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禾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次的标她虽然参与不多,但材料上也有她的名字,中标顺利还好说,如果不顺利,她可能也要想办法脱身。
公司里的事纷纷扰扰,DC最擅长鸡飞狗跳,文禾少看少待,想着自己后面的事。
在大公司待过还是有好处的,比如她刚辞职就有猎头电话打过来,接二连三抛来工作机会,文禾也没拒绝,跟猎头保持着沟通,也了解着市场行情。
周末去外面吃饭,姜姜也来了,说最近有两个单子都不对劲,没接。
她足够醒目,也不贪利,文禾对这个朋友近乎崇拜:“姜老板,我真的要靠你发财了。”
“你可以跟我一起发财。”姜姜咬了口红米肠,朝她眨眨眼:“反正你辞职了,要不要一起干?”
文禾不是没想过。
她看着姜姜的眼睛:“那我……好好想想?”
“想啊!”一个半开玩笑,一个真有想法,两人嘀嘀咕咕半天,最后姜姜挑她下巴:“如果我们几个一起干,到时候多签点产品多带点人,冲得快点,这一行还是有钱赚的。”
文禾点点头,回家的路上视线一晃,看到一个跟卢静珠有点像的背影,不由又想起谷志德。
因为周鸣初出差没几天,他同样从公司消失了,据秘书说也是出差。
文禾心神不定,给毛露露送了趟果切后,还是打给周鸣初。
周鸣初说知道谷志德:“人在福建。”
“那你在哪儿?”
“我刚离开福建。”
文禾问:“你们碰上了么?”
周鸣初说:“碰上了,还一起喝过几杯。”
没讲几句,又叫她去他家里喂鱼。
文禾说:“你叫宋川去。”
“宋川已经结婚了,有他老丈人一家要跑。”周鸣初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似乎从一片嘈杂里穿出来:“你不去没人喂,不一定还活着。”
光听那几道叮咣的声音,文禾都感觉酒气扑面而来,知道他八成在应酬。
挂掉电话,还是出门去给他喂鱼。
大又空的房子,地板能照出人的倒影。
文禾去冰箱找鱼,解冻了扔进鱼缸,柠檬鲨吃了一只,很快又用脑袋把其它的鱼顶开,贴在缸边,绿豆一样的眼睛看着她。
文禾说:“没有活的,就这个。”
柠檬鲨游了一圈,又用它的飞机头顶缸,这次文禾直接走了。
她以前觉得这头鲨鱼吓人,现在觉得这鱼有点神经。
新一周的会议上,谷志德还是不见身影。
过业绩时,替他开会的副总点了下范鹏,说这回大标丢了,但业绩还是要抓点紧,不然新季度更难过。
半是提醒,半是调侃。
会后也听到一个消息,说可能要学e康,取消直销。
这样一来,像范鹏这样的压力就很大了,有人幸灾乐祸,挖苦说他可以重新回去做材料商,另外的同事大笑:“做材料商,再把人坑进局子里?”
所以说喜欢内斗的公司也有好处,到处有段子听。
潇潇之前被范鹏抢过客户,可爱听他被人讽刺,也跟着嘲弄了好久。笑完被文禾拉了下:“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潇潇见她一脸思索,拍拍胸脯子:“说啊,在DC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我不知道你找nana,她老资格了,清洁阿姨老家哪里她都知道。”
文禾摇摇头,她只是想起一些事,比如范鹏和周鸣初之间的过节。
潇潇奇怪地瞟了她一眼:“我以为你知道?”
“什么?”文禾一知半解。
“那时候贿赂杨宇的人里,就有老范一份啊。”潇潇说:“我也是听人讲的,因为这点事,他才跟周总闹翻。”
文禾听完,很久没说话。
不用应酬的日子里,她就在公司和家之间来回,再跟球友去打打羽毛球,当减肥。
只是回家增多一项,要去看看毛露露,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每天过去看看聊会天,是朋友也是邻里的感情。
毛露露这天还开玩笑呢,说文禾是除了她老公以外看她肚子最多的人,等孩子出来后,让认文禾当干妈。
文禾笑:“那我是不是现在就要准备红包了?”
“是啊,我非要赚你这份钱。”毛露露艰难地翻了个身,摸摸肚子,说今天吃撑了。
她吃的是文禾带的老火粥,文禾自己也觉得有点撑:“要不下去走走?”
毛露露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但我好困怎么回事,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那你去睡吧。”文禾也发现她今天晚上呵欠特别多,怕是真的累了就让她早点休息,自己帮忙把垃圾扔下楼,才回家洗洗漱漱。
家里是习惯且安心的样子,到处干干净净,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文禾躺在床上边刷视频边擦身体乳,手机放在一边,想起周鸣初。
她记得那时候问他和范鹏的事,他只说跟范鹏不是一路人。
她还记得他轻描淡写的语气。
也记得自己早就掀开真相一角,但很快又盖了回去,没再探究。
猫也上床来,两只爪子先趴到床沿,再笨重地往上爬。
文禾很坏心地没有拉它,看它吭哧吭哧上来,从她腿上踩过去的瞬间按住,大拇指卡它嘴角,迅速喂了点化毛膏进去。
麻圆瞪着两只眼震惊地看她,吃完后去抓她小臂,文禾找出逗猫棒跟它玩了一会,等它睡了,直挺挺往旁边一躺。
这几天没喝酒,感觉身体轻盈很多,辞职在即,也不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她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
毕业到现在好像一直在到处碰,在前台时为前途而迷茫,到销售后为业绩而奔波,文禾感觉自己一直在跑在追,做梦都没停。
梦里她刚毕业,站在一个校招会上茫然四顾,好多事都像在倒带,但她睡得很舒服。
只是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贴过来,文禾以为是错觉,直到一只手把她往后拖,她背贴过去,感受到活人的呼吸起伏。
文禾猛地惊醒,睁眼看到周鸣初,以为见鬼了,又一次气都短掉半截。
明明记得睡身边的是猫, 忽然换成个大活人,文禾眼珠子都圆了:“你怎么进来的?”
“你楼下门禁坏了很久。”周鸣初说:“这小区不安全,换个地方住。”
他避重就轻,文禾缩了下:“你起来。”
周鸣初一动不动, 甚至手臂越箍越紧:“你心跳得很快。”
“换你被这么吓, 你心跳不跳?”文禾使劲推他, 七手八脚地去踢他,周鸣初终于肯动, 翻了个身把她叠住问:“鱼喂了没有?”
“没喂。”文禾被他压得喘不过气:“你起来。”
周鸣初一面低头吻她, 一面往下握住她,故意把肉挤出来的手法, 文禾被揉得有点晕,去扒他的手, 却被周鸣初缓缓摁住,唇没有分开, 又深吻了几下。
文禾人还没完全清醒就被他往床头挤, 接着裙料被堆到腰上, 他扶住她的腰, 沉住一口气往里探, 很快文禾在清脆又沉闷的声音里抛动,只能吊着他的脖子晃, 过会又被周鸣初收拢在怀里, 他臂力强,在后面使劲勾住文禾的肩膀, 把脸埋在她脖子里, 一边动, 一边再次问:“鱼喂了没有?”
文禾只感觉他拇指的指腹在她脸颊一直磨, 磨得她一度嘴唇发麻:“没喂。”
满满当当地,周鸣初停下来和她接吻:“为什么不喂?”
“我是你家里保姆吗?凭什么帮你喂鱼。”他一停,文禾神思回转:“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周鸣初说:“你没锁门。”
文禾瞪着他,周鸣初看她像猫炸毛,眼里一道火烧到人身上,他按住不给她缩,以极慢的速度往里推,听到她不自禁的哼声,又把她翻到枕头上,手臂压向床头:“纹的东西没有了?”
文禾咬着牙不说话。
“下次纹点别的。”周鸣初把她的脸扶正,直视着她一双眼睛,毫无预兆地开始加速,看她晃来晃去,不停地冲。
结束后,心还扑扑跳。
文禾起来去处理自己,洗完出来找麻圆,猫易惊易醒,它原本在沙发,跃下来跑向她。
文禾不知道它是怎么被弄出来的,蹲下来摸背梳毛安抚了一会,见周鸣初还躺着不动,找出那套衣服扔到床上:“去洗澡。”
周鸣初没动:“我说了,不穿其他人穿过的衣服。”
“谁穿你衣服?”文禾懒得理他,随便扯了件衬衫给他,周鸣初又问:“你穿衬衫睡觉?”
“爱穿不穿。”文禾一时更气,直接去扒窗帘散味道,周鸣初这才不紧不慢地起来去洗。
洗完回来,见她坐床沿不知道在想什么,背影呆呆的。
周鸣初往床上一躺,文禾心里还有气,站起来说:“你去客厅睡。”
周鸣初压根不理,文禾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去把猫抱到床上。
周鸣初坐起来跟猫四目相对,忽然伸手往外面扔了个什么东西,猫咻地追了出去。
他迅速摔上门,文禾正欲发作,接到毛露露打来的电话,问她睡没有。
文禾听着声音不对:“怎么了,还好吗?”
“我好像要生了……”毛露露在那边语气艰难,说肚子发动,开始宫缩了。
文禾腾地转过身,立马去换衣服。
拿车钥匙时周鸣初跟过来:“你车太小,开我的。”
文禾也顾不上跟他客气什么,两人一起下了楼,周鸣初大步在前面走:“我先开车,你上去带人,不要慌,这里离医院不远。”又回头说了句:“我先把车停楼底,如果人下不来,给我打电话。”
“好,知道了。”文禾定定神,小跑着去毛露露家里看情况,好在毛露露还能走,她们顺利下楼进了周鸣初的车,车子靠背已经打平,稳速往医院赶。
晚上幸亏不堵车,他们很快就到了医院,车子直接开往急诊,周鸣初下车喊来护士和轮椅,把毛露露送去待产。
紧急又惊险的一夜,文禾一直陪在毛露露身边,虽然是双胎,但过程还算顺利,天亮时,她老公也拼命赶到。
晨初时分,两个小生命顺利诞生,还是龙凤胎。
毛露露老公鼻子一酸,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这是文禾第一次看到小孩出生,她几乎完整见证了生产的过程,听说要认干妈,看着两个小朋友喃喃地说:“我忘记拿红包了……”
徐池在旁边笑:“没事,下回再补上一样的。”他也是半夜赶来的,待到现在,同样松了口气。
最疲惫的产妇该休息了,文禾用热毛巾细细地给毛露露擦过脸,没再继续打扰。
走出去看到周鸣初,他闭着眼睛坐在走廊椅子上,并没和他们一样进去看小孩。
隔着这么远,文禾仿佛又看到一开始认识的他,话少,阴沉,身上看不到温情那种东西。
也或许只是疲惫。
文禾打了个喷嚏,徐池刚好接完电话,问她:“我送你回去?”
周鸣初睁开眼,坐在那里盯着他们两个。
文禾被盯得不自在,朝徐池笑笑:“谢谢你,不用麻烦了,你先回吧,你也累一晚上了。”
徐池情绪复杂,但已经猜出结局。
他离开,周鸣初也直接掏出钥匙:“走了。”
车子开出医院,文禾接到毛露露老公打来的电话,说刚刚忙得忘记跟周鸣初道谢,让她帮忙转告。
文禾转头看周鸣初,他一路望着前面,鼻梁高拱,五官都像用尺子比着画出来的,表情却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她转告了毛露露老公的谢,他才问了句:“那天在你家里的验孕棒,是你这个朋友的?”
想他大概是算到时间,文禾点点头:“嗯。”
周鸣初说:“那天,我确实以为怀孕的是你。”
文禾面色微顿。
他们那天闹得多不愉快,还历历在目。
周鸣初没再说话,等开到她家楼下,才再度侧身看她:“什么叫不会生我这种人的孩子?”他问:“我到底哪种人?”
文禾扭过头,却难以控制地眼眶发烫。
人有一天都要面对自己说过的话。
她也在想他们怎么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吵架,哪一次吵架不是一次煎熬。
周鸣初看她习惯性抿嘴,车窗上的倒影只有半张,他松开安全带,伸手把她脸转回来:“还有,我们在一起没多久?”接着问:“认识三年就在一起两年,还不算久?”
最后这句,近乎恶声恶气。
文禾摇摇头,她看着小区围墙的那一片三角梅,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等你爸爸的事过去再说这些吧,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周鸣初平静地看着她:“既然怕,可以直接结婚。”
文禾脑子慢半拍,很快眉心狂跳:“你别发神经了,这么大的事……”她心里像蚂蚁咬一样,在他深邃的视线里连忙松开安全:“我有事,我还要上班,我先走了。”
文禾开门下车,近乎落荒而逃。
她永远能被周鸣初直接粗暴的思维吓到,走进电梯里,耳朵里仿佛都有跳音。
等开门回到家,想起今天是周末。
折腾一夜困得不行,文禾洗了把脸走回房间,床上还有周鸣初不愿意穿的那套衣服。
她把衣服收起来,习惯性想去看手机,才发现手机落在周鸣初车上。
文禾下楼找门卫阿叔借手机,打过去却总也没人接,凭对周鸣初的了解,文禾断定他是故意的,毕竟她手机应该就在副驾驶,除非他忽然聋了瞎了,不然看不到也该听得见。
他永远这么气人。
文禾憋着一口气打车过去,用家里找出的现金付过钱,准备上去找周鸣初。
这个点在岗亭值班的没见她,听她报了栋数和房号,原本说要打给业主确认一下,凑巧常见的那位安保回来了,直接给她放行:“对不起啊,我们这位同事是刚调来这个门的,他没见过您。”
“没关系,谢谢。”文禾道了谢往里走,听到他们在后面交待,说是去年过年非要修楼下路的那户业主。
文禾怔了下,走出一段又还是倒回去:“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是……修什么路?”
“哦,就是楼栋下面那一点。”安保刚好也要去巡逻,很热心地领过去,指了那一块给她看:“就是这里,原来有个槛儿吧,那位业主说摔过人,让把这里抹平。”
文禾看着地面,并不明显的变化,她用脚蹉了蹉,过很久,搭电梯上楼。
按门铃,开门的却是宋斯兰,她来给周鸣初送汤。
文禾是第一次在这里碰到这位长辈,尴尬之余又好奇周鸣初怎么还没回来。
她借宋斯兰的手机打给周鸣初,周鸣初这回才接了电话,说临时有事,晚点再回家。
文禾有气无力:“你把我手机拿过来,我怕有客户联系我。”她对他已经没脾气。
“你把鱼喂了,等着。”周鸣初那边很吵,似乎真的在忙什么。
文禾拿着手机回客厅,宋斯兰正对着周柏林的遗像出神。
“看太久,人都不认识了。”宋斯兰微微一笑,问文禾:“阿鸣什么时候回来?”
“说处理一些事,应该会晚点回。”文禾也看了眼周柏林的照片,还是摆在老地方,也还是那一张。
他们父子最相像的就是这个鼻子,一样的锋利,一样的有压迫感,整张脸也因为这个鼻子而英俊风发,又自有一股锐气。
她想他们父子身上应该还有更多相似的点,而这一点,宋斯兰比她清楚。
“蛮小的时候,他翻过他爸爸的施工图,还会上手去改。”宋斯兰说:“我那时候还想,可能他长大以后也做我们这一行。”
可她对儿子的每一个选择和每一项喜好都没有猜对,就像这个海缸里的鱼。
宋斯兰不常来这里,也怕这些鲨鱼,想不通为什么养这个。
文禾问:“他不是小时候也养么?”
宋斯兰想了一会才有印象:“好像是养过……”她怔忡着,想自己那时候在干什么?在忙着和前夫互相捅刀子,还是忙着粉饰她并不顺利的婚姻?
总之完全忽视了这个儿子。
文禾在旁边听着,想起的却是前几个醉醺醺的晚上,她有一天在半夜的阳台发现周鸣初,他一根烟抽了很久,看着很远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有那一晚的停车场,他开着大灯直射谷志德。
宋斯兰或许不知道这些,却怔怔地说了句:“再来一次,我一定会把他养得很好。”她笑笑,少有的在人前落泪。
文禾安慰一会,终于,周鸣初回来了。
他走进来,人还带着熬夜过后下巴的青茬,瞥了她一眼。
文禾朝他要手机,他只看宋斯兰:“有事?”
“来给你送点喝的。”宋斯兰已经恢复正常神态,她也不指望儿子多么的和颜悦色,但走前还是忍不住叮嘱:“你少熬夜,少喝酒,任何事情都没有自己身体重要。”又跟文禾说:“阿禾你帮我看着他一点。”
文禾默默叹气:“兰姨,你机票订好了么?”
宋斯兰说:“还没有。”
文禾慢吞吞提议道:“那要不,今年留下来过了中秋再走吧?”说完,试探性地碰了碰周鸣初。
周鸣初的手机比人忙,他抬屏看了一眼,无可无不可的样子说:“外公祭日要到了,可以等扫完墓再走。”
宋斯兰心底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却不由点头:“好,我本来也在想这个…… ”
周鸣初走去阳台接电话,这个电话讲得有点久,回来后说出个消息:“谷志德被抓了。”
文禾一惊,朝他走过去。
周鸣初没看她,但手机换了个手,用力握住她。
谷志德被抓的消息出来后, DC一度比菜市场还热闹。
文禾去上班,只要在公司就能听见跟他有关的消息,说他在外面有私厂,做医疗耗材的。
而他被抓, 是因为出厂的一次性耗材被重复使用, 时间长数量大, 而且获利不低。
不少人直呼牛逼:“谷总胆子真够大的,这也敢做。”
“是啊, 真的看不出来……”nana也惊讶, 她印象里的谷志德小利小惠不沾,她以为他谨慎, 没想到一声不吭在外面玩这么大。
开玩笑,医疗无小事, 一次性的东西你反复用,安全怎么保证?弄不好是要出医疗事故的。
而DC的天, 连着谷志德被抓这件事也一起变了。
潇潇悄悄跟文禾咬耳朵:“还好你辞职了, 不然也要影响到你。”
文禾点点头:“也是。”
很快会有新老总上任, 高层变动不可能不影响下面, 她作为被谷志德挖过来的一员, 必然逃不掉被针对,或者被优化。
树倒猢狲散, 她也算是提前跑的一只猢狲。
离职前的最后一场展会, 文禾带着团队过去参加。
也是国际展会,就在深圳, 文禾最后一次在台上担任讲解人, 下来后碰到带队的张尔珍。
两人站在台下聊聊产品和行业的事, 再讲讲老同事的变化, 比如怀孕的章茹:“她现在都换平底鞋了。”嘴上说无所谓,其实在意得很:“叶总经常来接,他们夫妻天天来给别人点眼药水。”
文禾笑着问:“听说珍姐也打算二胎?”
张尔珍摇摇头:“之前想过,还是觉得不现实,我跟我老公都没空,老人家也不愿意带,还是算了。”
“Wendy姐。”有个下属来找,说碰到谈不拢的客户,需要救兵。
文禾大致问了问,刚好是她比较熟悉的一个地区,她说了标杆医院,也比较了同行同产品的性能与政策,聊完一场,眼睛一抬就看到范鹏。
范鹏也来展会抢单,他这回卖力得很,但因为手里的人习惯了做直销,对渠道客不太擅长,因而总是挨他的骂。
晚上同行聚餐,文禾跟张尔珍一起,包间人多,她们往茶台那边去喝茶,旁边还听到不少人在说谷志德的事,说他这次是被三柳,被前岳家给弄了。
谷志德这个位置的人,对利益的取舍是很果断的,手脚应该也做得很隐蔽,但他本身依靠柳家发的家,厂子又落地在东南地区,关系做得再隐蔽,人家也能想办法查出来。
何况早就憋着劲想弄他。
据说,谷志德是找来一个断不了的穷亲戚管事,本来打算出了事也是亲戚顶,但穷人有穷根也有贪念,亲戚为更多的利益敢铤而走险,上柳家的道又把他牵了出去,所以他到了都没逃过。
也说他出事前曾经跑去柳家大概想求情,最终白跑一趟。
有同行说:“估计要判蛮多年。”按这些年的金额来算,量刑应该不会低,而且这回属于公诉案件,不是小事。
另外的人也笑:“看来软饭还是吃不得,风险太大。”
文禾低头喝茶,张尔珍问:“听说你要离开DC?”
文禾嗯一声:“在交接期了。”
张尔珍随即问:“打算跳去哪里?”
文禾说:“还没想好。”她还没决定要跳槽,还是跟姜姜一起去创业。
但范鹏显然已经有了新的规划,文禾刚刚经过的时候,已经听到他在物色新的工作机会。
大公司的经验永远是吃香的,以范鹏的年资和能力,找新东家并不难,难的是要找一个跟DC一样的。
人在某个行业做了一段时间,高不成低不就的时候心态最难摆平,范鹏想趁还在DC的时候找个相当的落脚点,正和一位老板相谈甚欢。
文禾本来没想理他,但听他喊自己,还是起来寒暄。
范鹏带着那位老板一起,老板本人对文禾很有印象也很感兴趣,说她今天在展会上讲解得很好,对她不溢赞美。
文禾微微一笑:“您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这酒怎么喝,我听您的。”她提起酒杯,爽快地敬人一杯。
“文小姐太客气了,好像我来,就是为了灌你酒一样。”老板也是性格爽朗的人,笑着陪了一杯,打趣几句后直接给她抛橄榄枝,让她可以考虑去他们公司,还指了指范鹏:“我也跟老范说了,你们是老同事,脾气和行事风格都不用磨合,直接可以推进工作,效率会快很多。”
言下之意,是让他们两个搭伴一起跳过去。
范鹏虽然不太乐意,但这是他目前接触过条件最好的工作机会,于是心底开始琢磨,怎么能把文禾一起带上。
“文美女,来。”范鹏站去她旁边说说笑笑,也打探她是不是有更好的去处。
如果没有,利益面前应该是共同体,如果她不傻,应该也知道怎么选择。
其实想想,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很大的矛盾,无非是她曾经跟杨宇那个傻逼好过,再就是原来抢过他一单,他也算不上多么的耿耿于怀,偶尔嘴两句,也只是兴致而已。
眼下这个关头,哪个轻哪个重,他分得清。
正切入话题,看到周鸣初出现,这边都笑:“白天不见周总,我们还以为你今天不来。”
“这两天都在深圳,听说马总贾会长也来了,我当然要来喝一杯。”周鸣初打了一圈招呼,很快把话题带到其它方向。
范鹏心不在焉地跟着搭两句话,还想着跳槽的事,偶尔一眼看见他跟文禾站在一起,心下稍微有些怪异,但也没当回事。
结束时三三两两离开,范鹏问文禾:“文美女,我看你今天没开车……等会一起走?”
文禾想也不用想:“谢谢,我跟珍姐一起,刚好顺路的。”
进电梯时周鸣初也来了,径直往里走,忽然另一个包厢的喝醉酒的客人跌跌撞撞地进来,低着头往文禾那边站。
范鹏颇有风度地伸臂一拦,却见周鸣初手一抬,直接把文禾揽过来,隔离了她与酒鬼的距离。
范鹏一怔,随即诧异,尴尬,数不清的情绪冒上来,很快电梯到1楼,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张尔珍很识相,出来就跟周鸣初说:“周总,那我先回了。”她朝文禾一笑,文禾微微有些尴尬,但也报了一个笑容。
到上车看见张吉安,已经自然很多。
张吉安跟她打过招呼,问周鸣初:“周总,回广州吗?”
“去南山。”周鸣初往中间靠了靠:“帮我按两下,脑袋痛。”
文禾用一根手指把他脑袋戳开,一路和前面的张吉安说话。
当了这么久的总助,张吉安健谈很多,兴致勃勃地跟她聊三部的旧同事,比如汪总在这边换了房,老婆老妈都接过广州,比如老段哪天一顺嘴,把女同事的名字喊成文禾,又比如他自己也在家相亲找女朋友……再比如e康设了海外分公司,任敏君年底就会过去。
文禾看了眼周鸣初,周鸣初正闭目养神,她伸手过去试他鼻息,被他抓住手腕,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嗒地一声表链被弹开,一块表就这么被他撸了下来。
南山到福田并不远,周鸣初在这里的房子很少来住,只看到几颗好养的绿植还□□着。
文禾朝他要表,他直接把她的表往沙发上一扔,再次拉他的手,说脑袋痛。
文禾这次给他揉了揉:“你不是去福建了么?”
“去了,昨天刚跟小柳总回来。”周鸣初闭着眼,额头抵住她小腹。
文禾边按边问谷志德的事,跟外面传的也大差不差,除了一些细节有出入,比如柳家其实不像传的那么迫切,并没有急于现在就要按死谷志德。
“为什么?”文禾不太懂:“他不是骗了人家女儿么?”
周鸣初说:“因为时机不够。”也因为可动,可不动。
闽商精明也谨慎,虽然没打算放过谷志德,但单单因为女儿被骗婚的事就大动干戈,划不来。
何况谷志德也会做人,这些年跟他们表面上还过得去,自己也在圈子里越混越好,所以他们一直没吭声。
文禾问:“那怎么现在又愿意搞他?”
“e康的海外代理权,小柳总他们拿了一部分。”周鸣初往后一靠,稍微一用力,把她拉到腿上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