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不热气—— by瑞曲有银票
瑞曲有银票  发于:2024年03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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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时间,文禾渐渐在鸡飞狗跳中找到平衡,不说如鱼得水,但确实适应得还不错。
只是DC确实乱,八卦满天飞,连谷志德这个级别的都要被拿出来议论,说他跟女朋友退婚的事,又讲到他之前离过的那次婚,穷小子娶了富家女,完成财富和人脉积累后又一脚踹了富家女。
文禾问:“谷总前妻是哪里的?”
“三柳的老板女儿。”nana说。
文禾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天柳总挤兑他灌他酒,原来是前姐夫。
但谷志德心理素质很强,完全看不出他有什么异常,照样上下班。
他跟周鸣初是截然不同的管理风格,很少黑脸,每次开会都好整以暇地看着所有人吵,也奉行绝对的黑猫白猫理论。
这天的月会总结,刚好文禾手上有客户爆单,也拿下一个标杆医院,谷志德问:“你车子还没买么?”
文禾点点头:“号还没摇到。”
谷志德说:“直接拍一个,公司给你报销。”
文禾微微一愣,nana捅了捅她:“傻的,快答应啊!”
“……谢谢谷总!”文禾迅速反应。
事后nana告诉她:“这是福利,不要白不要,公司出钱又不是谷总私人给,他批这些都很大方的。”拍一个车牌才几个钱,销售给公司挣的钱够买一堆了。
文禾点点头,虽然人还有点懵,但车子是早就看好的,于是提前几个月,她拿到了属于自己的第一辆车。
提车不久,跟着谷志德去应酬。
到DC后,文禾偶尔陪着谷志德去饭局,觉得他滑得像泥鳅,让人轻易找不出缺陷。她在这位老总身上学了一些东西,但总也学不会的,是他身上那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这或许是一种沉淀,没到时间,硬学也学不会。
DC的人喜欢吵,用潇潇的话来说就是有一种家嘈屋闭的疯感,但吵归吵,没有人敢不把谷志德当回事。
她在他们后面到的地方,下车时碰见周鸣初,他看见她的车:“刚买的?”
文禾点点头,周鸣初随意瞥了两眼:“你喜欢白色?”
文禾把车钥匙收进包里:“随便挑的,选这个是因为流通率高。”以后再换车,这个颜色好出二手。
进电梯,张吉安挡着电梯门,朝她笑:“这个车好看,车牌也好记,又吉利。”
上去以后碰见范鹏,他扬声喊了句周总,过分夸张,过度谄媚。
而文禾分明记得他跟周鸣初并不对付,之前在深圳的展会上喝得死去活来,当时的一部经理还说过了,他们之间就是有过节。
但应酬场上的人大都会变脸,宁折不弯的要么是大佬要么是傻逼,范鹏还不到大佬的级别但也不至于当个傻逼,周鸣初早已是他得罪不起的存在,回到这个圈子里,还是得老老实实,审时度势。
场子很大,文禾一直跟潇潇并肩,有几个中年男喝多两杯开始讲黄色笑话,还恶趣味地看她们反应。
这种时候就要靠潇潇,她直接讲男同见闻,听得一班大老爷们像生吞了蟑螂,强颜欢笑。
潇潇越讲越上头,还意犹未尽,文禾实在笑得肚子痛,见好就收,拉着她走了。
转头到另一边,有人在讲行业内的新鲜事,哪家的飞检没过,哪家的财务进去了,哪家的采购又被查之类的。
一提采购,有人讲到e康这几年也送了不少人进局子,还提到杨宇。
范鹏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忽然插嘴:“那不是我们文美女的前男友么。”
他一句话,所有人看向文禾。
范鹏还一副心疼样,上上下下瞟文禾:“听说他还动过手,真动手假动手,打你哪儿了?”
文禾看着他,一旁啪哒摔了个杯子,张吉安连忙起身:“不好意思,袖子碰到了。”他喊服务员捡杯子,又催人来打扫。
本来这么一打岔话题该过就过的,范鹏却非要唉声叹气:“我们文美女挺可怜的,好好一个姑娘,怎么碰到这种事?”
这种情况下与其支支吾吾,不如大方承认。
文禾也早过了会觉得难堪的时候,淡定道:“没什么可怜的,主要是眼光不好,运气也不太行,总是碰不上好人。”
范鹏还想说什么,谷志德伸手拨动转盘,他连忙起身伺候。
要不是谷志德,他还开着他那辆破丰田。
潇潇安慰文禾:“老范是个傻逼,他的话你别理,贱兮兮,我听说他以前不这样,破产以后就不对劲了,有毛病,看到都饱死了。”
“没事,他说他的。”文禾觉得自己应该也算跟范鹏结了梁子,也许是之前深圳抢单的事,又也许是不久前调货的事,总之在DC这个环境里,同事处成仇人太容易了。
中场出去补妆,文禾闻到自己身上的烟酒味,往手腕补了点香水。
周鸣初出来洗手,闻到一阵木质调的香味,跟她以前用的不同。
她以前喜欢喷花香调的香水,后来和他在一起很谨慎,过夜后不会喷香水,出门时总要趁打领带的时候仔细检查他身上的味道,唯恐沾到一点被人发现。
如果喷了,更是不许他靠近,电梯里都要离八百米远。
两人都面无异常地洗手擦手,周鸣初问:“什么叫总是碰不上好人?”
文禾说:“没什么,一句应付的话而已,你不用多想。”
周鸣初学她的语气:“我没有办法不多想。”又问:“我跟杨宇一个样?”
“那你可以当作我剔除了你。”文禾收起东西,周鸣初朝她逼近一步,低头问:“剔除我又是什么意思?”
文禾往后退了一步,当他喝醉胡搅蛮缠,低声说:“周总醒醒酒吧,我先进去了。”
看她避,周鸣初不清不楚地皱了下眉,过会张吉安找出来,也是以为他醉了:“周总,还好吧?”
周鸣初没说话,一言不发地走回场子里,跟个迟来的同行小聊几句,某个不经意的抬眼,文禾也正和人寒暄,模样分明跟那一年做前台时相差不大。
周鸣初视线往她身上探过,手臂,小腿,很细,是一掐一磕都会淤青的程度。
他想起杨宇,却不太能想起她那段时间的样子,不知是她恢复得太快,还是他忘性太大。
但仔细想想 ,也没过几年。

文禾不想跟周鸣初有太多交集, 偏偏那场酒局后,又在新加坡的展会上再次遇见。
这一次代表DC,文禾成为了站在台上的那个主讲。
稿子她自己写的,全程英文, 没人知道她在过去的一年里练了多少遍, 又把别人的讲演录下来听了多少回, 才能在台上讲得清晰流畅,下来后遇到客户和同行, 也跟人侃侃而谈。
上一次来, 文禾感觉自己是扒着井口的蛙,等参与进去, 她已经跃出那口井,稳稳地站在地面。
nana朝她竖大拇指:“行啊妹妹, 可给我们长脸了,怪不得谷总要挖你过来, 还是他有眼光。”
“再吹我就飞了。”文禾轻轻拍她肩膀, 两人在会场跟客户聊了会, 回展馆时经过e康的展位, 文禾被人喊了过去。
基本都是认识的, 一班老同事惊喜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问东又问西。
文禾靠着展柜跟他们说话, 换脚时听到他们喊周总, 周鸣初过来,看眼她的脚。
文禾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今天走路太多, 公司又不给换平底鞋, 她脚痛只能这么靠着。
“我先回去了, 下次再聊。”文禾悄悄把脚后跟塞回鞋里, 转头时看到任敏君,朝她微微含笑,往DC的展位走回去。
春哥看着她的背影:“小文越来越漂亮了……我刚刚听了她在上面讲,真不赖。”他随即感叹,说文禾在DC混得风生水起的。
张吉安说:“她在哪里都能混得好,出了DC也是一样的。”
“你小子,”春哥好整以暇地看他:“我也没说她去哪里会混不好,就你会夸,我看你以前老是屁颠屁颠跟在人家后面,不会是对小文有意思吧?”
“没有没有!”张吉安连忙甩头:“我就是感激文组长,我们一起谈那么多客户,她也教了我很多东西,我真的就是感激她。”他吓得要死,生怕被这个坑给埋了。
周鸣初在一旁看客流数据,头也没抬地问:“她教了你什么?说说看。”
张吉安还真就说了,文禾教他怎么谈客户,怎么应酬怎么说话,怎么观察对方神色,怎么合作怎么逼单,一五一十,他记得清清楚楚。
周鸣初手里翻着资料,任敏君过来报了个客户的情况,他点点头让她自己看着办,手里东西一扔,出了展位。
展馆里人流涌动,文禾接待了一波又一波的客户,因为刚刚在内场上台的缘故,一些同行也对她脸熟,过来找她或者请她过去。
文禾跟着到了一个同行的展位,周鸣初也在,地方不大,只能将就着站。
仪器很先进,除了他们还有几个外国客人在听,刚开始还好,但那几位绕过来看接口的时候,身上浓郁的香水伴着体味激得文禾往后一仰,后脑勺碰到周鸣初,闻到他身上微微烟草和熟悉的洗衣液味道。
她边道歉边挪开,想走的,但又对这个仪器感兴趣,只能耐心在旁边站着听。
很快同行带着客人去洽谈,文禾拿了产品册子,上面印着一位老人家试用的画面,周鸣初忽然问:“你奶奶身体怎么样?”
“还好。”文禾看着册子上的老人,银发皱纹,油画一样面容,确实跟她奶奶有点像。
周鸣初回想:“我上次去的时候,她说刚刚扎针回来。”
文禾嗯了一声:“她腿有点风湿,我们村里有个老中医,痛的时候会去扎两针。”
周鸣初拿起册子,就是一款缓解风湿的治疗仪。
他翻了两页,收到卢静珠消息,说诊所开业,请他到时候过去。
不用想,周鸣初直接拒绝了。
回完消息文禾已经走开,周鸣初看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背影,抬了抬手臂,从袖子上捡起一根长头发。
这次的展由协会牵头,晚上吃饭,大湾区的器械商都在同一个地方。
文禾跟着谷志德应酬,中途被nana碰了碰腰。
按她的示意,文禾见到在另一边的周鸣初,他旁边除了张吉安,还跟有任敏君。
境外本来就是任敏君负责,今天e康的主讲人也是她,这种场合跟着周鸣初再正常不过,而nana让看的,是任敏君望着周鸣初时的目光。
敏锐且愿意琢磨的话,不难看出,超越了上下级之间的仰慕。
nana问:“有没有什么想法?”
文禾说有:“我喝不下了,你跟谷总,你上。”她把nana往前推,自己溜号出去。
人多的地方,尤其喝酒的地方空气容易浑浊,不出来换换气神仙也受不了。
换完气回去,听见里面在说谷志德退婚的事。
新加坡那位邹总喝大了,正调侃谷志德,说他跟周鸣初到底还是没结上亲,又笑着说:“不过好男儿何患无妻,谷总条件这么好,再等等新的缘分。”
谷志德很平静:“暂时是没想法,不过,还是借邹总吉言。”
邹国伦跟他又碰一杯,今天喝得尽兴,开完谷志德的玩笑又转头问周鸣初:“之前听老汪说周总有女朋友,我还想有这么久,是不是也该结婚了?”
周鸣初垂手敲着杯壁,半晌说了句:“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
邹总扬了扬眉,探究地问:“听这意思,女方不想结?”
周鸣初没吭声。
邹总眼睛一转,看着任敏君:“小任好像也没有男朋友,她爸妈都在中山,离广州也不远,是不是……”
张吉安是反应最快的那个,立马说:“邹总喝得有点多,都开始讲神话了。”
邹国伦还想说什么,张吉安过去给他倒茶,一脸憨厚地吹捧道:“常听我们周总说您讲究,我相信您肯定跟我们周总一样,玩笑归玩笑,公和私还是分得清清楚楚的。”
给他这么一拦,邹国伦也察觉自己确实喝大了,赔笑两句,另起话题。
nana伸手掐文禾,文禾只当没听到。
她正跟吕晓诗聊微信,吕晓诗跟宋川婚期已经定了,让她当伴娘,还发礼服给她挑,又问想不想知道伴郎是谁。
文禾说不想知道,吕晓诗逗来逗去还是笑了:『放心,不是他表哥,他说他表哥没经验,找的别人。』
文禾忽然想到周鸣初的妈妈,外甥结婚,不知道宋斯兰会不会回国。
她脑子里浮现宋斯兰的面容,下意识看了眼周鸣初,他也正在看她。
文禾刹那涌起一些奇怪的感觉,但收回视线,也没当一回事。
直到转天她跟nana出去玩,偶遇周鸣初和张吉安。
新加坡不大,景点也就那么多,碰到也是存在巧合性的,所以文禾仍然忽视,抓紧时间游历一把南洋风光。
傍晚回酒店听说有泳池趴,又换了衣服去参加。
泳池趴很热闹,滨海湾也很漂亮,nana说这里其实跟珠江新城很像,文禾同样有这感觉,加上时不时能听到粤语,模模糊糊地,确实会觉得没离开广东。
她拍了一圈照片,找其它角度的时候看到个熟悉身影,直觉令她停顿,摘下墨镜仔细看了看,真的是周鸣初。
景点再少酒店再小也没有这么频繁碰到的道理,尤其他们视线碰到几次,周鸣初避也不避。
文禾这次无法忽视,披着浴巾过去问:“你在跟着我么?”
周鸣初没说话。
文禾纳闷:“如果不是,就当我自作多情,如果是……”
周鸣初问:“如果是,怎么样?”
文禾顿了下:“不要跟着我们,你这样很奇怪。”
“哪里奇怪?”墨镜下的周鸣初像听不懂人话。
文禾皱着眉头看了他一会,微微抿唇,转身拉着nana去另一边。
nana还跟她挤眉弄眼:“聊什么呢,跟你前男友?”
“没什么。”
“跟前男友没什么聊的?”
文禾说:“只有架吵,你要听么?”
“有架吵才证明还有感情,余情未了啊。”nana狂笑。
哪来那么多余情未了,文禾擦了擦墨镜,同样戴上。
回广州后,她拿到Q1的奖金,也终于兑现几年前吹的牛,请章茹吃了一顿人均2000的潮汕菜。
她挣了钱,章茹吃起来毫无负担,还捏她手臂:“你在DC挣得多呀,都瘦了。”
文禾说还好:“辛苦钱嘛,瘦点正好,我总在外面应酬喝酒,都感觉喝胖了。”
不是假话,天天泡在酒局确实容易胖,文禾从这一餐开始克制,章茹却撒开了吃,吃完拍拍肚子,隐隐有点孕相。
文禾想起正在孕中的毛露露,对她瞟了又瞟,章茹说:“怎么啦?”
文禾摇摇头,却还是没忍住:“你跟叶总有要小孩的打算么?”
“没说这个啊。”章茹是懵起来走路能踩人脚后跟的那种,她打了个饱嗝:“生不生无所谓,反正我有猫。”
文禾噗哧一笑:“那我也有。”
章茹嘿嘿笑,踮起脚搭她一边肩:“明天打麻将去不去,教你广东麻将。”
文禾想去,但这几个月展会多,她刚从新加坡回来,明天又要去一趟美国:“等我回来吧,回来我跟你们学。”
“哦哦,你去多久,猫要不要放我家里帮你养几天?”
“没事,我邻居可以帮我喂。”文禾想都能想到:“两只猫在一起要打架,到时候把家都拆了。”
两人走出餐厅,叶印阳正好过来接。
他刚从机场回来的,章茹问:“你多久没睡了?”
叶印阳说:“飞机上睡了一觉。”
章茹瞟瞟他,伸手抢他车钥匙:“我来开,你别等一下打瞌睡开到树上去了。”
叶印阳也没说什么,站着等她跟文禾道别,两只手插到兜里,跟在她后面慢慢地走。
文禾看着他们两个走远,上车以后章茹嘴里没停在说着什么,叶印阳低头看手机,应该是在回信息。
但即使在回信息,叶印阳也第一时间回应章茹,腾出一只手摸她的脸,捏捏耳垂,章茹嘴一撅他就亲下去,浅浅地碰一下。
文禾见过感情最好的夫妻,除了她父母,就是这一对。
她曾经多羡慕这样的感情,多想也像他们这样,可惜一直遂不了愿,但好在现在,她有猫。
从捡回来到现在,麻圆被文禾养得圆圆的,以前多护食,冷不丁就要挠人一下,现在每天等她回家,她不摸,它就一直跟着她。
几声滚雷,文禾赶紧开车回家,广州最近在下龙舟水,不时就有一阵瓢泼大雨。
因为拿了几个快递,开门时往里搬花了些时间,麻圆本来在门后乖乖等着的,楼下小孩子玩玩具经过,玩具发出类似于昆虫的叫声,它嗖地就跑了出去。
文禾一脚把快递踢到门后,速度却还是没能追上麻圆,楼道感应灯微弱,她在后面叫着叫着,猫声都听不见了。
雨已经在下,文禾打着电筒找到楼底,遇到刚进来的徐池。
他把喝醉的毛露露老公送到家,出来后也帮她一起找,雨像泼水一样,好在他也养过猫知道怎么找,很快在在儿童设施那里找到它,但人也淋透了。
文禾过意不去,一边责怪麻圆一边从衣柜里找了套衣服给他换,之前买给周鸣初的那套,黑T黑裤。
她有些迟疑:“这是我……前男友穿过的,干净是干净,你不嫌弃的话,随便套一下。”
“没事,可以穿。”徐池也没那么多话,进洗手间三下五除二把衣服换好,又建议她在门口装个挡猫的门帘:“你这只猫平时不爱冲门,磁吸的那种就可以,稍微挡它一下。”
“好,我等下就去买。”文禾给他拿了个袋子装湿衣服,送到门口,徐池说:“我们那个店下个月就开业,你要是有空的话,帮忙捧个场。”
文禾点点头:“我抽空过去。”
挺晚了,徐池知道留下去不太方便,他对她也总有太多的小心翼翼,怕她反感,于是弯腰跟麻圆道了个别,提着自己衣服走了。
文禾去找浴巾给麻圆擦毛,洗手间地是干的,应该是徐池用完后顺便拿她放在里面的海绵拖拖过,他也很有分寸,没用她任何一条毛巾,大概是随便拿自己衣服擦的身。
文禾余惊还未定,出来教育了麻圆几句,手机在沙发上嗡嗡地响。
看了眼,是周鸣初的电话。
这么晚,文禾盯着那个来电显示,一直盯到它自动灭掉,匀出一口气,没理。
她不想再当他手上钓的那条鱼。
户外雨越下越大,免费洗车的好机会,周鸣初看到徐池从那栋单元楼下来,钻进一辆揽胜开走。
他握着手机继续给文禾拨电话,同样的,这次文禾也没有接。
周鸣初在车里坐了很久,张吉安也等了很久:“周总,要不……找个地方停车?”
周鸣初牢牢地盯着徐池离开的方向,直到小区保安手电筒扫过来,让把车开走。
他把手机一扔:“回去。”
雨噼里啪啦砸着车顶和门窗,下了一夜,隔天起床,头痛得要死。
周鸣初出去喂鱼,站在旁边看鱼抢食,看眼时间,回到卧室找衣服。
衬衫,裤子,找来找去,周鸣初按住衣柜门,忽然用力地把门摔上。
他还没瞎到那个地步,认不出自己穿过的衣服。
周鸣初拎上外套,这次直接拿了车钥匙出门。
雨已经停很久,地面干燥,他从一楼走去露天车场,经过楼栋下的绿化带时特意看了看,那个槛已经处理过,抹得很平,应该不会再有人摔。
开上车,又接到卢静珠打的电话:“你不来么?”
周鸣初边搓方向盘边问:“我不去,你这个张不开了?”
神经病,卢静珠说:“周叔叔来了,他问起你。”
等几秒,只听到周鸣初一句:“我有事,你们忙你们的,不用总给我打电话。”
他收线很快,是卢静珠意料之中的事。
她淡定地扔掉手机,对着镜子调整身上的衣服,也调整出最得体的微笑,走了出去。
周柏林正在会客区跟人寒暄,虽然上了点年纪,轮廓身形却没变,从背影看,还是那个英俊风发的继父。
也仿佛有一个瞬间,卢静珠变回那个怯怯的小女孩,知道这个人可以为自己避风雨,所以下意识想躲在他后面,但也时不时要观察他的神色。
有钱人没有不花的,比起来周柏林其实不算多风流,是她妈妈第一眼就知道要拴住这个男人,所以用尽手段,又恰好宋斯兰也犯错,才给了她妈妈机会,顺利嫁给周柏林。
她也叛逆,读书的时候骨头硬,想证明自己不惦记他那点产业所以没听她妈妈的话去学室内设计,但当周柏林真的不愿意给她钱,她又恨上了这个继父,恨他偏心自己儿子,恨他嘴上说都一样,却又不愿意在事业上帮她多少,还要让她跟着谷志德去找投资人,接受诸多的挑剔与审视。
心绪杂乱,但再乱,今天也是她的好日子。
走到周柏林身边,他问:“阿鸣怎么说?”
“他公司有事,说晚点来。”
“晚点是几点?”
“在开会,没细说。”卢静珠笑笑:“我也没好继续问,他最近都挺忙的。”
她这么讲,周柏林也知道儿子大概率不会来,顿了一会说:“你再叫多两个人,捧场的客户不要冷落了。”
“好的,我现在就去安排。”
卢静珠转身跟主持人对了对流程,想往楼上走,却忽然听见引擎声,对面商铺一辆停得好好的车就那么驶进来,车头直冲着她。
卢静珠两脚定住,吓傻的瞬间被一双手用力推开,她脸上刺痛,感觉有血滴到眼睛里,呆呆地转过头,见周柏林被撞倒在地,一动不动。

赶到医院,周柏林还在抢救。
驾车的人已经抓起来,是卢静珠前男友, 曾经按着她打的那一个。这人正在晚期疾病中, 化疗的最后阶段, 伴有精神病史,被抓时对着卢静珠森森一笑, 还说下辈子要找她。
“对不起,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是我连累了周叔叔……”卢静珠捂着嘴,泣不成声。
周鸣初问:“这个人这么久都没找你, 为什么突然发作?”
卢静珠哪里说得清楚,她也受了伤, 一张精致的脸此刻像被水泡过的卫生纸, 憔悴得不成样子。
她想不通为什么, 也没有更多的勇气去看他, 像突然被扔进噩梦, 站都站不住。
她宁愿被撞的那个是自己。
“我真的跟他很久没联系,微信也删了……”卢静珠控制不住地打哆嗦:“我上次见他还是年前的事……”那时她跟谷志德在一起, 谷志德把她护得紧紧的, 从头到尾只是他们在打招呼,她没有说过一句话。
想到谷志德, 就听周鸣初问:“谷志德今天有没有去?”
“他说临时有事, 来不了。”卢静珠脸上伤一阵阵扯得疼, 眼泪从鼻梁滑下来, 嘴也干得起了皮。
她听着这个名字,忽然抬起头看周鸣初。
周鸣初盯着她,卢静珠乱中试图抓取头绪,渐渐的好似想到什么,她后知后觉,哪怕只是微小的猜测,已经浑身发冷。
抢救室门开,急诊医生出来宣布结果,伤势太重,人没救回来。
卢静珠腿一软,滑坐在地。
周鸣初走进抢救室,周柏林躺在病床上,血色未退,但氧气面罩已经在他脸上勒出几道印。
监护仪器上的数据已经很明显,医护也开始拆仪器,周鸣初低头看着父亲,伸手把他额头和耳朵边的血擦掉。
旁边有人递纸巾,他接过来印在父亲脸上,血一点点印干,人却越看越陌生。
他们今年好像还没见过面,或许这是陌生感最大的原因,但回到以前,也总有半年见不到一面的时候。
女人的声音呜呜咽咽,何琳在后面痛悔,说他今天起来还觉得呼吸不畅,早知道就劝多两句,不让他过去。
周鸣初漠然看她:“他不去,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你女儿。”
何琳哭得更凶,周鸣初却已经开始麻木。
陆续赶来的人很多,外面走廊传来医护维持秩序的声音,许明灿父亲出现,面色沉重如乌木。
老许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顿在医院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阿鸣,节哀顺变。”
事发突然,从抢救到报警纷纷乱乱忙一天,麦坤也来了,同样看得难受,劝周鸣初:“你回去休息,这里我们来处理。”
“没什么事,我来就可以。”周鸣初仍然那副模样,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所有事,冷静地把赶来的亲朋送走。
他越是这样,亲朋好友越是不忍。
天上又飘雨,临走时老许怕他扛不住,叮嘱道:“回去叫个代驾,不要自己开车,不安全。”
周鸣初很平静:“没事,我可以开。”
他留下来打了几个电话也接了几个电话,打火机在手里颠来倒去,花很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动作把脚底石子磨出来,再回头,是何琳绝望的一张脸。
“阿鸣……”她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整个人像要倒了一样。
周鸣初冷淡地看着她,何琳眼泪不断,颤抖中把周柏林的手机递过去:“你爸爸最近一直给你打电话。”
“我知道。”但他没接。
何琳说:“你爸爸给你打电话,是想问问你前面那个女朋友的事……他的意思是,你如果真的喜欢,再处处看也可以。”
周鸣初接过手机,何琳低着头碎碎念:“我让他发信息,他不肯发,我知道他是怕说不清楚,也是放不下面子。”她一句一句,哽咽道:“阿鸣,你爸爸很在乎你的,他只是不会说,他只是嘴硬。”
抬头,是周鸣初一张无动于衷的脸。
他没说什么,安顿好后面的事,驾车回家。
路上陆续有电话进来,周鸣初专心开车,一个也没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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