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蝶珍喝了一大口。
她声音又软又黏:“姐姐的腰好细哦,盈盈一握,我抱了就头脑发昏,变成好细腰的楚王。”
姜芷兰笑道:“就你嘴甜。”
“是姐姐的奶茶甜,我觉得?姐姐怎么都好看,可是穿我选的衣服会更好看!”
姜蝶珍央求道:“换嘛,真?的想看!”
姜芷兰被?她蹭着抱着。
她的嘴角,不自觉一直弯着。
妹妹太可爱了。
她心想景煾予真?是好福气。
姜芷兰无奈又宠溺摇头道:“你呀。行,我听你的话,我换就是了。”
“好。”姜蝶珍高兴地?点?头,喜滋滋地?笑起来。
她一笑宛如?开云破月。
让人情不自禁想宠爱着她。
姜芷兰离开以?后。
姜蝶珍叫来了凤姨。
“刚才的奶茶,我姐姐一直捧着手里,一口都没有?喝。她不喜欢喝带糖的,因为做新闻主播嘛,对皮肤要求严苛。能不能麻烦您,换一杯清茶过来,青城雪芽就好。”
她怎么会刻意去喝姐姐的茶呢。
只是,她看姜芷兰,一口都没喝。
于是她心下奇怪,想尝尝味道,是不是让姐姐不满意。
姜蝶珍才不是不沾春水的天上月。
她比谁都敏感细腻,照顾好身边人。
竭尽全力,让每一位都感到舒服妥帖。
凤姨点?头,微笑道:“好的,姜小姐,你尽管吩咐呀,我还怕你不好意思和我说话呢。”
姜蝶珍喝了一大口茶。
从而表示,自己喜欢这种味道:“已经很麻烦你了。”
凤姨觉得?和她相处,春风拂面。
她吩咐完家里佣人,去换茶。
凤姨踱步近前,温柔道:“姜小姐,你叫姜蝶珍吧。我算上去认识你几年了。你先别疑惑。等会你们吃完饭,你来罩房找我,我带你去看个物件儿,你就明?白了。”
姜蝶珍盯着更衣室。
她闻言,礼貌笑说:“嗯!我一定会去的。”
姐姐换衣服很慢。
姜蝶珍也不急,乖巧等着。
姜芷兰在更衣室里,却紧张不堪。
她匆忙挤出粉底,还来不及在掌心晕染开来。
就着急地?用刷子,把身上的家暴痕迹,一层一层地?遮掩住。
这行为算是掩耳盗铃吧。
毕竟景煾予明?明?是想要帮她,让姜蝶珍知道真?相。
可是不这样做的话。
姜芷兰总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羞耻感。
她不想让姜蝶珍看到她的淤青。
姜芷兰在更衣室里,折腾了很久,才踱步出来。
姜蝶珍一看到她,就弯了眼?,嘴角也上扬。
她看起来好喜欢她。
比姜芷兰在试婚纱时,在外面等待的方博,还温情脉脉。
姜蝶珍就像青绿纸上的一首诗,提笔入春。
在寒冷冬天。
姜芷兰被?这样妹妹温柔期待。
她只觉得?一颗心轰隆跳动?。
“好看吗?”
姜蝶珍走到她面前,眼?睛弯弯的:“我要是昏君的话,为姐姐亡一个国,也是愿意的!”
她细细观察着姜芷兰。
一向干练自信的职业女性,却在妹妹的注视下,胡乱眨眼?,显得?慌乱。
“为什么肩膀这里有?伤啊。”
姜蝶珍用手指摸走了晕染开的粉底:“这里什么时候撞到了吗。”
“是啊。”姜芷兰心虚不已。
她用手掌捂住尝试着捂住脖颈痕迹。
无奈用力过重,带来一阵酸疼。
“这边手腕,也是青紫的。”
姜蝶珍短暂蹙眉,似是不解:“怎么回事呀。”
姜芷兰慌忙挡住:“只是撞伤而已呀,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姜蝶珍很聪明?,并不是天真?少?女。
她才不会把这些痕迹,当成紫芋糯米糍。
她沉默半晌。
没被?姐姐挡住的痕迹,都被?她一点?点?全看到了。
几乎是瞬间,她反应过来了什么。
姜蝶珍眼?眶里积攒的小小水潭。
此刻水漫潮生,往外溢出。
她彻底明?白了。
她是一个很容易掉眼?泪的人。
作?品没被?售出,努力很久调色失败,没办法复刻纹样,处处不如?别人。
诸事不宜,失望委屈,她都会想找个出口发泄。
可此时,她明?明?没有?遭遇,任何不顺。
可心脏却会如?此,难以?复加的疼痛,以?助于牵动?五脏六腑,浑身难耐。
寒暑杂沓,岁聿云暮,居诸不息。
这段时间,姐姐遭遇了多少?次这种拳打?脚踢。
姜芷兰还要在她面前,伪装坚强。
听她那些天马行空的设计构想,陪她分?析大众偏好的图样文案。
姜蝶珍只觉心疼。
“是姐夫方博做的吗?”
姜蝶珍声音凉薄,也非常清醒。
姜芷兰无奈苦笑:“我说是我从楼梯上滚下来,跌伤的,你相信吗。”
姜蝶珍没有?说话。
就这样沉默僵持。
空气温暖干燥,却也沉闷。
姜芷兰:“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信。”
她自嘲地?坐了下来:“他也不是经常动?手,只是偶尔。”
“什么时候开始的。”
姜蝶珍侧头看向她,语气冷静。
“大概是中?秋前后吧。”
姜芷兰抿了一口青城雪芽。
她鼻尖酸涩。
是啊,连自己喜好的茶水,都能察觉出来的妹妹。
怎么会被?粉底蒙骗呢。
她触景伤情,淡声道:“我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以?为当时天气凉了。我不想一身伤,被?别人看见,还有?点?庆幸北京降温,我能穿套装出门。”
“你有?考虑过和他离婚吗。”
姜蝶珍哪会舍得?她,受这种委屈。
在茶水的袅袅白雾中?,姜芷兰红了眼?眶。
她痛苦地?摇头道:“怎么会不想呢?我做梦都想,连回家都成了噩梦。”
“那就别回家了。”
姜蝶珍义愤填膺。
姜芷兰急促地?拉起姜蝶珍的衣袖。
情急之下,她不禁心慌手颤。
姜芷兰:“但我没办法离婚。如?果离开了方家,我再也回不到荧幕前了。全靠方家给钱,帮我打?点?,每年的晨间新闻,才是我主持。”
“我不想让爸妈看到我这幅样子。宁宁,能不能麻烦你,千万别告诉任何人。”
姜蝶珍把手指,搭在姐姐的手腕上。
“你让我怎么能放你回去,继续被?方家这样对待。”
姜芷兰:“方家两老?对我很好,内外都是我主事。只是方博偶尔会这样,我暂时还能应付。”
对长辈报喜不报忧。
几乎被?国人镌刻进骨子里。
姜蝶珍咬住下唇。
她强忍泪意,理?智地?不得?了。
“不行,姐姐,这件事必须要解决。”
话音刚落。
屏风外,传来了凤姨的呼唤声。
“姜小姐,景先生问你换好了衣服没,他找来的律师,已经在西南角院等待了。让你们什么事儿都撇在一边,先过来吃饭。”
姜蝶珍心尖遽烈震动?。
她愣了半晌。
“是的,宁宁,你没想错。”
姜芷兰说道:“刚才和他握手,景煾予就发现了我身上有?伤。所以?他刻意支走方博,留着我,在此处更衣。想让你发现我身上的淤青。”
“但我没想到,他效率这么高。不忍你担心太久,所以?连律师都找来了,铁了心要解决问题。”
姜蝶珍没有?想到。
景煾予竟然会观察到,这种细枝末节。
她在无意识间抬头。
屋外茫茫大雪,景深空渺。
雪落无声,化作?春泥,滋养生灵。
“当时,我让他和你握手。看他神色倦怠,还以?为他不怎么上心。”
姜蝶珍无措地?解释道:“怪不得?,他让我陪你换衣服。”
“景煾予是真?的很关心你,连我也会爱屋及乌地?对待。”
姜芷兰挽起她的手:“宁宁,你过得?好,我比什么都安心。”
姜蝶珍心脏闷涨。
被?人关注厚爱的甜蜜、眼?下担忧的事也有?了着落。
她任由姐姐挽着,往外踏出脚步。
“可是我还是放心不下你。”
桌上已经备好了菜。
茶油美人米炒芦笋尖,桃胶珍菌卤鹅,孔泰时果山药卷,首乌海参黑松露汤。
空气中?香味四溢。
气氛温馨,融融灯火间。
一个精神矍铄、松柏之寿的老?人,正姿态放松地?坐在中?间。
“我等你们很久了,料想小姑娘爱打?扮,一直没有?去打?扰你们。”
姜芷兰八面玲珑。
她立刻笑着问好,说了不少?讨人喜欢的喜庆句子。
话音刚落,她就要起身倒酒。
“今天不喝酒。”
仲怀震笑着说:“姜芷兰是吗?我晾了你一天了,是想看看你的诚心。你求的事,煾予已经悉数告知。我应承下来了,虚礼就免了,省得?你们拘束。”
他察觉到姜蝶珍心不在焉。
老?爷子心下了然,眉梢慈祥弯着。
“刚才你们没来,我折腾了煾予很久,让他陪我喝酒。他接了个生意电话,等会再来。”
姜蝶珍点?头,乖巧张罗:“嗯!姥爷吃菜。”
仲怀震:“宁宁送我的青竹宣纸,我很喜欢,这次就用这种纸写诗吧。”
说罢,他佯怒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方家那两父子,安得?是什么心思吗。姜小姐,你这次要感谢你妹妹,是她送的纸,让我有?了赋诗的心思。不然,齐白石算什么,就是富春山居图的真?迹,我也不会动?手题诗。”
姜蝶珍被?老?爷子这样厚爱。
没喝酒也觉得?醉上三分?。
她甜笑着道谢。
姜芷兰也温柔笑道:“宁宁啊,一直是我们家的骄傲。”
仲怀震虽然鹤发须眉。
但是看起来依然风姿端伟。
料想年轻的时候,是个倜傥人物。
怪不得?景煾予长得?那么好看,姜蝶珍想。
“姜小姐之前的学生作?品,我大概看过。”
仲怀震赞许道:“白如?桂月,红如?榴火,我一直是欣赏的。”
姜蝶珍不禁口干舌燥。
她知道这些都是谦词。
但被?人欣赏至此,她已经心生感激了。
“谢谢姥爷,刚才害羞,不好意思称呼您。”
此刻景煾予,也从外面走了过来。
男人身上微寒,眉目静澈温润。
他从雪中?挑帘,专心看向姜蝶珍。
姜蝶珍揉了揉眼?,手指临摹着瓷碟上的四时之景。
桃花,明?月,仙鹤。
恍若什么都和他有?关。
姜蝶珍刚给他的碗碟里,舀了一些葛根汤。
她看见他凝视自己,现在心跳更是漏了一拍。
“你喝了酒,要吃点?东西垫胃,才不会醉。”
电光火石间。
景煾予落座,撑着她的椅背。
头顶的光晕在解腻清茶中?,浮出很浅的一小圈光束。
他把天光挡住,只留这反射的虚影。
然后男人垂下眼?睑,很轻地?覆落吻,在她的耳际:“已经垫了。”
他唇间有?些干涩的醇酒气息。
此刻醺然而下,蛊惑得?她心慌。
他多会撩啊。
竟然用这个吻,垫胃。
今天高堂在侧。
那人依然肆无忌惮地?,宣誓着情意。
“你别把我的小乖闺女,弄醉了。”
仲怀震目光凝在姜蝶珍红得?滴血的耳朵:“我还等着她和我题诗作?赋、聊弄辰光呢。”
“你支走我老?婆,我不仅要忍痛割爱,还要被?你剥削啊。”
景煾予撑着下颌,斜倚在桌上,微弯唇角。
姜芷兰哪见过这么和谐的家庭氛围。
她笑弯了眼?。
仿佛下午的心惊茫然,都在温馨中?,有?了着落。
她只盼此刻再久一点?,让宁宁百世顺遂。
门外风雪寂寂,人生风雨琳琅。
他们和美恩爱,地?久天长就好。
姜蝶珍最会扮乖。
她眉目灵动?,哄着仲怀震:“姥爷,要不是煾予不允许,我都给你做一件福寿双至的褂袄。我下次做好了,给你送来好不好。”
景煾予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你倒是会告状了。”
他笑着,手上淡青色的静脉蛰伏着,没什么脾气。
“你一周怎么赶制得?出来,我不过是怕你太累。
仲怀震咂摸着唇。
他看向景煾予,笑道:“你现在学会体贴人了?我还以?为你冰做的呢。小时候,你弟弟仲若旭摔倒,在你身后嚎啕大哭,边哭边摔,模样滑稽。你冷淡沉默,背着两个人的书包,闷头往前,甚至懒得?搭把手。任由他在雪里大骂:‘混蛋哥哥’!”
姜蝶珍只感觉,好难得?听到他的童年往事。
她眼?底闪着水光,有?些雀跃。
一副想了解更多的模样,像得?到心爱玩具的孩童。
她想到,姥爷说,景煾予只照顾她。
心动?之下,耳垂又泛起粉色,殊丽不已。
景煾予也笑。
他眼?睫黑沉沉的,收起漫不经心:“你以?为说这些,就能收买我家宁宁,替你做衣服?”
饭后,景煾予让律师做好准备。
姜芷兰随着佣人往书房走去。
看见姐姐的背影。
姜蝶珍也想跟随前往。
姜芷兰拒绝了。
她让姜蝶珍,去赴刚才和凤姨的约。
姜芷兰说:“答应别人的事,怎么不放在心上呢。”
姜蝶珍摇头:“可惜我放心不下你。”
姜芷兰问她:“姐姐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姜蝶珍依依不舍,僵持片刻,终于放弃:“好。”
说实话,姜蝶珍对凤姨说的事,没怎么上心。
她跟在凤姨身后,踏入刚才西厢里橱窗房间。
此刻,她心不在焉地?,还在想着姐姐。
凤姨问她是否做好准备。
然后在仲怀震和景煾予的注视允许下。
姜蝶珍收起挂虑,甜甜笑着说。
“我准备好啦!”
凤姨微笑着。
她抬起手,掀开防尘白布,露出后面的橱窗。
灯光璀璨,从头顶倾泻而下。
姜蝶珍睁大了双眼?。
她这才知道,自己不受欢迎的学生作?品。
那位拍下来的买家,到底是谁。
是仲怀震。
仲老?爷子那句话:
——“姜小姐之前的学生作?品,我大概看过。”
——“白如?桂月,红如?榴火,我一直是欣赏的。”
每一个词,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姜蝶珍的学生作?品,一共十七件。
每件都提前被?人预定,用做展览。
原来挂到最后,并不是无人问津。
也不是普通保存。
是被?仲公命人,细细登籍造册。
从她第一年入校那年开始。
姜蝶珍第一次学生作?品。
是复刻《女史箴图》的中?国绢画中?的人物衣着。
她把高古游丝的意境展现出来。
这件看起来染色有?些稚嫩,裙边飘带不太连贯。
却有?一种春云浮空之感的衣服。
她没想到,居然被?购买下来的人,好好对待。
像对待顾恺之的画一样,悉心珍藏。
姜蝶珍时隔多年。
居然在自己结婚对象的家里。
再次看到了那时候。
她在昏暗的台灯下,一针一线钩织的衣服。
时光回溯,原来一切都值得?。
她不禁失声痛哭。
就好像这几年。
她那些不被?同学和网友们欣赏的委屈。
都被?家人温暖包裹了起来。
“好了小乖,不要哭。”
景煾予轻拍她绷直的脊背。
他松松地?勾了勾嘴角:“这是姥爷自己拍下的,他比我们所有?人,都要欣赏你。”
仲怀震在身旁,默默赞同,微笑颔首。
这一家人,包括仲时锦。
个个都宠溺她,厚爱她。
一时之间,姜蝶珍不知道,还有?何所求。
她的心情,宛如?微茫火苗,在木棍上飘飘摇摇。
却因为春风掠过。
于是有?了火烧荒原的摧枯拉朽。
“煾予在我身边介绍,说他一向倾心于你。希望到时候,他父亲景宴鸿那边,我能说几句好话。我翻着手边的书,忽然想起了,这些年拍下的学生作?品。刚才他不是说,我没有?送你礼物吗。”
仲怀震声音清朗,宛如?金石:“不知道小闺女是否觉得?惊喜。”
“我看上的东西,都抬高了数倍价格。你的导师联系我,说固定价格售出就可以?了,只希冀我会保存好你的设计。艺术不在畅销,而在推陈出新。她怕你以?后浮躁,想让你这条路走得?稳一点?。”
“所以?我保存得?很好。我甚至和煾予的母亲仲时锦,也提过你的优点?。”
仲怀震接着说:
“前几日?,我听说她和你会面,应该态度不错。但希望你知道,仲时锦对你的欣赏,绝不是空中?楼阁。你的才华,值得?被?肯定。”
姜蝶珍被?人肯定至此。
她的眼?睫,凝聚着水光。
原来这就是家人。
他们每一个人都关照着她,优厚地?对待她。
让她知道,她一直被?他们宠溺着。
是最厉害的设计师。
也是最被?欣赏肯定的小姑娘!
姜蝶珍红着眼?睛。
她声音颤抖,感激着姥爷仲怀震:“谢谢您,我会继续努力的!”
这种一直以?来。
不断被?关注着的惊喜。
居然让她,比被?君恩录取,更开心!
她的眼?泪,被?拥抱着她的景煾予,垂眼?用指节一点?点?抹走。
“我从来没有?徇私。你走的每一步,都很稳。”
景煾予的手指干燥温热的触感,把她沾着眼?泪的手,捂在掌心。
男人把她抱得?很紧,连手背筋骨也用力绷涨。
在光下,宛如?修竹玉石,冷冽温暖。
他摩挲着她手指的湿润,把接触的那一小簇皮肤浸到滚烫,才肯罢休。
“姜蝶珍,你值得?最好的一切。”
此刻仿佛很适合接吻。
她眼?睛潮红,羞怯又感动?。
软在景煾予怀里,柔柔地?依偎着他。
两人皮肤互相摩挲,呼吸灼热,一切都恰到好处。
“我还有?一份礼物。”
姥爷清了清嗓子:“想用作?你们的新婚贺礼,如?果煾予对你冷淡或者恶劣,都可以?直观地?反应出来。你到时候就这样,让姥爷给你做主。”
头发花白的老?人,也有?几分?顽劣。
男人嘛。
无论什么年纪,对待小姑娘这件事儿上,都是热衷雄竞的。
仲怀震看向,此刻喉结滚动?,垂眼?准备吻向怀里的人、对他熟视无睹的景煾予。
顿时起了几分?博弈的心思。
仲怀震用拐杖,敲响地?面。
他转向姜蝶珍,用一种神秘的语气诱惑道:“宁宁,你要不要试试?”
姜蝶珍怎么舍得拂姥爷的兴。
她就像潜入童话故事的爱丽丝, 期待又好奇,想深入秘密花园探寻。
“好呀。”她把脑袋搁在景煾予的肩膀上。
姜蝶珍黑发随即跌落下来?,清雅又甜:“今天我们是回来?陪您过冬至的?, 当然您是第一位!”
玉渊潭这边的?冬夜, 明净又空寂。
远处的?北京中央电视塔。
在?雪色和灯影中, 露出指向?天际的?横贯线。
会让人想到“天无尽地无穷, 高?楼望断也?情有独钟”的?旧歌词。
景煾予抱着?她。
男人跟在?姥爷身后,回?到了书房。
她本来?是想挣扎, 绷紧身体, 长出翅膀, 从他怀里飞走。
姥爷在?旁边。
两人搂搂抱抱的?,被注视着?会很害羞。
但景煾予笑了,是转向?仲怀震的?,像是示威。
“她感冒还没好, 我多照顾她一些。”
姜蝶珍在?他怀里看他。
那人眉骨至鼻梁, 在?光晕下, 好似罩在?暗面的?险峰, 云山雾绕, 但看不真切。
姜蝶珍有些怅惘地想。
“景煾予, 这刻的?温暖不是演戏就好了。”
姥爷给?他们的?礼物。
是一块巨大的?并蒂原石。
色泽浓绿, 鲜艳欲滴。
就好像一座绿色的?活火山。
体积很大,足有婴儿大小。
是南奇场口的?莫罕玉石中的?帝王绿。
此刻,正?泛着?青翠微光。
仲怀震:“都说灯下不观玉,此刻若是白天,自然光强烈, 就更能观察出这块石头的?美了。”
“在?雪光中了解翡翠,也?别有一番韵味呀。”
姜蝶珍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原石。
她的?手指触摸着?冰凉的?玉石线条, 触手升温。
宛如泉汀沼泽,深深地吸引着?人,陷进一场金玉迷梦。
仲怀震语气?得意,摸了摸下颌:“最好的?那块石头,我已经送到北京市玉器厂了,待他们精雕细琢以后。你们结婚两周年庆,姥爷啊,到时候送一个“群芳揽胜”的?翡翠奇观给?你们。”
他走到姜蝶珍面前,满怀期待地探问:“你喜欢这块原石吗。”
姜蝶珍并没有直接回?答,喜欢与否。
因为这种看表面价值珍贵。
就应承下来?的?情感,实在?肤浅。
她的?手指还有景煾予的?温度。
这种薄薄的?温暖,触碰到玉石上。
就像熔铸着?关于真心?和爱意一样的?赤忱,在?细致鉴赏。
她想到了柳叶弯眉的?水月观音。
还有导师带他们采风,去敦煌莫高?窟看过的?女性菩萨像,衣物是金线织花锦缎,在?岁月剥落下,依然栩栩如生。
还有和同学去大连旅游,在?辽宁省博物馆,看到的?象牙雕镂的?群仙祝寿龙船。
姜蝶珍:“我有雕塑系的?朋友,我看过他们使用膏泥、模具和雕塑刀。翡翠之美,在?于塑造,我还没看过玉雕。”
她低头细致地触碰着?玉石:“这里有一处裂绺。”
姜蝶珍回?头看着?景煾予。
那人正?赞许地笑着?,看向?她。
灯下观玉,有匪君子,如琢如磨。
玉树参差障羽幢。
虽然灯下并不真切,但他的?神情薄冷又专注。
景煾予在?远处,也?看到了那条裂纹。
他依顺着?她,道?:“宁宁连这都能发现?,看来?是用心?观赏。”
姜蝶珍闻言,心?尖微甜。
她细白的?手指,再次触摸着?玉石上裂峰的?纹路。
飒沓尖锐,霜寒盈人。
却?因为分裂开来?。
让人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惋惜。
可能是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
景煾予走到她身侧去。
“‘无绺不遮花’。有纹有裂,雕刻才会美。”
还没等姥爷开口。
景煾予已经习惯给?她救场,这次也?处理得异常熟练。
“料想您把这么明显的?瑕疵暴露出来?,应该不是讹我家宁宁的?吧。”
仲怀震笑了。
他眼?尾有些慈祥的?纹路。
“这块石头本来?是并蒂连枝的?,奈何纹路太深,只能从中间?裂开。我想着?送给?你们寓意不好。但转念间?,我有了一些考验你们的?心?思。”
仲怀震声音有微漾的?愉悦:“宁宁,你想学习玉雕吗,我把这两块已然分开的?并蒂石送你。”
“这块石头稍大,能镌刻奇景山水。你拿去随便练习。如果你觉得和煾予在?一起。让你感到幸福。你就在?这块石头上落刀,我会聘请专门的?玉器师父教你。”
“这块稍小,没有什么裂绺。我想着?,借此和你们玩玩。如果煾予做出什么恶劣行径伤害到你,你就在?这个石头上划一刀。如果这块石头,几年过去,变得千疮百孔。到那时,姥爷替你主持离婚,不用担心?他会纠缠于你。”
姜蝶珍的?心?思,已经完全放在?姥爷送给?她价值几亿的?原石上了。
当然她根本不知道?这个物件的?市场价。
只是作为一个艺术品爱好者。
她对即将在?自己手中变成栩栩如生的?雕塑,感到期待又兴奋。
别人家养雀鸟,都恨不得折断羽翼,夜夜享受美妙歌声。
若是有天寻到声音更甜美的?雏鸟清鸣,连笼带鸟地更换。
仲家中意谁,倾山倒海来?捧她,栽培她,让她步履平稳坚定。
给?她喂资源,当靠山,依然觉得不够,还要花高?价教她技能傍身。
备受宠爱的?姜蝶珍,其?实并不在?意金钱的?数额。
她只期待学会玉雕,正?细细观察着?那尊大的?玉石。
翡翠灼灼,色泽醇美,静世芳华。
“嗯?怎么着?,眼?睛都挪不开了。”
景煾予收回?黏在?她脸上的?视线。
他促狭笑着?,夹杂着?醋意薄浮的?情绪。
让她心?念微颤。
他手指插进裤袋:“她工作已经很忙了,平时也?没什么时间?分给?我。”
既然老头子,要花费接近十亿教授她技能。
本来?他应该欣然祝福。
景煾予却?舍不得她太过忙碌。
姜蝶珍听完,什么也?没说。
她像归海的?溪流,转身涌入景煾予的?怀里。
姜蝶珍仰首看他,就像发光的?宝石,眼?波明净安恬:“我想学。我可以答应你,我暂时不在?小的?那块玉石上镌刻。”
景煾予捞起她的?后脑,只觉得被她期盼的?目光注视着?。
忽让他的?心?脏倏忽变软,似是漏掉一拍。
他覆身而来?,唇落在?她的?洁白的?额上,似静渺祝愿。
“我相信宁宁一定能学会玉雕。更多的?时候,我想你用手指塑造我。”
塑造,多容易产生歧义啊。
可他多么风光霁月的?一个人。
这番话,也?绝没有狎昵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