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禾加过一圈茶,看见客户喝酒喝热了把外套挂在椅背,她怕东西洒上去,起身找服务员要干净的搭布时,就见周鸣初走了进来。
他跟那个客户有交情,一进去,客户就起来喊他:“嚯,周——总!”
这一叫真的有点泰味,不知道的还以为进来的是赵总。文禾继续去干自己的事,等拿了搭布回来,客户又在讲他那个表,还在跟周鸣初的做对比,比完才还给周鸣初。
周鸣初伸手戴表,文禾看到他手骨有一片淤青,还有点类似擦伤的痕迹,但他戴表戴得很快,嗒一声,手腕翻到掌心,又继续跟客户聊起正事。
在场另一个女同事跟文禾咬耳朵:“周总怎么来了?”
文禾摇摇头:“可能珍姐叫的吧。”
但实际张尔珍也是不久前才接到周鸣初的电话,但这会见他来了,心里也定一点,毕竟谈的是监护仪的生意,他们还没完全把这项业务收过来。
后半场谈的有点深入了,客户看着嘻嘻哈哈实际很专业,问的问题一个连一个,有些甚至张尔珍都接不住,好在周鸣初在,他对监护仪的市场需求,地区优势,甚至是一些产品在带量采购上的表现都能跟客户一环接一环地讨论下去。
谈得差不多,文禾出去给客户输车牌号,买完单不想这么快回去,就站在外面刷手机玩。
现在的软件大概都有窃听功能,刚刚桌上提了几句表,就开始给她推劳力士的信息流。
文禾刷到点赞数很高的几张劳力士,放大看了看,晶莹的粉,带不带钻都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见评论区有人讨论表径表链,她也点进去刷了一会,刷完又笑自己,钱没赚到,还选起表链了。
忽然听到几声谈笑,文禾摁灭手机正想回头,一道长长的阴影盖到她肩背,她僵了下,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谁。
周鸣初正跟客户在她后面,客户问起裕泰那边,收购过来团队和市场准备怎么搞。
周鸣初说了句:“一个猴一个拴法,一个市场一个打法,到时候再看。”
客户哈哈哈地笑,文禾也跟在后面送,等送完客户一行人,张尔珍跟另外的同事都开了车来,那几个今晚就是来负责喝酒的,要么上了脸要么上了头,讲话都有点不太清楚。
他们各回各家,文禾则被安排给周鸣初开车,又一次当他的代驾。
文禾看了眼周鸣初,她没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也记得他好像并没有喝酒,但安排好的事情,她只能去找他拿车钥匙。
周鸣初却问:“你什么时候搬家?”
文禾微怔,她想装没听见,周鸣初却又问了一句:“准备哪天搬?”
文禾眼皮跳了两下,片刻后礼貌道:“我搬不搬家,哪天搬,好像跟工作,跟周总你都没多大关系吧?更何况我已经提了辞职申请。”
周鸣初说:“我不会批你的申请,明天自己撤回去。”
文禾很冷静:“我不需要你批,正常来说一个月以后我就可以走了。”
周鸣初告诉她:“你现在需要的不是辞职,是搬家,难道你想再回去,一次次碰到那个出轨的医生?”
文禾猛地看他,心里有什么东西轰地倒了下来。
她想装得像个正常人,他非要撕开她若无其事的伪装,非要把她的脑袋从沙子里捧出来,告诉她他已经知道这件事,告诉她,她只是一头可笑的鸵鸟。
文禾胸口梗着一口气,掉头就走。
这个点餐厅都闭市了,路面停车场也没几辆车,文禾一步是一步,直到后面那个影子压过来,她烦躁到了极点,回头就骂:“你有完没完?”
她这个时候最不愿意见的就是他,他还非要过来在后面撵着她,文禾扬声问:“你现在高兴了吗?我就是人蠢眼光差,一次又一次送上门被人欺负……”稀里糊涂的过往还历历在目,明明前一秒还提醒自己不能走老路,下一秒却又重蹈覆辙,当了一回傻子。
她以为她有长进了,结果还在原地踏步,又踩了同一个坑,还被他说中,又被他戳破。
周鸣初说:“我只是提醒你,现在该做的是什么。”
文禾想也不想:“你有这么好心吗?你明明就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现在看爽了吗,踩我踩得痛快吗?”
“走漏眼的是你,错的是那个医生,你在我这里发什么脾气?”周鸣初皱眉问:“从刚才到现在,我哪一句踩你了?”
文禾死死地瞪着他:“你踩我踩得还少吗?从我刚进销售起,不对,我还没来销售你就看不起我,就踩我,为难我……”而且她有男朋友了还要跟她扯不清,她辞职了还要讲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文禾越想越气,眼里像有两团火:“睡过怎么了,那天晚上到底是我忘不了,还是你忘不了?”
周鸣初顿了下,淡淡答道:“你说的对,是我忘不掉。”他看着她,又问:“你跟那个医生分手没有?”
文禾不答。
周鸣初拿出手机开始翻什么东西,文禾察觉到他要做什么,劈手去拿他手机,见他果然在查梁昆廷的电话,一时气得耳朵嗡嗡响。
周鸣初没有要拿回手机的意思,只问她:“分手没有?”
“分了!”文禾握着他手机气得鼻子发酸,她情绪一再起伏,忽然咬牙定了会,问:“你认识今天来找我的那个人吧?”
周鸣初没接话。
文禾说:“她是你妹妹的助理,你知道她今天跟我说什么吗?”
“说什么?”
“她说,是你妹妹让她去找梁昆廷的。”文禾醒了醒鼻头,扯出一段嘲弄的笑:“我以为你跟你妹妹关系不好,原来也不见得。”
敏锐如周鸣初,很快嗅出她的意思:“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文禾说:“别装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你不就是想这样吗?”他就是想羞辱她,千方百计,想让她承认自己不会看人。
周鸣初听出来了,她以为事情全是他搞的,他对这件事一清二楚,他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看她笑话。
周鸣初静了一下,目视着她:“你要这么说,那我确实早就告诉过你,这个医生不怎么样。”
文禾咬起牙,再次转身要走。
她这次甚至用上了跑的,却直接被周鸣初搂住,推进车里,再把车门掀上。
文禾不像上次了,这回车门一关她就又打开门,但脑袋才探出去,周鸣初干脆也钻进副驾,不由分说地把她压在座位上吻。
文禾整个身体被扭成奇怪的姿势,他的表磨得她手腕痛,她终于爆发了,伸手掐他扇他:“你有病!”她早就想这么骂他,这次终于痛快地骂了出来:“你脑子不正常,你就是个神经病!你浑身上下都不正常!”
没人禁得起这么骂,周鸣初捉住她乱挥的手:“我有病,你又在装什么?”
“我装什么了?”文禾感觉面前这个人就像一堵墙,堵住她四面八方的光,几乎把她抵死在这个角落,她骂他:“他们是败类是人渣,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周鸣初掐住她的脸:“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你知道我对你什么感觉。朱晶晶的事,你跟我叫板,采购的事你也进办公室质问我,这么有恃无恐,你觉得你心底凭的是什么?做人诚实点,不要装模作样总盯着别人。”
他轻飘飘一段话,文禾被拧紧,看着他,迅速流出一滴崩溃的眼泪。
周鸣初没再继续后面的话,他伸手擦掉那滴眼泪,后面却越来越多像流不断,他大拇指直接按在她眼角,无声地看了她一会,转手给她系上安全带,重新把门带上。
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并不大,周鸣初一言不发地往前开,他不说话,文禾也不问。
车子驶过天德广场,驶过珠城CBD,最后驶进那片高档住宅区。
文禾来过这里两次,一次在大门,一次在地库,但这一次,她跟着周鸣初上楼,进了他家。
空阔的大平层,地板砖亮得能照清人的样子。他们从玄关开始接吻,文禾的鞋再次被踩掉,地板凉得脚心痛,人却被周鸣初摁在怀里,被他切切实实地吻住。
他这会明明没抽烟,手指的温度按上来却像火星撩在她脸颊,文禾渐渐发软,周鸣初把她往身上带了带,巴掌下了死劲贴着她,把她带进卧室。
后背一沾床,文禾右手手心按在周鸣初胸前,周鸣初往前挤,感觉力道并不重,于是轻轻压过去。
他吻过来,文禾别开脸,眼泪滑到额角,打湿发根。
周鸣初贴着她问:“哭什么。”
文禾说:“你不要管……”她恨自己又跟他缠到一起,更恨他:“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小声骂他:“表里不一,装什么正派。”
周鸣初顿在外面,过会说:“我从来不以表里如一和正派来标榜自己。”说完低头吻住她,也用膝盖别住她,慢慢压进去。
文禾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好像小腹,肩膀,手臂都在发热,在跳,脚趾往里勾和并,她感受到周鸣初胸膛的热度,男人做这种事时都会升温,哪怕他平时再冷淡。
窗帘紧闭,所有的灯都关掉了,房间里黑得连自己都看不见,却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伸手,抬腿,气息刺着彼此的肌肤。
文禾一开始不想抱他,她甚至歪过头不愿意看他,他感受到她的情绪,却仍然固执地挺冲,直到文禾忍不住破声忍不住抱住他的背来稳定自己。
周鸣初终于缓下来,他的一部分在水里,温热,紧握,软,但也有力,甚至有一股故意收缩的狠劲。
他把她折叠起来,瞄着一个地方使劲,文禾关不住声音,干脆一直骂他,脸埋进枕头里的时候说:“我凭什么要忍受你一句又一句的刻薄话?”
她的声音被枕头吃掉一半,但周鸣初听清了,他伏下去亲她耳朵后面那一块肌肤,也问她:“你以为你又一直在说什么好听的话?”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好听话?”文禾这会儿格外豁得出去,侧着脸又骂了几句,虽然被挤得断断续续。
不知道这么胶着了多少,周鸣初停下来,文禾睁开眼,迷茫地去看他,他捉住她翻到上面,两只手轻轻扶住她的腰。
第二天醒的时候,文禾感觉有人在摸自己头发。
她睁开眼,因为太困又太累,很快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睡中感觉腰间一条手臂沉得像铁,过会又听到浴室的水声,等第二次睁眼,她看着墙壁和天花板,花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在哪。
文禾起床走出去,周鸣初已经穿戴整齐,见她醒了,看看时间,问她要不要去吃早餐。
文禾摇摇头,找了个沙发坐着,好像在回神。
周鸣初接起个电话,文禾往他那边看了看,又再看到他手背的伤。昨天没太留意,交锋又在晚上也看不太清,现在能看清,才发现他下巴也有点痕迹,像在哪里擦碰到。
她略感奇怪但也没想问,移开眼睛去看别的,等周鸣初接完电话,跟她说:“我今天要出差,钥匙都在玄关,你等下自己开车去公司。”
文禾没反应。
周鸣初随便找了块表戴上,见她不出声,走过去,文禾侧侧头说:“你挡到光了。”
周鸣初看了她一会:“电梯和门禁密码发到你手机了,我过两天回来,有事打电话。”
文禾没看他,勉强嗯了一声。
周鸣初见她恍恍惚惚精神不集中,走前又再提醒:“等下把你辞职撤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文禾再次把脑袋撇开,没理他。
等他出门,文禾独自坐了一会,站起来在这间房子里走了走。
装修很好,面积很大,地板像公司展厅一样,真正的光可鉴人。又看到他客厅的音响和那一面鱼缸,里面养了条很长的尖嘴鱼,文禾不认识,拍照查了查好像是鲨鱼,一时更觉得周鸣初这个人奇怪,在家里养这种鱼。
她走到窗边,高层望出去,一边是郁郁葱葱的绿化,另一边能远眺珠江,晨早的太阳照得上面粼粼波光。
文禾想起周鸣初,他每天都住在这样的房子里,难怪可以居高临下,每天看到这样的风景,难怪总是对人对事都无动于衷。
站了一会,文禾收到一间医院的消息说已经打款,她洗了澡去公司,没有开周鸣初的车。
到公司第一件事是去财务核对款项,小蔡正在里面混吃混喝。
财务的人都忙,话也少不爱跟其它部门人往来,文禾上一次看到有人在里面嘻嘻哈哈的,还是章茹。
小蔡跑客户不太行,在财务部嘴甜得很,一口一个姐一句一声哥,一见文禾就挨过来:“文禾姐,吃早餐了吗?”
“没吃,不太饿。”文禾在财务待了会,核对过款项走了走流程,跟小蔡回到销售,经理手头有事下意识想喊她,手都指过来了,大概想起来她辞职的事,临时改口喊了另一个同事。
文禾看着他们在那边忙碌,突然想起姜姜的话,在职时亲亲热热离职后一拍两散,谁也不爱搭理。又觉得自己好笑,怎么像头骡子,不被人使唤还不习惯了。
她摇摇头,回到工位忙了会,收到一位客户的信息,问她们一款产品的参数。
这个客户是文禾在展会上认识的,算是她手里比较难啃的一块骨头。周鸣初曾经说过难啃的骨头没必要啃,她试过几次人家爱搭不理也就算了,只是节日什么的问候一声,朋友圈点个赞,那边偶尔挤牙膏一样问点什么她也会回,但不会展开别的话题。
这回还是一样,问的参数她顺手回复了,也没当回事,自己埋头理点资料,感觉身体又不太舒服。
文禾总觉得周鸣初有点毛病,好像浑身力气没地方发,打羽毛球的时候是,昨天晚上也是,几次都像拧毛巾一样抓得她骨头都疼。她怀疑自己腰上那一块可能已经青了,隐隐痛又隐隐躁,干脆挂了个外勤提前下班。
因为没吃早餐,她走前去茶水间想拿块巧克力,却听里面有几个人在讲金灵和王东尼,也讲她举报和辞职的事。
上次的事后,有人说销售猛女多,销售这边一个金灵一个她,一个跟上司勾勾搭搭,一个直接上台拿起虎头铡,都笑得不行。
胡芳说:“怎么搞得好像我们销售没个正常人一样?”她一向跟文禾不对付,嘴里没句好话,又说文禾早该走了,不清醒不成熟,莫名其妙找存在感,早晚出事。
文禾径直走进去,里面的谈笑声马上停住,接水的接水,洗杯子的洗杯子,只有胡芳一张无所谓的脸,还看了看她:“精神不太行啊,昨晚没睡好?”
有人笑一声:“谈男朋友了,怎么睡得好?”
文禾无动于衷,只是多看了胡芳两眼,她又在吃那一巴掌补品,吞起来毫无负担,眉毛也精致得像仔细描过的。
文禾发现有些事自己还记得清清楚楚,比如刚来销售时胡芳坑她的事,不管是酒桌上一直让她给客户敬酒,还是ktv里那些假惺惺的话,或者是是后来把责任推她身上的坦然,她每一个细节都记得。
这是做销售以后,在她身上划第一刀的人。
胡芳没理她,泡了个花茶走出去,怡然自得。文禾也没待太久,拿了块巧克力就下班了。
到家等电梯时听到房东的声音,文禾心里一跳,闪进旁边的楼梯间,硬是走楼梯上的五楼。
爬完累得心咚咚跳,她发现周鸣初说得对,她不想碰到梁昆廷,哪怕是他家里人。又有点恼,恼他总是看穿她,不管心态还是处境都能预判到。
文禾打开门,一卷卫生纸从门口拉到阳台,沙发上的东西全掉到地上,她捡起东西又去收卫生纸,然后在猫窝看见自己一条围巾已经被咬开线,穿了洞。
白猫卧在上面,一见她就蹿到架子上,趴着看她。
文禾也看着它,一人一猫对峙了会,猫也不知道算不算认错,软软地喵了一声,但没能把文禾心里那点火压下去,让她不发火的,是客户的一通电话。
电话来自刚刚问参数的那个客户,打来又问了问她们的代理资质和新一年的渠道政策,最后沉吟了会,约她这两天去他们公司谈一下代理的事。
文禾认真打着电话,猫过来拿尾巴扫她,她托住它下巴不给叫,等打完电话,迅速在备忘录里把这次的通话重点给记了下来。
这是个不算小的客户,而且她能判断出来,他们意向很强。
销售越做越是玄学,文禾坐在地毯上消化了一会这件事,猫叼着那条围巾过来,她看了看,是杨宇之前送她的那条。
她想起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跟杨宇恋爱,因为杨宇确实很体贴她,起码很长的时间里他都是这么表现的。
她刚来这座城市,急于寻求一段能庇佑自己的关系,一份确定性的温暖。那时她抵挡不了杨宇的攻势,所以跟他谈起恋爱。
一开始什么都是好的,男友温柔大方,对她愿意哄也愿意陪,句句有回应,事事有着落……当然最后她知道了,那只是一个花言巧语的败类。
然后,又找了一个道貌岸然的医生。
她仍然故我,也仍然固执,以为只要足够友善就不会被欺负,以为本本分分就不会被人误会,以为认真对待一段感情,就不会再被人当傻子一样耍。
原来也不是这样。
这个社会友善和真诚都不值钱,爱情也就那么回事,男人大概都有一些人格障碍,失去的和还没得到的才是最好的。
文禾坐在客厅,拿着这条围巾从开线的地方慢慢扯,被猫咬出的洞也是一抠就开,她干脆抄起剪刀把它剪断,剪完狠狠地抹了一下眼睛,抬头看镜子,泪眼朦胧里,好像照出一点野望。
按约好的, 文禾去了客户公司谈代理合同。
要怎么谈代理,她早在周鸣初那里学了一点,后来自己跑展会也谈过几家。代理比医院难跑很多,毕竟跑医院是直接卖设备, 而跑代理, 是让人家帮你卖设备。
文禾在客户公司看了看, 办公室有一整层,除了销售以外的组织架构也很全, 目前在做骨科器械, 所以资质是不担心的,只是客户很慎重, 虽然表示出了深厚的兴趣,但并没有一次就点头。
文禾也不逼单, 还是像之前那样有问就回答,客户说要考虑, 她就留足时间给他们考虑, 同时去忙别的事。
至于周鸣初, 他出差已经好几天, 文禾在公司偶尔能听到他的消息, 也知道他这次是去谈裕泰的业务收购,这件事已经拖了好几个月。
中午在饭堂碰到章茹, 都去得有点晚, 没什么位置,她们一起找了靠墙的高脚凳坐着。
过会孟珍珍也来了, 放下盘子说:“这凳子搞这么高干嘛, 还不能调节, 麻烦死了。”
她跟章茹都不算矮的, 但都要稍微垫一下才能找到最舒服的姿势,几个人里只有文禾坐得最轻松,她单脚支在地上,还能翘个二郎腿。
孟珍珍偷偷瞄了一眼文禾的腿:“这是凶器。”
“什么胸器?”章茹看了眼她的胸,再看看自己的胸:“谁啊?”
孟珍珍觉得她没有自知之明就没理,刚坐好,林聪又来了。
章茹看着这肥仔:“你来干嘛?”
“来拜年啊。”林聪说。
章茹看他探头探脑的:“神经病,拜什么年,拜山差不多。”
林聪在找地方坐,但他这个吨位,跟女孩子挤这种位置好像确实猥琐,只能摸了摸鼻子说章茹:“我刚帮你卖了十盒茶叶,你不给我感恩戴德还在这里串,以后不帮衬你生意了。”
章茹瞄他一眼:“你帮我卖十盒我要感恩戴德,周总帮我出了一批,我是不是要把饭一粒粒喂给他吃?”
“周总给你出茶叶?”孟珍珍好奇地看了眼文禾,文禾点点头,她也听说了这件事,还申请了两盒送客户:“那个茶叶蛮贵的。”
“茶王来的,肯定贵啦。”章茹夹了一筷子通菜,想起好像有几天没见到周鸣初,就问文禾:“你们周总干嘛去了?”
文禾说:“出差。”
孟珍珍却说:“去给董事会找架吵了。”
这回换文禾好奇地看她。
孟珍珍无奈,说周鸣初去裕泰总部谈收购的事,搞得董事会风风雨雨。
这事文禾也知道一些,比如裕泰的人一直高姿态,听说之前是被王东尼钓着,现在王东尼进去了,周鸣初时不时也跟那边接触一下应酬一场,等裕泰忍不住催进度了才直接飞去总部,应该是决定快刀斩乱麻,一口气把这件事完全敲定下来。
但按孟珍珍讲的,最新消息是周鸣初要干掉那边的事业总。
文禾一吓:“干掉事业总?”
孟珍珍点点头,压了压声说:“吃惊吧?而且还是边斩边奏,事儿都在干了才报回公司,董事会的天都要给他翻了。”
收购一间公司的业务,除了消化技术和接手市场,再就是引进人才,周鸣初一出手就干掉对方业务老大,据说整场收购差一点就谈崩。
他在那边我行我素,董事会的人被吓得心脏一提又一提。
章茹哗了一声:“周总这叫目中无人啊。”
孟珍珍说:“也不算吧,周总可能比较讨厌约束,觉得流程太长了没必要。”也是做销售的通病,讨厌一切繁杂的流程,他们要的永远是直接快速,有种将在外的霸气,等着这边讨论来讨论去,什么都凉了。
章茹看眼文禾,觉得她们这个总有点危险,嘀咕道:“这么搞,董事会不会……制裁周总吧?”
“那不至于。”孟珍珍喝了口汤说:“周总能力是摆在那里的,就是态度上让董事会不太痛快。”
但周鸣初的风格是我不管你痛不痛快,他边斩边奏都是客气的,先斩后奏的事也不是没干过。这也是董事会对他不满意的原因,能力强归强,但太不受控不服管,喜欢冒险行事也太不顾别人面子,叶总那件事如果是发生在他身上,先停职再请回来主持大局,他理都不会理,别说董事长去请,天王老子去请他也不会回来。
“所以,目前董事会还是相对倾向叶总,你懂的。”孟珍珍意味深长地看着章茹:“自己偷偷一个人吃那么好还不告诉我,你以后别想在我这儿套消息。”
章茹没理,孟珍珍伸手去拿她盘子里的鸡亦,章茹直接张嘴去咬她。
她们两个闹,文禾在旁边琢磨,她听出来了,意思是董事会认为采购的叶总更适合当CEO,至于周鸣初,某些事上可能乖张了点,间接得罪人,而且他并不在乎。
冷不丁的,文禾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她想如果她不走,将来会不会周鸣初比她更早离开这间公司?
但也只是这么一想,毕竟高管和普通员工不一样,不像她这样说走就走得,轻易离职。
下午在公司待着,小蔡发了个链接过来:『文禾姐,你说这个标我能投吗?』
文禾看了看,是一间专科医院的标,她拉了一下详情:『投吧,说不定能中呢。』反正小蔡时间不多,现在在瞎猫想碰死耗子的阶段,盲投碰碰运气也好。
小蔡听她的:『行,那我投。』
她在那边开始忙,文禾顺手搜了搜跟她的聊天记录,看见一个过往的医院有废标重开。因为觉得眼熟,文禾研究一会又找同行问了问,起身朝小蔡招手。
小蔡屁颠屁颠就来了:“咋啦?”
文禾指着那个页面问:“你敢不敢冲标?”
“啊,怎么冲?”
“低价冲。”文禾把她拉到位置上,嘀嘀咕咕跟她说了一通,分析这个标的问题和机会,让她去找上司压个价,稍微压一点点,看有没有机会。
“我也不确定,但废标重开,要么合格标不够,要么,之前中标公司出了什么问题。”
“如果是其它同行辛苦做好的关系我们去冲,把别人冲掉,会不会不太好?”
销售就是要争,哪有那么多好跟不好,文禾拿着水杯问:“如果是你辛苦做好的关系被别人冲掉,你会怎么想?”
小蔡说:“那我倒霉啊!”
文禾喝了口水,摸着杯子说:“那就算他倒霉。”
只是指导完别人,自己的单子还没定。
又过了一天,那边还是没有消息,文禾开始有点急。
任何事都是接近成功时最难熬,对你爱搭不理的时候你可以不上心,但到临门一脚了,你总是会惦记这一脚对方踢不踢,什么时候踢,踢得顺不顺利干不干脆,所以文禾不确定这时候是要逼单,还是仍然放着等。
她心绪难定,又把客户资料翻了一遍,看到客户之前有代理过呼吸机和监护仪的产品,自己研究一阵,试探着找客户问了问。
客户这次回得很快,说确实代理过,做得还可以。聊多几句,又问起E康和裕泰的合作,问她们是不是也打算要做监护线。
文禾没给确切回答也给不了,借口说有事,把客户撂了撂,自己在公司想很久,起身去给周鸣初打电话。
周鸣初应该很忙,她不太确定他会不会接这个电话,好在响得虽然有点久,但他还是接了,只是接通后一贯的不说话。
文禾已经习惯他这样,直接问:“周总,你现在方便吗?”
周鸣初答非所问:“我以为你手机又坏了?”
文禾在原地踱步,抿了下嘴角说:“没坏。”她手机没坏过,质量好得很。
周鸣初说:“没坏,但是总不接电话。”
文禾只好说:“我那时候在谈客户。”
“我打电话的时候是周六。”
“周六我也在外面跑,在见客户。”文禾不跟他继续扯这个,护着听筒小心地走去楼道另一边:“我有个事想问你,现在方便吗?”
“不方便我跟你聊这么久?”周鸣初问:“什么事?”
文禾想问裕泰的事,但她不好直接问谈成了没有,就迂回地问了句:“我们的监护仪产品什么时间可以上线……有个大概时间吗?”
“你有客户要做这个?”周鸣初听出她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