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游戏攻略—— by雪鸦
雪鸦  发于:2024年03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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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兹作为安西都护府府衙所在之处,兵力粮草足,防御严密,易守难攻,西武国虽一心想除掉威胁最大的步韶沄,却突然转而进攻碎叶和庭州,赵德元分出三万兵马支援碎叶,自己亲率两万将士于庭州迎战。
西武国先后进攻庭州五次,赵德元率军出城迎敌,第五场险些中计,好在关键时刻平安撤退,守住了庭州。
但即使这样,前前后后加起来,全军死伤也逾五千人。
庭州兵力只剩一万五。
并且,已经开始缺粮了。
赵德元自为将以来,打了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战功累累,如今却出师不利,连步将军都受了伤,可见敌军有多难对付。
姜青姝听闻此消息时,心直接高高悬起,庭州一旦失守,敌军沿河流而下,一路朝东南进攻,西州和焉耆便危险了。
她即刻下令让朝廷送军资粮草前去,此外,再派左武卫大将军蔡古带三万兵马增援。
原本选蔡古,姜青姝是极不愿意的,步将军、赵家、张党的蔡古,这是三方不同的势力,一场战役之中更容易发生分歧,暗中的明争暗斗必不可少,但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选择。
对于打仗,姜青姝并没有那么熟练,从前玩游戏的时候,打仗是很简单的事,胜负仅仅由兵力和守将军事属性决定。
如果但看军事属性高低,蔡古的军事属性算是这群武将中数一数二的。
只能这样了。
“司空觉得此番战事有把握吗?”
下朝之后,她故意问张瑾。
张瑾慎重回答:“军情瞬息万变,臣不能保证战争结果,但蔡将军治军严格,行军谨慎,较为可靠。”
“朕就是想听你说一定能赢。”
“陛下莫耍小孩子脾气。”
谨慎起见,那样绝对的话,他自然不会随便说。
她睫毛一落,叹了口气,整个人趴在了桌面上,将下巴搁在手臂上,语气闷闷,“就当是哄朕开心,不可以吗?”
张瑾看着她这般模样,眸底坚冰渐融,水色湛深,上前一步,抬手去抚她的脸。
他嗓音放柔:“能赢。”
“真的?”
“嗯。”
“朕不信。”
“……”
他沉默,无奈地按了一下眉心,平时无人敢在他跟前这样胡搅蛮缠,唯独她肆无忌惮。
他沉思片刻,微微俯身凑在她耳边,耐着性子哄:“西都护府多年守护边疆,步大都督用兵如神,更是令敌军闻风丧胆,而今她先中计遇险,恰说明敌军对她忌惮颇深,欲用计杀她之后再行强攻。此外,赵大将军擅长在沙漠或平地以骑兵作战,庭州临水又靠山,地形上恰是其短板,所以久战不胜,也并非无迹可寻。”
她微微偏头,侧脸枕着手臂,若有所思,安静地听他解释。
“所以,敌军并没有那么强?”
“在臣看来,不过如此。”
“他们想怎么做?”
“臣看他们行事风格,约莫是想先快速打几场有利之战,试探我朝有多少兵马能增援,并乱我军心,步大都督虽昏迷未醒,但副都督濮阳钺亦是治军严格、雷厉风行之人,只要他们能稳住拖延下来,对方自然有无计可施之时。”
也算有道理。
姜青姝有点被安慰到。
有时候,像张瑾这种不擅长安慰人的人,说的话反而最有安慰效果,因为他只会从逻辑角度一本正经地跟你分析局势,而不是反复强调“你放心,一定会没事的”。
她坐直起来,似笑非笑地支着脸颊:“司空如此洞若观火,怎么上朝的时候朕听不到这番话?”
因为他原就不会说。
张瑾就是想营造满朝文武忧心战况的局面,如此,蔡古去了,才能力挽狂澜,夺得战功。
谁叫她耍赖呢?
一开始,他就知道她在套他的话。
张瑾淡淡笑了笑,“只要结果是对的,臣说不说这番话,又有什么区别。”
正说着,邓漪从外面进来了,看着殿中温言絮语的二人。
“陛下,裴右丞求见。”
张瑾皱眉,方才暖了须臾的眉眼骤然又冰凉下来。
他语气骤然泛冷:“这个裴右丞,陛下倒是重视。”
她从善如流地把手深入他袖底,拽了拽他的小拇指,“朕觉得他好用罢了,哪比得上司空重要。”这话又堵得他无话可说,明知道她说话总是张口就来,十有八九是瞎说的,但他听了,总归还是会高兴不少。
裴朔等候在殿外,看到张瑾出来时,只是抬手行了一礼,“下官见过司空。”
张瑾没有看他,径直拂袖而去。
裴朔并不在乎,径直进了殿,那少女正摆弄着御案边的梅花,见他进来,便头也不抬地淡淡道:“张司空看起来胸有成竹,蔡古既去,裴卿觉得局势会如何变化?”
裴朔沉默片刻,只道:“庭州只会更凶险。”
她停下动作,看着他。
裴朔又说:“霍将军此刻应是在庭州。”
“霍凌一向可靠。”姜青姝靠着椅背,闭了闭眼,“成事在天,但谋事在人,希望他们能安然无恙。”
赌一把。
但愿,她赌对了。
军情紧急,几乎是头一天圣旨下来,当夜古便开始点将出征。
贺凌霜身为蔡古下属,此次也在出征之列,只是军令如山刻不容缓,且太过突然,她甚至来不及好好和祖母告别,便要紧急去城外大营报道。
骑马出城之时,霍元瑶已远远在那里等候。
贺凌霜怔了怔,一夹马腹,停了下来。
“霍大人?”
霍元瑶微笑着站在原地,抬头看着她,“贺将军此行珍重,你放心,我会代你照顾好你祖母,你不必有后顾之忧。”
贺凌霜抿紧唇,“霍大人何须做到如此地步,我素来不喜欢欠什么人情。”
她说罢,抬头望着远处,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既然要走了,自然话也不再遮掩。
这段时日,她只是看破不说破,并非对霍元瑶没有防备,也许是赵家明知她是蔡将军的人而拉拢她,或者是想从她这里打探什么消息。
贺凌霜高踞马上,握紧缰绳,低头看着她,嗓音又冷又沉:“霍大人既然认识我数月,应该知道,我绝非会动摇立场之人,霍大人有什么企图不妨趁早罢休。”
霍元瑶听她这么说,哑然失笑。
她一开始只是想替陛下去拉拢试探此人,不过后来……
“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霍元瑶丝毫不乱,坦坦荡荡反问:“我若有所企图,以将军之敏锐,应该早有察觉,试问将军,可有发现什么?”
贺凌霜不语。
她的确没有发现什么。
霍元瑶又洒脱一笑:“将军放心,我不会以你祖母要挟于你,更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我也有我的底线。今日前来,只是送你一程罢了。”
贺凌霜沉默许久,微微叹了一声。
相处多日,对方人品如何,她心里有数。
不管怎样,话已挑明,也算在心里确定,没了最后那一层隔阂心结。
她骤然翻身下马,来到霍元瑶面前。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抬手,郑重地朝霍元瑶抱拳一礼:“我又何尝不认霍大人这个朋友,此去不知何时才归,霍大人也千万珍重。”
“保重。”
与此同时。
西北,庭州。
夜色黑如泼墨,河道水流湍急,城墙之上火光如昼,重甲兵士列成一排,军旗随风猎猎作响。
赵德元负手站在城墙上,看着远方沉思。
一身银甲的少年将军来到他身后,双手抱拳。
“将军。”
赵德元没有回头,只问:“阿凌,粮草还能坚持几日?”
霍凌抿紧唇,目光微寒,低声道:“已经没有几日了……即便杀马充饥,也最多再坚持七日。”
太少了。
这七日之内,敌军势必还会继续进攻,将士吃不饱便没有力气作战,军心持续低下,便撑不了多久。
朝廷已经增兵,也派了军资补给,但路途遥远,等调集之后再押送过来也要很久。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撑下去。
自古将士作战,乱世时也有公然劫掠百姓和杀豪绅取粮的先例,但赵德元有自己的原则,他从军三十多年,东征西战,无论多么艰难,凡大军所过之处,绝不允许麾下将士动百姓一根毫毛。
赵德元沉默。
霍凌明白将军所想,也立在他身后,看着如墨夜色,长久不语。
风中似乎还残留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战场之上,杀伐无情,人命如草芥,这座城墙之下已经埋了无数枯骨,这些人,有富贵王侯亦有普通士兵,无论从前享受的是何等富贵逍遥,站在此处为将,身为大昭子民时,都誓死不会让一分一寸。
许久,赵德元忽然说:“我已派人去龟兹求援兵,但愿来得及。”
霍凌垂睫,在心里迅速过了一遍地图——他会背的文章诗词极少,但看军事部署图却得心应手,包括山川河流地势走向,他都几乎不需要去记,就能过目不忘。
他问:“将军有把握龟兹会派援兵么?”
赵德元:“我了解步将军,若是她在,定会增援,但濮阳钺此人……我倒是不了解。”
但同为大昭将士,谁会坐视不管任由城池失陷?
赵德元原本手握五万兵马,不至于艰难至此,若非碎叶需要增援他分了三万大军兵力过去,也不会被困于庭州,如此危险。
其实一开始,霍凌觉得赵将军只是为贵君争取君后之位,才选择出征,其心不纯,归根结底是为了争权夺利,但他也同样无法因此就否认赵将军的全部。
至少赵家军多年来战功累累,作为将领,赵将军当之无愧。
霍凌突然道:“将军,末将以为,还需再同时向西州求援,以防万一。”
赵德元斜眉,看着他:“为何?”
“西州离此处更近,增援更快,虽兵力不如龟兹,但万一庭州失陷,首当其冲的便是西州,他们没有理由不增援。”
“话虽如此,如今我们能派出的人极少,又该派何人前去?”
霍凌沉默。
这少年突然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沉声道:“末将愿意!”
赵德元俯视着他,深深盯着他许久,眼底逐渐流露出赞赏感慨之意,“你……当真想好了?你想要我派你几人?”
“我一人便足够。”
霍凌仰头,火光和夜色交映在那张年轻俊秀的脸上,那双漆黑双眸坚定而凛冽。
趁着太阳还未升起,霍凌连一刻也未休整,当即出城。
少年一人一马,只带了长剑和短刃,将短刃藏于袖口和靴中,便趁着夜色无人能察觉暗中出城,他做事谨慎,为了避免有内鬼,连城中将士都暂时不知他已经走了。少年翻身上马,一扬马鞭,朝着西州的方向飞驰而去。
西州和庭州之间隔有山脉,地势复杂,河流横亘其中,波涛之声涤荡耳边,令人总觉得要被其中水鬼拖拽下去。
霍凌马不停蹄,路过山中窄道之时,蓦地察觉到四周地势变化。
此处草木居多,极易设伏,他小心留意四周,但愿不是他多想。
忽然,有风声忽至。
“嗖——”
一支冷箭蓦地从高处朝霍凌射来。
霍凌“铮”地一声,抽剑出鞘,猛地矮身一避,反手劈掉剩下的箭,回身之时看到山上竟真的有人在暗中埋伏,他眼神骤冷,心底也一沉。
庭州无人知道他出城求援,并且此处是后方,如果这里有人要截杀前去西州报信的他,那么就是……
——有人不许他去西州求援。
霍凌心念刚一闪而过,下一刻,更多的箭连接成细密的雨,朝他唰唰射来,势必要将他万箭穿心。
他反应极快,翻身下马去躲,一边挥剑打落箭羽,一边找寻能遮蔽的地势。
但对方占据高低,又是弓箭手,霍凌单枪匹马几乎无法反击,也无处可避。
忽然,一只流箭射中了少年的后背。
霍凌浑身一颤,蓦地捏紧手中剑,手背之上青筋暴起,牙根咬得几乎失去知觉,眼底血意弥漫。
第二支箭射中了他的肩。
第三支箭射中了他的胸口。
第四支第五支……
霍凌身子晃了晃,看向一边湍急的河流,拼尽全力勉强旋身朝里面跳去,那些箭雨擦身射落在岸边,山上埋伏的将士再难看到他的身影,有人说:“他全身多处中箭,特别是胸口,又掉入河里,只怕尸身都找不到。”
另一人一挥手,示意弓箭手停下。
“这人肯定活不成了,撤吧。”那人起身看向庭州的方向,冷笑道:“还想向西州求援,痴心妄想。”
河水湍急。
波涛翻滚,水面之上风声渐烈,时间似是凝止。
许久,才有一只湿漉漉的手,艰难地抓住了岸上的石头。
霍凌艰难地从水中爬出,全身湿透,鬓角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脸颊上亦有血痕擦伤,他跪倒在岸边,剧烈喘息着,肺里好似被塞入了无数棉花,连呼吸都撕扯得巨痛无比。
他身上还插着那些箭,少年稍稍平复气息,便猛地一抬手,利落地拔出了胸口的那只箭。
箭尾无血。
只是衣衫已经破了。
少年低眼,目光穿过最外面破裂的布料,看到里面一层泛着淡金色泽的软甲,目光骤然柔和。
是陛下赐给他的软甲……
——“此去凶险,霍卿要平安归来。”
言犹在耳。
霍凌闭了闭眼,咬牙撑着地,重新站起身来。

第206章 莫嫌旧日云中守3
从河里爬出来的少年强撑着一口气,为了拯救庭州,依然不眠不休地朝着西州的方向赶路。
但马已经没了,体力消耗过多,他这一路是如何艰辛痛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一夜,山上埋伏的几个士兵解决了霍凌,确定霍凌不可能再有机会生还,又蹲守许久,直到庭州那边没有再派人来,才遣人折返汇报。
天蒙蒙亮之时,一只轻骑暗中潜入龟兹城。
彼时,安西都护府副大都督濮阳钺正在训练兵马,忽听有探子来报,当即折返回屋坐在主位上,沉声道:“说。”
那下属单膝跪地,急忙道:“果然如将军所料,庭州那边果然也往西州派人求援,并且只派了一人,那人昨夜已被我们射杀,料定这次他们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保住庭州。”
濮阳钺闻言,眉梢倒是一挑,微微嗤笑了声,“就一人?可有尸体?”
那人犹豫道:“没、没有……那人身中数箭后跳进了河里,不过江副将和在场所有人皆看得明明白白,那人胸口和腹部皆有中箭,那河水湍急,掉进去绝对无法生还!”
濮阳钺沉眉不语,手掌摩挲着椅子扶手,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昨日,庭州所派求援士兵已经来到龟兹,言明庭州无法支撑太久,求濮阳钺即刻发兵增援,不过,濮阳钺却二话不说杀了那报信的士兵,假装那士兵已在半路临阵而逃,龟兹这边并没有收到任何援助信息。
他并不会帮赵德元。
此番步大都督重伤昏迷,手中之权好不容易落入他手里,他在步韶沄手下熬了数年,止步于副大都督,再难有出头之日,如今趁着步韶沄还没醒,自然要把握好这个时机。
如果庭州失陷,他才有出手的机会。
当然,他暗中做的这些事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派人去截杀庭州派去西州求援的士兵前,再三叮嘱绝不能留活口,并且一定要确认尸体。
没想到人掉到了河里,找不到尸体。
身中数箭。
应该是活不了的。
想到此,濮阳钺抿直嘴角,眼底满是算计之色,又有几分傲慢得意。
姜青姝虽然监控不到安西那边没见过的守将的实时,却可以看到霍凌的。
霍凌向西州求援。
霍凌在路上遭到弓箭手埋伏。
姜青姝看到之时,猛地攥紧手中朱笔,第一次如此生怒。
这些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竟敢在战事之中动手脚,拿百姓生死当儿戏?!
还好姜青姝事先料定这其中必有明争暗斗,才赐了霍凌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甲,她信不过别人,但相信霍凌的判断力,毕竟霍凌是有军事天才属性的。
这一次,霍凌算是有惊无险。
只是……从此事推测,庭州只怕难保。
姜青姝猛地起身,叫邓漪进来,“伺候朕更衣。”
她要出宫一趟。
裴朔在尚书省衙署忙了许久,回到府中之时,已是深夜,刚刚踏入府中,便注意到黑暗之中站着一抹纤细的影子。
来者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揭开头上的帷帽。
“是朕。”
裴朔一怔,忙抬手拜道:“臣拜见陛下。”
“进你书房说话。”
姜青姝许久没有出宫,这一次临时起意挑深夜出宫,没有人能留意到她,这是她第一次踏入裴朔的府邸,就连裴朔本人都始料未及。
裴朔滞了一下,敛睫跟着女帝进屋。
姜青姝进去之后,直接寻了临窗的书桌前坐下,从她所在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那一大片梅林。
但黑灯瞎火的。
她也没什么心情往那边看。
她坐着,眼前的男人垂袖而立,静静等她说话。
她沉声说:“朕的探子来报,庭州支撑不住,在向西州求援,但路上有人伏击求援士兵,不欲让西州派兵援助庭州。”
裴朔听她这么说,微微抬眼。
他当先想到的是西州距离此处相隔数千里,陛下的探子连这都能探听到,还能这么快传到陛下这儿,这未免有些离谱吧……
不过,对于陛下近乎无孔不入、堪称神仙才能做到的洞察力,裴朔早有察觉,也早已习惯。
他不会主动去窥探这些。
裴朔沉吟片刻,缓缓道:“此刻有动机阻止西州援助的,除了西武国暗中混入的奸细,便是有意针对赵将军之人。此外,西州兵马不如龟兹,赵将军既人去求助西州,大概也派人去了龟兹。”
姜青姝“嗯”了一声。
“西州求不到援兵,龟兹又如何求得到?”
“所以,陛下是在怀疑龟兹有人不欲帮赵将军。”
姜青姝颔首。
裴朔很聪明,反应很快,能和她很快就想到一处。
姜青姝抬眼看着裴朔,“朕本可以不出宫,直接召你入宫,但你入宫见朕的次数太多,近日张瑾觉得朕对你太过信任,为了你的安危,也为了不让你被他盯上,朕干脆亲自出来见你。”
裴朔听她这么说,微微一怔,眼睛蓦地一弯,唇角含笑。
“多谢陛下厚爱,陛下需要臣做什么呢?”
她说:“你人在尚书省,做事方便隐蔽,朕要你去查一下龟兹守将的背景,他们祖籍何处,家中又有何人。”
“臣遵旨。”
“还有一件事。”
她说到此处,微微顿了一下,认真地注视着他,“你若有空,替朕去见一趟三郎,将赵家的事告诉他。”
虽然,赵玉珩已经与赵家再无瓜葛。
但赵德元,毕竟是他的生父。
若赵德元凶多吉少,也该要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赵氏一族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姜青姝布局已久,心里早有一些打算,事到如今,任何人都没有办法能改变她的决定。
但其实,姜青姝并不想将赵家赶尽杀绝。
毕竟是为国立下赫赫战功的武将,再如何争权夺利、恃功骄横,赵家人对大昭而言,也是出生入死的功臣,何况他们并没有造反之心。
只是,她要想成为真正大权在握的帝王,肃清朝中结党营私、互相倾轧的乱象,必须要解决掉他们,把军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必须收回兵权。
姜青姝交代完,便拿起帷帽起身,从裴朔身边擦肩而过,径直出去。
她来得匆忙,去也匆忙。
裴朔看着她的背影,恭敬地抬手拜别陛下,待她离开后,他才站起身来,下意识看了一眼沉寂在夜色中的大片梅林。
他微微垂睫,不知在想什么。
张府之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安静,毕竟这府上的主子只有一个,还时常不回府,底下人连想侍奉都没有办法。
周管家送别了暗中造访的崔尚书,折返之时,听到身后跟随的下人问他:“周伯,郎主近日的衣物都不许我们碰,那我们……”
周管家闻言沉默。
这事说来,周管家也觉得纳罕,他近日越发觉得,郎主留在宫中的次数太过频繁了。
频繁到……近乎不正常了起来。
并且,郎主不许底下人收拾他的贴身衣物,从前,周管家尚能进入郎主的书房,如今周管家也被禁止随意进书房收拾整理。
这又是怎么回事?
郎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周管家再清楚不过,他从低贱之身爬到万人之上,孓然一身,刚硬冰冷,里外皆被塑就得刀枪不入,这样一个人,如同历经万劫修成不死身的神佛,又有什么还能把他拽入红尘?
可怕就怕在,真的会有。
郎主和小皇帝走得太近了些。
年初时小皇帝就曾来过一次张府,那时周管家便暗暗吃惊,他本以为小郎君离开后,郎主和皇帝之间没了缓和,关系应该变得更紧张了才是,可事实却和他想得不一样。
后来,郎主还让他准备了避子汤。
小郎君在的时候,避子汤便送得尤为频繁,那时府上的大夫觉得奇怪,还暗中问过周管家,周管家只当那药是为小郎君准备的,毕竟少年郎血气方刚的,一旦情窦初开,九头牛都拉不回来,郎主这样逼小郎君喝避子汤,也是为了避免出现家丑。
未婚先孕这样的事很不光彩,就算对方是女帝,那也会被人所耻笑。
但现在小郎君都不在了。
那药……
周管家一阵头痛,他不敢再想下去。
兄弟俩喜欢上一个女子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虽然听起来太过荒唐了些,还有悖人伦,但若一直有避子汤也还不算什么大事,喜欢个女人罢了,郎主终究还是清醒理智的,不会做什么为了女人放弃权势的傻事。
可最近,郎主已经很久没有让人熬制过避子汤了。
就怕事情会变得不可控……
周管家心里闪过无数想法,无数个瞬间,他甚至想向郎主问个究竟,却又深知郎主脾性,底下人若是管得太多,只怕会触怒了他。
周管家暗暗叹了口气,过去敲响郎主书房的门。
“郎主。”
“进。”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平静。
周管家小心翼翼地抬脚进去,书房之内点着一盏孤灯,那一抹挺拔的身影端坐在书桌边,一手掖袖,一手执笔,正写着什么。
周管家躬身道:“禀郎主,崔尚书已经离开了……”他顿了顿,“崔尚书临走时突然想起一事,让奴提醒郎主。”
“何事?”
“赵柱国已经染疾一月有余,这几日病情不太好。”
“嗯。”
男人没有动,继续摆动手腕,飞快地写着字。
周管家又说:“小郎君近日又写了信来,一共有两封,您看……”
“放着。”
“是。”
周管家说完,还迟迟不走,似是在纠结犹豫着什么,张瑾没有抬头,冷淡问:“还有什么。”
“回、回郎主。”
周管家心下纠结,考虑得甚多,他一边怕触怒郎主,一边又想着万一真和他猜的一样,郎主是忘了避子汤怎么办?出于忠心,他也得委婉地提醒郎主避子汤的事。
既要让他想起避子汤,又不能让他察觉出来自己是在提醒他,周管家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奴最近听闻一则趣事……”
“什么?”
“听说……朝中有个官员背着正妻在外头养了外室,本来遮掩的挺好,就是有一回忘了给外室喝避子汤,那外室肚子大了,便闹到了正室夫人那儿,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周管家一边含蓄地说着,一边悄悄瞟着郎主的神色。
“……”
“啪”的一声,男人手中的笔被猛地搁下,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周管家颤了一颤,忙低头噤声。
“周铨。”
“哎,哎……郎主……”
“你很闲么?”
周管家头皮一紧,忙道:“是奴多言,奴告退……”

第207章 莫嫌旧日云中守4
周管家离开之后,张瑾才抿紧唇,久久盯着眼前飘忽跳动的烛火,眼底蒙上一层暗色。
避子汤。
那三个字,令他陡然惊觉。
他无法克服她在他心里种下的心结,便将此事一拖再拖,总想着等等再喝药,不知不觉间,一再拖延的事就这样超出了时限,也许运气不好,就已经半只脚踏入了深渊。
他甚至无法确定,是否已经产生了最坏的后果。
如果是,那怎么办?
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张瑾再无心思继续写字,按着笔杆的手指缓缓攥紧,指骨用力到泛白。
良久,他闭了一下眼睛。
也许应该找个大夫看看,才能安心。
“来人。”
他平静出声,叫来外头的家仆,淡淡道:“去叫大夫过来。”
张府府上一直养有大夫,名唤范岢,是当年落难的齐州人士,从医三十年,见识渊博,口风严实,只听命于张司空一人。
当初救治中毒的女帝、又检查小郎君是否怀孕,也是他。
范岢深夜被叫过去后,直接为张瑾把了脉,片刻后,范岢后退一步,恭敬道:“郎主脉搏沉稳有力,可见身体康健,并无任何问题。”
“……”
眼前的人没有说话。
范岢微微抬眼,借着微光,看着静坐如一尊玉雕的男人,他垂着眼睫,不知在想着什么,许久,才又问了一句:“当真没有任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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