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着漂亮的眼睛,回?到姜芷兰身边,语气活泼又真诚。
“我开?了一家手工定制的服装工坊,你?来投资我。我再?给你?分5%的股份,以后按比例给你?分红。”
“方老爷子死了,方家是一艘沉船。”
“可你?的妹妹我,是一艘扬帆起?航的巨轮。”
“国内的品牌,我占了81%的股份,其他的小股东是员工和我的同事?。”
“国外的手工工坊,煾予投了很多钱,全部是我的账户转入,都在我的名下。”
“这是一个完全属于我的品牌。”
姜蝶珍恳切的说:“姐姐,你?要不要,相信我一次。”
“我当然相信你?。”
姜芷兰温柔地笑起?来:“宁宁是我在走?投无路的晚上,唯一想起?来的人。”
“景先生也是唯一一个,帮我解决工作困扰和离婚负担,不求回?报的人。”
“我不信任你?们,信任谁呢。”
姜芷兰白天工作很忙。
她每天都会习惯性早睡。
这样注重身体健康的姐姐,在方家被欺负成这样。
姜蝶珍有些心疼。
安置好姐姐。
她还贴心地准备好了姜茶和水果,免得姜芷兰半夜起?来口渴。
姜蝶珍才小心翼翼地灭掉灯,回?到自己的卧室。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全世界都湿漉漉的。
姜蝶珍拨了景煾予的电话。
音乐响了很久。
他对别人的铃声都是微信自带的原始音。
唯有她,是Scorpions《When You Came into My Life》
每次她一听,就觉得很温柔。
今天姜蝶珍一直在想姐姐的事?。
她想起?,很久以前。
景煾予在姜芷兰陷入离婚纠纷时?。
男人对她说的话。
景煾予和她讲:“我的周围里,有很多来来往往的人。小乖的世界里,交际的人太少了,我想珍惜你?觉得重要的人。”
他抱着她:“然后我会陪伴你?,把他们留在你?的生命里。”
他给了她做“自己的豪门”的底气。
铃声响了很久。
景煾予才在一种雨雾的声音里,懒洋洋地咬字:“喂。”
他讲话有些漫不经心,又带着微微湿润的颗粒感。
“你?好久才接。”姜蝶珍小声抱怨道?:“你?睡得这么早吗?”
“还没?睡。”电话那头,景煾予的尾音有些上扬。
他叫她:“姜蝶珍,这么晚打电话是要听睡前故事?吗。”
姜蝶珍被他的声音,蛊惑得心跳了一下。
她别扭道?:“我又不是小孩。”
“是吗。”
景煾予说:“长大了,也可以听。你?啊,要是睡不着。”
“......等我们头发白了,我也给你?讲故事?。”
姜蝶珍被他的话打动?了,捂住手机的手指有些汗湿。
她静了一会儿,忽然听到那边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姜蝶珍吞咽了下,反问道?:“你?在洗澡吗,一个人?”。
“嗯。”景煾予似乎笑了一下,柔声道?:“住酒店呢,简单应付一下。”
可能因?为酒店浴室的声音有些含混。
景煾予的声音很像情.事?后的性感,让姜蝶珍忍不住开?始遐想起?来。
女生想象着水渍划过他湿.润的,肌理流畅的皮肤。
姜蝶珍捏皱了衣摆,小声询问道?:
“你?.....你?不会,和哪个女人在一起?吧。”
“嗯?”景煾予似乎有点难以置信:“想什么啊。”
姜蝶珍慌乱地找证据找补道?:“你?....很久都没?有接。”
“那你?看看。”景煾予点开?了视频。
呈现在姜蝶珍面前的,是他的眼睛。
他似乎很难得和人开?视频讲话,调整了一会儿姿势。
男人浴袍敞开?着,正弯唇对她笑。
姜蝶珍浑身一僵,她下意识转开?视线。
可是意识到这个是单向视频以后。
她又正大光明地欣赏起?来。
男人的身材实在赏心悦目,肩宽腰细。
腹肌泛着微红,鲨鱼线被长裤虚虚挡住,露出令人遐想的一小截。
景煾予:“你?看我周围,有没?有女人。”
他的声音放得很近,手掌带着接通她的手机。
拉长手臂,在房间里走?动?:“看清楚了吗。”
“你?怎么不怪我乱怀疑你?。”
姜蝶珍手心微痒。
她的眼睛全落在他身上,根本没?有心思注意别的地方。
——他是在勾引她吗。
景煾予下颌微抬,脖颈上经络走?势清晰,薄峰的喉结缓缓滑动?:“我只?当你?是想我,找理由看看我。”
姜蝶珍也点开?视频。
已经睡了一小会儿的她,现在是素颜。
她抓了抓黑发,露出一小截靡丽光洁的脸,和半只?微微上挑的眼睛。
姜蝶珍:“我看到你?啦。”
她坐在地毯上,把手臂和手机都搁在床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趴着。
姜蝶珍用手指慢吞吞地扣着床单。
她和他讲起?晚上发生的事?:“姐姐来了,她说姐夫又找人欺负她。”
“......我把她安顿在家了,姐姐是个独立的人,她说暂住两天,马上重新找房,就是避避风头。”
景煾予透过视频,长久地凝视着她,目光沉郁。
男人在姜蝶珍的每一次停顿里,柔声安抚她:“乖。”
“我陪你?。”他看着她湿红的眼睛,“不要担心。”
姜蝶珍点点头:“下个月开?庭了,我想陪她去。”
“她今天也满身伤......我担心姐夫再?来找她的麻烦......”
景煾予沉思一瞬,眼神漆黑:“如果他们还敢来,我会让他们痛心疾首地,给你?们道?歉。”
“对待暴徒,一定要以暴制暴。”
景煾予脖颈,有汗水滑过,又一滴一滴坠落。
他喉结凸起?,宛如雪山起?伏,冷白皮肤在沐浴后,微微濡湿。
看起?来,好适合被她咬上去的样子。
姜蝶珍小小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男人不知道?她晦暗的心思,沉声和她讲。
“你?安心睡吧,一切有我。”
就在这里教授中学生吉他和提琴, 还经营着一家小小的果茶店。
为首的长发女人, 放下拨片走过来, 示意她进门挑选。
“你拿吧, 我们这里椅子很多。”
身后?有个人, 认出来她:“你是女主播姜芷兰吗?”
姜芷兰已经不会下意识挡住身上的伤了。
她瞥见?她们的眼神, 都落到了她脖颈的淤伤上。
姜芷兰依然笑吟吟的点头说:“是啊,最近的午夜新闻档是我。”
因为满身淤伤。
最近,姜芷兰被台里,临时调到午夜档。
多亏了景先生。
不然无论她的受众和粉丝再多。
——也会被派去出外勤,剥夺她的主播之位吧。
这些伤痕, 没?什么?值得羞耻的。
姜芷兰想?起妹妹姜蝶珍,对?她说的话。
她就觉得无所畏惧。
——“被暴力?不是你的错, 一个连自己情绪都控制不住的男人,不配拥有家庭。”
姜芷兰竭力?维持的笑容。
不仅仅没?有被这群姑娘们,看不起。
这群独立女音乐人,都讲述着之前和她有关的际遇。
“姜主播,我们都记得你。”
“你算是大明?星啦。家喻户晓那一挂的。”
“......是啊,我们当时去河北演出,下暴雨又遇上连环车祸,被困高速收费站了。
“当天?晚上,我们在服务区找热水吃泡面,你一直在尽心尽力?报道?暴雨的情况。哪怕没?人收看,都一丝不苟。”
“对?啊,当时都凌晨两点了。”
“我也记得,楚诗和我说,一定是录播吧。结果你就报道?了我们路段的情况,还挺感动的。”
“你之前不是晚间黄金时段的女主播吗。怎么?会被调到午夜去啊。难道?是最近的离婚传闻?”
姜芷兰搬椅子的手指顿了顿。
她坦荡大方地和陌生人聊天?:“我最近在起诉离婚,现在还在冷静期里面呢。”
“你们也看到了。我脖颈上有伤,不太适合晚间档。”
一个头发染了半边蓝的短发姐姐,停下手里的贝斯,气愤道?。
“这算什么?事儿啊,就是要给那帮深夜酗酒的男人看看,咱们女人不应该,任由他们欺凌。”
姜芷兰礼貌地笑笑,身为公众人物。
她很少展现出自己的好恶。
任何时候都保持情绪稳定。
“我妹妹马上要来,我不和你们说啦。”
“我刚搬来,家里挺乱的,我还得多整理一下。”
一个栗色长卷发的女人,自我介绍叫张馨月。
她是队里的键盘手:“好好,我们也不留你啦。”
张馨月:“对?了,今晚我们涮汤锅,就我们五个人也不太热闹。你把你妹妹叫上,一起来吧。”
姜芷兰想?推辞:“我们打扰你们,是不是不太好。”
她想?起妹妹姜蝶珍,安静乖巧。
并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
所以姜芷兰对?晚饭邀约,有些犹豫。
有一位高个子,主动搬姜芷兰搬椅子。
她穿着长T恤,是队内击打架子鼓的。
“我叫楚诗。没?事的,姜主播,很欢迎你和你妹妹,随时来拜访。”
“蓝发贝斯手叫许碧,主唱叫兰颂,拿拨片的吉他手叫钟佳尧。”
楚诗介绍道?: “你可以让你的妹妹来一起吃饭,认识我们,这样?她也会放心一些。”
“平时啊,我们都在外地,很少回北京。”
“能互相照料是好事呀。”
姜芷兰思忖了一会儿,点头道?:“谢谢你们的邀请。”
“那——晚饭的时候见?了。”
姜蝶珍从君恩赶过来的时候。
梨树飞花的院落里。
姜芷兰正坐在枝桠繁茂的香椿下,修剪身后?长势差劲的黄杏花枝。
姜芷兰难得赤着脚。
剪完黄杏。
女人挽起头发,靠在瓷青色的廊柱下面,洗着小小的一把香椿。
看见?姜蝶珍推开门。
姜芷兰微笑着招呼她:“来了!”
她扬起手里的香椿。
姜芷兰:“宁宁,还记得这个吗?
“小时候啊,我们回外婆家。她做给我们吃的,香椿煎蛋。”
“还真是香椿诶。”
姜蝶珍像小孩一样?蹲在姐姐面前,新奇道?:“记得,煎蛋可香了,好多年都没?吃过啦。”
姜芷兰擦干净手上的水。
她对?姜蝶珍努努嘴,脸瞥向隔壁的方向。
“邻居是五个搞乐队的女生,我们一会儿端着煎蛋,去她们家,给她们尝尝。”
姜蝶珍好乖地拉长了声音,说“好——”
初夏,蝉鸣嘶哑。
姜蝶珍指着生长得有些崎岖的杏树。
鹅黄色的累累果实挂在头顶,把枝桠压得弯弯绕绕的。
姜蝶珍搭着小凳子,抬起手摘下一个杏子。
她抻了裙摆,随意地擦干净。
小板凳下的青石板摇摇欲坠的。
她在半空晃晃悠悠,差点摔倒。
姜蝶珍“啊呜”一口就要往嘴里塞。
姜芷兰在下面叮嘱道?:“哎——,小馋猫,还没?熟透呢!”
“好苦。”
姜蝶珍撇垂了眉。
她五官皱皱地,探出舌头往外吐:“呸呸,好难吃。”
这个被姐姐宠着的小姑娘,总是记吃不记打。
就爱吃甜食。
姜蝶珍眼神很亮地指着头顶:“我试试上面的这个,这个黄得油亮亮的,看起来应该熟了。”
“小心。”姜芷兰担忧地蹙起眉。
她擦了下额头的汗:“宁宁你站稳了。”
姜蝶珍满眼都是水嫩欲滴的小水果,哪里还在意脚下。
她本?来就穿着细跟的高跟鞋,一踮脚,瞬间失去平衡。
“呀。”
她滚落到一个温暖干燥的怀抱里。
——是景煾予。
男人的目光落在怀里人的身上。
姜蝶珍的黑发有些乱,脸颊浮着一点点的粉。
嘴唇很红,仰起脸对?他笑。
景煾予把她抱的很紧,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一样?,纹丝不动。
他眼神专注,手臂的静脉绷紧。
怀抱落力?很重,像是生怕她摔倒:“小心点。”
“嗯!煾予,你来啦,车位是不是不好找。”
姜蝶珍心跳加速,举起细白的手掌,声音甜甜的:“给你吃。”
她的掌心很红,中间的黄杏被她抠破了。
开了半边口,露出深枣色的杏仁。
姜蝶珍低头一看,有些苦恼地抱怨道?:“诶,坏掉了。”
景煾予抚摸她的鬓角:“你没?摔着吧。”
看姜蝶珍像团无尾熊一样?依偎着他,红着脸,点头。
他嘴角漾起温柔地笑意:“乖乖去别处玩,这里青苔很厚,别滑倒了。”
姜蝶珍闷闷说“哦”。
她听他的话。
像放学后?开始继续功课的女学生,舔了舔手上的黄杏汁水:“好可惜哦,挺甜的。”
姜蝶珍在提来的大号手袋里,搬出画册和平板。
景煾予穿着白衬衣,黑长裤,是挺拔利落的干活装扮。
英隽的男人,温柔地盯着姜蝶珍。
他看见?。
姜蝶珍好好地搬了小椅子。
女生挽起白色的刺绣棉裙,坐在梨花树下画稿。
男人收回视线,挽起松松的袖口,露出修长白净,匀称有力?的手肘。
他举止客气,态度淡然地转向姜芷兰。
景煾予瞳孔乌黑,着手收拾宅邸里的杂物:“姐,有什么?需要我帮你修补的,叮嘱一声。”
姜芷兰和他闲聊:“到处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里里外外都用?腻子膏粉刷过。”
景煾予往周围环视了一圈,点头道?:“我朋友蒋淮明?是住建那边的,他找的房屋设计不会落俗。”
男人手上也不空闲着。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叠拼花圃前的砖块。
免得下次有人踩在青苔上面,摔跟头。
姜芷兰很担忧折煞了他。
虽然都是高门大户。
景家和方家,并不能同日?而语。
曾经家暴她的前夫方博,在家里,从未洗过一个碗,什么?事情都交给佣人。
而养尊处优的景煾予,深黑色西装裤一尘不染,却?认真地帮她们修葺花圃。
姜芷兰:“要不您先坐吧。”
她抱歉地笑笑:“这些粗野活儿,我来就好了,反正这里是我的家。”
“既然你也说了粗野活儿。”
景煾予专心堆砌花墙,眼神静谧:“姐,你休息下,交给我就行。”
“宁宁带了几盒金骏眉。等会你们吃饭,顺道?给邻居送去。”
姜芷兰知道?景煾予为人处事,向来滴水不漏。
她只是惊讶于,对?方周道?得体,连自己的邻居也会考虑。
“景先生,您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小乖留在这里陪你,我晚上还有个应酬。”
景煾予言简意赅地推辞:“宁宁不能喝酒,你多看着她。”
姜芷兰点头:“您放心,她是我妹妹,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景煾予听完笑了一下,“是我多虑了,这段时间她都说来陪你,接你下班。”
他怅惘垂下眼:“我应该放心的。”
“我如果在北京,隔两三天?来看她一次。不会打扰你们吧。”
姜蝶珍在一旁听得,微微有些难过。
她是故意说,要在姐姐家呆着的。
上次,她怀疑出差的男人,住在酒店洗澡,是和情人缠绵暧昧。
这几天?,男人以牙还牙地怀疑起了她。
事情起源于前几天?。
景煾予不知道?从哪来的醋劲儿。
回到北京的君恩以后?。
随着夏季暴雨席卷而来的,还有景煾予铺天?盖地的欲望。
夜里,姜蝶珍脸红道?,“你明?天?要去波士顿出差,今晚稍微克制一点。”
他指节危险掠过她颈间红痕的湿润汗水,看她闭眼颤抖,咬字慵懒散漫:“不宣誓主权,明?天?上班和你那同学一个电梯,谁知道?他不会再动心?”
他口中的同学是姚舒然。
对?方得知姜蝶珍要去巴黎创建新的品牌。
姚舒然三番四次地发邮件,说想?当她的男装模特?。
姜蝶珍很干脆的拒绝了。
她恋人的身材比例,肌肉曲线,比名模姚舒然还要好。
她为什么?要花这个冤枉钱啊。
景煾予看着电脑上的邮件记录,真情实感地吃了醋。
后?来,男人乐此不疲,不嫌事儿大的。
他给她的邮箱,投递了他的胸围,身高和肩宽。
姜蝶珍看到心仪比例,兴奋极了。
她点开一看。
发件人是景煾予的工作邮箱。
姜蝶珍浑身一颤,紧张地扣下了笔记本?电脑。
景煾予最知道?怎么?勾引她。
一通操作下来,把姜蝶珍迷得找不到北。
“想?要老公。”姜蝶珍从书房出来。
她红着脸,抱着小枕头,蹭到他的怀里。
这段时间。
她和他之间的性,密集到,姜蝶珍几乎没?怎么?下床。
她被他翻来覆去的做,到后?来脑袋昏昏沉沉的。
姜蝶珍只能坐在床上,垫着小软垫画稿。
她被他灌了好多,迷魂汤一样?粘稠的东西。
快要意识颠倒。
所以姜蝶珍主动请缨,提出要和姐姐一起住。
再被景煾予纠缠着。
她一定会像宁采臣被兰若寺的鬼仙迷住,再也没?有心思画稿了。
【煾予,我在姐姐家安定下来啦。】
她很乖地向他报备:【你也别熬夜喝酒,身体健康要放在第一位。】
景煾予:【睡不着记得给我打电话,多晚我都会接。】
姜蝶珍安心地,把手机连上充电线:【嗯!晚上我回来,给你打电话,陪你睡觉。】
她和景煾予结婚两年了。
可每天?,都像初恋一样?悸动。
也许在一起二?十?年,也宛若新婚燕尔。
总是黏黏糊糊的。
姜蝶珍买了一些饭后?小甜点。
姜芷兰端着香椿煎蛋和红糖糍粑。
两人一起去邻居家里做客。
今天?约定聚餐。
玩音乐的这群姑娘,提前关闭了果茶店的门。
外面有慕名而来的回头客,想?要买几杯果茶回去尝尝。
后?院的果茶小铺的小铁门,被男人用?手“哐哐哐”地捶响。
姜芷兰一听,只觉得震耳欲聋,感到一阵心悸。
她不小心踢倒了一旁的小玉山竹,花盆咕噜噜地往台阶下滚落。
她捂着胸口,连过去扶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外面来买果茶的男人,见?敲门不应,生气地叫嚣着。
“你们这群老板怎么?回事啊,又不上线外卖,还三天?两头歇业,到底做不做生意了。”
“要不是你们家的果茶新鲜,孩子爱喝,我才不受这个冤枉气呢。”
“你们的乐队还挺出名的,真不想?做就别干了。专心搞音乐不好吗。”
“我们爱做什么?和您无关。”
主唱兰颂听完笑了笑,停下作曲的吉他。
兰颂向外吆喝道?:“当然新鲜了,我们水果都是热带进口的。”
“这么?好的茶,在北京,就收您十?块。做生意不就是做慈善吗,我们今天?懒得伺候。”
吉他手钟佳尧,拍着姜芷兰的肩,探出了脑袋。
“对?啊,拍什么?门,吵死了。”
“是男人就别敲了,今天?我们果茶店,只为女孩子做茶。”
姜芷兰心下安然。
周围一群姐妹们簇拥着她,安慰她。
她们都知道?,被家暴过的姜芷兰。
——听见?铁门敲得“噼里啪啦”震天?响的声音就害怕。
就像经历过战争的人,也会害怕烟花一样?。
姜蝶珍很乖地把姐姐踢到在院里的花和树,都扶起来了。
她的纤细的手,灰落落的。
姜蝶珍眼神担忧中充斥着感激:“你们人真好。”
张馨月安慰她:“我们大概知道?,发生在芷兰身上的事啦。
“怎么?说呢,都这个年纪的人了。谁还没?在感情里受过伤啊,大家都能互相理解。”
在干燥闷热的晚上。
一群姑娘们在院落里吃涮肉和烧烤。
桌下放着冰镇北冰洋和燕京U8的空瓶。
姜蝶珍只要一碰酒瓶,就被一群姐姐拦住。
她们管得比景煾予还严。
几个姑娘单独给她,开了一大堆玻璃瓶装豆奶。
插了吸管。
让姜蝶珍小口抿着喝。
啤酒的麦芽苦味和发酵的酒精,让大家都有些微醺。
姜蝶珍的心脏和舌尖,却?一直被照顾得甜甜的。
姜芷兰语气轻快地闲聊:“这段时间,妹妹都会过来陪我。”
她作为姐姐,大方地炫耀姜蝶珍:“我的宁宁啊,特?别厉害,已经有自己的公司和品牌啦。”
“她和我讲过梦想?。”
“——说不定有一天?,还能在纳斯达克敲钟上市呢。”
姜蝶珍有点害羞。
姐姐已经开始介绍,她在巴黎的高定手工工坊。
楚诗用?开瓶器撬开啤酒:“太厉害了,天?才设计师啊!”
“你才这么?年轻,有自创的品牌就很棒了,居然还有做高定的想?法。”
“高定?”张馨月:“听说这种?衣服啊,一件就价值百万。每款都是定制,只会很稀罕地做一两件。”
姜蝶珍被夸红了脸。
几位姐姐都很真诚地,赞叹着她的成功。
她逐渐的也卸下心房,和她们认真聊起来。
姜蝶珍:“姐姐下个月开庭,我很早之前就筹划着,给她做一件婚纱裙。”
“是血红色的婚礼邀请函,裙摆上是密密麻麻的祝贺词。
“字字泣血,寓意被摒弃的誓言,卷边被焦烧的那种?。”
“谁说‘离婚’不能穿婚纱。”
“我想?姐姐风风光光的,嫁给自己。”
姜芷兰眼睛里洋溢着赞许的目光:“我妹妹的设计理念呀,向来独树一帜。”
“她的作品集也特?别棒,伦艺和中央圣马丁都给了offer,最后?她选了RCA,九月就去英国啦。”
“哎,姐姐,你别夸我了。”姜蝶珍有些脸红。
“我和你们讲讲,和姐姐有关的这系列定制裙吧。”
姜蝶珍:“我想?把这种?“反对?家暴”裙子做成一个系列,一共六套。”
她在大家鼓励的目光中,撑着下颌介绍道?。
“我不会凝视受难者,我想?让大家看清施虐者的嘴脸。”
“插着刀具的裙子。”
“淤青和血迹,布满整个布料。”
“拥抱的位置,是手铐和被撕裂的心脏。”
“婚礼当天?的白纱下面,覆盖着死亡的黑纱。”
“最后?一套。”
“论劣迹斑斑的男性,为婚姻带来的苦难:‘雪白裙子上,一滩烟灰和酒液混染的污迹,深重的家务和负担。以及,充满疾病的子宫。’”
姜蝶珍握紧拳头,眼神笃定勇敢:“很多女人在家庭关系中,正处在水生火热之中。”
“哪怕是结了婚,也不能因为一纸婚书,把故意伤害罪,减轻到家庭矛盾的浅度。”
“是这样?的!”
喝醉酒的姜芷兰,有些义愤填膺。
她从来没?有想?到,婚姻如蜜的妹妹,居然这么?共情她。
姜蝶珍眼神闪烁着光:“我想?要帮姐姐,和所有被婚内家暴的女性做点什么?。”
“我们支持你!”主唱兰颂率先鼓起掌来。
她抱起吉他,脖颈上银色羽毛项链摇摇晃晃。
看上去酷极了。
兰颂为姜蝶珍哼了一段“Glass Animals《Tokyo Drifting》”
When they wanna live fast, but I'd rather walk it out.(他们渴望醉生梦死的生活,这可不是我的取向)
Everything that gotta be eighty and you keep the twenty percentage, (凡事都有八成把握,而你百分百胜券在握。)
......
Ooh, now you're lettin' go, (你随意驰骋)
Heart beatin' faster, feet pushin' on the floor (Yeah, oh),(心跳加速,油门踩住)
Ain't nothin' better. (做到极致)
聊天?中,她们得知姜蝶珍喜欢“动物园钉子户”和“YOASOBI”。
于是一群姐姐凑在一起。
她们的乐队,自创的歌曲,都是电音迷幻的几个人。
她们很难用?好温柔的声音,给她唱了《大大大大大象》和《群青》。
涮的汤锅,停了火。
姜蝶珍的心里却?像烧开的湖泊,潺潺冒着白雾和气泡,飘向夏日?的荒野。
她们一起聊伍尔夫的《达洛维太太》。
聊波伏娃和萨特?的婚姻困顿。
聊诗人多多在1985写的《是》
“是炉子倾斜太阳崩溃在山脊/孤独奔向地裂/是风/一个盲人邮差走入地心深处/它绿色的血”
“是火焰火焰/是另一条河流/火焰永恒的钩子/钩爪全都向上翘起/
“是火焰的形状/碎裂碎在星形的/伸出去而继续燃烧的手指上是/
“我爱你/我永不收回去”
“爱”和“告别爱”,对?女性来说,都是一腔孤勇的单向奔赴。
女性啊,好像天?生就具备爱人的能力?。
在她们学会自我保护,选择被爱的对?象之前,就先学会珍惜一个人了。
而在累累伤痕以后?,卑微沉沦,不懂如何“告别旧爱”,并不是她们的错。
在无数次重建自信,向外求助的过程,并不应该被扫射成“精神贫瘠”。
人人都渴望被爱。
——这是本?能,并不值得羞耻。
姜蝶珍眼眶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