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不热气—— by瑞曲有银票
瑞曲有银票  发于:2024年03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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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欣说:“我早告诉过你那个人不正常,他们一家人都有点问题。”过两秒又说:“你以后出门还是当心一点。”
卢静珠哈哈哈地笑出声,托着下巴看她,一脸娇俏地问:“你咒我啊?”
江欣摇摇头,她说那样的话不是同性间的刻薄,完全出于朋友间的一种善意提醒:“我不是开玩笑的,你确实要多个心眼。”男人玩女人,女人多数闹一闹,好搞定的自尊心强的自己就走了,女人玩男人,碰上疯子的概率要大很多。
卢静珠对她的说教不以为意,但充分尊重她的个性。
理性的另一面是傲慢,江欣这个人是典型的精英心态富家女,说得好听叫内在秩序感强,不过就是一种自我标榜。
她或许不觉得自己偶尔露出来的优越感有多让人不舒服,但就是因为自己不觉得,才更让人不舒服。
所以卢静珠认为,这些人其实都不配被爱。
她放下杯子走人,出去时看到周鸣初和许明灿在一起,视线也就一掠而过,跟他们一个错面,打声招呼就走了。
出去时,隐隐感觉空气湿度有增加,但到第二天中午才开始有下雨的迹象。
下午的时候文禾跟着章茹去看演唱会,章茹朋友的车挂了两地牌,她们直接坐车过关去香港红馆。章茹说那里是一生人必去一次的演唱会场馆,音效观感都特别好,就算坐山顶也能看到歌手。
车子开上深圳湾大桥,文禾给梁昆廷发信息,让他去楼顶帮她收一把椅子。
梁昆廷笑她:『你洁癖比医生都重,休息时间全用来搞卫生了,阳台的椅子也要刷一遍。』
文禾说:『那把椅子被猫尿了几回,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的。』
梁昆廷想了想:『是棕色藤椅,我坐过的那把?』
等了会,那边只发来一个表情包,说过港没信号了。
梁昆廷摇摇头,不由发笑,继续叫下一个号。
病人进来,他习惯性往门口看一眼,愣住。
丁彩坐在他面前,病历放桌面,一开始没说话,直到梁昆廷开口问,才讲了句:“头痛。”
“还有其它症状吗?”
“眼睛也痛,还有下巴。”丁彩低头看着地面的砖:“三个月前去看过中医,在耳朵后面扎了一针,放完血好很多,但最近又开始痛。”
梁昆廷判断了下:“可能是三叉神经痛,先照个CT看看。”
他盯着电脑在打字,看起来很平静,丁彩抬头看着他光洁挺拔的衬衫领子,眼眶忽然又红又痛。
打字声停下,梁昆廷顿了两秒,低声问:“你不是在做教培么?”
丁彩说:“机构倒了,我从北京去的深圳……”又回深圳回来广州,找了个医美医院给人当助理。
她越说声音越小,也不想让他看见她的窘迫,多可怜呢,这么多年,她好像越混越差。
梁昆廷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着给她开了检查单,丁彩接过来,抓纸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利得像刀,她再没说什么,起身走了。
手机震了下,梁昆廷收到文禾发的消息,说不用去接她,她朋友会把她送到家。
梁昆廷看着手机,想起很多事。
他最先想到文禾,无比清楚自己现在喜欢的是谁。
他喜欢文禾,见她的第一面就开始留意她,小心但得体,善良里有一股韧劲的女孩子。他感受到她的敷衍和退避时曾经也放弃过,只是没坚持多久,又还是被她吸引。
他见过的销售多得像流水,她不算业务能力多强的那一个,但绝对是他忘不了的那一个,以至于后来见的医疗销售都忍不住要跟她比较,话多了少了,仪态太板正还是过于松弛,他总要一遍遍把她从心里扯出来,次数一多,慢慢就塞不回去了。
收收心,梁昆廷回复文禾一条消息,怕赶不及又给他大伯打了个电话让帮忙收椅子,然后继续手头的工作。
下班时乌云滚动,梁昆廷又被主任叫去对了一份病历,果然外面就下起了雨。他撑着伞出去,看到丁彩站在门诊大楼的外面,她不知道站那多久,人像抽了魂。
她没带伞,梁昆廷没想载她,也没想再跟她单独相处,于是头也不回地去停车场。
路上却想起他们谈恋爱的事,大学那会感情很好,但到家庭这边却怎么也说不拢。
他父母是没什么主见的人,买车买楼都爱听他大伯的,因为他大伯以前给台湾人的厂当过厂长,最高峰的时候管一千多号人,曾经也很风光。
而他大伯又是个很复杂的人,觉得外地人素质都低,会偷东西会占便宜还会用□□交租,所以一度很排外,但08雪灾的时候又是他大伯最积极发动亲朋好友去给外地人送被子和吃的,可是一到他交女朋友这件事,再次变成自尊自大的本地佬,坚决不同意他找外地妹,还因为身高问题说150是半残,挂瓶都挂不上去。
他因此跟他大伯吵了一架,有足足两年都没来往,她也因此跟他分了手,毕竟没有人能受得了那样的羞辱。
分手后她去了北京做教培,偶尔听到消息,每次都以为她过得很好。
他也希望她过得好。
梁昆廷启动车子,开出停车场的同时,丁彩也直接走进雨里。
梁昆廷想装没看见,他往前开了一段,开出道闸再开到外面马路,雨明明隔着车壳却像拍在头顶和肩上,他在红灯前出神,最终,却还是调头开了回去。
丁彩已经浑身湿透,见梁昆廷撑着伞从车里过来,她猛地投入他怀里,呜咽起来。
雨下得越来越大,谁也分不清谁是谁。
文禾一无所知,后来那好几天她都在回味演唱会,不仅是气氛,还有听现场的感觉。
但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该收的款还是要收,该去的应酬也还是要去。
这天请的是华东那边的几个客户,大概上次招待江欣的时候文禾表现不错,又因为客户是皖北的,所以经理再次叫上文禾,让她主要照顾客户老婆。
文禾在这场饭局上见证了一场拉郎配,先是客户老婆说有个外甥女,外甥女从小港片看多了,对粤语地区有一种深刻的向往,就想找个广东的男朋友。
“广东人不一定都讲粤语,我就讲客家。”萍姐接话说:“但我们周总讲粤语。”
客户老婆看了眼周鸣初:“周总……有女朋友吗?”
萍姐笑着说:“反正我们没见过他女朋友,周总平时太忙,可能没空交。”
这么年轻有为还单身,客户老婆多看了周鸣初两眼。
私下糟蹋领导是乐趣,应酬场上糟蹋领导却是一门艺术,萍姐马上说:“以前讲南水北调,现在南男也可以北调,而且交通这么方便,几个小时就到了。”
一个话题把场面炒得很热,你来我往讲几句,顺畅地走酒继续别的话题。
虽然桌面上像开玩笑,但客户老婆去洗手间的时候,拉着文禾问:“你们周总真的没女朋友?”
文禾也说:“我没见过。”
“哦,他人怎么样?”客户老婆明显是上心了,问人品,问性格,还问家庭问父母。
文禾带着她避开地上有水的那一带,笑笑说:“不好意思,这些就不是太清楚了,周总平时不怎么跟我们聊这些的。”
席间正热闹,在讲一道叫威士忌乳鸽的菜,说是老式粤菜,不常见。
客户老婆顺势说:“我外甥女也喜欢吃粤菜,之前来过一次说没吃过瘾,我下次再带她过来,让她尝尝。”
都知道她在跟周鸣初说话,周鸣初点点头:“随时欢迎。”
席散后,萍姐去送她自己的客户,文禾处理完酒水开票那点事走去外面,只有周鸣初站在那里,他没做声,文禾也没有多余的心思。
对周鸣初,他感觉他有一段时间不是爱理不理就是没事找事,现在他不说话,仿佛又回到她刚来销售那会。据此,文禾又想起跟着他的第一场应酬,到现在也这么久了,她已经改掉咬吸管的坏习惯,只是还没能请章茹吃那人均2000的高档菜,大概还要等她再奋斗个几年。
思绪飞驰,梁昆廷打来电话说已经到了,萍姐跟经理也回来报了一点事给周鸣初,所有人下楼,各回各家。
从楼上到楼下再到开车走人,周鸣初没跟文禾说过一句话,也没往梁昆廷那边撇过一眼。
这是他原本的样子。
文禾上车,梁昆廷给她买了解酒的东西,问她:“头痛么?”
文禾靠在副驾:“还好,就是有点晕。”
梁昆廷伸手摸了摸她额头,再探了探脖子:“有点热,你睡一会。”他把车里温度调高一些:“我慢点开,你要是不舒服就说。”
文禾嗯了一声,后面她全程没出声,因为他开得很稳,但环岛拐错两次,到楼下的时候又差点开错巷子。
文禾看了看他,心里微微异样,但今晚那个客户的老婆性格直爽能讲又能喝,她也跟着喝了不少,人又困又晕,回家洗了个澡倒头就睡。
睡得还算可以,转天到公司上班,精神也还不错。
小蔡跟她不一样,苦着张脸不想出门,说又要去碰壁。
她哼哼唧唧地赖到文禾这里,文禾看她难受,随便抓着她跑过的医院问了几个问题:“这间医院几个门诊?”
小蔡摇头。
文禾再问:“那边的同行群加了没有?”
小蔡再摇头。
文禾又再问:“你常跑的这个科室,他们聚会一般在哪里?科室都有些什么设备,年限多长,维修过多少回知道吗?”
小蔡直接被问垮了,感觉自己这么多天白跑。
她又黏人,抱着文禾的腰,脑袋埋在她脖子上像条虫:“我死定了,我肯定要被开除了……”
文禾好笑,又被她蹭得痒,站起来的时候刚好前台发来消息,说楼下有人找。
文禾下去,看见的却是丁彩。
丁彩坐在等待区,她明显很忐忑很纠结,只在沙发上斜斜地坐了一点,好像随时要跑。
看见文禾时,明明是她找上门,却像被文禾吓到,攥着手站了起来。
文禾走过去,走几步忽然顿一下,不是因为看见门口的周鸣初,而是心里的预料。
周鸣初看着她跟丁彩进了一间会客室,两个人声音都不大,听不清是什么他也没想听清,把车钥匙放前台:“等一下有个姓宋的过来拿,直接给他。”
“好的。”前台接过来,顺便把刚签收的快递给他。
周鸣初拿着往电梯间走,看见丁彩从会客室出来。
他想起这个是卢静珠助理,在医院见过,只是奇怪她走得很快,抓着包埋着一颗脑袋。再扫一眼会客室,文禾还在里面发呆,定定地坐了会,接着拿出手机划来划去不知道要干什么,更像一种刺激之下的刻板动作。
周鸣初过去时文禾正好站起来往外走,他感觉她走不稳,一把握住她的手臂:“怎么了?”
文禾被他扶住,人好像恢复了一点,但眼神还是惘惘的。
周鸣初看了眼丁彩:“她找你什么事?”
文禾眼圈一下红起来:“不要问我,不要管我……”她有点语无伦次,想要甩开他的手但自己没什么力气,周鸣初又抓很紧。
文禾咬牙说:“放开!”她眼睛一下流了出来,眼神可怜,倔强中透着一丁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哀求。
周鸣初犹豫了下,才刚松开,看她背影踉踉跄跄,两道肩瘦得像能被风吹得往后退。
他皱了皱眉,拿出手机打给卢静珠:“你人在哪?”

卢静珠没想到周鸣初会来找她。
她正被谷志德陪着在外面见一个投资人, 投资人刚走,周鸣初就来了,问她:“你那个助理怎么回事?”
卢静珠想到丁彩:“什么意思,她怎么了?”
周鸣初说:“她去了我公司。”
卢静珠一时惊讶:“她去……找你?”
周鸣初指指她手机:“你打给她, 问她过去干什么。”
卢静珠再傻也知道不对劲, 何况她根本不傻, 马上就想到这里面的事。
她想到丁彩会做什么,甚至笃定丁彩会做什么, 只是没想到丁彩那么沉不住气, 也没料到她的冒失。
细想这么个人,平时任劳任怨, 没多大出息也没什么脾气,就是最普通的小镇姑娘, 人群里一抓一大把,卢静珠偶尔觉得这个人奇怪, 但整体没什么特色, 再联想一下丁彩这几天在工作上出的错, 卢静珠的惊讶也就很快过去了。
她迎着周鸣初一双利眼:“你要找我助理, 我把号码给你, 你自己打。”
“不敢打?”周鸣初一眼看透她那点心理活动:“你做了什么?你那个助理,你让她做什么了?”
卢静珠看他不太对劲, 含糊了一句:“莫名其妙, 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周鸣初的耐心好像一下耗尽了,视线锚定过去:“说实话!”
他突然加重语气, 吓得卢静珠往后退了半步, 见不对劲, 谷志德走过来护住女友:“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
卢静珠也恼, 瞪着周鸣初:“你凶什么?我就是让她帮我送了个锦旗,她去你们公司,去找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鸣初低头问:“送什么锦旗?”
见他这样,卢静珠忽然笑弯了一双眼:“你不记得啊?就是上次帮我那个医生啊,他跟我那个助理谈过,还是初恋女朋友。”
周鸣初眉头一皱,卢静珠仍然笑:“怎么了,他们两个又勾上了?真有意思。”
周鸣初盯着她,似乎在思索什么,过会明白过来,缓缓问:“有什么意思,破坏别人感情很有意思,还是伤害另一个人很有意思?”
卢静珠顿了一下,觉得他话里有话:“我伤害谁了?你又是跑来替谁出头?吃错药了吧,你搞不搞笑?”
察觉到她的情绪,谷志德伸手在她肩上握了握:“别激动。”
周鸣初说:“你做这些事,是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你有病吧?”卢静珠也不耐烦了,她不过是让丁彩帮忙送了一面锦旗,再给丁彩放了一天病假而已。
整件事比她想象中要顺利得多也快得多,要么是她低估了丁彩,要么是她高估了那个医生,又或许她低估的是那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但这些不重要,差劲的是始终是男人,这一点她早就知道,这会被周鸣初质问也更觉得搞笑,在谷志德怀里挣道:“你生什么气,你不是喜欢人家吗?喜欢就去争啊,自己不动,我帮你你还不领情了,发什么神经?”简直不可理喻!
“你帮我,我需要你帮我?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一点毛病这辈子都改不了。”
是人就有痛穴,就有最听不得的那句话,卢静珠忽然恨得牙痒,脸上也飞起一阵怒意,正想好好骂他几句,周鸣初目光紧紧锁定她:“以后不要再插手我任何事,听到没有?”
卢静珠不答,周鸣初往前走一步,谷志德适时用手挡了他一下:“高佬周,好好说话会不会,你今天犯什么毛病?”
周鸣初盯了卢静珠一会,直起身说:“缺钱是吧,去问一下你妈妈何琳,问她前几年从家里拿了多少钱给你那个残废的舅舅。”
卢静珠已经气得说不出话,谷志德直接把她往身后一护,压着声音问周鸣初:“你今天是不是一定要发这个疯?”他鼓了鼓手臂,已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周鸣初视线从他身上划过,仍旧看着卢静珠:“做人没有底线,人生的后果不会太好。”扔下这句话,他转头离开。
下去时宋川打来电话:“大佬你车钥匙呢?”
“车我临时要用。”
“啊,那那个车友会我怎么去啊?我报了名交了钱的。”
“你去找许明灿借,他有这台车。”灭了电话,周鸣初拿出一包烟,里面剩的最后一根卡在盒角抖不出来,他直接把烟盒攥成一团,咚地扔进垃圾桶。
上车后,周鸣初摸出手机想给文禾打电话,一而再而三都是占线,好不容易打通了,她却也没接。
文禾正在等梁昆廷。
他今天转班,这会正在他爸妈新买的房子里对接装修的事。
一个也不算便宜的小区,公区很大,里面有足够多散步和聊天的地方,文禾在一楼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等了会,梁昆廷下来了。
他跟邻居一起下来的,邻居小孩疯跑时被他一手拎住,跟一辆电动车擦过。
邻居连忙把孩子抓过来骂了几句,骂再谢谢梁昆廷,再看眼文禾:“女朋友啊?又高又靓喔,你捡到了。”
梁昆廷回应两句,笑着走向文禾:“怎么来这里了,刚好在附近跑?”
文禾看着自己的手被他捧住,说:“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梁昆廷见她眼睛有点红,弯下腰正想细看,她撇开脑袋问:“你跟你前女友还有联系吗?”
梁昆廷愣了下,足足有几秒才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文禾抬眼观察着他的神色:“我记得我问过你,你说跟她很早就没联系,后来也就是医院见了那一面,医院见完也没恢复联系,是吗?”
她声音压得很轻,却在梁昆廷心里擂鼓一样起伏,他好半晌没说话,直到文禾要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他心里晃了一下,连忙扣紧说:“前段时间,她替她上司给我送了一面锦旗……”
文禾异常平静:“还有吗?”
她的平静像一道锁链,镇着梁昆廷也牵着梁昆廷,他在突如其来的问题里打转,也感觉她两只手冰凉的,不由握了握:“你怎么了?”
文禾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所以她送你锦旗的那天,你就跟她睡了?”
梁昆廷震惊于她的问题,他张了张嘴,突然无从说起。
文禾望着梁昆廷:“你知道我是鼓起多大勇气跟你在一起的吗?”
梁昆廷当然知道。
“我今天见到丁彩了。”文禾说:“你那位前女友。”
这两句,足够梁昆廷从震惊转为诧异。
文禾继续说:“她告诉我,她跟你过了夜。”因为流过眼泪,鼻音还是跑了出来。
梁昆廷迎着她的目光,过很久,艰难又干涩地挤出一句:“对不起……”
文禾笑了下,发现这三个字确实刺耳。
她看着这位外科医生,他有体面的职业,良好的修养,她比她前面那个男朋友好一百倍,看起来也比他靠谱一百倍。
她被人跟踪差点出事,他把他痛风的大伯从床上拉起来去村委骂人和催修路灯,又忙着去把楼下的坏灯换掉,还说以后下班晚给他打电话去接她,到她去北京出差,他打电话都要追着她确认关系。
她想起他修路灯时的认真身影,说要听她讲流水帐的温柔语气,还有带她大街小巷穿行,教她讲粤语又故意笑她的促狭模样。
她以前觉得自己傻,被一丁点的暖意端住就迷了魂,就轻易跟了一个花言巧语的败类,所以对他的追求格外谨慎。
他们从认识到确定关系花了一年,她觉得时间确实不算短,起码比她那时候跟杨宇要长得多。而他足够执着也足够好,她对于他的犹豫,不管身份上的还是时间上的都可以抛掉,所以她决定再勇敢一回,投入一段新的感情。
可是现在,他敢做不敢当,在关系里犹豫甚至欺骗的面孔格外可憎。
来的路上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跟前女友睡过还能在她面前当没事一样,到了这会终于想清楚,果然男人都能演,也都道德低下,不管是轻易得到还是再怎么绞尽脑汁得到,都不会珍惜。
文禾认真看着梁昆廷:“你真的挺差劲的,你知道吧?”但也是她蠢,心里一盘账算来算去都是乐观,以为自己有成长了,结果还是那样,还是踩了同一个坑。
梁昆廷陷入巨大的愧疚。
他不是没想过要跟她坦白,只是觉得自己自私透顶,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却想祈求她的原谅,犯了无可挽回的错误,却在想怎么才能够挽回。
有些事本身就是错,一拖,更是错上加错。
见他不吭声,文禾问:“你凭什么欺负我?凭什么觉得你都跟前女友睡过了,我还会和你继续谈恋爱?”
梁昆廷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话头,预感到文禾要走,急切地握住她的手:“对不起,我真的没想伤害你,你先听我解释……”
“你都跟她睡了,还要跟我解释什么?解释你是一时冲动不会有下次,还是错全在她,她不该去找你,更不该去找我,她应该配合你继续瞒着我,继续跟你偷情跟你上.床,然后你再继续跟我交往,玩这种恶心又刺激的三人游戏?”
文禾一句句往外扔着话,犀利,也流畅得令她自己都陌生。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这种天分,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又或许,这个世界上最不难学的就是刺人。
果然梁昆廷被她的话截住,他死死握住她的手。
文禾说:“放开。”
梁昆廷不想放也不肯放,他知道放了是什么结果。
文禾的手已经被他捏痛,细细地盯了他一会,脸上忽然浮起一点诡异的笑:“你有时间堵着我,怎么不去问问丁彩?”
梁昆廷被这个名字刺激到,目光闪了一下。
文禾有点好奇:“你觉得丁彩是爱你,还是恨你?”她半垂着眼,再次出现那种做题一样的认真:“丁彩说她不想让我蒙在鼓里,所以主动找我坦白……但她一找我,就坐实了你敢做不敢当,坐实了你人品有多差,坐实了你一直在骗我,你说好不好笑?”
梁昆廷顿在那里。
“别跟着我,不然我打给丁彩。”文禾用力掰开他的手,毫不犹豫地绕过他,离开这里。
梁昆廷看着她走远,脚底似有千金重。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医院打来电话让他早点去上班,说肾内那边有个会诊。
梁昆廷定了定,勉强从这场意外中抽出心神,看眼时间,决定现在过去。
这里离医院要远一些,梁昆廷开出小区没多久就开始堵,一路堵过去,天开始有点阴。
他今天开的是他爸的雷克萨斯,跟他大伯同款,天上其实还有一点太阳,只是这辆车可能太久没洗,C柱那边的余光都是阴阴的。
开车时梁昆廷控制不住地想到文禾,她说得没错,他确实很差劲。
他知道他们完了,但他脑子里纷纷乱乱,到离医院只有五公里时还在想要不要调头去找她,可又生怕自己吐出一些越描越黑的话,怕一开口会讲他当时的困扰与挣扎,或是过后的悔与不安。
又想起她说的那句,丁彩到底爱他,还是恨他。
他忽然想起来,他大伯讽刺她身高的时候,他并没有当场跟他大伯翻脸。
或许她一直记着那一幕。
又记起那天在雨里,丁彩抱他的力度很紧,紧得他一度要喘不过气。
梁昆廷用力握了下方向盘。
接近医院的时候他打下车窗想擦一擦右边的车耳朵,却从镜子里看到一辆眼熟的宝马X7,停在他们医院外面,开着双闪不知道在这停了多久,等他开进医院,那辆X7也跟了进来。
因为车牌没录系统开不到职工区,梁昆廷只能往地库那边开,他们医院地库的吊顶八百年没换,指示牌也乱七八糟,没来几次的都找不到怎么拐。
因为在负一没找到车位,梁昆廷正想去负二,忽然那辆X7从左边蹿出来往他前面一横,从主驾下来个周鸣初。
梁昆廷当然认识他,也皱着眉头打开了门,迎面却挨了一拳,拳锋正中他鼻子和脑门。
梁昆廷往旁边躲,也下意识回击,两人缠斗到一起。
都是平时有运动的人,在两辆车之间推击较力,前后堵了的车都下来看戏。议论纷纷里,周鸣初前手压住梁昆廷脖子,后手一记重拳把他打得仰到地上,再一把揪住他衣领:“我以为你起码算个人,原来你也是个垃圾。”
梁昆廷喘着粗气,卡他脖子的手臂忽然松了劲。
但这里毕竟是他地盘,保安匆匆赶来,也有认识他的过来帮忙。
周鸣初就站在那里,通身凝首一股劲,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梁昆廷,在周围警惕的目光中警告道:“以后不要再找她,还有你前女友,那点破事你们自己搞定,再让我看到去公司找她,我谁都不会客气。”
“梁医生!”保安匆匆赶来,看他打了人还这么蹿,马上问梁昆廷要不要报警。
梁昆廷被扶起来,抹了把脸,过会摇摇头:“算了,我没事。”
周鸣初已经回到车上。
他开出医院,到药店买了点外伤药随便处理了下,再买了包烟,自己静静地抽完一根,开始打电话。

文禾再次坐上了应酬桌。
她想让自己不要太在意这件事,不要沉浸在那种情绪里,不要表现得很可怜也不要歇斯底里。类似的事她已经经历过一次, 她可以把这种情绪处理得很好, 不会一击不振, 不会躲起来默默地哭,也不再需要章茹陪着才不崩溃。
她要看起来正常一点, 若无其事地, 所以张尔珍一发消息她就答应了。
其实有点讽刺,她想离开的这份工作, 却是关键时刻让她保持平静最有效的方式,而酒场这个原本让她发怵的场合, 现在应酬技巧已经变成肌肉记忆,怎么接话怎么补位, 几乎成为了一种本能。
今天的客户是广西人, 性格很风趣幽默, 自己调侃自己的普通话不标准, 有股泰味。
文禾看他表戴得有点松, 故作好奇地望了一眼:“柳总这块表真好看。”
张尔珍说:“这是冰蓝迪吧,这只表可不好买, 有钱都买不到。”
客户摸了下, 这才发现表扣松了,抬高手腕重新扣好, 开玩笑说了句:“假的, A货, 外面大把。”又说自己港片看多了, 听说江湖上有个规矩,被绑票的时候劳力士可以换一条命,再呵呵地笑:“虽然我也没人绑,戴着玩玩喽。”
其他人当然是陪着笑了几句,再送一轮酒,讲起合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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