商刻羽听见这声“三哥”,磨了磨后牙槽,别提多?想将凡迹星扔进药炉子里去。
但他确实乏力,今日没心情计较:“对了,燕澜的红眼?珠是怎么回事?”
凡迹星道:“应该也是怪物天?赋导致的吧。”
商刻羽沉默片刻:“我出?城去,有事你?以剑气喊我。”
“又?去山上?”凡迹星被他追杀三十年,最清楚他喜欢待在?郊外?山上,没山哪怕待在?破庙里,也不去住客栈。
大概是嫌客栈房间住过五花八门的客人。
商刻羽冷哼:“你?管我。”
凡迹星笑着说:“不想住客栈,你?可以去闻人府上,咱们距离近一点,有事儿容易商量。都是自家兄弟,你?不用跟闻人客气,我忙完也会过去。”
商刻羽原本没打算搭理他,转身往外?走,眉毛一拧:“什么自家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