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首辅的炮灰前妻—— by打醮翁
打醮翁  发于:2024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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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水无语,拎着小孩晃一晃:“你是人呢,怎么学狗叫。”
小孩“咯咯咯”直笑。
小狗也?兴奋地“汪汪汪”叫。
陶水这厮,平日里招猫逗狗,狗见了都躲。
在小孩子面?前?根本没有威信。
就没人怕他。
衷哥儿举着一团雪跑来,使劲往他脸上?一丢。
小孩子力气小,没砸脸上?,但也?扬了他一脖子。
陶水冰得直哆嗦。
他丢了楼哥儿和哈基米,抓了一把雪,追着衷哥儿跑。
小孩子们一见,更兴奋了。
追着他跑。
吴翠、陶苏民和婶娘都在前?头铲雪,好不容易铲到门?口?,回头一看。
“要死啊陶水!你这兔崽子!”
吴翠扛着笤帚就冲了过来。
陶水正抓着衷哥儿,拿雪威胁他:“再往我身上?扔雪不?扔不扔?扔不扔?”
衷哥儿皮得很,“咯咯咯”直笑,一边笑一边跟个乌龟似的在他掌心挣扎:“要扔!”
一群穿成球的小孩儿围着他笑,楼哥儿趁他不注意,立即扔了个雪球,正好砸在脸上?。
“呸呸呸!”陶水低头,楼哥儿一点?儿都不怕他,还笑。
陶水一只手抓在他那塞满了棉花的厚袄子背上?。
他趴着在空中挣扎,四条小胳膊小腿,活脱脱一个小乌龟。
“放开窝放开窝。”
陶水冷哼一声:“你们两个小子调皮捣蛋,今儿我非得给?点?颜色瞧瞧不可。”
他正大言不惭,吴翠提着笤帚到了。
“啪”一声打在他屁股上?:“要死,你这小子!”
陶水手上?拎着两个,吓得一个激灵:“娘,干什么!”
“你瞧瞧这地,我们刚扫过,你小子就在后头捣乱。多大人了!”
说着,又是几个连击打下?去。
陶水拎着两个小子满院跑。
两个小家伙“咯咯咯”的笑声洒落一地,将树枝上?的雪都震了下?来,落了底下?大人一脖子。
那个冰!
陶姜就在受害者之列。
她弯腰低头抖了半天,雪点?点?散落在温暖的体温上?,很快便融成了水。
她冻得打哆嗦,将后槽牙咬得咯咯响:“陶、水!你死定了!”
吴翠被陶水满院子溜着跑,地上?又滑,根本追不上?人。
直把自?己跑得气喘吁吁。
陶水嘻嘻哈哈笑。
把吴翠气得。
兔崽子!
陶水将两个小家伙放地上?,他们跟土行孙似的,扑通爬到雪堆上?,圆滚滚,傻憨憨。
兴奋得小脸红彤彤的,一溜烟就滚不见了。
他刚要转身,陶姜从后面?举着两把雪冲过来!
不待他反应过来,陶姜猛地一个飞扑,直接跳到他背上?。
陶水没站稳,给?她扑在地上?。
陶姜披头散发,拉开他领子往里塞雪。
陶水冻得直吸气:“别!冰!”
陶姜龇牙,笑得像个小恶魔,手上?毫不马虎,将两把雪结结实实塞进他领口?里。
陶水被冰得直打哆嗦。
他牙齿打着颤警告:“陶姜,我劝你善良。”
陶姜不屑:“呵。”
她瞅准时机,将雪塞完立即就跑。
临走前?贪心,又给?他扬了一脸雪。
就是这点?贪心贻误了时机。
她跑没两步就给?奋力飞身而起的陶水逮住了。
陶水举着一把雪,拎着陶姜,大笑:“你跑啊,这回落我手里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陶姜看着那一大捧雪,害怕得直咽口?水。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立即求饶:“好哥哥,我错了,饶了我吧!”
陶水:“说什么都没用。”
他狠狠举着雪,要往她颈子里怼。
陶姜吓得打哆嗦。
“呜呜呜哥,哥哥,亲哥!我错了!别生气嘛!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她一边抓着他的手挣扎,一边可怜兮兮求饶。
陶水这厮,毫无人性。
他很是得意地将雪拍到了她脸上?。
陶姜:“……”
她双手握拳,嘴巴里含着雪,气愤地大吼一声:“啊啊啊啊啊死陶水我跟你拼了!”
陶水跟玩儿似的拎着她,看她左右扑腾,跟只小鸡崽似的,光有阵势了,威力是一点?也?没有。
“顾剑!”陶姜眼角余光瞧见顾剑跟着顾平章进来了。
“给?我抓住他!”
她一喊顾剑,陶水心道不好,立即丢开手,扑棱蛾子似的逃跑了,转眼不见了人影。
陶姜浑身狼狈栽在雪堆里,还压住了拿着小铲玩雪的童姐儿。
童姐儿记着这人昨晚咬她了,警惕地盯着她。
陶姜一张口?,小丫头立即扬起一片雪,从她身下?爬走了。
陶姜:“……呸呸呸!”
顾平章拧了眉看她这副模样。
头发也?没梳,满头满脸满身的雪。
给?人欺负惨了。
陶姜:“咳咳,夫君,你回来啦!”
她试图挽回一下?形象:“我们玩雪呢!你不懂!这是最时兴的游戏。”
“鞋呢?”
陶姜一看,一只鞋也?跑不见了,瘦削的脚丫冻得发红,踩在雪里,红得刺眼。
她往回缩了缩:“忘,忘记了。”
顾平章伸手将一物?往她脚下?一扔。
陶姜一看,可不就是她丢的鞋!
她立即弯腰穿上?,颤颤巍巍站起来,狗腿:“夫君你真厉害!哎呀,夫君你真好!”
“呵。”
“还不回屋梳洗。”
陶姜立即狗腿地跑在前?头:“这就去!”

陶姜店里?这些人, 大都是些离家逃难之人。
年底盘完账,店铺歇业,陶姜便留他们在?一处, 租了隔壁院子,大家热热闹闹一起过个年。
大家聚在?一起,也算是这个大家庭里的一份子。
陶姜跟大家游览了华亭十景:九峰环翠、三泖回澜、蒲江落照、海门晴眺、学潭夜月、孔宅寻梅、生春待渡、漕浦归帆、夹桥双刹、东谿秋泛。①
过了正月初七, 大家陆陆续续离开, 回去?准备开店事宜。
衷哥儿和几个小伙伴玩得好, 童姐儿和荣哥儿几个走的时候, 他哭得震天响, 死活不让走。
婶娘差点制不住他。
顾平章拎着颈子将他放地上, 他蔫了,不敢嚎哭, 改为一抽一抽地啜泣。
陶爹他们上了船, 挥手告别。
他们要回青浦去?。
陶水和陶山在?县城里?置办了庄子房屋,使他们不再为温饱担忧, 可以安心侍弄花草田地。
这回来,两个人气色红润, 身?子结实?许多,精气神完全?不一样。
陶姜总不是他们的女儿,总是有一层心虚, 不敢跟他们接触太多。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两个人也有些不敢跟她走近似的。
江天一色无纤尘, 水边积雪泛白, 天地孤寂。
离别让人难过, 陶姜走到水边,挥手大喊:“爹!娘!再见!明年来京城!”
“知道啦!”吴翠声音洪亮, 群山都是她的扩声器。
衷哥儿也跟着大喊:“明年!来!”
楼哥儿立即回应小伙伴:“来!”
船越来越远,只剩一片缩影,如?一叶扁舟,在?江上飘荡,飘着飘着连那一小点影子也瞧不见了。
衷哥儿红着眼睛,又?开始一抽一抽地哭泣。
顾平章牵着他,淡淡道:“哭什么?”
衷哥儿一听,被他的冷漠伤到,“哇”哭得更大声:“他们走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要接受事实?。”
衷哥儿转而扑到婶娘怀里?。
婶娘抱着他哄:“别听哥哥的,他是大人,咱们小孩儿想哭就哭。”
陶姜狠狠瞪顾平章一眼:“就是!”
她红着眼眶,被陶水取笑了。
“多大的人了,羞不羞。”
陶姜:“陶水!”
“没大没小,叫哥!”
“切!你哪里?有哥哥的样子,滚!”
陶山失笑,他拍拍陶水肩膀:“你多大了,何时能沉稳一些?”
陶水嘴里?叼着根稻草,吊儿郎当:“已经沉得不能再沉,稳得不能再稳了。”
他指了指陶姜:“那个丫头才要沉稳些呢,世上就没有她这样的小娘子。以后到了京城,见的都是心思多的人物,她那个傻样子,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陶姜气愤:“你才傻样。”
陶山做和事佬:“好了,你们俩都是大人,都该稳当些才好。”
陶姜、陶水齐齐抱臂扭头,嘴撅得能挂油壶:“哼!”
日子就在?陶姜教唆衷哥儿干坏事,——一般是些爬别人家墙,偷吃过年祭品一类的事,被顾平章抓到,两个人一起受罚,衷哥儿越来越失去?对大人的信任中度过。
开春,雪化了,华亭的花儿、树儿陆陆续续发出新芽。
稻田里?满是农人忙碌的身?影,一个个扬着鞭,捉着犁,跟在?水牛后面,慢悠悠却又?坚定?地划过一道道弧线。
吴均送来了去?年的稻种,陶姜自己留了一些,大部分叫他继续种。
授花授粉之事她写了一本册子,原原本本教他怎么做。
于?种地一途,吴均比她能干。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吴均虽然不懂陶姜为何要将这种稻子的花粉授给另一个稻种,陶姜无法向他解释现代?生物学微观上的研究成?果,只告诉他,这样子种出来的稻种会?结合两者的优点。
就像生孩子,小孩可能像父亲,也可能像母亲,也有可能谁都不像,或者谁都像。
她要种的,便是兼具了两个品种优点的稻种。
这样一说,吴均立即明白了:“小娘子真乃奇人!我们祖祖辈辈种地,却从没有人发现还可以这样改善稻种!”
他已经预感到自己正在?进行的,是一件了不起的事业,他看待那些稻种,就像一颗颗有生命的东西。
他下?定?决心,不能辜负小娘子对他的信任。
他更想看到世上再没有他们这样的难民。
如?果真能种出陶姜说的那种稻子,他这辈子也算值了。
祖祖辈辈面朝泥泞,侍弄庄稼,他没有教祖宗失望!
陶姜给吴均水稻杂交手册时,顾平章就在?一旁看书。
陶姜说那些话也没有避讳。
临走前,她交代?吴均:
“这个册子的重要性可想而知,我让你做的事情,若是教心怀不轨之人知道,定?会?引来祸端。你要将上面的内容记住,万万不可教外人知道,即使是你家人也不行。”
“小人一定?谨记。”
陶姜让小鲵端来给他家两个小孩的长命锁,明笙捧着给他家娘子的一匹布,并封了一封红包银子。
吴均诚惶诚恐给他们鞠了躬,“谢小娘子,谢郎君。”
人走了,陶姜有些忧虑。
她问顾平章:“不会?出事吧?事情进展太顺利,万一被人知道——”
顾平章写字的手停下?。
他嘲讽道:“难为你还会?动脑筋。”
陶姜瞬间就领会?了他的意思,闹了:“少?瞧不起人!”
她气呼呼地跑走了。
顾平章道:“顾剑。”
顾剑抱着竹棍进来。
他递给顾剑一卷字条:“让他去?办。”
顾剑点头,一个飞身?翻出窗外,消失不见。
顾剑到了孙家在?华亭的四时棺材铺。
掌柜的是孙柳卿心腹。
孙柳卿这些年表面上给吴国?公?府经营情报,暗地里?将许多孙家不重视之地换上了自己的人手。
他在?经营这方面是个人才。
只除了性格诡谲,随时会?背叛。
主子说过,他若无用,可杀之。
掌柜的认得顾剑,孙柳卿将他奉为上宾,交代?过他们,此人是他重要朋友,若有事来办,必要满足。
顾剑要他们办的事,之前孙柳卿便已经派了人。
那郊外庄子乃是孙柳卿置办的产业。周围几户也全?都是他的人。
顾剑要掌柜告诉孙柳卿,庄子上再加派人手,如?有任何意外之事,都要立即传信通知。
掌柜的当然是恭恭敬敬应承下?了。
顾剑一走,他立即给孙柳卿去?信。
时值暮春三月。
孙柳卿醉卧美人膝,举杯畅饮。
席位上首,乃病了一个冬天,大病初愈的吴国?公?世子孙学桉。
下?首除了孙柳卿,其余都是三卿九公?和王公?贵族家的纨绔。
他们揽着美人喝酒调戏,淫词艳曲唱遍,无所顾忌。
忠义侯府的李世子压着个唱曲儿的火急火燎就解腰带,被孙学桉一个酒杯砸醒。
“滚出去?,脏眼。”孙学桉懒洋洋道。
李亭望那一张脸纵欲过度,眼下?泛着青,对着孙学桉谄媚道:“亭望知错,一时情急,忘了你的规矩。”
说着,他一脚踢在?那唱曲的心窝上,将人踢得当场咳出血来:“滚!叫你勾引本世子!”
“世子饶命!世子饶命!”
那女子抖着身?子,颤颤巍巍往外爬。
其他人调侃:“亭望兄,听说你那江南的未婚妻长得姝美,今年便要过门了吧?怎还如?此火急火燎,见着个美人就要往上扑,那江南的美人可怎么受得了,你这好色的毛病该收敛收敛,若是岳父进京一瞧,东床快婿是这么个货色,不得晕过去?啊,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抚掌大笑,当个乐子。
李亭望咬牙,眼神阴翳:“他敢!”
“人家冷家,好歹也是伯爵府出身?,进了你那蛇狼窝,啧啧啧,可惜啊。”
“你们一说,我倒是真期待了起来。”他笑得猥琐下?流。
孙柳卿打开字条看了一眼,丢到烛火上点燃。
孙学桉揉着额头,视线扫来,淡淡道:“何事?”
孙柳卿抬起眼眸,懒洋洋摇了摇洒金扇:“鸡毛蒜皮的小事。”
孙学桉看着他,半晌,才移开目光。
李亭望谄媚地凑上来敬酒,被孙学桉一脚踢飞。
“世,世子?”他趴在?地上,浑身?在?发抖。
孙学桉懒洋洋起身?,一脚踩在?他脸上,漫不经心道:“刚才就让你滚,碍眼。隔着老远闻到你身?上那恶心的气味,熏到本世子了。”
他一变脸,其他人也不敢笑了。
孙柳卿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李亭望的丑样。
地上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
孙学桉皱眉,满脸厌恶。
其他人立即上前:“这就将人丢出去?,世子息怒。”
李亭望哭得鼻涕眼泪都是:“世子,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
其他人头皮发麻,立即将人从楼上扔了下?去?。
大街上一片喧哗。
很快,忠勇伯父来人,一开始吵吵嚷嚷要收拾人,一听是被吴国?公?府世子扔下?来的,立马夹着尾巴将人拉走了。
孙学桉厌恶地看了眼地上湿痕,修长的手指一招。
门外立即进来八个人,抬着步辇,将前头倾斜,压在?地上,恭恭敬敬在?他面前跪下?。
其他人也立即起身?,躬身?相送。
这辇是皇后娘娘自他受伤后特赐的,抬辇的人也是宫内专门拨的。
连太子都没有。
孙学桉以手支颌,侧倚着龙凤缎软靠,冷目轻扫,离开了凝香阁。
孙柳卿跟在?抬辇之人身?后,像个随从。
步辇行至大相国?寺,与?一青顶软轿擦身?而过。
风吹动轿帘,孙柳卿视线微微一扫,一张脸在?帘子一张一闭间闪现。
色若春晓,眼若秋水。
那双眼睛目下?无尘,轻飘飘扫过,什么都没有入眼。
端的是贵气逼人。
“往旁边让一让吧。”
音如?玉石之声,世所罕见。
步辇上,孙学桉冷目掠过,侧着头若有所思。
孙柳卿摇了摇洒金扇,勾唇笑得意味深长。

开春府学教授考核, 顾平章拔得头筹,被选拔出来,进入国子监学习。
与他一同?进入国子监的, 还?有各府州县学选拔出来的人才。
陶姜他们于农历正月十一日动身,去京城。
陶水、陶山等人提前几日出发,前往京城勘察铺子, 采选人手, 准备新店事宜。
陶姜算好了?日子, 等他们到京城, 还?能赶上正月十五元宵灯会。
她可是听说了?, 汴京城的元宵灯会, 可是热闹非凡,非常值得一见!
他们从华亭渡口乘船出发, 沿江北上。
走之前问?过翎儿和?明?笙几人的意愿, 他们是更愿意留在江南,还?是想去京城。
翎儿更愿意留在江南。
她说她想离姐姐近一些, 她更熟悉江南的生活,也更有把握将这里的店铺经营好。
小鲵则要去京城。
用她的话说:“我是没有根的人, 跟着主子长了?不?少见识,我还?有好多东西?没学呢。”
陶姜看到了?她的野心。
留在华亭,她比不?过翎儿。去了?京城, 可以走得更远。
这小丫头打一留下来, 就?非常有眼力见。平日里都是第一个起, 最晚睡的。
每日在店里跑堂, 喜庆的小脸乐呵呵的。
干活抢着干, 不?怕苦不?怕累。
包括婶娘在内,就?没有人不?喜欢她的。
就?是顾剑不?知为何, 总是没好脸色。
小丫头见了?顾剑扭头就?走。
他们是正月十四到汴京城的。
远远的,就?瞧见了?一座城的轮廓。
宏伟磅礴,如庞然大物。
随着船只靠近,城也渐渐露出真面?目。
明?笙和?小鲵睁大眼睛,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好气派!”
它得有华亭县城轮廓好几倍那样大。
方圆四十余里,宏伟壮观。
城外护龙河宽十余丈,河两岸种植杨柳。
粉墙朱户,禁人往来。①
巍峨高?大,庄严雄伟。
陶姜扬着头看城门楼上,“东水门”三个大字,古朴厚重。
它位于东城墙,是汴河下流的水门,各地运粮和?辎重的大船都自?此门之下的运河进入。
他们的船在下头经过,可以看到人们通过行人路来来往往。
修整城墙的士兵“叮叮当当”忙得热火朝天。
光从城门一角,已经窥到了?京城繁华。
穿过城门楼,一幅锦绣画卷在他们眼前展开?。
今儿是正月十四,还?有一日就?是元宵佳节。
集市上已经卖起了?各色灯笼面?具。
桥上行人熙熙攘攘,桥两边都是铺子。
放眼望去,卖胭脂水粉的,金银首饰的,各色粿品的,开?茶寮的,当垆卖酒的……应有尽有。
他们走的是水道?,船上的人说光这条河道?,穿过京城就?有十四座桥!
他们的大船在码头就?靠了?。
城内很多桥不?通大船,过不?去。
船上有许多准备寄籍京城参加科举的文人。
这样就?相当于用京城户口参加科举招生啦!考中概率大大滴增加。
每年京城都有很多这样的人。
没办法?,谁让京城录取名额多呢。
这群人都要去牙行租赁住处。
陶姜他们一行人则换了?小船。
还?是陶水来接人。
他到一个地方,三天就?能摸透街街角角。
如今俨然一副城墙根底下住了?几辈子的模样。
穿一袭藏蓝色如意纹道?袍,外罩白狐狸领大氅,俊秀高?挑,端的是人模狗样。
靠近一座看不?见木结构的红色桥,陶姜伸长脖子。
“这是虹桥。像不?像一道?飞虹横跨水面??”
“看见了?,桥上写着呢。”
“这个叫做相国寺桥。”
“猜到了?。”
陶水:“怎么猜到的?”
陶姜眼睛示意他看对面?。
偌大的“大相国寺”。
“……还?挺聪明?。”陶水清了?清嗓子。
陶姜趴在船头,看见前头那座桥。
“这个桥厉害了?,这是舟桥。”
“是吗?”
“正对着的,是御街,皇帝就?打那过。”
听他这么激动,陶姜却是头也不?回?:“哦。”
“那可是皇帝哎!皇帝走过的路!”
大家都挺激动的。
陶姜不?为所动:“哦,皇帝嘛。”
皇帝的墓她都从小去呢。
挖得明?明?白白,供人参观。
节假日进去人山人海,她挤在中间尽看人头了?。
说出来吓死你。
她冲陶水做了?个鬼脸。
把陶水气得哟。
精心准备了?半天准备取笑她。
她完全不?接招。
顾平章看了?她一眼。
陶姜有点心虚,立即龇牙笑:“啊哈哈哈,哇哦!皇帝走的!真厉害!”
顾剑不?忍直视,扭过头去。
从没见过演戏这么差的人。
就?差没将敷衍写在脸上。
陶水决定不?理她了?。
陶姜看见一个地方,立即拉着陶水晃,满脸激动:“那是什么?”
陶水差点被晃下船。
“象苑!象苑!”
“我就?说!我听到了?大象的叫声。”
“吹牛。你哪见过大象?”陶水没好气道?。
大家齐齐看向陶姜:“那是什么?”
“啊,额,一种很大很大的畜牲,做梦梦见的!”
“能梦见叫声?”大家不?可思议。
“长什么样?那么大的地方,都给畜牲住了??”婶娘指着象苑那条街,眼睛都红了?。
嫉妒的。
“那是皇家的东西?。猫狗都比人精贵。”
“我要有这么大地方,给人住多好。”
“那可是大祭用的象,一共九只,每只都有单独的屋子。”
“我滴乖乖。”婶娘惦记上了?大象的屋子。
尤其她知道?京城租金多贵以后,更加羡慕大象了?。

“什么?!”婶娘的大嗓门穿透了影壁, 穿透了大门,直直传到了街上。
陶姜晃了晃大门上的铜环,足有碗口大呢。
轻轻扣在黑漆大门上, 发出厚重?的闷声,像是穿过?岁月,才传到了耳边。
“这么个破宅子, 要一百两黄金?怎么不去抢!”
“吱呀——”陶姜推开大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 是一面梅兰竹菊影壁。
穿过?影壁, 墙角种一丛湘妃竹, 地上点点未融化的白雪。
北风呼啸, 竹影惶惶。
垂花门在竹影中若隐若现。
青石板路边, 融雪的土地湿润,柔软。
上一年的绿意在寒风中枯萎。
婶娘的声音就从那路消失的地方传来。
陶姜脚踩在青石板上, 新买的鹿皮小靴子是她?的心头爱, 鞋子上两个小铃铛,跑起来叮叮当当。
她?一跳一跳地在青石板上跳房子, 荣哥儿在屁股后?面学她?。
垂花门边有副对联:
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馀。①
对联不是红纸贴的, 是刻在石门上的。
字体浑厚,力道遒劲,朴实质卓, 颇见?风骨。
陶姜站在那里看?了半天。
顾平章走?来, 问:“看?什么?”
陶姜道:“好字。”
顾平章看?着字, 道:“字好, 寓意更?好。”
陶姜又看?了看?那副对联, 问他:“这对联有甚稀奇?”
看?起来平平无?奇。
“不稀奇的未必不是好的。”顾平章又看?了一眼那对联。
陶姜念了一遍,嘀咕:“很像你。”
顾平章看?向她?。
陶姜又不说了。
她?也说不上来, 这两句话,就像顾平章给?人的感觉一样,朴实,稳重?,本身就是一种美?好希望的化身。
门内,婶娘的嗓门又升高了一个调:“什么!店铺竟还要另收租金!”
陶姜回头,冲顾平章一笑,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这宅子,她?可是知道的。
当初陶水传消息来,顾平章拍板要这个。
当时婶娘恰好不在。
她?探头一瞧,从垂花门出去是一个天井,天井是小花园,遍植花草,即使是冬日,即使满园白雪,这园圃依旧郁郁葱葱,绿意盎然。
她?认识的,不过?中间一颗柿子树,一些松柏,虎皮剑兰,仙人掌,仙人球,蔷薇一类的,更?多的是她?叫不上名字的花草。
过?了天井,是正堂。
这个宅子很大,正堂是七根柱子的,足足六个阔间。
这里是平日里男主人接待男客的正式场所。
正堂里摆着十二张椅子,全?是红木。
怪不得贵呢!
正堂两侧出去,连接着抄手游廊。
陶姜从右侧穿出去,过?了第二重?垂花门,是个看?起来很规整的院子。
绿竹掩映,梅香幽幽,窗前一株西府海棠,右侧是一丛芭蕉。
她?抬头看?了眼,黑底金字,上书“慎思园”。
好家伙,书房叫这么个名字。
她?看?得直摇头。
顾平章敲了敲她?脑门。
“干嘛!”
陶姜捂着额头恼怒。
顾平章:“为何摇头?”
“夫君呀,这书房真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了!慎思慎思,明辨明辨,你说是不是?”
顾平章嗤笑:“你便?知道了?”
陶姜一副得意模样:“我就知道!”
她?小跑上前,推开门,显眼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夫君,您请,接下来由导游小姜带大家参观。”
她?一会儿跑到墙上雕花窗格边:“请看?,此乃前朝园林大师所做,看?到这五个小蝙蝠没??这代表五福临门,吉星高照!”
她?没?忍住,偷偷摸了摸窗沿上那些可爱的小蝙蝠。
雕这窗扇之人想必很有童心,蝙蝠个个圆头圆脑,憨傻可爱,一点也不比迪士尼差。
明笙和小鲵笑得直不起腰。
陶水起哄:“哦,那这些花花草草都叫什么?都是哪一年种的,有多久了?”
陶姜瞪他一眼,自动忽略他,小跑到正房前:“接下来咱们参观书房,您请——”
她?显眼包地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一只手推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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