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游戏攻略—— by雪鸦
雪鸦  发于:2024年03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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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抬眼看过来时,柳叶眉眉梢微抬,上挑的眼尾带有几分凌厉,又不失帝王的尊贵威严。
“竹君来了。”她淡淡一笑。
这少年微微一滞。
他没想到她今日穿得这样随意。
近来天气炎热,帝王服饰又沉又闷热,她在这边避暑,自是随性些。
和他平时见到的陛下有点不一样了,但很好看,崔弈和她对上视线,心潮骤然泛起丝丝涟漪。
少年微微垂睫抿着唇,笑容竟有些腼腆温柔。
他朝她施了一礼,低声说:“臣拜见陛下。”
“竹君过来,是为何事呢?”
“近日天热,臣想着,西方还有战事,陛下操劳国事殚精竭虑,极易躁动上火,便请教戚太医用几味药材做了清火养神的甜粥,臣亲自尝过,口感也甚好,也许陛下会喜欢。”
崔弈笔直地站着,拂袖示意身后的宫人上前,将粥呈上来。
姜青姝:“你有心了。”
崔弈轻笑:“伺候好陛下是臣的本分,只要陛下能喜欢臣做的东西,臣就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他眼眸弯弯,笑吟吟地望着她,眼眸映着天边的晚霞,好似盛满了一片温柔的暖光。
姜青姝对上他的眼睛,少年唇角的笑意又加深几分。
“陛下尝尝?”
“好。”
她低头,浅浅尝了一小口。
“味道不错。”
“陛下喜欢就好。”崔弈见她不排斥,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他担心她不喜欢甜食,事先也四处打听过,不过女帝的喜好实在难以窥探,就连御膳房的人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他们倒是对裴右丞喜欢什么了如指掌。
崔弈就干脆做养生滋补的药粥,至少他花的这份心思,是别人所没有的,陛下对待忠诚的臣子都那般好,自然是个体谅旁人的君主。
她慢慢喝粥,崔弈便一直在边上看着。
他沉思片刻,主动道:“陛下,臣这几日处理六宫事务,下令削减了各宫的开支,但顾忌贵君肚子里的皇嗣,便额外准许景合宫一切份例照旧,只是方太医令年事已高,方太医既要照顾家中父亲,又要负责贵君,总有疏漏之处,臣在想,要不要多加派一位太医照顾贵君?”
姜青姝闻言,微微抬眼。
这就开始了。
她一边饮粥,一边语气平淡:“竹君说的有理,只是此事,贵君之前早就与朕提过,他孕期敏感多疑、处处小心,信不过其他太医,方太医最近医考表现优异,医术上也是足够的。”
崔弈:“是臣考虑欠周。”
她笑了笑:“你也是好心,你比贵君行事更为稳重,后宫事务交给你,朕很放心。”
崔弈听到她肯定自己,心中暗道:陛下直接毫不拐弯抹角地说他比赵澄稳重,就相当于是在明面上直说,觉得他很适合继续执掌凤印。
看来父亲说的没错,陛下是真的中意他做君后。
赵澄就算是真孕又如何?陛下终究没有被他抓牢。崔弈现在还不适合太过主动,等他做了君后,才可以一步步离陛下更近,届时,他也未尝不能像先君后一样创造帝后佳话,也助家族一臂之力。
崔弈心头高兴,含笑垂睫,“臣也只是为陛下分忧,臣入宫之前,父亲叮嘱臣许多次,要全心全力侍奉好陛下。”
“看来崔卿往日对你的教导很用心。”
姜青姝看着对方稳操胜券的样子,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笑容不达眼底。
崔弈立即道:“父亲对陛下忠心耿耿,臣自然也是。”
他的言语间,还是一心向着家族的。
姜青姝又和崔弈说了一会儿话,崔弈便告退了。
他离开之后,邓漪才说:“臣有些看不懂了……”
姜青姝抬头看着她,“看不懂朕为什么还要捧他?”
邓漪点头:“陛下今日又这样直接称赞竹君,只怕没一会,那话又要传得人尽皆知了,陛下帮他这样造势,再这样下去,如今后宫之中,只怕无人能阻碍竹君封后了。”
邓漪坚信,姜青姝并没有真的想让竹君做君后。
这方面,邓漪最了解陛下,当初她刚来御前伺候的时候,因为利用职位之便和朝臣走得近,就被杖责得丢了半条命,从此她就明白——在君王跟前,你可以不聪明,也可以犯错,但唯独不可以弄权。
内官尚且不能勾结朝臣,更别说后宫干政了。
贵君任性些陛下都能容忍,但竹君太聪明,对朝局都了如指掌,想走先君后的老路没有问题,可惜他面对的不是一个需要外戚帮助的傀儡皇帝。
邓漪说完,就听到陛下笑着说:“你说的对,后宫没有人能对付得了他,从一开始,朕就没指望宫里有谁能争过他。”
她一边说,一边笑着拍了拍身边的灼钰,瘦弱单薄的少年乖巧地倾身,伏在了少女的腿上。
这少年一直很安静,像一只蜷缩着一团任由抚摸的小狗,睫毛的阴影静静地覆在脸颊上,像蝶翼一样微微颤动。
没有人知道,他心思活络着,一直在听女帝和身边的内官说话。
邓漪:“宫里没有……陛下难道是指……宫外……”
姜青姝但笑不语。
回宫之后,崔弈继续调查赵澄。
他调查得很细致,但是,他在后宫的势力有限,又怕动作太大引起陛下的注意,所以,他必须借助一些更强大的力量。
正因如此,他才跟张司空提赵澄。
张司空势力庞大,想调查一个小小的赵澄,简直易如反掌。
张瑾听崔弈提醒,的确留了心,这个孩子已经碍眼太久了,不能再留,所以,他吩咐人去调查赵家和整个太医署是否有来往,很快查到,有一部分较为年迈的太医署老太医收了一部分贿赂。
这些人暗中操纵考题、泄露答案,助方嘉石升了医丞。
崔弈查到了蛛丝马迹,推测出了结果,但拿不到证据。而张瑾直接动用权势对他们家族施压,令其不得不亲口承认。
紧接着就是确定赵澄没有怀孕。
方嘉石出宫回家的路上,忽然被人迷晕,醒来时已置身荒郊野岭。
方嘉石怎么都想不到,居然有人敢劫持宫里的太医,怕是不要命了。
当他看到黑暗中缓步出现的张司空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张瑾走到他面前,半蹲下来,看着被五花大绑不断挣扎的方嘉石,嗓音冷淡,“给你两个选择。”
“交代来龙去脉,或者,今日死在这里。”
为什么堂堂一品司空,会亲自去查一个侍君肚子里的孩子,而且连一点拐弯抹角都没有,这么狠辣直接?
别人不理解。
只有张瑾知道,自己有多急切想知道答案。
他急需证明赵澄是假孕。
她和别人有了孩子,万分期待那个孩子的降生,甚至因此分心,这成了张瑾的心结,他若亲自动手除掉那个孩子,被她知道,也少不得对他生气。
为了一个赵澄,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值得。
如果赵澄是假孕,那真是上天助他。
想从一个人嘴里撬出真话来,张瑾有无数手段,很快,方嘉石就哭喊着招供了。
“我说!我说!是赵贵君让我助他假孕,他说快显怀的时候就会寻机流产,只要我能助他博宠,黄金百且不论,他能保我在太医院不被那个戚容压一头!”
张瑾闭了闭眼。
赵澄是假孕。
她和别人没有孩子。
张瑾何其高兴。
夜色暗沉,月光被黑云遮蔽,唯有火把照亮四面摇曳的树影,犹如张牙舞爪的鬼怪,落在对方眼里,如此阴森可怕。
张瑾的身影伫立在那儿,雪白的面庞被蒙上一层浓黑的阴影。
方嘉石蜷缩在地上,惊骇地望着他,嗓音剧烈地打着颤,“司……司空……我都说了,求求你……我都说了,你放我一马吧,今日之事我绝不会说……”
张瑾睁开眼睛,居高临下地睥着他。
“假孕欺君,你横竖都是死罪。”
“待东窗事发,你只要一口咬定是赵澄胁迫于你,我自会为你求得一线生机,你父亲也不会受到牵连。但若你敢事后反咬我一口,我会让你死无全尸,你可明白?”
轻飘飘的话,却令方嘉石遍体发寒,他拼命点头。
张瑾拂袖转身,嗓音平静。
“放了他。”
此时此刻,赵澄还不知道,所有人都已经对他虎视眈眈。
崔弈暗中调查许久,从确定赵澄是假孕开始,赵澄在他眼里就是个死人了。
崔弈与父亲暗中互通书信,谈及此事,父亲令他切勿轻举妄动,先不要立刻揭发。
现在揭发,赵德元还在前方打仗,陛下一定会有所顾忌,说不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死的就只有一个赵澄。
关键是要击垮赵氏一族。
他们还有更深的筹谋。
“战局焦灼,赵德元迟迟未传捷报而来,镇西军此番遇到伏击受到重创,又与赵德元两军难以会和,赵军粮草只能再撑不足一个月,我看马上,朝廷还要再派增援。”
张府之中,张党几位武将正在私下商议。
左武卫大将军蔡古道:“若再要增援,我便主动请缨,这次陛下应该不会再揽了。”
“我觉得还可以再等等。”
崔令之说:“蔡将军若无必胜之计,搅和进去也难抢先机,不如再细细商议。”
葛明辉道:“我倒是有一计,最好令赵德元战败,我们再顺理成章挽回局势,就是不知道成不成?”
“葛将军不妨直言。”
张府的密谋到了深夜,与往日许多次一样,这些朝廷命官行事隐蔽,无人察觉。
张瑾心情甚好。
自知道赵澄并没有怀她的孩子,即使她暂时还不知道真相,还以为自己有个未出世的孩子,等时机成熟,他就会让她知道。
看,赵澄也骗她。
她说赵澄至少真心可贵,愿意为她忍受十月怀胎之苦,可那是假的啊。
人性,就是如此卑鄙不堪,潜意识里,无非是自己难以心安理得地去达成什么,所以急于证明别人也不能,以此自我安慰。
一遍告诉自己不愿怀孕才是清醒的,可一边,又还是不受控制地去想起她的话。
也许她知道真相后,会伤心。
两次期待孩子,最终等来的都是失望。
——也许他可以不让她这么伤心,也许是上天给他的机会。
很多次张瑾与她缠绵时,脑海中都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他怎么这么想。
他每次都立刻掐灭了这个想法。
“在想什么?”
怀中的少女伸出手,感觉他走神,揪了揪他的脸,男人偏头躲开她的手,又低头吻了吻她汗湿的额角。
怀中的人,软得像一团棉絮做的。
棉絮浸了水,沉甸甸软绵绵地腻在他的怀里,时不时咬他一口挠他一下,他却感觉到更深切的快感。
他怎么搂紧、亲吻、挑—逗,她都不抗拒,张瑾才终于知道,她居然有这样可爱无害的一面,和平时倔强虚伪、满腹心机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的心都要被她浸软了。
男欢女爱,竟是这样令人欲罢不能,沾染上了欲望的泥沼,便将人越拖越深,根本没有办法恢复清清白白的样子。
他低眼看着她。
“臣在想,臣还学过一些……”
“……你到底看那些东西看了多久啊?”
“没有很久。”
张瑾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学了几个月,那一定会被她拿来嘲笑,只是说:“臣学东西……一向很快。”
话音刚落,就听到她嗤嗤地笑了起来。
张瑾:“……”
昏暗的宫室中,素来清冷自持的男人,因为她突然的笑声,耳根罕见地染上一丝难堪的薄红。
好在,烛火昏暗。
她看不见。
他垂头,散开的乌发盖住红透的耳尖,眼底压抑着浪潮,“陛下笑什么。”
“朕在笑,权倾天下的张司空,也会为了朕偷偷去学这种取悦人的招数。”
她扬唇笑着,眸底明亮。
他继续低头,鼻尖挨着她的鼻尖,呼吸可闻。
“那……取悦到陛下了吗?”
“你猜。”
她蔫坏,明知道他这么想听,就是不告诉他。
张瑾有时在想,自己在她跟前,早已无自尊可言,他已经将最深处的东西全部剥开来给她看,可她呢?她的内里到底是什么,他似乎窥见了,却又不确定。
不过,好在她还清醒。
这样,他也还不至于被蛊得连心都挖出来给她。
那一夜,又是极尽缠绵。
这些日子,邓漪早已对这样的事司空见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俩人为什么之前不温不火,突然就上头得这么厉害……但邓漪还是熟练地遣散周围的人,尽可能做好保密。
有时,里面的动静尚不可闻,邓漪站在外间,看到那抱着玩具的少年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只有在别人走过来时,他的指尖才动一动,勉强假装是在玩玩具。
邓漪知道,侍衣心里不好受。
邓漪有时可怜他,主动帮他收拾好偏殿,哄他去歇息,明日一早再送他回宫。他却哪里也不走,只愿意守在陛下门口,不吃不喝,也不睡觉。
本来大病初愈身体就弱,他那样执拗地坐在一片黑暗里,精致的五官毫无生气,脸色惨白,如同地底爬出来的鬼。
他听着里面微不可闻的动静。
想象着里面在发生什么。
少年的指甲嵌进木质玩具里,终于硬生生地抠掉一片指甲。
鲜血淋漓,却感受不到疼。
少年死死盯着食指殷红的血,眼底也渐渐被血填满。
杀意在心口叫嚣。
可是怎么办呢?
要怎么除掉他们……
灼钰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
哪怕不能杀了他们,他也不要让他们好过。
夏日逐渐步入尾声,蝉鸣依然吵闹不休,与往日一样,清凉殿外的亭子内,司空又与天子独处,堂而皇之。
灼钰现在身体弱,因最近总是睡不好觉,前一夜又受了凉,额头开始发烫,竹君离开不久,他便突然难受起来。
姜青姝见了,吩咐掌事宫女于露:“把侍衣带回眙宜宫吧,叫太医来瞧瞧。”
于露:“是。”
于露小心扶着灼钰,起身离开。
灼钰走了一段路,远远看到崔弈朝这边过来。
他停下脚步。
“侍衣?怎么了?”
扶着他的于露见他不走了,疑惑地唤了一句。
这少年垂着眼睫,虚弱地像是下一秒就要晕过去,在路过崔弈时突然一个趔趄,朝他身上倒去。
“啊!”
“侍衣!”
“竹君!您别没事吧……”
一干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了一跳,就连崔弈也一时不备,被这小傻子撞得一个踉跄,险些摔一跤。
这少年脸颊烧得发红,整个人浑浑噩噩晕晕乎乎,连站都站不稳,于露慌慌张张地搀扶住他,唯恐惹怒竹君,连连低头道歉道:“竹君见谅……侍衣他生病了,这才不小心冲撞竹君……”
崔弈自然不会跟一个傻子计较,并且陛下也很宠此人,他何必在此闹不愉快,徒徒显得自己不大度。
便温声道:“无妨。”
“多谢竹君。”
于露这才扶着侍衣躬身一礼,转身走了。
崔弈继续去往凉亭的方向。
只是他觐见完陛下,转身回东宁宫的路上,忽然察觉到了不对。
随身的玉佩不见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可是竹君的母亲留的遗物……”阿满在一边迟疑道:“明明出来时都好好的,这是何时丢的?我们也都没注意……难道是喝茶的时候,落在陛下那儿了?”
崔弈沉默。
若是不立刻折返回去找,万一被其他人捡到……
一个玉佩尚不严重,可他的随身之物若是落到有心人手里,日后有人以此来栽赃陷害他,少不得出事。
在这方面,崔弈比任何人都谨慎。
“回去找罢。”崔弈说。
崔弈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这一去,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邓漪正守在凉亭外,远远看到崔弈从那边折返,目光微垂,沉思了一下。
前几日,她暗示过侍衣。
那时侍衣在殿外守着,邓漪过去给他添完一件衣裳,就直接和向昌闲聊起来。
邓漪说:“咱们一定要小心些,陛下和司空的事万万不能传出去,特别是不能让竹君知道。”
向昌:“为什么?竹君背后……那不正是司空么?”
邓漪压低声音:“正因如此,竹君哪里知道司空和陛下……此事事关张司空和崔尚书,影响重大……”
他们毕竟是讨论朝政,便是压低声音悄悄地议论,唯恐被旁人听见大祸临头,唯独没有避开那小傻子。
邓昌不解道:“按理说,崔张若是生隙,对陛下来说绝非坏事啊。”
邓漪神色担忧,叹了口气:“是,若竹君自己发现此事,那也只是竹君自个儿的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就怕消息从我们这里走漏,届时司空要是追究,你我都难保性命……”
这一番对话,被灼钰清清楚楚地听进去了。
邓漪和陛下一样,一开始就知道侍衣不是真傻,否则她也不会派于露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陛下留他在身边,也是希望他能懂事些,偶尔能分分忧。
先前,陛下对邓漪说:“朕早就知道宫内无人能比得过竹君。”她话中有话,邓漪暗中琢磨了很久,有些懂了。
司空既然这么喜欢陛下,喜欢到了夜夜纠缠爱不释手的地步,又怎么不会介意这么“受宠”的竹君?所以陛下不想让竹君为后又竭力捧他,也许是想挑起崔尚书和张司空的矛盾。
有些话不能明说,只能侧面暗示,领会到天子暗示的邓漪故意拉着向昌在侍衣跟前聊天,想看这小傻子听懂了她的话,会不会出手。
她只是试试看。
此刻,邓漪看到竹君折返,微微沉思,转身对左右道:“这里不需要太多人伺候,你们都下去吧。”
“是。”
等他们退下,邓漪又看向远处值守的梅将军,对对方使了个眼色,梅浩南意会,随后,邓漪端起茶水走近亭子,去给陛下奉茶。
姜青姝正奋笔疾书地批着奏折,见邓漪奉茶来,便搁下笔饮口茶,歇一歇。
一边润嗓子,一边看着旁边剩下来的一大摞奏折,她叹了口气。
张瑾看着她的神态:“累了么?”
“有点。”
“何不歇一歇。”
她摇头,目光落在面前的奏章上,“西部战事紧张,迟迟未曾告捷,朕批的这一部分折子里,多数是让朕重新委任主帅赴安西迎敌,还有人说,以赵德元能力足够应对,让朕只需下令让周围州郡调动兵马供赵德元驱策、京城再供之以粮草即可,不知司空怎么看?”
张瑾淡淡道:“当前虽无捷报,却也不曾失利,临阵换帅不利于军心稳定,于战局有损,也会让旁人认为陛下不信任赵将军,有损君臣信任。”
她点头,托腮瞧着他,促狭道:“想不到司空会为赵将军说话呢。”
张瑾注视着她的眼睛,淡淡一笑,“战事非儿戏,臣身为宰辅,自是以江山为重,不过就事论事,岂敢掺杂个人喜恶。”
“那明日早朝时,司空就帮朕说说,也省得那帮人跟朕争个不休。”
“好。”
她掩唇打了个哈欠,继续拿起笔,低头继续在奏折上写字。
张瑾便在一边继续陪她。
他心念微动,不禁抬手,想抚一抚她的脸。
她下意识偏了下头,笔尖未停,因为在思考,时不时用笔杆戳着下巴。
张瑾淡淡一笑。
自从知道赵澄没有怀她的孩子之后,他看着她目光愈发充满着柔情蜜意,无论她做什么,他都有着无限的温柔和耐心。
瞧她的每个小动作,也觉得甚为喜欢。
男人没有停,指腹轻轻在她脸颊上蹭了蹭。
她下意识偏头躲了一下,却没搭理他,目光仍是紧紧瞧着奏折。
他顿了顿,道:“陛下,别动。”指腹逐渐挪到她的下颌,托着她的脸,微微俯身,似乎想亲一亲她。
她这回想躲都没办法了,只好抽空瞧他一眼,“司空最近是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比之前更恋爱脑了一点,突然黏糊了起来,没事就要碰碰她。
吃错药了?
她偏头打量他,乌瞳清亮如明镜,倒映着那张正经端方的脸,只是,那双素来冷彻的眼睛已蒙上一层暗色,好像酝酿着什么。
他压低嗓音,“臣守了陛下一日,总要有些补偿。”
说罢再次凑近,趁着四下没有人,便在她耳边耐心地细哄着,“一下就好。”
“……”
他温声细语地哄了两声,她没有动,只是轻轻闭了一下眼,男人好似得了默许,俯身凑过去,浅浅地在她柔软的唇上碰了碰。
尝到了些甜头,便容易流连忘返,他的手掌紧紧托着她的后脑,沉迷般地低头凑在她颈侧,企图继续攫取馨香。
就在此时,一道有些惊慌的女声响起,“竹君?!您怎么——”
张瑾猛地一顿。
上一刻还在沉迷般低垂着的眼睛,蓦地睁开。
瞳底寒光乍现。
他骤然放开她,循声看过去。
那边,崔弈已来不及退,生生对上张瑾的视线。
这温润少年方才看到那一幕,身子已经僵住,进宫来第一次,他的大脑有些空白。
方才他来之时,未曾看到太多守卫的禁军和宫人,也未看到邓大人,以为陛下已经不在此,便径直进来。
没想到却看到这一幕。
司空在亲陛下。
他们……
崔弈彻底愣住,完全始料未及,浑身血液逆流,直冲颅顶。
他不由得往后踉跄一步。
这怎么可能??
当朝宰相,和小皇帝最不对付的权臣,三十余岁却从不近女色的司空张瑾,竟然暗地里喜欢陛下?
于崔弈而言,任何人喜欢陛下,都不足以令他乱了阵脚。
可偏偏是张司空。
是他和父亲一心信任依仗的张司空。
脑海中许多让他不解的东西,突然就有了答案。
为何司空与陛下独处时间越来越长……
为何司空如此针对赵澄……
原来如此。
何其荒谬。
崔弈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回神。
他何其聪明,待冷静下来稍稍一想,便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司空暗中染指女帝,却仍助他崔弈去夺后位,究竟是和父亲所说一样,司空是真心扶持他崔氏一族,助他崔弈成为下一个赵玉珩,还是只是利用他打压赵家,把他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棋子,事后再过河拆桥。
崔弈能立刻意识到这一点,换成父亲知道了此事,大概也会生疑。
张司空遮掩的这么好,一定不允许任何人知道此事。
崔弈忽然背脊发凉、手脚冰冷。
他必须立刻离开。
崔弈正要迅速转身离开,邓漪却突然发现了他,惊讶出声:“竹君?”
这一声,直接惊扰了那边的人。
崔弈冷不丁对上了张瑾的视线。
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这少年今日一身雅致的青袍,端端直直地立在一片树影下,原是一番清新秀致的美景,是天子见了必会喜欢的模样。
只是,他的脸突然变得毫无血色。
那边,姜青姝和张瑾已经迅速分开,她在看到崔弈时也怔了一下,眼前两道实时同时在眼前弹出。
【司空张瑾正与女帝亲密,突然被竹君崔弈撞破,本就对崔弈容忍已久,这一刻彻底动了杀心。】
【竹君崔弈在清凉殿外撞破女帝和司空张瑾亲密,想迅速离开,却被张瑾发现,察觉到了对方对自己的杀心。】
张瑾看着他,嗓音喜怒莫测,“竹君来了。”
崔弈勉强让自己镇定,艰难地笑了笑。
也许自幼严格教养,让这少年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不能失态,哪怕此刻面临刀山火海。
他缓步走了过去,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低头行了一礼,“臣……拜见陛下……”
姜青姝回过神来,虽然有些尴尬,却还是朝他不失礼貌地微笑。
“竹君怎么回来了?”
“臣丢失了随身的玉佩,那玉佩是母亲给臣的遗物,对臣而言很重要,这才折返寻找。”
姜青姝朝邓漪招了招手,温声说:“你即刻去派人在这周围找找,有没有看到竹君的玉佩。”
“是。”
邓漪下去找了。
崔弈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片刻后,邓漪折返,禀报道:“回陛下,臣派人四处都找过了,没有发现竹君的玉佩。”
没有找到。
崔弈垂睫看着地面,嗓音很轻,近乎透着惨淡的凉意,“看来……臣的玉佩不在陛下这儿,也许遗落到其他地方了,臣再去别处找找。”
姜青姝轻轻“嗯”了一声。
“去吧。”
“臣……告退。”
崔弈抬起手,复又深深地行了一礼,转身要离开,但才走了一步,他忽然停了下来。
崔弈闭了闭眼睛。
他有些混乱。
他不能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向父亲传递什么,或是抓住什么可以保命的东西……
若是从前,无人知道赵澄假孕,赵澄还是最大的威胁,他就还有用。
可赵澄的把柄也在司空手中了。
他彻彻底底,没有用了。
司空也许不会给他机会告诉父亲。
天资聪明的少年,自小机关算尽,从未失手,却忘了这世上的事,总有他算不到的时候。
这一刻,他明白,自己这次凶多吉少了。
他能抓住的只剩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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