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游戏攻略—— by雪鸦
雪鸦  发于:2024年03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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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查到在五年前步韶沄成为安西大都督之前,濮阳钺就已经在安西任职副大都督,按理说,上任大都督被先帝查办革职,可由资历战功皆有的濮阳钺继任大都督之位,然而那一年先帝格外器重步韶沄,直接让她一边统率镇西军,一边兼任大都督、安西四镇节度使。
当时,步韶沄三十九岁。
濮阳钺四十五岁。
步韶沄上任后,首先便是以雷霆手腕整顿军纪,以军法惩治几个部将,杀鸡儆猴,甚至有几个和濮阳钺并肩作战多年、感情深厚的老将,她也照杀不误。
尽管这样冷酷无情,但短短半个月,安西上下几万将士,皆遵她军令如山、莫敢不从。
濮阳钺心里有怨吗?
裴朔稍稍沉思,又查到,早几年濮阳钺全家老小几乎都随他迁到西边,但两年前,他家人已经来京城居住。
裴朔留意这一点,派人去打听濮阳钺的家人具体住在何处,最近可有和谁来往。
宫外是这样的情况,而宫内,最令所有宫人讳莫如深的,便是赵贵君被赐死的事。
赐死的白绫,是御前的邓大人亲自送过去的。
如果说一开始还心存幻想,看到白绫之时,赵澄就彻底心如死灰。
他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喃喃问:“我父亲他们……怎么样?”
“陛下仁慈,不会赶尽杀绝。”
“那我……”
“陛下赐你全尸。”
“她为什么……不愿意放过我。”
他闭着眼睛,眼泪沿着脸颊,一颗颗砸在地上,“陛下以前明明说过……她是在乎我的……”
邓漪仪态端正地立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神毫无怜悯,只有看着至今都不清醒之人的悲哀。
她平静道:“不管陛下怎么之间权衡你家族之事,你都要死,因为你欺骗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帝王,君威不可挑衅,欺君者必须死,任何人都不容例外。”
若天下人眼里挑衅君威的人还活着,那天子的威严也将荡然无存。
至于其他原因……
其实就算不赐死,邓漪也知道赵澄活不了了。
陛下赐他一死,其实是想让他体体面面、干净利落地离去,不然等张司空亲自动手来灭他的口,他死的就没有那么好看了。
毕竟竹君之死,背锅的是他,崔尚书一定还想当面来问问他,确认儿子的死因,张司空不会允许的,一定会先一步让赵澄开不了口。
横竖都是死。
倒不如现在就送他上路。
邓漪说:“动手吧。”
“不要!我要见陛下……求求你……再让我见陛下最后一面……”
赵澄立刻惊恐地大喊起来,却被人按住,邓漪始终面无表情,看着那少年被人用白绫勒住脖子,脸色发青,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瞳孔渐渐涣散,嘴唇颤动,似乎最后在拼尽力气呼唤什么。
邓漪看他嘴型,唤的是“陛下”。
她冰冷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也许和那些一心为了家族和荣华富贵的人不同,他是真心喜欢陛下的。
在这里生存,最没用的就是喜欢。
邓漪转身下令:“找个地方把赵庶人葬了,不设牌位,不必立碑,景合宫上下更不必服丧。”
假孕之事告一段落,太医署的方嘉石也脱不了干系,女帝念在他父亲年事已高,绕了他的父亲和妻儿,只赐了方嘉石死罪。
只是圣旨还没抵达刑部大牢,方嘉石就被人发现畏罪自尽了。
到底是“自尽”还是“灭口”,就不得为之了。
同时,太医署舞弊之事闹得不小,女帝下令整顿,一连处罚了好几个一直以来仗着资历欺压后生的老太医,戚容也被顺理成章地升为了医丞。
她成了大昭建国以来最年轻的医丞。
也是第二个爬到这个位置的女医。
经过这件事,那些曾轻视她、对她冷嘲热讽的人,都不敢再说什么了,有些人以为戚容如今升了官,一定会趁机对他们报复回来,然而,戚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除了公务之上的事,几乎就不跟他们有所交流。
这样潜心钻研、不计前嫌的态度,令他们羞愧。
“侍衣的身体本来好转了许多,近日怎么又有些受凉了?”
戚容还是唯一出入眙宜宫关心灼钰的人,别人觉得她没必要关心一个小小的侍衣,但对待病人,她一向负责到底。
她摸着脉,眉头皱紧,抬头问灼钰身边的掌事宫女于露。
于露低声:“陛下遇刺那天,侍衣不听我们劝,站在门口望着紫宸殿的方向,大概是那个时候受凉了。”
戚容沉默。
“还有……”于露小声说:“我们试了很多办法,侍衣就是不肯吃东西。”
要是陛下这次遇刺驾崩了,只怕这小傻子也要绝食跟着她去了。
戚容闻言一怔,又看向眼前安静垂头坐着的精致少年,瘦骨嶙峋的手从袖口露出来,肤色苍白如鬼魅,紧紧攥着衣裳料子。
她叹了口气,也不管眼前的少年听不听得懂,柔声说:“别担心,陛下的伤也是臣负责的,昨日臣去紫宸殿瞧了,陛下已经能如常下地了。”
少年的睫毛扑簌了一下。
他缓缓抬头,那双漂亮的乌眸里满是迷茫,看着她,似乎是在分析她说的真不真。
是不是故意哄他的。
他们都说,天子遇刺,流了特别特别多的血……朝堂都差点乱了……
戚容微微一笑,眼睛满是真诚,嗓音不疾不徐如春风:“侍衣好好喝药,臣今日面圣时跟陛下说好不好?到时候侍衣亲眼瞧瞧陛下,就知道臣没有骗您了。”她说着,还举起手,“臣发誓。”
除了姜姜,这少年最相信的就是眼前善良温柔的女医。
他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好。”
只要姜姜活着,他就吃。
紫宸殿中,刚回宫不久的姜青姝刚刚更衣结束,听戚容提及灼钰,稍稍怔了一下。
她这才想起,又把那小傻子扔在一边忘记了。
没想到他竟然为了自己不吃不喝……
这一个个的。
至于吗?
她心底软了软,也有些无奈,看向一边的邓漪。
邓漪点头,转身出去,很快就把灼钰带过来了。
灼钰进殿时,正好看到女帝穿着玄袍负手立在窗边,袍角由金线勾出五爪金龙,被风一吹,仿佛活龙般在衣衫上游动。
少年愣住,跌跌撞撞地朝她跑过去。
“侍衣!”
她听到宫人呼唤声回头,下一刻却骤然被抱住。
这少年弯折着瘦弱的背脊,拼尽全力地抱着她,单薄的身子在颤抖,呼吸急促紊乱。
也许他又在发烧。
灼热的呼吸灌入她的衣领里,让她如被火烧,烫得厉害。
而他身后,那些紧跟而来的宫人见状,纷纷跪了一地。
“陛下恕罪,侍衣不是有意……”
于露紧张地跪在地上,正要求情,却看到眼前的少女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退下。
于露只好起身退了出去。
等殿中无人,姜青姝才轻笑道:“真是个傻子,朕才几天不管你,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样?”
灼钰一怔。
他松开手臂,缓缓低头,对上她明亮清澈的眼睛。
“我……”
他不知道怎么说。
她也没有恼他,只是兀自抬手抚了抚他的额头,笑着说:“既然这么喜欢朕,又为什么不惜命?怎么在朕身边待得长久?”
灼钰滚烫的额头被她冰凉的手背一碰,好像被电流击中一样,浑身都打了个冷战。
手脚僵硬,只知道呆呆看着她。
心脏如被拉扯,疼痛又酸楚。
她还是这么好。
少年扯动唇角,缓缓露出一抹青涩小心、又明艳夺目的笑,他瞳仁明亮,那双眼尾上挑漂亮凤眸仿佛蕴含着两簇火光,焚烧着她的影子。
侍衣灼钰,容色绝艳,笑起来真真好看极了。
连姜青姝都稍稍被晃了神,她低头凝视着他,似乎在凝视着眼前的小傻子,却又好像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了另一个狠辣、孤寂、又如火一样炽烈决绝的影子。
他伸出修长的手臂,重新大着胆子拥住眼前的少女,如藤蔓般搅缠,至死方休。
在她耳侧一字一句道:“要……长久……”
要长长久久。
最后只说:“乖。”

一则最新战报再次掀起千层浪。
因西州守军较多,西武国大军再次向西州周边发动突袭,汲、旦、伊三城接连失陷,西武国再对西州发起猛攻,西州守将拼死抵抗,不退分毫。
此时西副大都督濮阳钺率军赶制西州迎敌,于城外十里厮杀,稳住局势。
但双方僵持十日,因地势复杂,对方用兵之诡谲闻所未闻,濮阳钺险些失利。
恰时左武卫大将军蔡古率军赶至,此战小捷。
趁着敌军措手不及,蔡古乘胜追击,一口气将刚失守的旦城收复。
西州城内尚有赵氏残部两千余人,其中精兵唯有五百,其余皆为老弱,新主帅蔡古已至,将其一同并入麾下。
西武国大军于旦城外三十里驻兵,意欲以围城之计断其后路,徐徐图之。
蔡古率军再战,三战皆小捷,然敌军士气不减反增,始知西吴国国主御驾亲征,亲掌大军。
战报一路快马加急,抵京用了七日。
十月十日。
未时,京城。
青砖石与汉白玉铺就的长道穿过宣政殿,直通紫宸殿。
张瑾侧颜冷淡,不疾不徐行走而来,步履惊飞一地鸟雀。
姜青姝端坐在御案后,一边低头仔细浏览军报,一边和众臣议事。
底下除了站着一些武将,还有兵部尚书李俨、尚书右仆射郑宽、尚书右丞裴朔、门下侍中等人。
沉香的烟线徐徐弥散在空气中,气氛肃穆。
他们皆从一大早开始就在殿中站着,时而低声交头接耳,时而垂头若有所思。
很久没有捷报传来了,这次总算是稍稍有了点儿好消息,也如他们所料,果真是蔡古出风头。
这个时机,真是正正好。
经历了赵家的事,谁也没法再说什么,也没人敢对张党叫板了,只能保持沉默。
只是局势依然不容乐观,敌军这次只怕是不拿下一些城池疆域誓不罢休,国主御驾亲征,简直棘手至极。
张瑾过来之前,几人正在说话。
有武将道:“此番西武国国主亲征,想必准备充足,有十足的自信,我们这边虽然派了不少兵力,但稳妥起见,臣以为陛下还要再加派一些兵力……”
“不可!”
立刻有文官出声反驳:“边境大军已是足够,若一再加派兵力,只怕武将手中掌控军队过多,恐有祸端。”
“所言极是。”
“其偏远荒蛮小国,所求甚多,不若和谈化解干戈,以利趋之……”
“笑话!我大昭建国至今,从无主动和谈先例,难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主动服软么?这让天下人如何看?这才丢了几城,你倒是怕了?”
“你!”那文官被噎得恼火,不欲与之争辩,继续看向上首的天子:“……陛下,臣以为战事劳民伤财,若主动与之谈判,未必不可占有先机……”
立刻便有人也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对方看似来势汹汹,西武国主亲征,恰说明他们早已亮出底牌,想必坚持不了太久,只要蔡将军能让他们占不到好处,自然不会再失利。”
“此言差矣……”
“陛下,臣以为……”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接在下头争了起来。
文臣武将,人人意见不一,有主张和谈的,有主张皇帝祭天求祖宗保佑的,还有主张继续加派兵力的,谁也说服不了谁。
裴朔无精打采地站在这群人中间,抬起袖子遮住脸,悄悄打了个哈欠。
真困啊……
吵吵吵。
吵有什么用,又不是谁嗓门大就听谁的。
裴朔裴侍郎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抬起手指掏掏耳朵继续闭目养神,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神游太虚的样子。
殿中几个门下省的官员,看到这些人吵得快失控了,不由得都看向裴右丞,指望着这个平时挺有战斗力的人开口控控场子。
结果看到他站着,脑袋一点一点的,都快睡着了。
他们:“……”
奇了怪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裴朔平时精神不是挺好的么?不是还熬夜办公谁衙署、号称朝廷第一卷王么?怎么今天还打起盹来了?
他们不知道,打从赵家倒了之后,太多事务变更导致裴右丞裴大人连着一个月天天通宵,忙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
素来以工作狂著称的裴大人头一次熬不住了。
御前补觉挺好的,大不了御史弹劾,奏折里骂他两句。
反正陛下她护短。
就没带怕的。
裴朔又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哈欠。
那边一干人吵完,郑宽也开口了。
郑宽不谈其他,只注意到了安西都护府的事:“陛下,臣以为龟兹内兵力充足,臣以为濮阳钺出兵太晚,且此人过于急功近利,行军之才不及步韶沄大都督风格稳重,陛下不妨再为安西四镇任命一个副都督,与濮阳钺共掌大事,以防此人于大事上专权独断。”
他话音一落,便听一道冷淡的声音横插进来——
“步大都督重伤苏醒,加之蔡将军已至,何以有濮阳钺一人独断之言?”
张瑾突然来了。
郑宽一滞,尚未开口,就感觉到身边掠过一阵冷风。
张瑾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来到最首的位置,朝高座的女帝抬手一拜,“陛下。”
他方才声色俱冷,一看向她,刹那冰雪消融。
只有温和笑意。
姜青姝对上他的眼睛,微微一笑:“看来司空对形势很乐观。”
张瑾负手淡哂,从容不迫道:“臣只是不赞同郑仆射所言,此刻任何变动,皆不利于稳定军心,战场之上,任何纰漏皆决定成败,既有捷报,便是好事。陛下与其琢磨这些,不妨着重褒奖有功之将,也算鼓舞士气。”
姜青姝:“卿说的也有理。”
郑宽还欲再说,姜青姝却径直看向站在最后面打盹的裴朔,“裴卿觉得呢?”
无数双眼睛瞬间落在了裴朔身上。
裴朔:“……”
我的陛下啊,说好的护短呢?
裴朔冷不丁被点名,终于稍稍睁开双眼,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然没听他们刚刚在聊什么,但他大概也猜得到,便慢条斯理地抬起手拜了拜,“臣觉得张司空所说的有道理。”
郑宽不禁皱眉。
他以为裴朔至少也该说些什么,没想到裴朔比谁都懒得争论,还直接附议张瑾的话。
裴朔说完就困倦地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张瑾的背影,又重新阖上——自从上次天子遇刺,朝野上下人人都发觉司空对小皇帝的关心非比寻常,甚至亲自侍奉君侧。
往好处想,那是别人眼里只手遮天、可能篡位的张司空,展现出了罕见的忠君的一面,说明他至少还保留了臣子本分,并无不臣之心。
也有人往别处想。
比如有人认为,他是趁赵家败落的时机,趁机完成一场政治作秀,让世人看看,他张瑾才是真正为君王肝脑涂地的“大忠臣”。
但真相呢?
谁要是看出这人意欲染指亵渎君王的狼子野心,那还真好了。
裴朔必须闭目养神。
张司空一来,天子和众臣商议便简短了许多,片刻后,天子又开口唤:“李俨。”
李俨连忙上前一步,“臣在。”
“朕让你拟的新任神策军大将军人选名单,可拟好了?”
李俨连忙从袖中掏出一叠纸张来,“臣已经确定有六个合适人选,请陛下过目。”
邓漪上前接过,走上台阶递给姜青姝,姜青姝一边仔细看着,一边问:“都是些有战功傍身、从军多年的良将?”
“正是。”
“都是你亲自选的?”
“……”李俨一顿,“回陛下,是臣亲自选的。”
中间只有郑仆射过来问了一下,找他聊了聊,李俨受他提点,破例加了几人,不过他自己也认真核查过,觉得这是合陛下心意的。
李俨做事还比较中规中矩,不会故意偏向什么势力,他见多了那些倒台的例子,也唯恐轮到自己,不想沾染那些个腌臜事。
非要偏个什么的话,他就老老实实按着陛下的心意来,不得罪皇帝总没错。
姜青姝看了一眼,还比较满意。
从前她记不住这些名字,私底下努力过后,现在几乎对每个人的势力背景烂熟于心。
要安插自己人,她也不像以前那样动辄亲自动身去收买人心,而是放心交给郑宽去办了。
现在后宫日渐冷清,要论过得最安稳的,当属郑宽的儿子灼钰,再加上有裴朔在,郑宽对女帝是完完全全忠心不二,绝不动摇。
虽然心机上少些圆滑,但是个可靠踏实的老臣。
姜青姝说:“明日申时让他们进宫,朕要当面考察。”
李俨:“是。”
待众大臣议事结束,张司空又独自留了下来与女帝单独说话,其余人早已习惯,纷纷转身朝宫外走。
裴朔打着盹走在最后头,郑宽一把将他扯住。
“小裴啊。”
“大人有何贵干?”
郑宽对先前御前之事始终耿耿于怀,一出来就想问个究竟,但看到这人没睡醒的样子,他倒是哭笑不得。
裴朔不等他开口,便说:“下官知道大人在想什么,大人还是沉住气比较好。”
裴朔不像郑宽有话就直言,哪怕天子不采纳,作为文官也必须上谏。
他深知,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
倒不如静观其变。
濮阳钺未必听从张瑾,如果真是濮阳钺故意不发兵导致庭州失陷,那时就已给这次蔡古的告捷提前埋下伏笔,濮阳钺本盘算着趁机立下战功,但蔡古不会给他太多机会。
说白了,就是过河拆桥的时候到了。
濮阳钺那边又会如何?
怕是事情还没这么简单。
秋风萧瑟,风卷枯桑。
裴朔和郑宽一同朝宫外走去,郑宽思索着裴朔的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愁容满面地抚着须。
裴朔见他一路上都嗟叹连连,心底还是被触动,不由得开口。
“下官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大人想听哪个?”
他卖着关子,让郑宽一头雾水。
郑宽:“坏、坏消息?”
“坏消息是,此番西武国主御驾亲征,战术诡谲,只怕比预想中还难招架得多,于西边守将、于大昭,皆吉凶难断。”
郑宽心突地一跳,他自己心里大概也有这样的预感,但他一介文官,几乎没读过兵书,对行军打仗之事根本不懂。
听到裴朔亲口这样说,才心下一沉。
他眉头紧锁,又脱口而出道:“那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是。”正好行到宫门口,裴朔拢着袖子转过身来,淡淡道:“战事吉凶难断,未必就会按照所有人心中所想发展。”
郑宽:“啊?”
什么意思?
他这难道不是废话吗?
好事和坏事,怎么都是同一件事?
裴朔却微微一笑,不等郑宽继续问,就慢条斯理地朝他抬手弯腰一礼,“下官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他挥挥袖子转身,懒洋洋打着哈欠朝着另一边走去。
端得漫不经心。

第216章 犹堪一战取功勋3
裴朔所言隐晦,因为接下来之事,无论是他,还是陛下、张瑾,皆无法百分百断定。
于他而言,九成为凶。
但若有一成希望按他所愿发展,便定会再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时间回溯到昨日。
裴朔没日没夜地忙碌,并非只是因为衙署事,若单凭尚书省事务,还不足以让他感觉到吃不消。
他是白天忙于公务,夜里去调查事情了。
等他终于将收集的有关濮阳钺的一切信息整理好,才上呈御前。
姜青姝坐在上方查阅,皱眉问:“濮阳钺的家人就住在京城?几个月前便与一群来历不明的人暗中有往来……有没有查到身份?”
裴朔说:“臣已经尽力去查了,但对方行事隐蔽,臣的消息也只是从邻里处探听得知,若想知道他们是谁,须得他们现身才行。但若事关战事,交易已经达成,对方保险起见想必也不会轻易现身。”
姜青姝眉头皱得极深,一搁手中纸张,抬头冷声说:“看时间,恰是蔡古出征之前,濮阳钺与蔡古事先有勾结嫌疑。”
“此事尚无证据。若按此推测,他们合作应是各取所需,趁步将军尚未苏醒,濮阳钺暂代安西军务,未必不想趁此机会从步将军手里夺得大都督之位,此人常年戍守边关,想必不在乎朝中局势,而蔡古则更想以此立功,顺带制造赵家战败,除掉赵家。”
“呵。”她冷笑一声,“倒是一箭三雕了。”
裴朔轻轻颔首。
他正目看向上方的帝王,垂袖低垂,侧颜平静,“但这一切前提,是战局能如他们所料发展,但两军交战,战场之上最不缺的就是变数。”
她袖中手猛地攥紧,眯眼看着他,低声问:“爱卿的意思,西武国比想象中的要厉害?”
裴朔点头。
“臣结合这些日子兵部上呈的战报,分析了一番对方的行军风格,若臣猜得没错,从一开始就有那位稳居幕后的西武国国主的手笔,此人少年为帅,南征北战,城府极深,王位亦是发动兵变所得,能接连灭掉周边数国,可见用兵非同小觑。”
姜青姝也知道那人很厉害,系统是可以查看邻国大致信息的。
西武国国主应戈,虽然还没年满三十,但据说十三岁就从军了,做事雷厉风行,甚至有点残暴。
她能看到敌国的属性面板,仅限于国主一人。
【姓名:应戈,身份:西武国主】
【年龄:27】
【武力:90】
【政略:77】
【军事:100】
【野心:100】
【忠诚:—100】
【爱情:0】
【特质:高傲,强壮,军事天才】
看看这面板。
和他一比,姜青姝简直不够看。
不过一个皇帝能否治理好国家,并不是看他的本事,而是看他会不会用人,让有才之人甘心为其效忠,姜青姝身边有能臣武将,倒也不那么将他视为威胁。
毕竟她走的仁君路线,不像他那样专横傲慢,动辄杀大臣手足、血流成河,说是暴君也不为过。
还是个好战分子,到处发动战争。
她继续问:“裴卿以为,蔡古能与之相抗否?”
裴朔:“未有十足把握。”
姜青姝抬起一只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一边是国土和无辜百姓,一边是权力之争,她隔了许久才说:“朕还记得先前赵德元分出人马支援碎叶,其中精兵应有五千,如今不知所剩多少。”
大军之中兵种复杂,其实真正的战斗力是根据精兵数量来算,除去老弱病残、伙夫、负责耕地或运送兵甲辎重的后勤兵等,往往披甲比例只有四五成,精兵就是真正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随时能出战的年轻将士,两万人里面能有一半都算极好的了。
当年大昭开国,一开始也不过只有精兵三千。
她喃喃道:“蔡古接任主帅之位,已下达军令,令唐季同率军即刻会和,听其号令。”
唐季同是赵德元旧部,这一次赵德元被撤换,他自然要听新帅号令。
但唐季同只服赵德元,和蔡古这些人一向不对付,绝不会甘心听蔡古安排,对方是什么居心会不会让他先去送死也未可知。
但军令如山,他敢不听,蔡古也有权直接以军法杀他。
其实这些精兵足若用得好,足以做很多事。
裴朔也明白了她在想什么,低声道:“也许这是个变数。”
“但愿。”
姜青姝叹了一声。
深夜的夜晚,格外的冷。
寒风割面,火光连绵成一片,军营之中将士来回巡逻,不少伤兵还在等待包扎。
有人冒着幢幢夜色大步流星而来,重甲披身,步履有力,行走间双臂荡起劲风,自带从军多年的杀伐之气。
唯独面色阴沉如水。
有几人在营帐外一直来回走动,远远见他过来,注意到他面色不豫,心底也随之沉了下去,唤了一声“唐将军”,便纷纷迎了上去。
几人掀帘入帐,待四周无外人,唐季同才猛一拍桌,冷声说:“蔡古欺人太甚!我多次明言敌军可能再次设伏,他却一意孤行,此番分明有更好之计,却非令我率五千精兵绕路曲召山,若敌军当真料中我们计策,这几千弟兄们难道白白枉死么?!”
几人闻言俱是一惊,副将梁文不禁咬牙道:“他这根本就是在报私仇!也根本不信我们,觉得我们是赵将军旧部,便把视我们为一群替死鬼。”
景堰道:“绕路曲召山,倘若这中间有丝毫差池,他也能以延误军情之罪将我们以军法处置,只可恨如今赵将军出事,我们也只能为人鱼肉。”
唐季同深深吐出一口气,胸口窒闷,越想越是一腔怒意无处发泄,来回走着。
这能怎么办?
若不遵军令,则立刻性命不保,完不成任务也是白白送死。
帐中气氛越发压抑。
就在此时,有隐约的脚步声在缓缓靠近,唐季同听力绝佳,双眸骤寒,迅速朝周围几人使眼色,几人同时噤声,谁也没出声。
唐季同沉声问:“是谁?!”
隔帘传来少年沉稳的嗓音:“末将宣威将军霍凌,求见唐将军。”
赵家军上下人人皆知,此少年当初在漠北之战中屡立功劳,先是成功押送粮草挽救大局,又数次夺得最多人头,骁勇令满朝称赞,如此年纪就成了宣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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