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真的。”周鸣初低头,几乎要碰到她的脸:“你想辞职,可以,但DC太乱,我给你安排其它地方。”微微停顿再说:“然后我们结婚,你把孩子生下来。”
他本来没想要孩子,不认为有这个必要,但看到她平板上的那些照片,又想起她曾经给他发过麦坤儿子的照片,想她应该也是喜欢小孩子的,所以他觉得,生一个像她的女儿也好。
文禾只觉得他在发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放开。”
周鸣初没动。
文禾用尽全力从他手里挣脱,拿了个袋子开始收拾他的东西。
男人不像女人,日常用的东西并不多,衬衫裤子,皮带,几条领带,洗漱用品……
收拾到洗手间时,周鸣初跟进来,看了看她的肚子:“你没怀孕?”
“你有病吧,我什么时候说我怀孕了?”文禾把他的剃须刀放进袋子里,忽然顿了下,意识到他可能看见毛露露她们用过的验孕棒,怪不得会来找她,原来以为她怀孕了。
文禾觉得好笑,周鸣初却走过来,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带到身边:“我以为你怀了。”接着说:“没怀,也可以结婚。”
文禾抬头看他,喝醉的人目光迟钝又迷离,两个人身上都有淡淡酒气,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探究的兴趣,只是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生你这种人的孩子,也不会跟你这种人结婚。”
周鸣初低头看她。
文禾把东西递给他,见他不接,从他怀里退出来,随手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一回头,见周鸣初跟了出来,看着她问:“我什么人?”
文禾没说话。
周鸣初一把握住她的肩,她站得没那么刻意的直,却是一副压也压不弯的样子。
周鸣初手指力度收紧:“说说看,我什么人?”他声音很平静,眼里却分明浮起一丝暴烈情绪。
文禾扯了下脸颊,没扯动:“我们不是一路人。”她跟他正式说分手:“我们分开吧,以后请周总不要再来找我。”
周鸣初看着她:“我给你机会考虑,等你考虑好了,我们再来谈这件事。”他眼神不明,嘴里说要等她,却又不肯放开她。
文禾说:“我不用考虑,不管辞职还是分手,我想得比你清楚。”她眼底冰冷一片,像干透的河面。
周鸣初盯了她一会,眼里那种暴烈的情绪渐渐消退,他把人放开,走去茶几旁边翻那个袋子,手上的伤就那么敞着,伤口狰狞,人却浑然不觉。
“这什么?”他推了下袋子,里面倒出来一堆东西。
文禾说:“你的东西,还有你妈妈给的东西,应该都在这里。”
确实都在,不管是表,还是红包。
周鸣初用手拨了拨:“买的东西不要,给你的车不开,生怕欠我是吧。”他抬头问她:“欠我很不舒服?”
文禾点点头:“对,欠你一点我都不舒服。”
周鸣初表情淡下来,面容也变得有些陌生:“那你觉得,你跟我算得清么?”
文禾微微皱眉。
周鸣初拿起外套,轻描淡写道:“你怎么不去问问你客户,最后那个对赌的单子从哪里来的?”
文禾脑子里慢慢溯回,也慢慢想到,怪不得那天钟总一直给他敬酒,还说感谢厂家。
她张了张嘴:“是……你?”
周鸣初没说话,把她家里钥匙扔在茶几上,一脸漠然地离开。
周鸣初走后, 文禾站了很久,又去把那个袋子里的东西收起来。
他什么都没拿走,但他说得很清楚,也很对, 她一路走来都有他的痕迹, 还妄想跟他算清。
文禾把东西一件件捡回去, 忽然又想起之前对赌成功,她还迫不及待给他打电话。
怪不得他不当回事,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次日的会, 周鸣初手上敞着那道伤,章茹问起, 文禾只说了句:“我家里猫抓的。”
章茹没有多问,文禾也没有多说, 但她知道周鸣初那句话就是想让她看清自己,她一直欠他, 却刻意一副清高样。
她明白。
很快, 文禾的辞职彻底批了下来, 她已经是管理层, 流程需要走到周鸣初那里。
周鸣初很干脆, 多一个字都没写。
对赌的事文禾没有去问客户,她知道周鸣初嘴里没有废话, 所以没有问的必要, 而且离职前她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关于庞大海的。
文禾跟这人结怨太多, 不管是之前冲单的事, 还是地区被抢的事她都没有忘记, 加上这回续约, 她打定了主意要对付这么个人。
于是最后的交接期,文禾跟张尔珍合计过几回,整理和收集了一堆的资料,由张吉安出面,带着两个部门的证据举报了庞大海。
原因有几个,一是张吉安刚好有代理商在庞手上续了约,他出面更有说服力;二是这件事如果顺利,对举报人来说是能记功的,所以文禾有私心;至于张尔珍,则是也看出周鸣初想提拔张吉安,于是卖个人情,笑道:“小张是我们本家,我相信他。”
张吉安也没有怯懦,举报邮件发出后,他在会议上直接指出庞大海在区域立潜规则收保护费,不给,要么想方设法干掉代理资格,要么在货物的调度上极尽为难。
品牌上了一定的名气,代理资格是可以被当作资源去摆弄的,而什么叫失道者寡助,这句话在庞大海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调查期间不仅没有一个人向着他,还陆陆续续爆出其它吃拿卡要套费用的问题,很快,庞大海被e康开除。
文禾在他后一周离开e康。
离职前,她去了章茹的婚礼。
这是文禾看过最热闹的婚礼,章茹被父亲挽着入场,一首无名指的勇气唱得无比动听。
对文禾来说,章茹是她在这座城市,甚至是她出来工作以后碰到的第一个暖融融的人,也是有章茹,她才会在碰到任何事任何人的时候,始终相信这个社会没有那么坏,也始终对自己存在信心。
今天看她走向幸福,文禾也鼻子酸酸,旁边有个小小的女孩子拉她的手:“姐姐,给你纸巾。”
文禾低头,一眼认出是瑶瑶。她在章茹的手机里看到过无数次,今天终于见到本人,一时可爱得心都要化了,蹲下来说:“谢谢你呀。”
“不用啦。”小瑶瑶把纸巾给她,肥墩墩的小手摸了摸她脑门:“姐姐你好高,好靓女喔~”
佳佳也蹲下来:“那你以后要吃多一碗饭,以后也像这个姐姐这么高,知道吗?”
“嗯嗯。”瑶瑶用小拇指挖蛋挞,挖完给佳佳,佳佳一脸嫌弃:“给你妈吃,或者给你爸吃。”
瑶瑶说:“我给妹妹吃。”
她嘴里的妹妹是佳佳女儿,佳佳手一抬:“打你啊,一天到晚欺负我女儿。”
“嘻~”小瑶瑶把蛋挞给文禾,自己像只小企鹅一样跑了。
“古古滑滑。”佳佳让文禾把那个蛋挞扔掉,问她:“我听说你辞职啦?”见她点头,又问:“找好下家了么?”
文禾嗯道:“找好了,下周就去报到。”她见佳佳眼睛滴溜溜望着自己,笑道:“怎么啦?”
佳佳不好意思说找模特,眼睛一转忽然想起个事:“我听章茹说你还开了个医美公司,卖仪器的。”她想起自己老公有朋友是开医美医院的,于是拉着文禾过去找:“老杜!”
杜峻正抱着女儿和周鸣初说话,很有礼貌地问:“侬好,有撒贵干?”
“巴子,少给我装。”佳佳拉住他问:“你不是有朋友开医美医院?搞个单子来。”她给文禾拉生意。
杜峻认识文禾,瞟了眼周鸣初说:“这不得找周总么,周总有个妹妹就做这个的。”说完勾住女儿的手指往上提了提,立马被佳佳骂:“小孩子韧带松,容易脱臼的知不知道?”
“哪有这么容易脱臼,我女儿又不是高达。”杜峻说归说,还是老老实实把女儿抱到怀里,再带着一脸扯火的老婆走了,剩下文禾跟周鸣初。
这么多天两人没怎么说过话,而名义上,他已经不是她的上司。
文禾当然不会指望周鸣初给自己介绍什么生意,但想起对赌的事,还是说了句:“谢谢你帮我,有机会我会还你的。”
周鸣初说:“没必要,要断就断个干净,还还什么?”
文禾笑笑,到了新娘抛花束的时间,她也被叫过去站队。
台上人挤人,一众未婚男女分列两侧,灯下的文禾皎洁细柔,人也挺拔,笑得比任何一次都舒展。
不知道是因为离开e康,还是离开他。
周鸣初站了会,跟叶印阳打声提前离场的招呼,去往深圳。
深圳似乎永远晴天。
谷志德和卢静珠结婚的事,今天是两边父母见面的日子。
谷志德父母都是农村人,尽管儿子已经混成了大公司老总,老人还是一脸拘谨,在这栋大房子里不敢走也不敢看,脸上带着局促的笑,未来亲家说什么都点头。
而对于继女的婚事,周父并没有太大的感想,他能做的就是招待好亲家,尽职尽礼。
卢静珠心知肚明。
她对这位继父很了解,她嫁给谁他并不关心,毕竟不是亲生女儿,但儿子要娶谁他却肯定想掺一脚,想保证儿子的婚姻无风无雨一路晴。
他最疼这个儿子,心里对这个儿子有多亏欠,就多想弥补。
可惜儿子不一定领情。
眼见周鸣初是一个人来的,周父问:“你女朋友呢?”
“分了。”周鸣初说:“这不是你想看到的么?”
周父虽然不满意他的语气,却还是点点头说:“分了也好,再找更合适的,结婚的时候叫你妈妈回来,让她也高兴一下。”
周鸣初说:“你可以直接去国外找她,她会更高兴。”
周父不想跟他争这些:“你不用跟我说这种话,我始终是为了你好。”
周鸣初却说:“你不知道什么叫为我好。”
周父顿了下,一转头,周鸣初已经恢复无情无绪的面孔。
他不是多想来吃这顿饭,只是好过一个人待在家里,陪着两条鱼。
气氛全程还行,婚事商量得也算顺利,只是谷志德母亲提到生孩子的事,卢静珠根本不搭理。这位长辈大概觉得没受到尊重,搬起架子正想说她几句,被谷志德用目光一扫,顿时讷讷,不敢再说半个字。
饭后,继母何琳悄悄找到周鸣初。
“阿鸣。”何琳一脸担忧:“我总觉得志德这个人不太对劲,你跟他是同行,你们平时也有接触,你跟我说句实话,志德这个人到底能不能信?”
周鸣初问:“哪里不对劲?”
何琳不好说,她一直觉得谷志德让人感觉森森的,今天更有这种感觉。
连父母都唯唯喏喏的人,她实在有些害怕。
周鸣初却问:“他当时来做家教,不是你找的么?”
何琳连连摇头:“不一样,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还年轻……”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你帮我劝一劝阿珠,趁现在没到那一步,还有得反悔。”
周鸣初只说了句:“我劝过,没用。”要是有用,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有些人,非要撞破头才知道错。
离开深圳,周鸣初回了广州。
时值国庆,道路冷清不少,空气中湿度有增加,大概是第二天又要下雨。
环岛拐错路,周鸣初绕多一圈才回到家,缸里两条鱼已经饿傻了,一见他就把嘴张大,尤其那条柠檬鲨,贴着壁游了半圈,蠢相毕露。
周鸣初去备食,一条多宝几条带鱼,分成段放在盘子里,旁边有只斜口的沙拉碗,是喂过猫的。
他过年的时候帮她养了几天猫,他的鱼吃什么,那条猫就吃什么。
那几天里她每天都要给他打视频,一遍遍围着那条猫看,为了看猫,视频里的声音也比平时温柔,容易逗。
手上的伤口已经痊愈,留下淡淡一条疤。
鱼有记性,猫却喂不熟。
国庆后开工,周鸣初拿到了董事会的任命,而DC那边,文禾也正式过去上班。
到了新场子,考验的是对于规则的体察,所以一开始,文禾并没有着急要改变什么。
原团队,原渠道,对销售来说有业绩才有尊重,管理层一样,尤其是像她这样空降的。
文禾梳理了近三年的市场数据,也把团队每个人的业绩图过一遍,再选人拨人,听话的教,不听话的先放着。
她不算有资源的人,但扎扎实实在一线做过这么久,对产品对渠道对终端都有她的理解,又好在DC也是行业前列,所以文禾不用担心产品比谁差名气比谁低,她要做的,是先带团队干点业绩出来。
这点业绩,文禾拼了三个多月。
不管跑渠道还是跑展会,她都带着手下的人冲在一线,能跑的就要跑一趟,最夸张的时候,连续半个月都在外地出差,猫只能让毛露露帮忙喂,等出差回家,麻圆都要认她半天。
好在付出终有回报,元旦过后整理数据,她带的团队业绩不降反增,虽然增得不算多,却是她实实在在的成绩。
谷志德额外给一批经费,作为鼓励,让她带着团队出去聚餐。
聚餐选在海珠,路上听同事提起e康,说成立了海外的子公司,又拿了什么专利做了什么创新,同事说:“这国字号还越拼越有劲了。”
nana说:“现在都扶持国产,他们在国内搞得好,出口又不一定。”她主张不能涨同行威风。
“Wendy姐!”有人喊文禾:“你不讲两句么,那可是你老东家?”
文禾笑:“就是老东家才不能乱说,你们想让我讲坏话,我可不傻。”酒店入口,文禾打下转向灯,拐了进去。
都是同行,e康的消息也没有断过,比如周鸣初上任之后做了什么,她就算不听人讨论,朋友圈也能刷到。
偶尔也会想到那个晚上,周鸣初醉醺醺地跟她说要结婚,误会她怀了孩子,张口就让她生下来。
可生孩子这种事文禾已经很久不想了,她曾经幻想过和自己爱的人组成小家庭,生一个可爱健康的小宝宝,但现在发现,事业上的成就感远远大于家庭,她要的确定性只有工作才能给她。
谈了几个单,单值多少,下属人均产出又是多少,数字能换算成钱,换算成在部门的地位,和在下属眼里的高度。
这些才是稳定的东西。
车子驶入负1地库,一路开过来,同事这辆车手感还不错,文禾打算年后买一部来开。
停好车后她让团队先上去,自己接了个客户电话,讲完后才搭电梯,上到一楼,电梯外站着周柏林。
文禾微微一怔,很快扬起笑容:“周叔叔。”
周柏林愣了下,反而慢半拍:“你好。”
文禾替他们挡着电梯门,礼貌地问:“您几楼?”
“9楼。”
“好巧,那我们是同一层。”电梯门关上,文禾问:“您来这边吃饭么?”她微微地笑,把他当成普通长辈来寒暄,不像第一次见他那样小心翼翼,也没有讨好的意思。
周柏林点点头:“你也是来吃饭?”
“是的,我们团队聚餐,听说这边自助海鲜不错,就来试试。”电梯走得很快,但他们方向不同,出去后文禾礼貌道别:“那我先走了。”
她一走,旁边的许父问:“认识?”
周柏林说:“这就是阿鸣以前那个女朋友。”
许父看了看:“这姑娘不是挺好的,又高挑又漂亮。”刚刚也很客气,笑容大大方方,言行举止都挑不出毛病,甚至比很多年轻人都要到位。
他知道一些内情,劝周柏林:“你说你,闲得去干涉这些干什么?”
周柏林说:“我不干涉,他们两个也要分,说明就是不合适。”
许父问:“你儿子多久没接你电话了?”
周柏林脸上差点挂不住。
许父笑:“就你儿子那个脾气那个眼光,你挑开了这个,我看你这辈子别想抱孙。”又劝他:“你听我一句,不舒服了跑你那个高压氧舱睡一晚,咱们这个岁数,说得难听点,搞不好一场意外,这辈子就这样了。”到他们这个年纪,世事无常已经是要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今天还活着,明天能不能睁眼,谁也不知道。
话不好听,刺耳,周柏林微微顿足,看了眼走远的文禾。
确实有这么久, 周柏林没跟儿子联系上。
这本来不是什么很特别的事,他们父子不常联系,几个月没一通电话是常态,何况儿子升上去以后工作忙, 没时间也能理解。
至于老许的话, 周柏林可以不当回事, 也会觉得这位老友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一个闪念里, 他又确实想起儿子那天说过的话, 不知道什么叫为他好。
每每想起,周柏林都有些不是滋味。
回家后提起这件事, 妻子何琳观察他的神色,斟酌道:“我也觉得那个女孩子不错, 不管外表还是谈吐都很可以。”
周柏林皱眉:“我也没说那个女孩子哪里很差,阿鸣那里, 我有我的考虑, 不是害他。”作为一个父亲, 他的底气在于他没有私心, 所以不管什么时候提到这种事, 都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何琳能理解他,想了想说:“按阿鸣的性格, 他们两个应该也不是因为你才分手, 大概是他们年轻人有什么矛盾。”
周柏林没接话,何琳也没再出声。
这对父子都一样, 这辈子都没学会服软。
她能看出丈夫的松动, 同时知道自己这个丈夫不是轻易妥协的性格, 但万事有定律, 任何的关系里,谁最在乎,谁先让步。
转眼,一年又到头。
春节假前文禾去了吕晓诗家,她新居入伙在家做饭,客厅里在帮忙搞卫生,厨房里几个人也忙着洗洗切切的,姜姜问:“宋靓仔来不来?”
“在路上吧。”吕晓诗擦手去拿手机。
“哪个宋靓仔?”文禾投去一道视线,姜姜说:“就那个设计师,他俩谈上了,她是不是没跟你说?”
文禾确实没听说,问到吕晓诗,吕晓诗有点不好意思:“也没有谈,就是偶尔一起出去玩。”她这么说倒不是害羞,是现在正在创业阶段,姜姜太拼,弄得她谈个恋爱都觉得在浪费时间,所以一直拖着。
姜姜却笑她:“谈个恋爱怕什么,阴阳调和了人才更精神,是吧文禾?”
文禾正在上蒸锅,揭开盖子问:“那你怎么不谈一个?”她扇开蒸气,把拌好的蒜蓉元贝放进去,再重新盖上盖子,宋川就到了。
他一来,外面一阵起哄的声音,宋川红着耳朵挤进厨房,熟练地去找围裙,吕晓诗问:“你怎么才来?”
“车子没油,加油去了。”宋川也知道自己晚了,手忙脚乱地系好围裙:“油价明天涨,我就想着今天加满,没想到排了好多车。”系完去洗手,顺势接过文禾手里的海鲜:“这个麻烦,我来我来。”
文禾把地方让给他,看他找了个牙刷处理鲍鱼,先把肉刷干净,然后撬开壳,扯出内脏掰掉牙齿,动作很熟练。
“你会做菜啊?”文禾惊讶。
宋川腼腆道:“以前住在我外公家里,有时候没饭吃,我哥又不会做,就我做给他吃。”说完不太自然地看了眼文禾,文禾倒是很自然,顺手找了个碟子给他装。
周鸣初不会做菜的事她当然知道,他擅长处理活物,鱼海鲜之类的,她不敢杀的他可以杀,但叫他干点别的,妄想。
到了宋川这里,反而是文禾给他打下手,洗洗切切,看着宋川揽大厨,最后做出一大桌的菜。
他不小心把围裙打了死结,吕晓诗帮忙解,手碰腰的瞬间所有人都盯着看,全是心照不宣的调侃声。
吃饭时说到过年去哪,大部分人都回老家,宋川说:“我哥他们准备去帕劳,但要是有别的安排,我也可以改。”
姜姜问:“什么别的安排,你俩这么快要见家长啊?”
宋川坦然一笑,并没否认。
吕晓诗越看他越新奇,奇于他脸皮的厚度,于是伸手摸他耳朵:“这么烧?”
宋川把她手拿下来握在手里,整个人低眉顺眼,比在床上纯得多。
吃完大家一起收拾,文禾晚上有活动要去,宋川也约了量房,顺路把她捎上。
还是那辆红色的glc,文禾不是第一次坐这辆车,甚至还开过,但这回外面搞了个车贴,写着“内有塞豆窿”,文禾问什么意思,宋川说:“这个,就是……有小孩的意思。”
文禾惊讶:“你有吗?”
“朋友给的,”宋川连忙解释:“麦坤买的,他老婆不给他贴,他就贴这里了。”
文禾恍然大悟,她想起麦坤儿子:“安仔有两岁了吧?”
宋川点点头:“马上两岁生日,你上回见他还不会说话,现在已经会讲话了。”他挂档开出去,路上接了两通电话,一通是业主的,另一通是他妈妈的。
宋川妈妈属于控制欲比较强的母亲,文禾见过的几次,宋川都是不敢多说话的样子,但他看起来低声下气,实际也是我行我素。
对于父母,他跟周鸣初的区别一个是听但不顺,一个是连听都不听。
到家后文禾迅速洗了个澡,再找衣服换上,等差不多时间谷志德司机过来接她,一起去了活动现场。
行业内的一个活动,参加的人很多,文禾很快找到了那颗少白头:“付总。”
付德华回头:“文小姐?”
文禾笑道:“您还记得我。”
付德华夸张道:“那怎么能忘?”他对她有印象得很,还记得她当时追自己追到机场的事,一时又叹气:“文小姐啊,我现在可后悔了,后悔当时没听你的,跟e康合作。”
他一口一个悔字,悔的是跟DC的合作,现在因为种种原因打算解约,而文禾今天来的任务,就是要把他留在DC。
谷志德让她试试,能留住,这个客户以后就归她。
但客户一听,立马笑道:“DC我是没有这个荣幸继续合作了,我正找周总呢,打算签回去。”他伸手,示意旁边的周鸣初。
几个月没见,其实双方都没变。
周鸣初看着她,二人目光直触,文禾微微一笑:“周总,好久不见。”她主动伸出手。
周鸣初接触到她的手掌,干燥,柔软,轻轻一握,从容收回,社交场合谁也看不出异样。
客户倒觉得有意思:“文小姐,你说你在e康的时候让我签e康,现在又跳槽来了DC,碰到老东家会觉得尴尬么?”
文禾礼节性地看了眼周鸣初:“不尴尬,我只觉得和付总有缘。”她笑道:“当时在E康的时候没能合作上,到了DC终于有机会和付总进一步接触,我还想着,要找个时间再去您公司拜访一回。”
客户并不表态,反而问:“既然两边都待过,DC和e康,哪一边你觉得更好?”
这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好在文禾早有准备,她仍然笑:“医疗器械的圈子不大,尤其是优秀品牌,我为了自己的职业生涯着想,跳槽也肯定找的是同一条线上,各方面都旗鼓相当的公司,所以不管E康还是DC,设备都是顶尖的,非要说差别在哪里……我觉得应该是经办人。”
客户探究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经办人换成你,一切都会顺利很多?”
“我能保证的是,我肯定会竭尽全力替付总解决问题。”文禾这样回答。
客户笑:“既然经办人这么重要,那你以后离开DC,我是不是也要跟着你走?”
文禾惊讶了下:“难道不是我跟着付总走么?您看,您一来DC,这么快我也跟过来了,就冲这个缘分,您也得留在DC等我几年吧?”
客户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这么久没见,文小姐说话还是这么灵。”
文禾换了杯酒,跟这位客户轻轻碰杯,也跟周鸣初他们各碰一圈。
她能判断出这位客户正在气头上,也听出来他今天不想谈这件事,才会一直把话题往她身上引,那她也不需要太一板一眼地回答问题,能讲口水话尽量讲口水话,保持气氛最重要。
站一会聊一阵,文禾回头去找谷志德。
谷志德正跟人说话,那人文禾也认识,广西的柳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谷志德话里总有挤兑的意思。
谷志德很淡定,几乎是见句拆句,忙完问文禾情况,沉吟了下:“那不着急,等年后再看看。”
“好的。”文禾陪他应酬了一圈,出去上洗手间,回来时碰到张吉安。
张吉安比以前精神多了,微微一呲牙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是有这么久了,”文禾也笑:“听说你现在是总经理助理,恭喜啊。”
张吉安忙说:“其实也就是个司机,我帮不到周总什么,是周总不嫌我人笨迟钝,让我跟在他身边学点东西。”也或许是庞大海的事给他记了一功,所以周鸣初顺手把他带去了总经办,帮着应酬或开车,打打下手。
张吉安问文禾:“你在DC还好吧?”
“挺好的。”是老下属也是旧搭档,交情依旧,文禾如常跟他聊天,也问起一班旧同事,问他:“过年回家么?”
“回的,”张吉安说:“准备开完年会就回,你呢?”
“我过两天就回。”文禾顺势跟他打听情况:“那位付总解约的事,你们已经接收了么?”
张吉安摇摇头:“还没聊到那一步,就是他有意向。”
文禾若有所思,张吉安抬头喊了声:“周总,柳总。”
回头,周鸣初跟那位柳总站在一起,都端着杯酒看她。
文禾逐一打招呼,柳总歪了歪脑袋:“文美女,怎么跑DC去了,e康不好么?待遇低了,还是受什么委屈了?”
行业是个圈,这是避免不了会碰到的场景,文禾佯装无奈:“柳总给我留点儿面子吧,非要在老东家面前问我这话呢,真有不好的,我也讲不出口啊?”
柳总敞着嘴笑,还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碰了碰周鸣初:“那看来就是你们不好,不然怎么连个人才都留不住,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